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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PAGE34中國古代小說專題
閱讀書目中國古代小說專題侯忠義《中國文言小說史稿》胡士瑩《話本小說概論》程毅中《宋元小說研究》陳大康《明代小說史》丁夏《明清小說研究》寧宗一《中國小說學通論》石昌渝《中國小說源流論》楊義《中國古典小說史論》張燕瑾《中國古代小說專題》第一節(jié)、“小說”概念演變與小說文體確立一、“小說”的出現(xiàn)(一)《莊子”·外物》:任公子為大鉤巨緇,五十犗以為餌,蹲乎會稽,投竿東海,”-”-任公子得若魚,離而臘之,自制河以東,蒼梧以北,莫不厭若魚者。已而后世輇才諷說之徒,皆驚而相告也。夫揭竿累,趣灌瀆,守鯢鮒,其于得大魚難矣;飾小說以干縣令,其于大達亦遠矣。郭慶藩《莊子集釋》引成玄英疏:干,求也;縣,高也。夫修飾小行,矜持言說,以求高名令問者,必不能大通于至道。魯迅《中國小說史略》:小說之名,昔者見于莊周之云“飾小說以干縣令”,然案其實際,乃謂瑣屑之言,非道術所在,與后來所謂小說者固不同?!救危褐艽T侯國名,在今山東濟寧東南。公子:諸侯之子。緇(zī):黑絲繩。犗(jiè):閹割過的牛,指肥壯的牛。臘(xī):干肉,制成干肉。制河:制,浙河,今錢塘江。蒼梧:山名,在今湖南省南部。相傳舜死后葬于此山。輇(quán):小,輕,比喻低劣。輇才:才疏學淺的人。累:細微,這里借指釣線。瀆(dú):小溝渠。鯢(ní)鮒:鲇魚和鯽魚,這里泛指小魚??h(xuán)令:即高名令聞,指美好的名聲。縣:高。令:美好。大達:博學明理,大通于至道。風俗:作風。經(jīng):治理。】(二)荀況《荀子·正名》:性者,天之就也;情者,性之質(zhì)也;欲者,情之應也。以所欲為可得而求之,情之所必不免也?!孰m為守門,欲不可去,雖為天子,欲不可盡。欲雖不可盡,可以近盡也;欲雖不可去,求可節(jié)也。所欲雖不可盡,求者猶近盡;欲雖不可去,所求不得,慮者欲節(jié)求也。道者,進則近盡,退則節(jié)求,天下莫之若也。凡人莫不從其所可,而去其所不可。知道之莫之若也,而不從道者,無之有也。……故知者論道而已矣,小家珍說之所愿皆衰矣。荀子“小家珍說”者實指墨翟之徒所持奇異而不合中道之辭說?!靶≌f”瑣言碎語莊子“小說”與后世小說文體的價值論【珍,此當指好奇游說之人。人的本性,是先天所造就的;人的情感,是本性的實質(zhì);人的欲望,是情感的反應流露。吧人們所欲望的視為應該達到的而追求它,這是人情所必然不可避免的;……所以即使是守門的下等人,也不能去掉他的欲望,即使是天子,他的欲望也不可能完全滿足。雖然欲望不可能完全滿足,但可以接近于完全的滿足;雖然欲望不能去掉,但對欲望的追求是可以節(jié)制的。欲望雖然不能滿足,但追求欲望的人仍然可以接近于滿足;欲望雖然不可以去掉,所追求的欲望不能達到,但想滿足欲望的人對所追求的欲望可以節(jié)制。正道進一步,就接近于欲望的滿足;退一步就節(jié)制對欲望的追求,天下沒有如重視正道這樣更強的了。所有的人沒有誰不順應他認為對的而拋開他認為不對的東西。懂得沒有什么比正道更值得肯定的東西,科室又不順應遵從正道,是沒有這種人的。……所以聰明人研究的知識如何遵循正道而已,那么各個微不足道的學派稀奇古怪的學說所仰慕的東西自然全都消亡了。】二、漢代“小說”觀念(一)《文選》卷三十一江淹《李都尉從軍》李善注引桓譚《新論》:若其小說家,合叢殘小語,近取譬論,以作短書,治身理家,有可觀之辭。小說的外在特征:叢殘小語寫作特點:近取譬論小說載體:短書小說功能:治身理家【所謂“短書”,是指一尺左右的簡犢,即“尺牘”。漢代規(guī)定:凡儒家經(jīng)典一律用二尺四寸的簡牘書寫,其他書籍則只能用一尺左右的簡犢來書寫。這種形制上的區(qū)別,含有對其內(nèi)容高下的區(qū)分和褒貶的意思,因此“短書”也就是“小道”的意思?!?、《論衡》等書中可知,漢代所謂“短書”,與篇幅長短沒有必然聯(lián)系,像諸子著作、漢撰史書、俗論雜說等所有不屬于“經(jīng)藝”的書籍,都被視為短書。小說只是“短書”的一種,特點是“合叢殘小語,近取譬論”。而從《論衡·書解》所論“古今作書者非一,各穿鑿失經(jīng)之實,傳違圣人之質(zhì),故謂之叢殘”來看,“叢殘”也不指形式的短小,而是內(nèi)容的“失經(jīng)”、“違圣”。喜用“譬論”是戰(zhàn)國諸子說理的普遍特征,而用來譬論的不一定都是生動的敘事?!额亷煿抛ⅲ骸鞍薰?,小官。如淳曰:‘細米為稗,街談巷說,其細碎之言也。王者欲知閭巷風俗,故立稗官使稱說之。’”芻蕘:音除擾,割草打柴,也指割草打柴的人】(二)班固《漢書·藝文志》論“小說”:小說家者流,蓋出于稗官,街談巷語、道聽涂說者之所造也??鬃釉唬骸半m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弗為也?!比灰喔缫?。閭里小知者之所及,亦使綴而不忘。如或一言可采,此亦芻蕘狂夫之議也?!就醅幷J為:“張衡所言小說本自虞初的說法,也就是說小說本自方士。證以漢志所列各家的名字和班固的注語,知漢人所謂小說家者,即指的是方士之言;而且這和后敘中小說家出于稗官的說法,也并不沖突?!雹芡觚R洲以為:“《西京賦》所謂‘小說九百,本自虞初’,即是說小說之體創(chuàng)始于漢武帝時方士,虞初不過是方士之代表而已?!雹菖私▏ㄟ^考證“稗”的含義,認為漢代稗官“最主要的成員乃是方士待詔、方士侍郎之類。就此而言,王瑤先生‘小說本自方士’的觀點是非常準確的”⑥。綜合各家的研究成果,筆者認為,雖然十五家小說無法一以概之,至少后六家中的《待詔臣安成未央術》、《待詔臣饒心術》、《虞初周說》、《臣壽周紀》、《封禪方說》等五家出于方士身份的待詔或侍郎之手?!咳?、內(nèi)容虛構化與小說文體觀念的確立桓譚和班固““小說”觀念都隱含小說明理傳道的功利功能,但隨著”“小說”文體的意識自覺,”“小說”一詞中所包含的”“講道理”的成分越來越少,而滑稽有趣、荒誕不經(jīng)、語言通俗等特點卻越來越明顯。宋本劉向《說苑·敘錄》:“所校中書《說苑》雜事……除去與《新序》復重者,其余淺薄不中義理,別集以為《百家》。”班固《漢書·藝文志》注十五家小說:《伊尹說》二十七篇。其語淺薄,似依托也?!稁煏纭妨R姟洞呵铩?,其言淺薄,本與此同,似因托之。……《務成子》十一篇。稱堯問,非古語。……《天乙》三篇。天乙謂湯,其言非殷時,皆依托也?!饵S帝說》四十篇。迂誕依托。三、內(nèi)容虛構化與小說文體觀念的確立傳統(tǒng)看法認為中國小說自覺時代應該是在唐代。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凡變異之談,盛于六朝,然多是傳錄舛訛,未必盡幻設語。至唐人乃作意好奇,假小說以寄筆端,如《毛穎》、《南柯》之類尚可,若《東陽夜怪錄》稱成自虛,《玄怪錄”·元無有》,皆但可付之一笑,其文氣亦卑下亡足論。魯迅《中國小說史略》:其書有出于文人者,有出于教徒者。文人之作,雖非如釋道二家,意在自神其教,然亦非有意為小說,蓋當時以為幽明雖殊途,而人鬼乃皆實有,故其敘述異事,與記載人間常事,自視固無誠妄之別矣。三、內(nèi)容虛構化與小說文體觀念的確立干寶是最早認識到小說虛構并自覺提倡的小說文人?!端焉裼浶颉罚弘m考先志于載籍,收遺逸于當時,蓋非一耳一目之所親聞睹也,亦安敢謂無失實者哉。衛(wèi)朔失國,二《傳》互其所聞,呂望事周,子長存其兩說。若此比類,往往有焉。從此觀之,聞見之難一,由來尚矣。夫書赴告之定辭,據(jù)國史之方冊,猶尚若茲;況仰述千載之前,記殊俗之表,綴片言于殘缺,訪行事于故老,將使事不二跡,言無異途,然后為信者,固亦前史之所病。然而國家不廢注記之官,學士不絕誦覽之業(yè),豈不以其所失者小,所存者大乎。今之所集,設有承于前載者,則非余之罪也。若使采訪近世之事,茍有虛錯,愿與先賢前儒,分其譏謗。及其著述,亦足以發(fā)明神道之不誣也?!敬呵飼r各國以崩薨及禍福之事相告。前者稱“赴”,后者稱“告”。】三、內(nèi)容虛構化與小說文體觀念的確立其他小說家的虛構意識蕭綺《拾遺記序》:王子年乃搜撰異同,而殊怪必舉,紀事存樸,愛廣向奇,憲章稽古之文,綺綜編雜之部,《山海經(jīng)》所不載,夏鼎未之或存,乃集而紀矣。辭趣過誕,意旨迂闊,推理陳跡,恨為繁冗,多涉禎祥之書,博采神仙之事,妙萬物而為言,蓋絕世而弘博矣。托名郭憲的《漢武洞冥記自序》:憲家世述道書,……或言浮誕,非政聲所同,經(jīng)文、史官記事,故略而不取,蓋偽國殊方,并不在錄?!窠迮f史之所不載者,聊以聞見,撰《洞冥記》四卷,成一家之書,庶明博君子,該而異焉。三、內(nèi)容虛構化與小說文體觀念的確立后人對對魏晉小說的自覺虛構觀念的評述劉知幾《史通·雜述》:“逸事者,皆前史所遺,后人所記,求諸異說,為益實多。及妄者為之,則茍載傳聞,而無輇釋,由是真?zhèn)尾粍e,是非相亂,如郭子橫之《洞冥》,王子年之《拾遺》,全虛構辭,用驚愚俗,此其為弊之甚者也?!焙鷳搿渡偈疑椒抗P叢·九流緒論》:“小說,唐人以前,紀述多虛,而藻繪可觀;宋人以后,論次多實,而彩艷殊乏。”四、小說娛樂目的的認識與小說觀念的確立傳統(tǒng)小說的功能:史鑒功能、勸戒功能、審美功能、娛樂功能胡懷琛《中國小說概論》:“小”就是不重要的意思,“說”字在那時候和“悅”字是不分的,所以有時候“說”字就等于“悅”字。用在此處,“說”字至少涵有“悅”字的意思?!靶≌f”就是講些無關緊要的話,或是講些笑話,供給聽者的娛樂,給聽者消遣無聊的光陰,或者討聽者的歡喜。這就叫做小說?!彩且磺胁恢匾磺f重,供人娛樂,給人消遣的話稱為小說。楊義《中國古典小說史論》釋“說”:首先是文體形態(tài)層面,有說故事或敘事之義。其次的語義屬于表現(xiàn)形態(tài),‘說’有解說而趨于淺白通俗之義。其三的語義屬于功能形態(tài),‘說’與‘悅’相通,有喜悅或娛樂之義。楊義《中國古典小說史論》:‘小說’名目的確立,是一個博學的學者群進行精心的語義選擇的結果。它包含了這種文體基本特征的故事性、通俗性和娛樂性。張衡《西京賦》可能是最早指出小說有娛樂的性質(zhì):匪惟玩好,乃有秘書,小說九百,本自虞初,從容之求,實俟實儲。徐干《中論·務本第十五》:人君之大患也,莫大于詳于小事而略于大道,察于近物而闇于遠圖。故自古及今,未有如此而不亂也,未有如此而不亡也。夫詳于小事而察于近物者,謂耳聽乎絲竹歌謠之和,目視乎雕琢采色之章,口給乎辯慧切對之辭,心通乎短言小說之文,手習乎射御書數(shù)之巧,體鶩于俯仰折旋之容。凡此數(shù)者,觀之足以盡人之心,學之足以動人之志。干寶《搜神記序》:群言百家,不可勝覽;耳目所受,不可勝載?!覍砗檬轮浚浧涓w,有以游心寓目而無尤焉。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九流緒論》:然古今著述,小說家特盛,而古今書籍,小說家獨傳,何以故哉?怪力亂神,俗流喜道,而亦博物所珍也;玄虛廣莫,好事偏攻,而亦洽聞所昵也?!劣诖笱啪?,心知其妄,而口競傳之,旦斥其非,而暮引用之,猶之淫聲麗色,惡之而弗能弗好也。夫好者彌多,傳者彌眾;傳者日眾,則作者日繁。夫何怪焉。魯迅《中國小說史略》:若為賞心而作,則實萌芽于魏而盛大于晉,雖不免追隨俗尚,或供揣摩,然要為遠實用而近娛樂矣。小說娛樂功能的生成動因小說初生功能中國古代小說從最初的產(chǎn)生就是出于娛樂消遣的目的。魯迅《中國小說的歷史變遷》:至于小說,我以為倒是起源于休息的,人在勞動時既用歌吟以自娛,借它忘卻勞苦了,則到休息時,亦必要尋一種事情以消遣閑暇。這種事情就是彼此談論故事,而這談論故事正就是小說的起源?!盿所以詩歌是韻文,從勞動時發(fā)生的;小說是散文,從休息時發(fā)生的。但在古代不問小說或詩歌,其要素總離不開神話。鄭振鐸《鄭振鐸古典文學論文集》:中國小說是口頭的傳說寫下來的,它一開頭就不是由幾個有才能的文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而是從民間來的,是口頭流傳的,它最早是群眾文娛活動的一種。小說創(chuàng)作的娛樂意識王瑤《小說與方術》:這些作者本不是為了立言或不朽才著述的。因而所述的異聞奇事也就只注重在事情的性質(zhì)和意義,而不注重在文辭結構或人物;這本是街談巷語的東西,所以叫做‘小說’;是和成一家言的大人先生之說不同的。因為這樣,文人學士就不會怎樣看重它,所謂‘好奇之士,無所棄諸’,就是說喜歡小說的人只是為了它的‘奇’,而不是為了它的‘文’或‘言’。李肇《唐國史補序》:記事實,操物理,辯疑惑,示勸誡,采風俗,助談笑,則求之。小說閱讀的娛樂意識劉知幾《史通·采撰篇》:晉世雜書,諒非一族,若《語林》、《世說》、《幽明錄》、《搜神記》之徒,其所載或詼諧小辯,或神鬼怪物。其事非圣,揚雄所不觀;其言亂神,仲尼所不語。唐朝所撰《晉史》多采以為史……雖取悅小人,終見嗤于君子矣。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九流緒論》:然古今著述,小說家特盛;而古今書籍,小說家獨傳。何以故哉?怪力亂神,俗流喜道,而亦博物所珍也;玄虛廣漠,好事偏次,而亦洽聞所昵也?!劣诖笱啪?,心知其妄,而口竟傳之,旦斥其非,而暮引用之,猶之淫聲麗色,惡之而弗能弗好也。五、小說文體觀念的確立“小說”概念的轉(zhuǎn)變在南北朝時期基本完成?!妒吠āるs說》:劉敬叔《異苑》稱:晉武庫失火,漢高祖斬蛇劍穿屋而飛。其言不經(jīng),梁武帝命殷蕓編為小說。《隋書·經(jīng)籍志》和《新唐書·藝文志》中均著錄劉義慶《小說》十卷《隋書·經(jīng)籍志》中著錄一無名氏《小說》五卷《隋書·經(jīng)籍志·子部》:《燕丹子》一卷;《雜語》五卷;《郭子》三卷《雜對語》三卷;《要用語對》四卷;《文對》三卷《瑣語》一卷;《笑林》三卷;《笑苑》四卷《解頤》二卷;《世說》八卷(劉義慶撰)《世說》十卷(劉孝標注);《小說》十卷(殷蕓撰)《小說》五卷;《邇說》一卷;《辯林》二十卷《辯林》二十卷《瓊林》七卷;《古今藝術》二十卷;《雜書鈔》十三卷;《座右方》八卷《座右法》一卷;《魯史欹器圖》一卷;《器準圖》三卷;《水飾》一卷
右二十五部,合一百五十五卷。
五、小說文體觀念的確立到了唐代,史學家劉知幾率先將小說作為一種文體進行了詳細的論述。劉知幾《史通·雜述》:“是知偏記小說,自成一家。而能與正史參行,其所由來尚矣。愛及近古,斯道漸煩。史氏流別,殊途并鶩,榷而為論,其流有十焉:一曰偏記,二曰小錄,三曰逸事,四曰瑣語,五曰郡書,六曰家史,七曰別傳,八曰雜記,九曰地理,十曰都邑薄。”他將“偏記小說”與“正史”相提并論,第一次明確地將小說的歸屬從原先的諸子改變?yōu)槭凡?。夫皇王受命,有始有卒,作者著述,詳略難均。有權記當時,不終一代,若陸賈《楚漢春秋》、樂資《山陽載記》、王韶《晉安陸紀》、姚最《梁后略》,此之謂偏紀者也。普天率土,人物弘多,求其行事,罕能周悉,則有獨舉所知,編為短部,若戴逵《竹林名士》、王粲《漢末英雄》、蕭世誠《懷舊志》、盧子行《知己傳》。此之謂小錄者也。國史之任,記事記言,視聽不該,必有遺逸。于是好奇之士,補其所亡,若和嶠《汲冢紀年》、葛洪《西京雜紀》、顧協(xié)《瑣語》、謝綽《拾遺》。此之謂逸事者也。街談巷議,時有可觀,小說卮言,猶賢于已。故好事君子,無所棄諸,若劉義慶《世說》、裴
榮期《語林》、孔思尚《語錄》、陽玠松《談藪》。此之謂瑣言者也。汝潁奇士,江漢英靈,人物所生,載光郡國。故鄉(xiāng)人學者,編而記之,若圈稱《陳留耆舊》、周斐《汝南先賢》、陳壽《益部耆舊》、虞預《會稽典錄》。此之謂郡書者也。高門華胄,奕世載德,才子承家,思顯父母。由是紀其先烈,貽厥后來,若揚雄《家諜》、殷敬《世傳》、《孫氏譜記》、《陸宗系歷》。此之謂家史者也。賢士貞女,類聚區(qū)分,雖百行殊途,而同歸于善。則有取其所好,各為之錄,若劉向《列女》、梁鴻《逸民》、趙采《忠臣》、徐廣《孝子》。此之謂別傳者也。陰陽為炭,造化為工,流形賦象,于何不育。求其怪物,有廣異聞,若祖臺《志怪》、干寶《搜神》、劉義慶《幽明》、劉敬叔《異苑》。此之謂雜記者也。九州土宇,萬國山川,物產(chǎn)殊宜,風化異俗,如各志其本國,足以明此一方,若盛弘之《荊州記》、常璩《華陽國志》、辛氏《三秦》、羅含《湘中》。此之謂地理書者也。帝王桑梓,列圣遺塵,經(jīng)始之制,不恒厥所。茍能書其軌則,可以龜鏡將來,若潘岳《關中》、陸機《洛陽》、《三輔黃圖》、《建康宮殿》。此之謂都邑簿者也。五、小說文體觀念的確立從宋代開始,已經(jīng)有人不但將小說看作一種文體,而且把它看作是一種具有文學性的文體,是與詩、詞等文體相提并論的文體了。歐陽修《歸田錄》:(錢惟演)平生惟好讀書,坐則讀經(jīng)史,臥則讀小說,上廁則閱小辭。南宋洪邁《容齋隨筆》卷十五:大率唐人多工詩,雖小說戲劇,鬼物假托,莫不宛轉(zhuǎn)有思致,不必專門名家而后可稱也。又:唐人小說,小小情事,凄婉欲絕,洵有神遇而不自知者。與詩律可并稱一代之奇。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九流緒論下》:小說家一類又自分數(shù)種,一曰志怪,《搜神》、《述異》、《宣室》、《酉陽》之類是也;一曰傳奇,《飛燕》、《太真》、《崔鶯》、《霍玉》之類是也;一曰雜錄,《世說》、《語林》、《瑣言》、《因話》之類是也;一曰叢談,《容齋》、《夢溪》、《東谷》、《道山》之類是也;一曰辨訂,《鼠璞》、《雞肋》、《資暇》、《辨疑》之類是也;一曰箴規(guī),《家訓》、《世范》、《勸善》、《省心》之類是也。談叢、雜錄二類最易相紊,又往往兼有四家,而四家類多獨行,不可攙入二類者。至于志怪、傳奇,尤易出入,或一書之中二事并載,一事之內(nèi)兩端具存。姑舉其重而已。《四庫全書總目》將胡氏所列“叢談”、“辨訂”、“咸規(guī)”三類已經(jīng)分別列入其他類別。其對小說類別的劃分是:“跡其流別,凡有三派:其一敘述雜事,其一記錄異聞,其一綴輯瑣語也?!钡诙?jié)、古代小說多元共生的早期形態(tài)一、神話與小說魯迅《中國小說史略》第二篇《神話與傳說》:探其本根,則亦猶他民族然,在于神話與傳說。魯迅《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卻認為”“談論故事,正就是小說的起源”,同時也認為”“但在古代,不問小說或詩歌,其要素總離不開神話。印度,埃及,希臘都如此,中國亦然“。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四部正訛下》:《山海經(jīng)》“古今語怪之祖”。紀昀《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山海經(jīng)》“侈談神怪,百無一真,是直小說之祖耳”?!渡胶=?jīng)》對志怪和神魔小說有深刻的影響,郭璞為《山海經(jīng)》作注后,志怪成了虛構敘事文學主流。舊署東方朔撰的《神異經(jīng)》、《十洲記》在書名和結構方式上都留有《山海經(jīng)》的影子。干寶《搜神記》“盤瓠”傳說、張華《博物志》殊方異物、任昉《述異記》黃帝蚩尤之戰(zhàn)【《隋書·經(jīng)籍志》:“漢初,蕭何得秦圖書,故知天下要害,后又得《山海經(jīng)》?!睋?jù)此該書或為先秦古籍?!渡胶=?jīng)》書名首見于《史記·大宛列傳》:“《禹本紀》、《山海經(jīng)》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也。”西漢末劉歆《上〈山海經(jīng)〉表》稱該書成于堯舜時。袁珂《中國古代神話》認為山經(jīng)五卷為東周作品,海內(nèi)外八卷為春秋戰(zhàn)國之作,大荒經(jīng)四卷及海內(nèi)經(jīng)一卷為漢代初年作品?!可裨挼南胂蟆灿ⅰ?凱倫·阿姆斯特朗《神話簡史》:與其他生物不同,人類會不停地追問意義。就我們所知,狗并不因為它們身為犬類而煩惱,不會為生活在別處的犬族的生存狀況而焦慮,更不會換一個角度來體察生命。但人類卻很容易陷入絕望之中,因而從一開始我們就創(chuàng)造出各種故事,把自身放置于一個更為宏大的背景之上,從而揭示出一種潛在的模式,讓我們恍然覺得,在所有絕望和無序背后,生命還有著另一重意義和價值。又:人類的另一獨特之處,在于個體具有超出理性之外的思考能力和經(jīng)驗。我們擁有想像力,一種思考非當下之物的能力,以及思考某種還沒有客觀存在事物的能力。想像力是一種創(chuàng)造宗教和神話的能力。馬克思《〈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導言》:任何神話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因而,隨著這些自然力之實際上被支配,神話也就消失。高爾基《個性的毀滅》:在人類的童年,遵循著自衛(wèi)的本能,赤手空拳同自然搏斗,在自然面前驚惶贊嘆,悠然神往,人民就創(chuàng)造了宗教。宗教是他們的詩,它包含著他們關于自然威力的全部知識,以及從接觸體外敵對力量而獲得的全部經(jīng)驗。神話的民間信仰和神祇崇拜,刺激了小說創(chuàng)作中山妖水怪、花精狐魅的幻想。神話想象的情節(jié)完整性《山海經(jīng)”·海外北經(jīng)》:夸父與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飲,飲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渡胶=?jīng)”·北山經(jīng)》:北二百里,曰發(fā)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衛(wèi)”,其鳴自詨。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東海,溺而不返,故為精衛(wèi),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于東海。漳水出焉,東流注于河?!镜o,齊音,祖先遺體。鄧林,樹林。詨,笑音,叫】神話的情節(jié)結構與小說《山海經(jīng)》卷十二《大荒北經(jīng)》:大荒之中……有系昆之山者,有共工之臺,射者不敢北鄉(xiāng)。有人衣青衣,名曰黃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黃帝,黃帝乃令應龍攻之冀州之野。應龍畜水。蚩尤請風伯雨師,縱大風雨。黃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殺蚩尤?!端疂G傳》、《西游記》、《封神演義》等的賢能相助情節(jié)神話題材與小說李汝珍《鏡花緣》與《山海經(jīng)》《鏡花緣》描寫的海外諸國——小人國、女兒國、黑齒國、白民國、無腸國、不死國等,都是《山海經(jīng)》中同名國家的擴寫或深化。《鏡花緣》第十五回:唐敖那日別了尹元,來到海邊,離船不遠,忽聽許多嬰兒啼哭。順著聲音望去,原來有個漁人網(wǎng)起許多怪魚。恰好多林二人也在那里觀看。唐敖進前,只見那魚鳴如兒啼,腹下四只長足,上身宛似婦人,下身仍是魚形。多九公道:”“此是海外”“人魚”。唐兄來到海外,大約初次才見,何不買兩個帶回船去?”二、史傳與小說馬端臨《文獻通考》卷一九五引鄭樵:古今編書所不能分者五:一曰傳記,二曰雜家,三曰小說,四曰雜史,五曰故事。凡此五類書,足相紊亂。金圣嘆《讀第五才子書法》評點《水滸傳》:水滸傳》方法,都從《史記》出來,卻有許多勝似《史記》處。若《史記》妙處,《水滸》已是件件有?!?”-其實《史記》是以文運事,《水滸》是因文生事。以文運事,是先有事生成如此如此,卻要算計出一篇文字來,雖是史公高才,也畢竟是吃苦事。因文生事即不然,只是順著筆性去,削高補低都由我。第二十九回施恩重霸孟州道武松醉打蔣門神且說施恩和武松兩個,離了安平寨,出得孟州東門外來。行過得三五百步,只見官道傍邊早望見一座酒肆,望子挑出在檐前。看那個酒店時,但見:門迎驛路,戶接鄉(xiāng)村。”那兩個挑食擔的仆人,已先在那里等候。施恩邀武松到里面坐下。仆人已自安下肴饌,將酒來篩。武松道:”“不要小盞兒吃,大碗篩來,只斟三碗?!逼腿伺畔麓笸?,將酒便斟。武松也不謙讓,連吃了三碗,便起身。仆人慌忙收拾了器皿,奔前去了。武松笑道:”“卻才去肚里發(fā)一發(fā)。我們?nèi)バ?。”兩個便離了這座酒肆,出得店來?!觉玻魟凇看诉M正是七月間天氣,炎暑未消,金風乍起。兩個解開衣襟,又行少是一里多路,來到一處,不村不郭,卻早又望見一個酒旗兒高挑出在樹林里。來到林木叢中看時,卻是一座賣村醪小酒店。但見:古道村坊,傍溪酒店?!?”-當時施恩、武松來到村坊酒肆門前,施恩立住了腳,問道:”“兄長,此間是個村醪酒店,哥哥飲么?”武松道:”“遮莫酸咸苦澀,問甚滑辣清香,是酒還須飲三碗。若是無三,不過簾便了。”兩個入來坐下。仆人排了杲品按酒。武松連吃了三碗,便起身走。仆人急急收了家火什物,趕前去了。兩個出得店門來,又行不到一二里,路上又見個酒店。武松入來,又吃了三碗便走。話休絮繁。武松、施恩兩個一處走著,但遇酒店,便入去吃三碗。約莫也吃過十來處好酒肆。施恩看武松時,不十分醉。武松問施恩道:”“此去快活林還有多少路?”施恩道:”“沒多了,只在前面,遠遠地望見那個林子便是。”武松道:”“既是到了,你且在別處等我。我自去尋他?!笔┒鞯溃骸薄斑@話最好。小弟自有安身去處。望兄長在意,切不可輕敵?!蔽渌傻溃骸薄斑@個卻不妨。你只要叫仆人送我。前面再有酒店時,我還要吃?!笔┒鹘衅腿巳耘f送武松。施恩自去了。武松又行不到三四里路,再吃過十來碗酒。此時已有午牌時分,天色正熱,卻有些微風。武松酒卻涌上來,把布衫拔開。雖然帶著五七分酒,卻裝做十分醉的,前顛后偃,東倒西歪,來到林子前,那仆人用手指:”“只前頭丁字路口,便是蔣門神酒店。”武松道:”“既是到了,你自去躲得遠著。等我打倒了,你們卻來。”二、史傳與小說史傳所包含的小說文體因素之結構方式史傳編年體和紀傳體兩種結構類型為后世長篇小說的結構類型的形成奠定了基礎。魏晉小說多以史家記錄為對照,習其記事之法,仿其記事之體。蕭綺論王嘉《拾遺記》之體例:文起羲、炎已來,事訖西晉之末,五運因循,十有四代。二、史傳與小說明清采用編年體的小說如《三國演義》、《金瓶梅》、《紅樓夢》等。但小說并不完全搬用編年體,他們在總體編年的框架中,又吸收紀傳體結構的特點,局部采用列傳寫法。采用紀傳體小說的有《水滸傳》和《儒林外史》等。二、史傳與小說史傳所包含的小說文體因素之敘事模式敘事模式是敘事者與故事之間關系的類型。敘事者要向讀者展開情節(jié),描敘人物,并對文本世界的種種作出情感的、道德的、思想的等價值判斷,總是要采用某一種敘述的方式。第三人稱或者第一人稱全知視角敘述或限知視角敘述史傳文的敘事多采用第三人稱全知視角?!蹲髠鳌沸赉I麑自殺前的慨嘆:”“(晉靈公)公患之,使鉏麑賊之。晨往,寢門辟矣。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嘆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薄ビ|槐而死?!卞X鐘書《管錐篇”·左傳正義”·一、杜預序》:”“史家追敘真人實事,每須遙體人情,懸想事勢,設身局中,潛心腔內(nèi),忖之度之,以揣以摩,庶幾入情入理?!?”-《左傳》記言而實乃擬言、代言,謂是后世小說、院本中對話、賓白之椎輪草創(chuàng),未遽過也?!咀担ㄒ舸梗┹?,原始的無輻車輪,比喻事物草創(chuàng)】錢鐘書《管錐篇”·史記會注考證”·淮陰侯列傳》指出后世小說家代述角色的隱衷即習用此法,揭示了小說在敘事方式上與史傳的某種關聯(lián):信度:?何等已數(shù)言上,上不我用。”ˉ即亡。按《田儋列傳》:“高帝聞之,乃大驚?!?以田橫之客皆賢,吾聞其余向五百人在海中?!薄ナ故拐僦!币烩舛?,一驚思,逕以”“吾”、“我”字述意中事?!?”-后世小說代述角色之隱衷,即傳角色之心聲,習用此法,蔚為巨觀。如《水滸傳》第四三回:”“李逵見了這塊大銀,心中忖道:”?鐵牛留下銀子,背娘去那里藏里?必是梁山泊有人和他來。我若趕去,倒吃他壞了性命”ˉ”;《紅樓夢》第三回:”“黛玉便忖度著:”?因他有玉,所以才問我的。”ˉ”《西游記》謂之”“自家計較,以心問心”,”“以心問心,自己商量”,”“心問口,口問心”。以視《史記》諸例,似江海之于潢污,然草創(chuàng)之功,不可不錄焉?!緸{川資言】史傳與小說關系探因小說乃史家所作長孫無忌《隋書”·經(jīng)籍志”·史部》:古之史官,必廣其所記,非獨人君之舉?!?”-故自公卿諸侯,至于群士,善惡之跡,畢集史職?!?”-是以窮居側(cè)陋之士,言行必達,皆有史傳?!?”-又漢時,阮倉作《列仙圖》,劉向典校經(jīng)籍,始作《列仙》、《列士》、《列女》之傳,皆因其志尚,率爾而作,不在正史。后漢光武,始詔南陽,撰作風俗,故沛、三輔有耆舊節(jié)士之序,魯、廬江有名德先賢之贊??畷?,由是而作。魏文帝又作《列異》,以序鬼物奇怪之事,嵇康作《高士傳》,以敘圣賢之風。因其事類,相繼而作者甚眾,名目轉(zhuǎn)廣,而又雜以虛誕怪妄之說。推其本源,蓋亦史官之末事也。載筆之士,刪采其要焉。魯、沛、三輔,序贊并亡,后之作者,亦多零失。今取其見存,部而類之,謂之雜傳?!竟馕涞蹌⑿銥檎蔑@其故鄉(xiāng)而詔作《南陽風俗傳》。三輔”是指漢代在都城長安附近的京畿地區(qū)所設立的三個郡級政區(qū),即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正因為批評家認為小說乃史官所作,所以正統(tǒng)的批評家往往加以非議。他們從史家的標準出發(fā)去衡量小說,抨擊那些習務小說的史家。劉知幾《史通·采撰》:嵇康《高士傳》,好聚七國寓言,玄晏《帝王紀》,多采《六經(jīng)》圖讖,引書之誤,其萌于此矣。至范曄增損東漢一代,自謂無愧良直,而王喬鳧履,出于《風俗通》,左慈羊鳴,傳于《抱樸子》。朱紫不別,穢莫大焉。【《隋志·雜傳類》,《圣賢高士傳贊》三卷,嵇康傳,周續(xù)之注?!短浦尽芬浴秱鳌穼亠?,以《贊》屬周續(xù)之。據(jù)康兄喜為康傳云,“撰錄上古以來圣賢隱逸、遁心、遺名者,集為《傳贊》,自混沌至于管寧,凡百一十有九人”,七國:先秦戰(zhàn)國玄晏:皇甫謐,玄晏先生?!兜弁跏兰o》:《帝王世紀》是專述帝王世系、年代及事跡的一部史書,所敘上起三皇,下迄漢魏。內(nèi)容多采自經(jīng)傳圖緯及諸子雜書,載錄了許多《史記》及兩《漢書》闕而不備的史事《后漢書·方術傳上·王喬》:“喬有神術,每月朔望,常自縣詣臺朝。帝怪其來數(shù),而不見車騎,密令太史伺望之。言其臨至,輒有雙鳧從東南飛來。於是候鳧至,舉羅張之,但得一隻舃焉。乃詔尚方診視,則四年中所賜尚書官屬履也?!薄啃≌f乃正史所遺劉勰《文心雕龍·史傳》:若夫追述遠代,代遠多偽,公羊高云“傳聞異辭”,荀況稱“錄遠略近”,蓋文疑則闕,貴信史也。然俗皆愛奇,莫顧實理。傳聞而欲偉其事,錄遠而欲詳其跡。于是棄同即異,穿鑿傍說,舊史所無,我書則傳。此訛濫之本源,而述遠之巨蠹也?!端鍟薄そ?jīng)籍志”·雜史序》:靈、獻之世,天下大亂,史官失其常守。博達之士,愍其廢絕,各記聞見,以備遺亡。是后群才景慕,作者甚眾。又自后漢已來,學者多鈔撮舊史,自為一書,或起自人皇,或斷之近代,亦各其志,而體制不經(jīng)。又有委巷之說,迂怪妄誕,真虛莫測。然其大抵皆帝王之事,通人君子,必博采廣覽,以酌其要,故備而存之,謂之雜史?!端鍟冯m針對雜史而言,但”“小說與雜史最易混淆”(《四庫全書提要”·小說家類二》),”“雜史”,”“非史策之正”,”“記聞見”、”“備遺亡”,內(nèi)容”“大抵皆帝王之事”,多有”“委巷之說,迂怪妄誕,真虛莫測”,因此也就代表了一部分批評家對小說的看法。劉知幾《史通·雜述》論“逸事”類小說的產(chǎn)生,是因“國史之任,記事記言,視聽不該,必有遺逸。于是好奇之士,補其所亡”。又論“小錄”類小說的產(chǎn)生,緣于“普天率土,人物弘多,求其行事,罕能周悉,則有獨舉所知,編為短部”。劉知幾論十類小說的基礎理論觀點,就是“史氏流別,殊途并鶩”,把小說的起源歸入于史,認為小說內(nèi)容屬正史所缺漏、遺逸、或不采的人事。前史所遺,后人所記,便有小說一家。宋·黃震《黃氏日鈔·談諸子·莊子》:莊子以不羈之才,肆跌宕之說,創(chuàng)為不必有之人,設為不必有之物,造為天下必無之事,用以眇末宇宙,戲薄圣人,走弄百出,茫無定蹤,固千萬世詼諧小說之祖也。馮夢龍《古今小說敘》:史統(tǒng)散而小說興。始乎周季,盛于唐,而浸淫于宋。韓非、列御寇諸人,小說之祖也?!卷鹉毿 恐T子散文對后世小說產(chǎn)生影響的有兩個部分,一是散文中的敘事成分,二是散文中的寓言成分。在以《論語》、《孟子》為代表的諸子語錄散文中,關于片言只語和某個行為舉動的記敘只是一種精神和思想的載體。這種記敘,并非是一種追求事實完整的”“紀實性”,而是一種寫意性記敘。紀實性記敘注意情節(jié)的完整合理以及細節(jié)的周到逼真。寫意性記敘表現(xiàn)出詩化傾向,不注重情節(jié),甚至淡化情節(jié),追求意境,追求意趣的雋永?!墩撜Z”·微子》:長沮桀溺耦而耕,孔子過之,使子路問津焉。長沮曰:”“夫執(zhí)輿者為誰?”子路曰:”“為孔丘。”曰:”“是魯孔丘與?”曰:”“是也?!痹唬骸薄笆侵蛞??!眴栍阼钅?,桀溺曰:”“子為誰?”曰:”“為仲由。”曰:”“是魯孔丘之徒與?”對曰:”“然?!痹唬骸薄疤咸险咛煜陆允且玻l以易之。且而與其從避人之士也,豈若從避世之士哉?”櫌而不輟。子路行以告,夫子憮然曰:”“鳥獸不可與同群,吾非斯人之徒與而誰與?天下有道,丘不與易也?!薄妒勒f新語”·任誕》:王子猷嘗暫寄人空宅住,便令種竹。或問:”“暫住何煩爾?”王嘯詠良久,直指竹曰:”“何可一日無此君?”《世說新語”·任誕》:王子猷居山陰,夜大雪,眠覺,開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詠左思招隱詩。忽憶戴安道。時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經(jīng)宿方至,造門不前而返。人問其故,王曰:”“吾本乘興而行,興盡而返,何必見戴?”
《聊齋志異”·王桂庵》:一夜,夢至江村,過數(shù)門,見一家柴扉南向,門內(nèi)疏竹為籬,意是亭園,徑入。有夜合一株,紅絲滿樹。隱念詩中”“門前一樹馬纓花”,此其是矣。過數(shù)武,葦笆光潔。又入之,見北舍三楹,雙扉闔焉。南有小舍,紅蕉蔽窗?!读凝S志異”·寒月芙蕖》:亭故背湖水,每六月時,荷花數(shù)十頃,一望無際。宴時方凌冬,窗外茫茫,惟有煙綠。一官偶嘆曰:”“此日佳集,可惜無蓮花點綴!”眾俱唯唯。少頃,一青衣吏奔白:”“荷葉滿塘矣!”一座皆驚。推窗眺矚,果見彌望菁蔥,間以菡萏。轉(zhuǎn)瞬間,萬枝千朵,一齊都開,朔風吹面,荷香沁腦。《聊齋志異”·勞山道士》:”“邑有王生,行七,故家子。少慕道,聞勞山多仙人,負笈往游。登一頂,有觀宇,甚幽。”《聊齋志異”·狐嫁女》:”“邑有故家之第,廣數(shù)十畝,樓宇連亙。常見怪異,以故廢無居人。久之蓬蒿漸滿,白晝亦無敢入者?!薄读凝S志異”·紅玉》:一夜,相如坐月下,忽見東鄰女自墻上來窺。視之,美;近之,微笑;招以手,不來亦不去。固請之,乃梯而過,遂共寢處。問其姓名,曰:”“妾鄰女紅玉也?!鄙髳蹛?,與訂永好,女諾之。夜夜往來,約半年許。三、諸子與小說運用寓言以闡釋思想是諸子散文非常重要的表現(xiàn)手段。但這些寓言并不是獨立的文體,只是諸子散文文體中的結構單位。但這種通過寓言以傳達思想的方法在后世的小說中得到了發(fā)展?!睹献印薄るx婁下》: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后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后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來,吾將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遍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迸c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
蒲松齡《蚤起》:起而蚤也,瞯之計決矣。夫齊婦之起,何以蚤也?惟瞯良人之故。”-”-其疑良人也,既與妾謀,所以瞯之,已存瞯之心,為瞯之計,而熟思瞯之術。當此際也,必有輾轉(zhuǎn)反側(cè),不能終夜者矣。疑其所這,計其所之,而且審思其所以。當斯夜也,必有寤言不寐,坐以待旦者矣。于是竊竊然而自念也,曰吾起乎?因思良人之出也,奔走惟恐其后,使良人起而我不起,則閨閣之步又緩于男子,恐我起而良人出,我出而良人渺矣,可若何?又憶良人之歸也,趨附每悔其晚,使良人起而始起也,則膏沐之事倍多與弁冕,恐起者猶在室,而出者已在途矣,可若何?如是,則起之不可不蚤也?!?”-無何,良人出,婦隱告妾曰:姑掩關以相待矣,我去矣!三、諸子與小說西湖釣叟《續(xù)金瓶梅集序》:今天下小說如林,獨推三大奇書曰《水滸》、《西游》、《金瓶梅》者,何以稱夫?《西游》闡心而證道于魔,《水滸》戒俠而崇義于盜,《金瓶梅》懲淫而炫情于色,此皆顯言之,夸言之,放言之,而其旨則在以隱,以刺,以止之詞。張潮《幽夢影》:《水滸傳》是一部怒書,《西游記》是一部悟書,《金瓶梅》是一部哀書。第三節(jié)、魏晉南北朝志怪小說一、志怪之名《莊子”·逍遙游》:齊諧者,志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遙而上者九萬里,去六月息者也。”成玄英疏:姓齊曰諧,人名也;亦言書名也,齊國有此俳諧之書也。志,記也”-”-齊諧所著之書多記怪異之事。陸德明《釋文》:志怪:志,記也;怪,異也。唐段成式《酉陽雜俎”·序》:”“炙鸮羞鱉,豈容下箸乎?固役而不恥者,抑志怪小說之書也?!泵鞔鷳搿渡偈疑椒抗P叢》中分小說為志怪、傳奇、雜錄、叢談、辨訂、箴規(guī)六種,志怪居其首,并繼段成式之后明確使用”“志怪小說”一詞,進一步賦予了”“志怪”以小說以分類學上的確切含義。二、魏晉南北朝志怪小說題材分類1.記怪類:記鬼怪靈異之事曹丕《列異傳》、干寶《搜神記》、陶淵明《搜神后記》、劉敬叔《異苑》、東陽無疑《齊諧記》、祖沖之《述異記》等2.博物類:記山川地理、遐方異物張華《博物志》、郭璞《玄中記》、任昉《述異記》等3.神仙類:記求仙得道仙人、異人故事如王浮《神異記》、葛洪《神仙傳》、王嘉《拾遺記》等。三、志怪小說舉隅之一:《列異傳》《列異傳》”“序鬼物奇怪之事”(《隋書”·經(jīng)籍志》史部雜傳類序)?!端鍟薄そ?jīng)籍志》著錄為三卷,題魏文帝曹丕撰。因書中有景初(魏明帝曹睿)、正始(曹芳)、甘露(曹髦)年間事,故兩《唐書》始作西晉張華撰,一卷。清代姚振宗《隋書”·經(jīng)籍志考證》:意張華續(xù)文帝書,而后人合之。三、志怪小說舉隅之一:《列異傳》劉宋裴松之《三國志”·華歆傳》注有注引:黃初中,詔公卿舉獨行君子,歆舉管寧,帝以安車徵之。明帝即位,進封博平侯,增邑五百戶,并前千三百戶,轉(zhuǎn)拜太尉。(列異傳曰:歆為諸生時,嘗宿人門外。主人婦夜產(chǎn)。有頃,兩吏詣門,便辟易卻,相謂曰:”“公在此?!避P躇良久,一吏曰:”“籍當定,奈何得?。俊蹦饲跋蜢О?,相將入。出并行,共語曰:”“當與幾歲?”一人曰:”“當三歲?!碧烀?,歆去。后欲驗其事,至三歲,故往問兒消息,果已死。歆乃自知當為公。)又劉宋裴松之《三國志”·蔣濟傳》以有注引《列異傳”·蔣濟亡兒》另后魏酈道元《水經(jīng)注》皆有注引,所以它無疑是魏晉人的作品。漢談生者,年四十,無婦。常感激讀《詩經(jīng)》。夜半,有女子可年十五六,姿顏服飾,天下無雙,來就生,為夫婦之言:”“我與人不同,勿以火照我也;三年之後,方可照?!睘榉蚱蓿粌?,已二歲;不能忍;夜伺其寢後,盜照視之。其腰已上,生肉如人,腰下但有枯骨。婦覺,遂言曰:”“君負我。我垂生矣,何不能。忍一歲而竟相照也?”生辭謝,涕泣不可復止。云:”“與君維大義永離,然顧念我兒,若貧不能自偕活者,暫隨我去,方遺君物。”生隨之去,入華堂,室宇器物不凡。以一珠袍與之,曰:”“可以自給?!绷讶∩氯?,留之而去。後,生持抱諸市,睢陽王家買之,得錢千萬。王識之,曰:”“是我女袍,此必發(fā)墓?!蹦巳】贾I咭詫崒?。王猶不信,乃視女冢,冢完如故。發(fā)視之,果棺蓋下得衣裙。呼其兒,正類王女。王乃信之。即召談生,復賜遺衣,以為主婿。表其兒以為侍中?!读挟悅鳌薄h談生》《列異傳》:正始中,王周南為襄邑長,有鼠衣冠從穴中出,在廳事上,語曰:“周南,爾某月某日當死。”周南不應,鼠還穴。后至期,更冠幘絳衣出,語曰:“周南,汝日中當死。”又不應,鼠緩入穴。須臾,出語曰:“向日欲適中?!笔笕霃统觯鰪腿?,轉(zhuǎn)更數(shù)語如前語。日適中,鼠曰:“周南,汝不應,吾復何道?”言絕,顛蹶而死,即失衣冠。周南使卒取視之,具如常鼠?!读挟悅鳌罚耗详査味ú晟贂r,夜行逢鬼。問曰:“誰?”鬼曰:“鬼也?!惫碓唬骸扒鋸驼l?”定伯欺之,言:“我亦鬼也?!惫韱枺骸坝梁嗡??”答曰:“欲至宛市?!惫碓唬骸拔乙嘤镣鹗??!惫残袛?shù)里。鬼言:“步行太遲,可共迭相擔也。”定伯曰:“大善。”鬼便先擔定伯數(shù)里。鬼言:“卿太重,將非鬼也?”定伯言:“我新鬼,故身重耳?!倍ú驈蛽?,鬼略無重。如是再三。定伯復言:“我新鬼,不知有何所畏忌?”鬼答曰:“惟不喜歡唾?!庇谑枪残?。道遇水,定伯令鬼先渡,聽之,了然無聲音。定伯自渡,漕漼作聲。鬼復言:“何以有聲?”定伯曰:“新死,不習渡水故耳,勿怪也。”行欲至宛市,定伯便擔鬼著肩上,急執(zhí)之。鬼大呼,聲咋咋然。索下,不復聽之,徑至宛市中下著地,化為一羊,便賣之,恐其變化,唾之。得錢千百五,乃去。于時言:“定伯賣鬼,得錢千五百。”南頓張助,于田中種禾,見李核,欲持去,顧見空桑中有土,因植種,以余漿溉灌。后人見桑中反復生李,轉(zhuǎn)相告語,有病目痛者,息陰下,言:”“李君令我目愈,謝以一豚?!蹦客葱〖?,亦行自愈。眾犬吠聲,盲者得視,遠近翕赫,其下車騎常數(shù)千百,酒肉滂沱。間一歲余,張助遠出來還,見之,驚云:此有何神,乃我所種耳?!币蚓晚街!端焉裼洝吠醅帲未竺魅?,在都病亡。瑤亡後,有一鬼,細長黑色,袒著犢鼻褌,恆來其家;或歌嘯,或?qū)W人語,常以糞穢投入食中。又於東鄰庾家,犯觸人,不異王家時。庾語鬼:”“以土石投我,了非所畏,若以錢見擲,此真見困?!惫肀阋孕洛X數(shù)十,正擲庾額。庾復言:”“新錢不能令痛,唯畏烏錢耳!”鬼以烏錢擲之,前後六七過,合得百餘錢?!妒霎愑洝分竟中≌f中的鬼神否定題材鬼神觀念流行與人類的自我拯救人鬼沖突與超越:小說家的自我拯救鬼神觀念下人類的白日夢,這并不意味著小說家自身能夠真正以理性思維去面對不可知的世界三、志怪小說舉隅之二:《搜神記》原書三十卷,《隋書”·經(jīng)籍志》、《舊唐書”·藝文志》入史部雜傳類,《新唐書”·藝文志》改入子部小說家類。三十卷本《搜神記》,大約在唐五代時亡佚。今傳本二十卷,乃明胡應麟根據(jù)唐宋類書輯錄而成,最早刊入明萬歷胡震亨《秘冊匯函》中。胡應麟《甲乙剩言》:姚叔祥見余家藏書目,有干寶《搜神記》,大駭曰:”“果有此書乎?”余應之曰:”“此不過從《法苑》、《御覽》、《藝文》、《初學》、《書鈔》諸書中錄出耳,豈從金函石匱幽巖土窟掘得耶?”今本《搜神記》,魯迅《中國小說的歷史的變遷》:”“乃是明人輯各書引用的話,再加別的志怪書而成,是一部半真半假的書籍?!境跆频朗馈斗ㄔ分榱帧贰扛蓪殻至钌?,新蔡人也。祖統(tǒng),吳奮武將軍、都亭侯。父瑩,丹陽丞。寶少勤學,博覽書記,以才器召為著作郎。平杜弢有功,賜爵關內(nèi)侯。中興草創(chuàng),未置史官,中書監(jiān)王導上疏曰”-”-元帝納焉。寶于是始領國史?!?”-著《晉紀》,自宣帝迄于愍帝五十三年,凡二十卷,奏之。其書簡略,直而能婉,咸稱良史。性好陰陽術數(shù),留思京房、夏侯勝等傳。寶父先有所寵侍婢,母甚妒忌,及父亡,母乃生推婢于墓中。寶兄弟年小,不之審也。后十余年,母喪,開墓,而婢伏棺如生,載還,經(jīng)日乃蘇。言其父常取飲食與之,恩情如生,在家中吉兇輒語之,考校悉驗,地中亦不覺為惡。既而嫁之,生子。又寶兄嘗病氣絕,積日不冷,后遂悟,云見天地間鬼神事,如夢覺,不自知死。寶以此遂撰集古今神祇靈異人物變化。名為《搜神記》,凡三十卷。寶又為《春秋左氏義外傳》,注《周易》、《周官》凡數(shù)十篇,及雜文集皆行于世。
——《晉書”·干寶傳》【京房(前77—前37年),西漢人,本姓李,字君明。京房之所以馳名于中國學術史,是由于他開創(chuàng)了今文《易》學“京氏學”。《易》作為中國學術源頭之一,研求者代不絕跡,京房是其中頗有影響的一位。京房的《易》學得之于焦延壽。焦延壽講《易》,喜推災異,以自然災害解釋卦象,推衍人事。《漢書·京房傳》概括焦延壽的學術道:“其說長于災變,分六十卦更值日用事,以風雨寒溫為候,各有占驗。”漢代《易》學流變?yōu)樾g數(shù),焦延壽是始作俑者。夏侯勝:字長公;西漢今文尚書學“大夏侯學”的開創(chuàng)者?!縿⑿俗⒁犊资现竟帧罚簩毟赣墟匀耍瑢毮钢炼?,葬寶父時,因推著藏中。經(jīng)十年而母喪,開墓,其婢伏棺上,就視猶暖,漸有氣息。輿還家,終日而蘇。說寶父常致飲食,與之接寢,恩情如生。家中吉兇,輒語之,校之悉驗。平復數(shù)年后方卒。寶因作《搜神記》,中云“有所感起”是也。唐無名氏《文選集注》江文通(總)擬郭弘農(nóng)(璞)《游仙詩》注引雷居士《豫章記》:吳猛,豫章建寧人。干慶為豫章建寧令,死已三日。猛曰:“明府算歷未應盡,似是誤耳。今為參之。”乃沐浴衣裳,復死于慶側(cè)。經(jīng)一宿,果相與俱生。慶云:“
見猛天曹中論訴之?!睉c即干寶之兄。寶因之作《搜神記》。故其序云:“建武中,有所感起,是用發(fā)憤焉。”《世說新語·排調(diào)》:干寶向劉真長敘其《搜神記》,劉曰:“卿可謂鬼之董狐?!薄炬?,音璧?!縿⒊?、阮肇入天臺取榖皮,遠不得返。經(jīng)十三日,饑,遙望山上有桃樹,子實熟,遂躋險援葛至其下。啖數(shù)枚,饑止體充。欲下山,以杯取水,見蕪菁葉流下,甚鮮新。復有一杯流下,有胡麻焉。乃相謂曰:”“此近人家矣?!彼於缮健3鲆淮笙?,溪邊有二女子,色甚美。見二人持杯,便笑曰:”“劉、阮二郎捉向杯來?!眲?、阮驚,二女遂忻然如舊相識,曰:”“來何晚也?”因邀還家。南、東二壁各有絳羅帳,帳角懸鈴,上有金銀交錯。各有數(shù)侍婢使令。其饌有胡麻飯、山羊脯、牛肉,甚美。食畢,行酒。俄有群女持桃子,笑曰:”“賀汝婿來!”酒酣作樂。夜后各就一帳宿,婉態(tài)殊絕.至十日,求還??嗔舭肽?。氣候草木是春時,百鳥啼鳴。更懷鄉(xiāng),歸思甚苦。女遂相送,指示還路。既還,鄉(xiāng)邑零落,已十世矣。
——《搜神記”·劉晨阮肇》【蕪菁(turnip),大頭菜,又稱大頭芥,根如圓蘿卜,】邗子者,自言蜀人也。好放犬子。時有犬走入山穴,邗子隨入。十余宿行,度數(shù)百里,上出山頭。上有臺殿宮府,青松樹森然,仙吏侍衛(wèi)甚嚴。見故婦主洗魚,與邗子符一函并藥,便使還,與成都令橋君。橋君發(fā)函,有魚子也。著池中養(yǎng)之。一年皆為龍形。復送符還山上。犬色更赤,有長翰,常隨邗子,往來百余年,遂留止山上,時下來護其宗族。蜀人立祠于穴口,常有鼓吹傳呼聲,西南數(shù)千里,共奉祠焉。——《列仙傳·邗子傳》會稽剡縣民袁相、根碩二人獵,經(jīng)深山重嶺甚多,見一群山羊六七頭,逐之。經(jīng)一石橋,甚狹而峻。羊去,根等亦隨渡,向絕崖。崖正赤,壁立,名曰赤城。上有水流下,廣狹如匹布,剡人謂之瀑布。羊徑有山穴如門,豁然而過。既入,內(nèi)甚平敞,草木皆香。有一小屋,二女子住其中,年皆十五六,容色甚美,著青衣。一名瑩珠,一名潔玉。見二人至,忻然云:”“早望汝來?!彼鞛槭壹摇:龆鲂?,云復有得婿者,往慶之。曳履于絕巖上行,瑯瑯然。二人思歸,潛去歸路。二女已知,追還,乃謂曰:”“自可去?!蹦艘砸煌竽遗c根等,語曰:”“慎勿開也。”于是乃歸。后出行,家人開視其囊,囊如蓮花,一重去,一重復,至五蓋,中有小青鳥,飛去。根還知此,悵然而已。后根于田中耕,家依常餉之,見在田中不動,就視,但有殼如蟬蛻也。
——《搜神后記”·袁相根碩》【剡,音善】魏晉南北朝小說中的仙窟遇仙主題遇仙模式:誤入仙境——仙境來往——重回塵世日本小川環(huán)樹《中國小說史之研究》中國仙鄉(xiāng)故事(洞窟小說):一是到了山中。二是洞穴,大部分的故事是到達仙鄉(xiāng)的中途,先要通過一個山洞。三是仙藥和食物。四是到達仙鄉(xiāng)的凡人與美女戀愛或結婚。五是道術與贈物,到達仙鄉(xiāng)的凡人得到異人的傳授什么法術或贈品。六是懷鄉(xiāng)與勸歸。七是時間。八是再歸與不成功,通?;氐浆F(xiàn)實環(huán)境以后的凡人想再一次回到仙鄉(xiāng)而不可能。1、故事的主角都是平凡之人——仙道無貴賤,人皆可成仙——神仙方術思想日益普及而走向民間,植根下層民眾心靈深處2、所遇多妙齡女仙,結果多為人仙結合——道教主張生道合一,故修仙亦從養(yǎng)生入手——道教不諱言男女情愛,并將其提升為修道仙術?!纯咝≌f中的人仙結合實源于道教教旨,而非真正意義上的愛情。3、時間問題——洞中數(shù)日,世上千年——規(guī)勸學仙求仙之目的。仙窟遇仙主題生成原因喪亂之世、生存困境——心向神仙、心向自由現(xiàn)實記載——刺激小說魏晉地理書多記載大山洞窟,其為魏晉仙窟模式小說的產(chǎn)生與流傳提供了現(xiàn)實土壤。《大魏諸州記》:太原郡山有石室方丈,四壁文字篆書人不能認。王韶之《神境記》何家?guī)r穴:始入,幽峽而甚暗,行百余步,通一澗水,而多□不平。復進百數(shù)十步,得一處,可方廣十余步,潛遙杳□,素構成宇,其室幽而不晦,靖而懷照。昔有采鐘乳石者至此,見有書三卷,竹杖一枝。洞窟心理——神秘性《易”·系辭下》:上古穴居而野處,后世圣人易之以宮室。謝選駿《中國神話》:這種生存環(huán)境,經(jīng)過原始心理的過濾、夸大、神化,很自然地進入神話,并在生存環(huán)境(巖洞或葫蘆)與”?人種保存”ˉ之間建立起神話的紐帶。對于洞穴的崇拜是沉睡于人類心靈深處的最原始的集體無意識三、志怪小說舉隅之二:《搜神記》漢董永,千乘人。少偏孤,與父居。肆力田畝,鹿車載(父)自隨。父亡,無以葬,乃自賣為奴,以供喪事。主人知其賢,與錢一萬,遣之。永行三年喪畢,欲還主人,供其奴職。道逢一婦人曰:”“愿為子妻?!彼炫c之俱。主人謂永曰:”“以錢與君矣?!庇涝唬骸薄懊删?,父喪收葬。永雖小人,必欲服勤致力,以報厚德。”主曰:”“婦人何能?”永曰:”“能織?!敝髟唬骸薄氨貭栒?,但令君婦為我織縑百匹。”于是永妻為主人家職,十日而畢。女出門,謂永曰:”“我,天之織女業(yè)。緣君至孝,天帝令我助君償債耳。”語畢,凌空而去,不知所在?!端焉裼洝薄ざ馈贰敬饲岸辣臼乱妱⑾颉缎⒆觽鳌?、曹植《靈芝篇》,此后唐《董永變文》、南戲《董永遇仙記》、黃梅戲《天仙配》等均取材于此而敷衍?!繒x安帝時,侯官人謝端,少喪父母,無有親屬,為鄰人所養(yǎng)。至年十七八,恭謹自守,不履非法。始出居,未有妻,鄰人共愍念之,規(guī)為娶婦,未得。端夜臥早起,躬耕力作,不舍晝夜。后于邑下得一大螺,如三升壺。以為異物,取以歸,貯甕中。畜之數(shù)曰。端每早至野還,見其戶中有飯飲湯火,如有人為者。端謂鄰人為之惠也。數(shù)曰如此,便往謝鄰人。鄰人曰:”“吾初不為是,何見謝也。”“端又以鄰人不喻其意,然數(shù)爾如此。后更實問,鄰人笑曰:”“卿已自取婦,密著室中炊爨,而言吾為之炊耶?”“端默然心疑,不知其故。后以雞鳴出去,平早潛歸,于籬外竊窺其家中,見一少女,從甕中出,至灶下燃火。端便入門,徑至甕所視螺,但見女。乃到灶下問之曰:”“新婦從何所來,而相為炊?”“女大惶惑,欲還甕中,不能得去,答曰:”“我天漢中白水素女也。天帝哀卿少孤,恭慎自守,故使我權為守舍炊烹。十年之中,使卿居富得婦,自當還去。而卿無故竊相窺掩,吾形已見,不宜復留,當相委去。雖然,爾后自當少差。勤于田作,漁采治生。留此殼去,以貯米谷,常不可乏。”“端請留,終不肯。時天忽風雨,翕然而去。端為立神座,時節(jié)祭祀。居常饒足,不致大富耳。于是鄉(xiāng)人以女妻之。后任至令長。云今道中素女祠是也?!端焉窈笥洝薄ぐ姿嘏啡?、志怪小說舉隅之二:《搜神記》《搜神記》的藝術特點:加強了人物形象的刻畫。增強了情節(jié)的完整性和豐富性,擴大了志怪的表現(xiàn)內(nèi)容。運用敘述、對話、細節(jié)描寫、穿插詩歌等手法,推動了志怪敘事藝術技巧的發(fā)展。昔劉玄石于中山酒家沽酒,酒家與千日酒,忘言其節(jié)度。歸至家當醉,而家人不知,以為死也,權葬之。酒家計千日滿,乃憶玄石前來沽酒,醉向醒耳。往視之,云玄石亡來三年,已葬。于是開棺,醉始醒,俗云:”“玄石飲酒,一醉千日?!保ā恫┪镏尽肪硎罚┑蚁?,中山人也。能造千日酒,飲之千日醉。時有州人姓劉,名玄石,好飲酒,往求之。希曰:”“我酒發(fā)來未定,不敢飲君?!笔唬骸薄翱v未熟,且與一杯,得否?”希聞此語,不免飲之。復索曰:”“美哉!可更與之?!毕T唬骸薄扒覛w,別日當來,只此一杯,可眠千日也?!笔瘎e,似有怍色。至家,醉死。家人不之疑,哭而葬之。經(jīng)三年,希曰:”“玄石必應酒醒,宜往問之?!奔韧?,語曰:”“石在家否?”家人皆怪之,曰:”“玄石亡來,服已闋矣?!毕s@曰:”“酒之美矣,而致醉眠千日。今合醒矣。”乃命家人鑿家破棺看之。冢上汗氣徹天,遂命發(fā)冢。方見開目張口,引聲而言曰:”“快哉,醉我也!”因問希曰:”“爾作何物也,令我一杯大醉,今日方醒!日高幾許?”墓上人皆笑之。被石酒氣沖入鼻中,亦各醉臥三月。(《搜神記》卷十九》)【沒有中心,平鋪直敘,性格不鮮明等】三、志怪小說舉隅之四:《博物志》《晉書”·張華傳》:華學業(yè)優(yōu)博,辭藻溫麗,朗贍多通,圖緯方伎之書莫不詳覽?!?”-雅愛書籍,身死之日,家無余財,惟有文史溢于機篋。嘗徙居,載書三十乘。秘書監(jiān)摯虞撰定官書,皆資華之本以取正焉。天下奇秘,世所希有者,悉在華所。由是博物洽聞,世無與比。三、志怪小說舉隅之四:《博物志》王嘉《拾遺記》卷九:張華字茂先,挺生聰慧之德,好觀秘異圖緯之部,捃采天下遺逸,自契之始,考驗神怪及世間閭里所說,造《博物志》四百卷,奏于武帝,帝詔詰問:”“卿才綜萬代,博識無倫,遠冠羲皇,近次夫子,然記事?lián)裱裕喽喔⊥?,宜更刪剪無據(jù).無以冗長成文!昔仲尼刪《詩》《書》,不及鬼神幽昧之事,不言怪力亂神;今見卿此志,驚所未聞,異所未見,將恐惑亂于后生,繁蕪于耳目,可更芟截浮疑,分為十卷?!保◤埲A曾自刪其稿)《魏書”·常景傳》:”“景所著述數(shù)百篇,見行於世,刪正晉司空張華《博物志》及撰《儒林》、《烈女傳》個數(shù)十篇云。”(今本是常景所刪正)【契,謝音。芟,刪音】姚際恒《古今偽書考》:《博物志》稱張華撰,唐殷文奎(胡應麟《筆叢”·九流緒論下篇》稱當作”“殷文圭)為注曰:”“張華讀三十車書,作《博物志》四百卷,武帝以為繁,止作十卷?!卑复藭鴾\猥無足觀,決非華作。殷之所云,正以飾是書之陋耳。魏晉間人何嘗有著書四百卷者?且從中選得十卷,不知當若何佳,今乃爾耶?余嘉錫《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辯證》:《隋志》云:《博物志》十卷,張華撰,又云《張公雜記》一卷,張華撰,梁有五卷,與《博物志》相似,小小不同,又云《雜記》十一卷,張華撰,然則所引或出二書歟?”(后人所引張華《博物志》內(nèi)容可能從張華其他作品中拿來)三、志怪小說舉隅之四:《博物志》(宋)朱勝非《秀水閑居錄》:張華《博物志》世止十卷,事多雜出諸書,或本書久佚,后人掇拾為之耳。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九流緒論下》》:《博物志》十卷,晉張華撰,華博洽冠古今,此書所載,疏略淺猬,亡復論次,疑從后世類書中錄出者?!端膸焯嵋罚?/p>
或原書散佚,好事者掇取諸書所引《博物志》而雜采他小說以足之,故證以《藝文類聚》、《太平御覽》所引,亦往往相符。其余為他書所未引者,則大抵剽掇《大戴禮》、《春秋繁露》、《孔子家語》、《本草經(jīng)》、《山海經(jīng)》、《拾遺記》、《搜神記》、《異苑》、《西京雜記》、《漢武內(nèi)傳》、《列子》諸書,饾釘成帙,不盡華之原文也。”-”-至於雜說下所載豫章衣冠人有數(shù)婦一條,乃《隋書”·地理志》之文。唐人所撰,華何自見之?尤雜合成編之明證矣。三、志怪小說舉隅之四:《博物志》““博物體”源于先秦的地理學和博物學。戰(zhàn)國時代《山海經(jīng)》的問世,標志博物體產(chǎn)生,其特點外表還是記地理物產(chǎn),但”“好怪而妄言”充滿了荒誕內(nèi)容。至漢《神異經(jīng)》、《十州記》已是成熟的博物體志怪。到了魏晉南北朝進一步發(fā)展,產(chǎn)生了《博物志》、《玄中記》等名作。《博物志》之記,涉及《山海經(jīng)》、《河圖玉版》、《爾雅》、《河圖括地象》、《禹貢》、《援神考》、《神仙傳》、《神農(nóng)經(jīng)》、《神農(nóng)本草》、《神仙藥服食方》、《孔子家語》、《徐偃王志》、《異說》等三十多種典籍,內(nèi)容包括地理山水、異域遐方、異產(chǎn)異俗、方術雜說、史補雜考等。目錄學中的《博物志》性質(zhì)三、志怪小說舉隅之四:《博物志》從表中我們看到,對《博物志》的看法基本有兩種,一認為它是雜家著作,一認為它應該歸入小說家?!稘h書”·藝文志》對”“雜家”的定義:”“雜家者流,蓋出于議官。兼儒、墨,合名、法,知國體之有此,見王治之無不貫,此其所長也。及蕩者為之,則漫羨而無所歸心?!睆摹稘h志》的記載看來,雜家即雜取諸子之說而能自成一家者?!稘h志》對”“小說家”的理解:”“小說家者流,蓋出于稗官。街談巷語,道聽途說者之所造也?!边@里強調(diào)小說的來源地是閭里街巷?!恫┪镏尽分饕〔挠诰晻妥邮窌妒斑z記》中稱其”“記事采言,亦多浮妄”,以《漢志》對雜家和小說家的看法來分析,應該歸入雜家比較合適?!狙怨?;諫官。漢代依托儒家經(jīng)義宣揚符箓?cè)饝简炛畷俊恫┪镏尽肪砣薄爱惈F”:蜀山南高山上,有物如獼猴。長七尺,能人行,健走,名曰猴玃,一名馬化,或曰猳玃。伺行道婦女有好者,輒盜之以去,人不得知。行者或每遇其旁,皆以長繩相引,然故不免。此得男子氣,自死,故取女不取男也。取去為室家,其年少者終身不得還。十年之后,形皆類之,意亦迷惑,不復思歸。有子者輒俱送還其家,產(chǎn)子皆如人,有不食養(yǎng)者,其母輒死,故無敢不養(yǎng)也。及長,與人無異,皆以楊為姓,故今蜀中西界多謂楊率皆猳玃、馬化之子孫,時時相有玃爪也?!精P(jué覺)大母猴。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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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同“豭”,公豬】《博物志》卷十雜說:舊說云,天河與海通。近世人有居海渚者,年年八月有浮槎去來,甚大,往反不失期。人有奇志,飛立閣于槎上,多赍糧,乘槎而去。十余日尤觀日月星辰,自后茫茫忽忽不覺晝夜。去十余日,奄至一處,有城郭狀,屋舍甚嚴。遙望宮中多織婦,見一丈夫牽牛渚次飲之。牽牛人乃驚問曰:“何由至此?”此人據(jù)說來意,并問此是何處,答曰:“君還至蜀郡訪嚴君平則知之?!本共簧习?,因還如期。后至蜀,問君平,曰:“某年月日有客星犯牽牛宿?!庇嬆暝?,正是此人到天河時也。四、魏晉南北朝志怪小說興起之因其一,亂世:志怪小說繁盛的主因《三國志·武帝紀》卷一注引《魏書》:自遭荒亂,率乏糧谷。諸軍并起,無終歲之計,饑則寇略,飽則棄余,瓦解流離,無敵自破者不可勝數(shù)?!袢讼嗍常堇锸挆l?!度龂尽の褐尽ぼ鲝獋鳌芬恫懿m傳》:自京師遭董卓之亂,人民流移東出,多依彭城間。遇太祖至,坑殺男女數(shù)萬口于泗水,水為不流?!稌x書·晉惠帝本紀》:(晉惠帝永平七年)雍、梁州疫。大旱,隕霜,殺秋稼。關中饑,米斛萬錢。詔骨肉相賣者不禁。亂世——生存危機和生命焦慮——心靈的自我拯救和他界的幻想構筑——志怪小說四、魏晉南北朝志怪小說興起之因其二、鬼神信仰:志怪小說產(chǎn)生的原始土壤恩格斯《路德維希”·費爾巴哈和德國古典哲學的終結》:在遠古時代,人們”-”-產(chǎn)生了一種觀念:他們的思維和感覺不是他們身體的活動,而是一種獨特的寓于這個身體之中而在人死亡時就離開身體的靈魂的活動?!?”-既然靈魂在人死時離開肉體而繼續(xù)活著,那么就沒有理由去設想它本身還會死亡,這樣就產(chǎn)生了靈魂不死的概念。法國格羅特《原始思維》:在中國人那里”-”-似乎死人的鬼魂與活人保持著最密切的接觸,”-”-當然,在活人與死人之間是劃著分界線的,但這個分界線非常模糊,”-”-這兩個世界之間的交往是十分活躍的?!?”-鬼魂實際上支配著活人的命運。四、魏晉南北朝志怪小說興起之因《禮記”·祭法》:山林川谷丘陵,能除云,為風雨,見怪物,皆曰神。又:大凡生于天地之間者皆曰命,其萬物死皆曰折,人死曰鬼,此五代之所不變也。葛洪《抱樸子”·微旨》:山川草木,井灶污池,猶皆有精氣,人體之中,亦有魂魄;況天地為物之至大者,于理當有精神,有精神,則宜賞善而罰惡,但其體大而網(wǎng)疏,不必機發(fā)而響應耳。其三、儒學衰微,宗教昌熾:志怪小說勃興的助推力魚豢《魏略·儒宗傳序》:從初平之元,至建安之末,天下分崩,人懷茍且,綱紀既衰,儒學尤甚?!贾?,有詔議圜丘普延學士,是時郎官及司徒,領吏二萬余人,雖復分布,在京師者,尚且萬人。而應書與議者,略無幾人。又是時朝堂公卿以下四百余人,其能操筆者,未有十人,多皆相從飽食而退?!稌x書·儒林傳序》:有晉始自中朝,訖于江左,莫不崇飾華競,祖述玄虛,擯闕里之經(jīng)典,習正始之余論,指禮法為流俗,目縱誕以清高,遂使憲章弛廢,名教頹毀。儒學衰微——亂世精神支柱的重建——佛道昌熾胡應麟《少室山房筆叢》:魏晉好長生,故多靈變之說;齊梁弘釋典,故多因果之談。魯迅《中國小說史略》:中國本信巫,秦漢以來,神仙之說盛行,漢末又大暢巫風,然而鬼道愈熾;會小乘佛教亦入中土,漸見流傳。凡此,皆張皇鬼神,稱道靈異,故自晉迄隋,特多鬼神志怪之書?!荆ǐI帝,190年)】四、魏晉南北朝志怪小說興起之因其四、崇尚奇異的創(chuàng)作心理侈談鬼神怪異之事促進志怪故事的廣為流傳,同時也刺激和培養(yǎng)了文人學士崇奇尚異的審美心理,有了這種特殊的審美心理,他們才有可能致力于口傳志怪故事的記錄和改造,并將他們匯集成冊。五、魏晉南北朝志怪小說的資料來源其一,轉(zhuǎn)錄古籍舊事首先,雜采前人載籍?!恫┪镏尽芬门f籍今可考者有三十余種?!端焉裼洝芬龝煽颊哂卸喾N。其取材對象,自先秦兩漢諸子史傳、以至于雜史、地志、小說。其次,引用早期志怪書。如《幽明錄》所采用今可考者有《列異傳》、《博物志》、《搜神記》、《搜神后記》等十余種。其二,記載見聞傳說。首先,作者耳聞目見。士禮居本《博物志》卷四:余友人下邳陳德龍謂余言曰:“《靈光殿賦》,南郡宜城王子山所作。子山嘗之泰山,從鮑子真學算。過魯國而睹殿,賦之。還歸本州,溺死湘水,時年二十余也。”《搜神記》卷十二:余外婦姊夫蔣士,有傭客得疾,下血。醫(yī)以中蠱,乃密以蘘荷根布席下,不使知,乃狂言曰:“食我蟲者,乃張小小也。”乃呼小小,亡去,今世攻蠱,多用蘘荷根,往往驗。蘘荷,或謂嘉草。其次,采集地方傳說。《列異傳》:武昌陽新縣北山上有望夫石,狀若人立。相傳:昔有貞婦,其夫從役,遠赴國難,婦攜弱子,餞送北山,立望而死,形化為石,因以為名。其三,改寫佛經(jīng)故事佛教傳入中國,大、小乘佛經(jīng)源源翻出而不斷,佛家之苦、無常、因果、輪回等觀念逐漸深入民心,印度之神話傳說也因其生動且充滿幻想風靡文壇。志怪作家或傳述天竺術士故事,或改寫佛經(jīng)故事寓言。劉敬叔《異苑》:有鸚鵡飛集他山,山中禽獸,輒相貴重。鸚鵡自念雖樂,不可久也,便去。后數(shù)月,山中大火,鸚鵡遙見,便入水濡,羽飛而灑之。天神言:”“汝雖有志意,何足云也?”對曰:”“雖知不能救,然嘗僑居是山,禽獸行善,皆為兄弟,不忍見耳。”天神嘉感,即為滅火。此故事首見劉敬叔《異苑》,其后又收入《幽明錄》,然其本事并見《僧伽羅剎經(jīng)》、《大智度論》、《雜寶藏經(jīng)》、《大大寶積經(jīng)》等書。【rú】北魏吉迦夜譯《雜寶藏經(jīng)》卷二所載最詳:佛言:過去之世,雪山一面有大竹林,多諸鳥獸,依彼林住。有一鸚鵡,名歡喜首。彼時林中風吹,兩竹共相揩磨。其間火出,燒彼竹林。鳥獸恐怖,無歸依處。爾時,鸚鵡深生悲心,憐彼鳥獸,捉翅到水,以灑火上。悲心精勤故。感帝釋宮,令大震動。釋提桓因以天眼觀,有何因緣,我宮殿動?乃見世間有一鸚鵡,心懷大悲,欲救濟火,盡其身力。不能滅火。釋提桓因即向鸚鵡所而語之言:“此林廣大,數(shù)千萬里,汝之翅羽,所取之水,不過數(shù)滴,何以能滅如此大火?”鸚鵡答言:“我心弘曠,精勤不懈,必當滅火。若盡此身,不能滅者,更受來身,誓必滅之?!贬屘峄敢蚋衅渲疽猓瑸榻荡笥?,火即得滅。六、魏晉南北朝志怪小說的價值其一,輯錄古書之遺文古籍流傳至今,多為殘余,甚至亡佚。志怪作者,每搜集轉(zhuǎn)錄載籍之異說,以炫其見聞廣博,并證自家立論之可信。古人著述片段往往因此而留存。如張華《博物志》好引兩漢讖緯,干寶《搜神記》多采陰陽五行雜書。《搜神記》卷六:周隱王二年四月,齊地暴長,長丈余,高一尺五寸。京房《易妖》曰:”“地四時暴長。占:春夏多吉,秋冬多兇?!保ù艘┓俊兑籽肌罚恫┪镏尽肪矶夯缸T《新論》云:”“方士有董仲君,罪系獄,佯死臭,目陷蟲出,既而復生。”其二,解釋事物之起源。志怪作者,喜匯聚載籍,窮究事物之始。大至天地山川,小至草木鳥獸,以至于陰陽造化、禮樂制度,分門輯錄,以備推尋檢索之用,為后世提供了事物源流的早期認識。《太平御覽》卷一九二引《博物志》:處士東里塊責禹亂天下;禹退,作三城。強者攻,弱者守,敵者戰(zhàn)。城郭,禹始也?!冻鯇W記》卷二十一引《博物志》:漢桓帝桂陽人蔡倫始搗故魚網(wǎng)造紙。《搜神記》卷十六:挽歌者,喪家之樂,執(zhí)紼者相和之聲也。挽歌辭有薤露、蒿里二章。漢田橫門人作。橫自殺,門人傷之,悲歌,言:人如薤上露,易稀滅;亦謂人死,精魂歸于蒿里。故有二章。其三,補正史傳之缺漏史家撰史,或因篇幅體例所限,或因取舍標準不同,或因見聞一時未周,多有遺漏之憾。后代學者,每從稗官野史雜記搜檢逸聞軼事,以補正史缺失。《博物志》卷四:蔡邕有書萬卷,漢末年載數(shù)車與王粲。粲亡后,相國掾魏諷謀反,粲子與焉。既被誅,邕所與粲書悉入粲族子業(yè),(業(yè))字長緒,即正宗父,正宗即輔嗣(王弼)兄也。初,粲與族兄凱避地荊州,依劉表。表有女。表愛粲才,欲以妻之,嫌其形陋,乃謂之曰:”“君才過人而體陋,非女婿才也?!眲P有風貌,乃妻凱,生業(yè),即女所生?!度龂尽薄の簳薄ょ姇鳌纺└酵蹂觯撼酰瑫豕谂c山陽王弼并知名。弼好論儒道,辭才逸辯,注《易》及《老子》,為尚書郎,年二十余卒?!恫┪镏尽匪浛裳a王弼家世。其四,保存習語與方言志人小說多記當時名士文人對答之詞,故保留口語資料甚多。志怪之類,間記人物對話,又使用文字淺近,俗語方言時出,亦足供后世研習?!读挟悅鳌罚罕钡馗瞪袝∨?,嘗拆荻作鼠以狡獪。放地,鼠忽能行,徑入戶限土中。劉敬叔《異苑》:會稽石亭埭,有大楓樹。其中空朽,每雨,水輒滿溢。有估客載生鱔至此,聊放一頭于朽樹中,以為狡獪。村民見之,以魚鱔非樹中之物,咸神之。乃依樹起室,宰牲祭祀,未嘗虛日,目為鱔父廟。人有祈請及穢慢,則禍福立至。后估客復至,大笑,乃求鱔臛食之,其神遂絕?!妒勒f新語”·文學》:袁彥伯作《名士傳》成,見謝公。公笑曰:”“我嘗與諸人道江北事,特作狡獪耳,彥伯遂以著書!”周一良《世說新語札記》:狡獪猶今言頑皮搗亂開玩笑之類,為六代習語。其五,民俗與信仰之反映《異苑》:田文母,嬖也,五月五日生文,父敕令勿舉,母私舉,長,成童,以實告之,遂啟父曰:“不舉五月子,何也?”父云:“生及戶,損父?!蔽脑唬骸笆苊谔?,豈受命于戶?何不高其戶,誰能至其戶耶?”父知其賢,立為嗣。齊封為孟嘗君。俗以五月為惡月,故忌。吳均《續(xù)齊諧記》:弘農(nóng)鄧紹,嘗八月旦入華山采藥,見一童子,執(zhí)五彩囊,承柏葉上露,露皆如珠子,滿囊。紹問曰:“用此何為?”答曰:“赤松先生取以明目。”言終,便失所在。今世人八月旦作眼明囊,此遺象也。
其六、印證中西文化交流《玄中記》:珊瑚出大秦西海中。(大秦,羅馬)《玄中記》:車渠出天竺國?!短接[》卷九九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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