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與學術公民身份

大學與學術公民身份

G645.1：A1671-9468(2011)03-0002-16一、導言作為交通方式改善、通訊技術進步以及媒體形式增長和多樣化的結果，時間與空間的縮小催生了多種形式的全球化，要求以新的思維方式和行動方式應對復雜、多樣的社會(Giddens，1990；Held，1990，1991，1995)。傳統(tǒng)的組織社會的觀念以及制度的角色與功能，可能不再符合不斷變化的和日益全球化的當代社會生活的現(xiàn)實(Castells，1997；Touraine，1988)。大學通常被視為知識經(jīng)濟或新知識經(jīng)濟中的核心組織，在幫助個人、團體、社區(qū)、社會在快節(jié)奏的全球環(huán)境中勝出時扮演著非常顯著的角色(Peters&Besley，2006；Rhoads&Torres，2006a，2006b；Slaughter&Leslie，1997；Slaughter&Rhoades，2004)。事實上，因為大學的角色是生產(chǎn)、管理并應用知識，所以人們認為大學是我們這個時代處于核心地位的重要社會機構。全球化給大學以及居于其中的行動者帶來了新的環(huán)境和復雜過程(Rhoads&Liu，2009)。為了全面理解當代大學的潛力，我們需要更好地了解那些“主力隊員”如何與多種多樣的、與全球化相連的力量和事件互動?？紤]到學生和教職員作為兩個特殊群體經(jīng)常面臨各種各樣的、交雜在大學生活環(huán)境中的全球性力量，我們需要更好地理解其學術生活中與全球問題和事件相關的復雜性。在全球化背景下研究學術公民身份(academiccitizenship)，考察貫穿于大學內學生和教職員的學術生活的與基本的權利和責任相關的各種獨特的決策和行動路線(actionline)是一個很好的方法。換言之，大學生活為學生和教授們帶來了一種特殊的情況，他們對此情況做出的反應可以被解釋為公民身份的本質構成形式。在此過程中，教師與學生接受、設想、行使與其相關的特定權利與義務，應對以從地方到國家再到區(qū)域和全球的一系列從屬于不同地理空間的問題。我們相信，這種形式的學術公民身份的內容和本質將會揭示很多當代社會生活中的機遇和挑戰(zhàn)。另外，理解作為學術公民的學生和教職員，也有可能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當代大學和它在日益復雜多樣之社會中的作用?；谝陨险撌?，本文將呈現(xiàn)對世界不同地區(qū)的四所大學的案例研究發(fā)現(xiàn)，這四所大學包括：位于中國的廣東外語外貿大學(GuangdongUniversityofForeignStudies，簡稱GDUFS)、位于美國的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niversityofCalifornia，LosAngeles，簡稱UCLA)、位于阿根廷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UniversityofBuenosAires，簡稱UBA)以及位于匈牙利的中歐大學(CentralEuropeanUniversity，簡稱CEU)。這些機構的選擇在很大程度上是由研究目標所決定的，我們希望探明世界不同區(qū)域和大學在全球化進程中如何以其獨特的方式交互影響，因而它們是全球參與的大學的重要代表。本研究聚焦于學生和教職員如何以其學術公民身份應對并參與全球性力量對大學的作用。面對強大的全球力量時，學生和教職員并非無助的受害者，相反，在本研究中他們被定義為重要的社會行動者，努力塑造著他們所在的大學并間接影響更廣泛的社會。這四所學校的選擇也考慮了其所在國家和城市的地緣位置，以及背后蘊含的一個或多個由全球化的影響而在復雜關系中引起的核心問題。GDUFS和廣州市反映了中國日益增長的世界參與和中國在毛澤東時代之后的開放，GDUFS的例子可幫助我們考慮全球資本主義的日益增長的力量及其對大學、學生、教職員的深遠影響。相對而言，UCLA和洛杉磯存在于一個典型的國際化學術交流與大規(guī)模移民的背景中，展示了文化全球化日益加劇和美國作為全球文化影響重要源頭的相關問題。UBA和布宜諾斯艾利斯使人想起不斷增長的南北分裂和在南半球國家越來越反對的由強大國家主導的霸權主義的全球化，以及他們所建立的全球機構。轉向歐盟的CEU和匈牙利則幫助我們審視區(qū)域化在全球化背景下出現(xiàn)的方式，以及那些邊緣或半邊緣國家面臨世界日益由中心國家的命令與決策所形塑的掙扎。這些案例作為一個整體，凸顯了由增長的全球化力量、尤其是全球資本主義的影響所催生的復雜和新興的學術公民身份的形式。二、學術公民身份的概念化全世界大多數(shù)大學都有自己明確的使命，盡管他們也必須適應變化的環(huán)境，以免淪入角色迷失或競爭失敗的境地。當然，全球化創(chuàng)造了新的環(huán)境，要求多數(shù)大學調整自己的戰(zhàn)略，尤其是那些追求世界級地位的一流大學。當我們考慮大學和它們所處的不斷變化的環(huán)境時，關于教職工職業(yè)活動的問題便具有特別的意義。很多教師通過對大學使命的解讀來理解自己的學術事業(yè)，從而組織他們的學術工作和生活。不論大學和機構的使命有什么不同，教職員的工作都是一所大學完成其目標的必不可少的要素。學術公民身份就是研究教師創(chuàng)造性貢獻的一種視角。本文關于教職員的學術公民身份的概念建立在一系列關于重新定義學術的意義與實踐的重要著作之上。這些著作的一個重要源流植根于歐內斯特·博耶于1990年撰寫的具有開創(chuàng)性的著作——《重思學術》?；貞獙τ诮處熍c社會相脫離的批評——譬如德里克·博克的《超越象牙塔》(1982)和《大學及美國的未來》(1990)，博耶提出了教授工作的一個新的方向：我們相信，超越古老的“教學vs科研”的爭論、給我們熟悉與可敬的“學術”以更加寬廣和包容意義的時代已經(jīng)到來，在此時代，全部學術工作都將獲得合法性。當然，學問一詞意味著從事原創(chuàng)性研究。但學者的工作也包含回顧已有的研究、尋找可能的關系、搭建理論與實踐之間的橋梁、有效地向學生傳播知識。(p.16)博耶之后，美國出現(xiàn)了一種關于教師工作的新認識，并開始影響理論和研究，使參與的學者和教師(在“參與式學術”的模型中)的概念更加明顯(Boyer，1996；Colbeck&WhartonMichael，2006；Rice，2002；Ward，2003)。吉本斯等人在《知識生產(chǎn)的新模式》(MichaelGibbons，eta1.，1994)一書中也試圖重塑對知識生產(chǎn)的理解。吉本斯指出知識生產(chǎn)的內容和形式正在急劇變化著，已經(jīng)從模式Ⅰ轉向模式Ⅱ，具體而言：模式Ⅰ中大型的專業(yè)學術團體主導了研究問題的提出和解決。相比之下，模式Ⅱ的知識生產(chǎn)則在應用的情景下進行。(p.3)模式Ⅰ是基于學科的，而模式Ⅱ是跨學科的。模式Ⅰ的特點是同質性，而模式Ⅱ則是異質性。從組織維度上看，模式Ⅰ是科層化的并傾向于保存自己的形式，而模式Ⅱ則是反科層和易變化的。兩種模式擁有不同的質量控制方式。相較于模式Ⅰ，模式Ⅱ更注重社會問責和反思性。它包含一個更加廣泛的、臨時的和異質性的從業(yè)者群體，就特定的和情景化的問題進行合作。(p.3)學術生活前所未有地接近社會生活，強調應用、研究者和實踐者之間的合作，政策制定者因而定義了新的模式Ⅱ的知識生產(chǎn)方式。沿著同樣的路線，博溫托·德·索薩·桑托斯(2006)提出了普羅知識對抗大學知識的想法。桑托斯的區(qū)分與吉本斯等人劃分模式Ⅰ、模式Ⅱ有些類似。例如，桑托斯認為大學知識系于大學的利益、受縛于學科，在將其連接并應用到社會方面十分有限；而普羅知識反映著社會的利益，跨學科，直接適用于解決實際的問題。因此，無論是借鑒吉本斯還是桑托斯，關于知識生產(chǎn)、管理和應用的不同看法催生了不同形式的教職員行為。引申開來，沿著模式Ⅱ的知識生產(chǎn)模型或是桑托斯的普羅觀點，教職員一般被認為是作為學術公民而高度參與的。換句話說，他們的工作直接具體地與其需求和社會利益相關。當然，全球化正在改變社會的本質，因此，學術公民身份也自然發(fā)生轉化。本文擴展了學術公民身份的概念，使其包括學生，因為他們也在知識的生產(chǎn)、管理、應用中扮演重要角色(行政管理人員也發(fā)揮著作用，但在本文的研究選擇關注學生和專業(yè)教師)。例如，許多學生參與教師的工作來發(fā)展自己的研究興趣，他們經(jīng)常擔任研究助理，研究生則常常領導一些重大的研究活動。從知識管理方面，學生也有其影響。例如，學生選擇專業(yè)和研究領域，這項決策具有重大意義，因為它能夠影響知識獲取的形式或合法性。這是一個知識管理的重要方面，許多領域和專業(yè)都需要學生的支持，這對大學的利益十分重要。同時，學生在知識應用方面也扮演重要的角色，主要通過各種各樣的活動及其承擔的任務。例如，學生在其學術活動中將學科與跨學科知識應用于實習、兼職活動。許多學生應用其所學的知識通過大學活動直接參與到公共和非營利組織中，譬如社區(qū)服務、服務學習等(Rhoads，1997)。還有一些學生通過多種形式的活動直接參與并解決社會問題(Rhoads，1998，2009)。所有這些參與的形式，涉及知識及其與社會、社會需要的交叉，都可視為學術公民身份體現(xiàn)的形式。研究學生和教職員的參與對推進學術公民身份的概念很有幫助，但作為被忽視的一塊，我們仍需考慮到這兩個群體作為學術公民所擁有的權利。換言之，教職員的研究和寫作、學生的參與都傾向于強調其責任，而沒有適當?shù)乜紤]其作為學術公民的權利。在考慮任何一種教育背景下的公民身份時，都有必要同時強調責任和權利，并對此二者充分討論。畢竟個體要認識并踐行其責任——這里指促進知識的擴散和運用(emancipatoryknowledgeapplication)——就要擁有能推動行動的權利。我們可以用實例說明這一點，美國大學生可以幫助殘障學校的兒童，這僅僅當其有權追求自己的教育并獲得其他準許實現(xiàn)公民職責的基本權利時方可實現(xiàn)。三、研究方法日益緊密的全球聯(lián)系是影響當前生活的驅動力量。對在大學中學習與工作的學生和教職員而言，全球化帶來的變化意味著什么呢？處在不斷變化的、制造并保持巨大的經(jīng)濟、政治不平等的全球景觀中，他們的經(jīng)歷是相似抑或不同呢？他們作為學術公民的生活如何被不斷增強的國際參與和國際整合而重塑？這些都是四個案例研究的核心問題，而這些案例研究形成了本文的基礎。在采用案例研究的方法時，研究延續(xù)了批判社會科學的詮釋傳統(tǒng)及其致力于推進解放的目標(Fay，1987)。所謂“解放”，意指研究可以在推進民主與民主實踐中發(fā)揮的重要作用。更確切地說，我們認為學生與教職員爭取公共利益是一個將大學及其資源和社會相連的重大貢獻。這在我們的理論中，是大學及其關鍵行動者所扮演的一種重要的民主角色，也是我們所理解的參與的、社會轉變的大學(Santos，2006；Rhoads&Liu，2009)的任務之一。從一種更廣泛的意義上說，我們的思想在本質上與吉爾茲(CliffordGeertz)關于社會科學研究的本質和知識任務的論述相當。對吉爾茲而言，社會研究與其說是“發(fā)現(xiàn)意義(meaning)的大陸并描繪它無形的風景”，不如說是“關于意義的猜想，驗證這些猜想，并從較好的猜想中得出有解釋力的結論”(Geertz，1973：20)。而我們也從經(jīng)驗建構意義的方式對社會行動者感興趣。這包括了一系列對文化的關注，以及個人建構“意義之網(wǎng)”(websofsignificance)的方式。闡明這樣的意義之網(wǎng)與其說是“一種搜索規(guī)律的實驗科學”，不如說是“一個探尋意義的解釋科學”(p.5)。因此，筆者并不把自己視為檢驗假設的典型科學家(hard-corescientists)，而是探尋意義的冒險科學家(adventurer-scientists)，試圖了解在此全球化時代，不同的人在世界不同地區(qū)的不同大學如何定義和體現(xiàn)學術公民身份。不遵循社會科學通用的假設—檢驗模型并不意味著拒絕其他任何嚴格社會科學的關鍵要素。本研究強調面對面的、費時的數(shù)據(jù)收集策略，常涉及大量密集的實地調查。同時，研究也采用了較細致的分析過程，使用多種分析方法以保證研究結果的確實性，包括將一些研究主題置于擴展訪談中以檢驗初步的研究成果等。關于研究方法的細節(jié)，采用了RobertYin(1989)的研究路徑，筆者認為復雜現(xiàn)象，譬如大學生活，往往需要采用針對特定案例的自然形式的調查。因此，筆者在2005-2008年間于四所案例大學開展了長時間的實地考察，對某些案例而言則是反復訪問和持續(xù)性的互動。在研究中，共采訪了134位受訪者，對其中111位進行了半結構式訪談，含56名教授和55名學生，所有的半結構式訪談都被錄音記錄并逐字整理成稿。其余的23位受訪者則接受了開放式訪談，包括一些社區(qū)領導人和學校行政人員。訪談記錄與筆記，結合田野筆記和關鍵性文件，構成了本研究分析的資料庫。四、研究發(fā)現(xiàn)本研究截取了擁有全球化特質的大學中多種活動和儀式的片段，特別關注的是教師與學生的經(jīng)驗，以及他們所展現(xiàn)的與各種全球化表征相關的學術公民身份的形式。(一)廣東外語外貿大學廣東外語外貿大學(GDUFS)位于中國南方關鍵城市廣州，是一所年輕的大學。它在1995年由廣州外語學院(成立于1965年，是中國教育部屬的三所外語學院之一)和廣州外貿學院(成立于1980年，是四所教育部屬外貿學院之一)合并而成。學校有約15000名本科生和超過800名研究生，有1600余名教職員工為學生服務，其中包括近400名全職教授、副教授以及幾乎同樣多的講師。另外，該大學通常雇用約50～60名外國專家作為教職員。今天，GDUFS是中國三所主要的外語大學中心之一，另外兩個位于北京和上海?？紤]到GDUFS的特色在于外國語言和文化以及國際商務和貿易，這些領域的研究繼續(xù)構成該大學在21世紀的核心認同。GDUFS的國際化品質在其學校手冊的“校長致辭”中也可見到：“通過提升教師領導角色和學生創(chuàng)新精神，我們將依照校訓‘明德尚行、學貫中西’，致力于發(fā)揮年輕人才的潛力并使之能夠在國際舞臺上競爭與合作”；“我們將致力于成為區(qū)域教育國際化的開拓者并為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做出應有的貢獻。”學校手冊也強調相關的國際聯(lián)系，手冊指出GDUFS與超過80家海外機構積極進行學術和文化交流。該校教職員回應了這一觀點。一位英語教授解釋說：“因為這所大學是外向型的，注重結合東方和西方的理念。就課程而言，除了大學提供的不同的語言課程外，我們也強調國際視角，大量使用來自歐洲和美國的經(jīng)濟、管理、教育以及其他有關課程的正版教材。”我們對于GDUFS的研究集中在全球化品質的矛盾性及其對學術生活的影響。學生和教授談到全球化，都認為凡事有兩面，中國、廣東和GDUFS面臨著數(shù)量眾多的機遇和挑戰(zhàn)。置身于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的復雜性中，最重要的機遇是中國經(jīng)濟走強的預期和新觀念在中外交流中的雙向運動。然而在持續(xù)增長的美國化和西方化潮流中，在環(huán)境惡化(包括中國成為“世界工廠”)和國際經(jīng)濟與職業(yè)競爭加劇背景下，挑戰(zhàn)也同等重要，最為顯著地反映為眾多師生對于中國文化被削弱充滿了擔憂，這種擔憂在老教授群體中更為突出，他們認為全球化的結果是大學作為學術團體和傳統(tǒng)意義的單位的性質日趨弱化(Huhua，2004)。GDUFS的學術生活越來越受到由全球資本主義激起的個人主義的影響，而與社會主義相連的傳統(tǒng)的集體精神以及單位歸屬感則越來越不明顯。從一個非常真實的意義上說，GDUFS正位于由全球化帶來的許多挑戰(zhàn)與機遇的交叉點上，正在尋找一種有效的角色從而推進、反對、接納、批判其優(yōu)勢和劣勢。作為對這些趨勢的反應，大學的教職員和學生強調英語能力提高的重要性，重視依賴外國和國外受訓的學術人才，引入西化教學風格，增強中國和西方之間的聯(lián)系。學術氣氛中的競爭性日益激烈，“不出版就毀滅”(publishorperish)的文化與營利活動開始挑戰(zhàn)“教職員工主要工作是教學”的傳統(tǒng)觀念。與此同時，許多師生也關注到持續(xù)西化、拋棄中國文化規(guī)范、來自海外的就業(yè)競爭、難以保留人才、人才向西方國家流動等問題，并提出對全球化帶來挑戰(zhàn)的有力批評。學術公民身份的意義已在學生和教職員選擇解決全球化的矛盾性之方式上有所體現(xiàn)。換言之，他們應對矛盾性的方式對GDUFS的未來以及他們作為學術公民的認同都有極重要的意義。例如，某教授決定反對或支持英語作為教學語言的傳播，能夠廣泛地影響大學的學術文化；或者一位明星教授選擇利用GDUFS的國際聯(lián)系，到海外尋求職業(yè)發(fā)展的機會，有可能削弱大學的學術力量。在本質上，GDUFS是否能夠“求同存異”，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如何處理全球化帶來的矛盾，這無疑是一項需要協(xié)調的、由教職員和學生共同推進的有意識的任務。(二)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我們選了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UCLA)作為本研究的一個案例，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其地理位置。事實上，洛杉磯這座城市被普遍認為是全球性最重要的代表，有時甚至被描述為一個在全球大都市中具有示范效應和擴散影響力的城市(Abu-Lughod，1999；Horvath，2004)。第二種認識反映在Horvath發(fā)表于《城市地理學》的論述“洛杉磯作為一種預示”的論文中，該文將洛杉磯描繪為“未來之窗，存在于這里的實踐與社會進程未來將在北美其余地區(qū)和北美以外地區(qū)上演”(Horvath，2004：93)。UCLA有30000余在校學生，坐落在洛杉磯市較為富裕的一個區(qū)域的山丘與大道間。該大學提供的主要學術項目融合了不同民族、語言和文化，涵蓋不同地區(qū)、國家和跨國的貿易，包括國際媒體和流行文化，超越國界的政治力量。最近UCLA新添加了一個專業(yè)課程——全球研究跨院系項目。該項目鼓勵研究者對于文化和社會、治理和沖突、市場這三個受全球化影響的關鍵領域進行批判性分析。在該專業(yè)中對全球化的探索并不局限于洛杉磯校園，該項目學生也能夠參與由全球學習中心提供的暑期海外學習項目。全球研究項目反映了大學及其教職員認為學生擁有在全球化世界中生存、工作的技能與知識十分重要。除了全球研究項目，UCLA提供了許多有效地證明全球化影響的標志。例如，該校明確宣稱將致力于推進全球范圍內醫(yī)療、政治、文化問題的發(fā)展，它也積極參與在地理范圍上不斷擴展的經(jīng)濟發(fā)展活動，而且其學生群體的顯著定義是第一和第二代移民以及國際學生。隨著這種巨大的多樣性，我們把注意力轉向該校的巴西、中國和意大利研究生，一群長期——雖然暫時的——的跨國移民，其國際研究生教育的經(jīng)歷將其與祖國的社會和地區(qū)分離又重新聯(lián)系。根據(jù)其規(guī)模以及本研究希望涵蓋不同世界地區(qū)，本文選擇這三個國家的研究生作為案例。在日益增長的全球化環(huán)境下，這些學生和他們在UCLA生活、學習的經(jīng)驗，特別是他們所形成和展現(xiàn)的學術公民身份，對學術公民身份的研究有重要意義。這些研究生在UCLA的學習過程中，有關學術公民身份的問題促使他們重新評估他們在其祖國與在美國(一個更加全球化的地區(qū))的角色。通過激烈的跨文化交流和置身于美國多元文化、經(jīng)濟和政治的環(huán)境中，這些學生都積極參與創(chuàng)造一種知識的語境化形式——按桑托斯(2006)的術語即為普羅知識，既包括知識的擴散，有時也包括商業(yè)化應用。或許最重要的是，創(chuàng)造普羅知識的背景打開了學生的想象力并賦予他們表達公民責任的話語權，這深刻地影響了學生對其未來在不同地理區(qū)域的經(jīng)濟/職業(yè)、公民/政治、社會/文化責任的認同。例如，一些學生提起在回國后使用他們的知識提升本國利益。另外的學生則關注更廣泛的世界區(qū)域，如南美。還有一些人更少地被綁定到特定的地理區(qū)域，他們認為自己在追求高度機動的職業(yè)或專業(yè)機會。在探討與跨國移民相關聯(lián)的問題時，巴西、中國和意大利研究生也提出了關于權利的本質的大量問題。美國F-1簽證持有人的權利無疑支持他們更好地參與美國社會，這是其他非移民簽證持有人難以享受的。但與此同時，在學生們關于未來出路的不安全感和職業(yè)機會難以獲得等方面，一些最近的評論則反映出國際研究生的流動性。從祖國到美國到全世界，在不同地域背景中，權利與義務相互交叉，因而考慮國際研究生經(jīng)歷的學術公民身份問題至關重要。因此我們對于國際研究生的研究能夠引起學界對學術公民身份概念的反思，以及對學生和教職員學術投入的地區(qū)差異的關注。(三)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地處阿根廷中心和最繁華的都市，布宜諾斯艾利斯大學(UBA)是阿根廷公立高等教育系統(tǒng)的關鍵組成部分。在阿根廷，約有80％～85％的學生進入公立大學系統(tǒng)學習。UBA是拉丁美洲最大的大學之一，為超過300000名學生提供課程，其中大多數(shù)是在職學生，沒有支付或支付很少學費與費用。UBA成立于1821年，是阿根廷最享有盛譽的大學，并因培養(yǎng)出許多國內政治、法學和醫(yī)學領袖而聞名。作為世界大學聯(lián)盟(theLeagueofWorldUniversities)的一員，UBA為本科和研究生在如下學院提供了廣泛多樣的課程：法律與社會科學、經(jīng)濟科學、精密科學與自然科學、氣象、建筑、哲學和文學、工程、醫(yī)藥、農(nóng)業(yè)、牙科、醫(yī)藥、生物化學、獸醫(yī)科學、心理學和社會科學等。這些學院大都位于歷史建筑中——有時掩藏在狹窄的街道中，分布于城市中心區(qū)域及周邊。有趣的是，UBA很大程度上依賴于兼職教師以滿足其迅速增長的學生群體的需求。這所大學雇用了成千上萬的兼職員工，教學只是他們繁忙的職業(yè)生涯的一部分。一位資深的法律教授解釋說，UBA的職員大部分是兼職員工，他們將教學視為一種“傳教工作”。收入很低，而全職的教學職位數(shù)量非常有限。他也提到，“教員兼職授課，常常把在大學的工作看做對改善社會的貢獻。許多教師認為，‘如果我得到報酬，沒有問題，但如果我沒有報酬，我就要發(fā)出聲音影響公眾’。這與我們國外和其他拉美國家所見的總趨勢不同，在那里有全職教授”。這位教授還指出，在UBA只有大約13％～14％的教授是全職的。絕大多數(shù)老師都是“計程車教授”，在不同工作之間熙來攘往，另一位教授兼高級學術管理人員指出：“他們也想成為模范教授，但只是沒有時間?！蓖ㄟ^訪談，筆者發(fā)現(xiàn)UBA面臨的最大挑戰(zhàn)是在關于大學與社會的聯(lián)系議題中。在教職員中有一種認識，一些大學學術項目缺乏對社會和未來畢業(yè)生實際職業(yè)機會的應有關注，一位教授就此問題特別指出：“我們需要一種適應，大學要適應社會的需求。我們必須考慮：對全球經(jīng)濟的理解如何能夠更好地將大學與生產(chǎn)、與教育系統(tǒng)的其余部分、與阿根廷已有的和未來將要發(fā)生的重大問題聯(lián)系起來。例如，我們需要解決失業(yè)和不斷增長的不平等和貧困?！绷硪晃唤淌谥赋鲆恍┐髮W學術項目沒有跟上正在劇變的全球知識生產(chǎn)和管理。這位教授認為UBA的計算機系統(tǒng)與資源大多過時、很少能夠為那些期望參與知識經(jīng)濟的學生提供幫助。但也有正面的看法，一些教師以及許多學生都提到在UBA與核心社區(qū)組織之間形成了良好的關聯(lián)，特別是在2001年12月國家經(jīng)濟崩潰后。這些聯(lián)系使在大學社區(qū)中的許多人得以為挑戰(zhàn)正在主導國家決策的新自由主義經(jīng)濟模型做出顯著貢獻。長期以來與阿根廷“左傾”政黨的聯(lián)系常把UBA置于政府反對派的位置，尤其是當庇隆主義者掌權時，一些大學成員全力支持旨在阻撓新自由主義力量的反對運動。在UBA的調查內容受到2001年阿根廷經(jīng)濟崩潰所帶來的政治劇變所強烈影響。接受采訪的許多學生和教職員把經(jīng)濟崩潰歸因于阿根廷當時的政治領袖和超國家機構如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所推進的錯誤政策。隨著許多UBA的學生和教職員加入這項反對新自由主義的運動——反新自由主義運動經(jīng)常被稱為阿根廷草根革命(Burbach，2002)，他們以出謀劃策、組織政治集會、積極參與街頭示威(cacerolazos)的方式表達意見。而隨著他們參與的不斷深入，學生及教職員開始強調大學作為社會轉型的驅動力量這一有力且重要的角色，即便這一角色必需反對新自由主義的霸權和“世界級‘大師’”——那些統(tǒng)治世界的政治和經(jīng)濟精英已經(jīng)被可笑地描述為“世界級‘大師’”(Chomsky，2006；deJonquières，2001)。關于UBA的研究與學術公民身份的聯(lián)系，大學中社會活動者的行動多圍繞在阿根廷與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等的自由主義議題之關系上，以及這些國際組織所塑造社會與經(jīng)濟政策。認識到結構調整政策對國民經(jīng)濟發(fā)展的有害影響，UBA學生與教職員所表示公民身份之核心是確定現(xiàn)代大學在更廣泛的國家背景中應扮演何種角色的基本問題。同時，在國家語境中，當?shù)厣鐓^(qū)和大學的親密性對應對新自由主義挑戰(zhàn)具有特別重要的作用，同時也對建立更長遠的“社區(qū)—大學行動者”聯(lián)盟，提升此方面的行動能力富有深遠的意義。UBA教職員與學生參與阿根廷草根革命包含著大學層面對新自由主義政策的共識，突出了阿根廷的大學日益加深的私有化矛盾，增大了將高等教育視為經(jīng)濟發(fā)展工具的壓力，重制了阿根廷大學逐漸深重的美國式學術資本主義模式(Mollis，2001，2006；Slaughter&Leslie，1997；Slaughter&Rhoades，2004)。在此過程中，UBA學生及教職員強調了阿根廷國家項目(以桑托斯所言)與大學行動者的持續(xù)的相關性，大學行動者們主要進行批判性的檢討、甚至積極反對新自由主義政策的控制。他們的行為和觀點為我們提供了學生及教職員作為學術公民所展現(xiàn)的作為反對者的深刻的一面。(四)中歐大學CEU在1991年成立時，是一個美國式的、英語教學的、主要為學生提供人文學科和社會科學教育的研究生院，學生主要來自于中歐、東歐和中亞國家。最初由美國中部諸州學院與學校聯(lián)合會高等教育委員會認可，CEU憑借紐約州大學董事會頒發(fā)的特許狀運行。在2005年4月，CEU由匈牙利認證委員會和高等教育與研究委員會認可，獲得了作為一所匈牙利高等教育機構的合法資質，名為Kzép-európaiEgyetem(直譯為CEU)。該大學大部分資金由喬治·索羅斯提供，他是一位匈牙利裔商人和慈善家，其年度捐贈達2000萬美元，隨后在2001年又捐贈了2.5億美元。這筆捐贈是當時所有歐洲大學曾接受過的最高額度的捐款。CEU的一個關鍵任務是解決后共產(chǎn)主義轉變的問題。達成此目標的一種方法是組織教育和課程以幫助學生認識這種社會發(fā)展。正如一個教授解釋說：“當CEU成立時，它不僅是一所地方性大學。它有著非常特殊的使命去積極參與整個系統(tǒng)的深刻變化……不直接參與政治系統(tǒng)，而是參與教育系統(tǒng)，提供一套相當不同的學科體系和教學方式，所以它在當時是十分創(chuàng)新的?！币环軨EU早期的教學大綱強有力地反映了這種論斷。例如，從1992年到1996年，政治科學系開設的課程包括：“專政的崩潰”、“民主政府比較”、“公民社會的概念”、“(后)冷戰(zhàn)之結束？”、“政治經(jīng)濟的穩(wěn)定與結構調整”和“歷史與比較視野下的后共產(chǎn)主義轉型”。在這一時期，國際關系和歐洲研究系也提供了一些特殊課程，如“歐洲民主轉型比較”和“東歐與中歐的私有化”。法學研究系則開設諸如“言論自由”、“市場法制體系”和“中歐后共產(chǎn)主義時期的憲政與權利”等課程。前文列舉的CEU早期課程設置旨在培養(yǎng)學生對后共產(chǎn)主義地區(qū)面臨的關鍵問題的認識與理解。事實上，理解CEU及其在全球范圍內的位置之關鍵是其誕生時即指向從共產(chǎn)主義向資本主義轉型(20世紀80年代末至90年代初)的事實，此過程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