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以來《紅樓夢》詩詞曲賦研究綜述

八十年代以來《紅樓夢》詩詞曲賦研究綜述吉首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楊升

【摘

要】《紅樓夢》的詩詞曲賦是整個全書有機組成部分,它是曹雪芹原書中的章法規(guī)律,也是全書的哲學和美學觀念。20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出現(xiàn)了許多《紅樓夢》詩詞研究曲賦專著,它們分別探討了《紅樓夢》詩詞的淵源、特點、作用、優(yōu)劣及所體現(xiàn)的文藝思想等,并形成了專題研究，對文藝創(chuàng)造的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都具有重要的現(xiàn)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關(guān)鍵詞】

八十年代

紅樓夢

詩詞曲賦

我國古典小說傳統(tǒng)風格之一，就是在小說中間摻入韻文（詩詞曲賦），把韻文作為點綴、清品或“攀附”風雅的配角。曹雪芹《紅樓夢》突破了這個傳統(tǒng)，《紅樓夢》韻文，已成為全書藝術(shù)構(gòu)思必不可少的有機組成部分，它們對小說故事發(fā)展、人物刻畫、主題表達有著重要的作用。一方面曹雪芹世界觀復雜,知識豐富,寫作時又經(jīng)常故意將“真事隱去”,用了一些“假語村言”;另一方面《紅樓夢》中的韻文多是緊密聯(lián)系小說而作;此外由于小說早期稿本流傳中的有意涂改和無心訛錯;還有小說后40回續(xù)書的真?zhèn)蝺?yōu)劣問題等,都導致《紅樓夢》中的詩詞曲賦等存在著頗多閱讀障礙,因此《紅樓夢》自問世起,其中的詩詞曲賦便已存在著多種多樣的理解。20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出現(xiàn)了許多《紅樓夢》詩詞曲賦研究專著,它們分別探討了《紅樓夢》詩詞的淵源、特點、作用、優(yōu)劣及所體現(xiàn)的文藝思想等，并形成了專題研究。

《紅樓夢》詩詞的淵源曹雪芹的詩詞成就被很多學者所稱道。我們知道,一方面,任何一個文學家都繼承了前輩所創(chuàng)造的優(yōu)秀文學傳統(tǒng),另一方面,我國清代詩歌有十分講究用典的特點:這兩個方面導致許多學者為探究曹雪芹的詩歌才能,專門去探究他的詩詞曲賦等韻文究竟是接受了前代哪些人及哪些詩詞的影響。薛洪勣《“冷月葬花魂”還有更早的淵源》（《紅樓夢學刊》1985年第1期）認為“冷月葬花魂”，并非源于明清之際著名的才女葉小鸞的兩句禪語“勉棄珠環(huán)收漢玉，戲捐粉盒葬花魂”。似乎還有更早的淵源，這就是北宋王山的《筆奩錄·盈盈傳》。此傳還收在李憲民《方齋廣錄》和洪邁《夷堅志》等書中?！都t樓夢》中有“癡男怨女”的話，盈盈就是一個在中國小說史上較早出現(xiàn)的林黛玉型的怨女。在其本傳中引錄盈盈詩詞多首，有《傷春曲》一闋，頗值得注意：“芳菲時節(jié)，花壓枝折。蜂蝶撩亂，欄檻光發(fā)。一旦碎花魂，葬花骨，蜂兮蝶兮何不來，空余欄檻對寒月?！边@首詞抒寫了盈盈的哀愁、不平和覺醒，也是她一生遭際和為人的絕妙寫照。其人其詩與林黛玉確有某些相似之處。特別是，一眼即可看出，“碎花魂，葬花骨”、“空余欄檻對寒月”等句，與“冷月葬花魂”不僅在字面上類似，意境也較貼近。因此，薛洪勣以為這是林句的更早的淵源。雷廣平的《論唐寅詩風對〈紅樓夢〉詩詞創(chuàng)作的影響》(《社會科學戰(zhàn)線》1996年第2期)也認為唐寅詩風的主旋律對曹雪芹悲劇之作有著深刻影響,兩人的詩詞創(chuàng)作“同樣是傷感惆悵的基調(diào)”?！都t樓夢》詩詞的許多詩句,“是承唐寅詩風的余緒,有的簡直如出一轍,采用了轉(zhuǎn)借、翻新等手法給讀者留下了斑斑墨跡”,其一,《葬花吟》與唐寅《花下酌酒歌》、《一年歌》、《沈石田落花詩》有很多相同之處;其二,《好了歌》與唐寅《一世歌》有頗多相似之處;其三,《桃花行》與《桃花庵歌》有諸多相似之處。姜志軍在《古雅：<紅樓夢>詩詞的文化氣脈》（《紅樓夢學刊》1996年01期）中說：“中國的孔孟文化、老莊文化、楚騷文化、唐宋文化、元明清文化等，甚至海外的印度佛教文化，他都進行了繼承發(fā)展、提出創(chuàng)新。

《紅樓夢》詩詞的特點于景祥在《〈紅樓夢〉與駢體文》(《紅樓夢學刊》1991年第1輯)中認為,就表現(xiàn)方法上看《紅樓夢》中用駢文描寫景物時,不僅形神兼?zhèn)?而且切合場面、氣氛及人物心境;用駢文描寫人物時,個性化色彩非常強烈;用駢文敘事,使小說在表現(xiàn)形式上靈活豐富;用駢文來議論,行文清峻通脫。就駢文四要素的把握方面看《紅樓夢》中的駢文對偶既靈活多樣,又工麗精警;用典既含蓄典雅,又恰如其分,與小說情節(jié)、氣氛融合無間;在辭藻上既精美華麗,又文質(zhì)彬彬;音韻方面抑揚頓挫,和諧優(yōu)美。其駢文成就“除了清代駢文復興、大盛于世的社會文化背景之外,關(guān)鍵是曹雪芹本人在文學藝術(shù)上善于繼承前人優(yōu)秀的文學藝術(shù)傳統(tǒng),又勇于創(chuàng)新、大膽開拓的結(jié)果”?！都t樓夢》“它既生動地反映出駢體文向小說中遷移、滲透的情況,又展示出這種遷移、滲透在當時所達到的最高境界”。徐家昌《<紅樓夢>詩詞的特點》(《湖北大學學報》1996/04)認為，《紅樓夢》的詩詞表現(xiàn)出人物的個性，成為小說塑造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紅樓夢》詩詞在表現(xiàn)藝術(shù)上著重于寫實，與小說中散文描寫的曲折隱晦的虛筆相交映，在詩歌寫實的藝術(shù)上，小說吸取了前人的大量創(chuàng)作經(jīng)驗?！都t樓夢》的詩詞是整部《紅樓夢》的一部分，和其他的描寫有其共性，即同為塑造人物而致力。具體來說，即詩詞也要表現(xiàn)角色的個性，而且不能和散文的描寫互相支離。《紅樓夢》的詩詞是中國古典詩詞的一部分，和其他古典詩詞有其共性，即同為體現(xiàn)漢語韻文的藝術(shù)特長而致力。具體來說，即漢語韻文的意境有虛有實，有明有暗，有疏有密，一對對地互相交錯，互相輝映，它們在藝林中最為突出，在世上睥睨同行?！都t樓夢》的詩詞也是這樣。為了說明問題，不免比較古詩，雖喧賓奪主，在所不辭矣。于景祥的《〈紅樓夢〉運用多種詩歌體式的杰出成就》(《紅樓夢學刊》1997年第2輯)認為,《紅樓夢》廣泛運用了多種詩歌體制,各有其不同的成就。與中國詩歌史上公認的以一人之力而兼多種詩歌體制的杜甫相比“,《紅樓夢》的作者在詩歌創(chuàng)作上,尤其是在運用多種詩歌體式方面當然不能與老杜同日而語,不過從杜甫以后的詩史上看,能像曹雪芹這樣兼善如此眾多的詩歌體式的詩人能有多少?恐怕屈指可數(shù)。僅從這一點上說,我們就不能不承認曹雪芹在清代詩壇,以至于整個中國詩史上的特殊地位”。姜志軍《香軟:<紅樓夢>詩詞的一種美學格調(diào)》（《沈陽師范學院學報·社會科學版》1997年第2期）綜述道：“《紅樓夢》主要是由清純多情的女兒構(gòu)成的世界,其中有少女的憧憬、懷春與傷感,有少女對愛情的追求、對命運的感嘆和對理想的企盼,有少男少女浪漫的花季,有生命長河的美麗情帆。從這方面說,它客觀上便會顯示‘香軟’的格調(diào)?！毙け笤凇丁醇t樓夢〉詩境的生成與審美張力》(《紅樓夢學刊》1998年第4輯)中認為《紅樓夢》有兩類情節(jié),一類是以寫史的筆法為讀者勾勒出賈府眾生相的世態(tài)的寫真的情節(jié),一類是以寫詩的筆觸營造出一幅風流群美圖的多為浪漫超脫的情節(jié)。這兩類情節(jié)既是二分的,又是整合的?！都t樓夢》中由后一個情節(jié)構(gòu)成了一個詩境的世界“,而生成的詩境以一種預設(shè)規(guī)范著情節(jié)發(fā)展,成為情節(jié)推衍的內(nèi)驅(qū)力之一,并對情節(jié)整體的協(xié)調(diào)、合理節(jié)奏的把握起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同時,詩境的存在又為讀者提供了一塊審美情感的馳騁地,文本自身則獲得一種恰如其分的審美張力,達到現(xiàn)實與理想的融會貫通。更由于這種審美張力所具有的深層文化底蘊,在讀者的閱讀中,審美張力化為強烈的藝術(shù)感染力,成為《紅樓夢》不朽魅力之一源”。姜志軍在《溫馨:〈紅樓夢〉詩詞的精神家園》《(紅樓夢學刊》2000年第1輯)一文中認為《紅樓夢》詩詞蘊涵著匡時濟世的儒家精神、悟道出世的道家精神、人生如夢的佛家精神、求真尋美的科學文化精神?！翱傊都t樓夢》中的詩詞,除了在小說中應起的鉤連情節(jié),塑造人物,烘托環(huán)境氛圍,表現(xiàn)主題等作用外,它還起到了增強作品美感,加大思想含量,濃化哲學意蘊的作用。故此,我們說它是一座五彩繽紛、芳香四溢、美麗溫馨的精神家園”。第1期)認為,《紅樓夢》詩詞的藝術(shù)價值的真諦在于它們與小說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和人物性格的塑造有著極密切的關(guān)系,其一大妙處就在于它們與小說中人物的身份十分切合。將曹雪芹捧為可與李杜相比的詩家,固然荒謬,但僅僅就《紅樓夢》中一兩首詩的工拙,論定《紅樓夢》詩非上品,必然是一孔之見。何朔《“〈紅樓夢〉中劣詩多”嗎》(《羊城晚報》1985年4月20、21日第2版),這篇文章不同意于志豆《紅樓夢中劣詩多》(載《文藝與你》創(chuàng)刊號,《羊城晚報·花地》1985年2月26日轉(zhuǎn)載)中的觀點,他認為,第一,小說中的詩詞不等同于曹雪芹本人的詩作,更不能據(jù)此推斷出曹雪芹本人是個“蹩腳的詩人”,反而是從曹雪芹生時其親友對曹雪芹詩的推薦看得出來曹雪芹本人的詩作應當是十杰出的。第二,“《紅樓夢》中的詩詞大多數(shù)為塑造人物而作,詩如其人,各盡其妙。我們不能脫離小說和人物孤立地評論《紅》詩”。即便就詩論詩,小說中的很多詩作也不能被定義為第三流以下的劣作。唐遨《“紅詩”與“紅學”》(《羊城晚報》1985年6月4日第2版)一文,不同意何朔的觀點,他認為,第一,“就詩論詩‘紅詩’算不得好詩,配合全書也未見精彩,在這兩方面,曹雪芹都是不很成功的”。第二,不能根據(jù)曹雪芹朋友對曹詩的推崇便得出曹詩一定杰出的結(jié)論。石愚在《“〈紅樓夢〉中劣詩多”異議》(《人民日報》1985年6月6日第8版)中的觀點基本上與何朔的觀點一致。秦德君在《論<紅樓夢>詩詞曲賦的藝術(shù)價值》（《東岳論叢》1995年第一期）中指出“如果我們硬要離開作品的藝術(shù)整體去孤立地論詩談詞，或者說這些詩如何高明而諷吟不已，或者得出‘紅樓夢中劣詩多’的結(jié)論而大加排斥，都是偏頗的甚至是荒唐可笑的?！都t樓夢》詩詞曲賦的藝術(shù)價值、藝術(shù)生命存在于整體之中，表現(xiàn)在整體之中，離開這個藝術(shù)整體，就成為無本之木，無源之水。”任蒙在《不必愛屋及烏——論<紅樓夢>詩詞的評價問題》（《國際關(guān)系學院學報》1996年第四期）中認為“其中的大量詩詞是作者為刻畫人物精心擬撰的，是于人物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的。假如將其詩詞，尤其是將其中典型人物的詩詞藝術(shù)水準，推到一個不切實際的高度，反而有害于人們對這部巨著的崇仰。因此，不必愛屋及烏?！?/p>

研究《紅樓夢》詩詞的專著《紅樓夢詩詞聯(lián)語評注》,于舟、牛武撰,山西人民出版社,1980年5月第1版；《紅樓夢詩詞解析》,劉耕路著,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4月第1版等；《紅樓夢詩詞曲賦鑒賞》，蔡義江，中華書局，2004年。其中以蔡義江《紅樓夢詩詞曲賦鑒賞》影響最大。這其實蔡義江先生將其舊作《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的重新修訂，旨在對《紅樓夢》中詩詞曲賦的思想和藝術(shù)進行研究、鑒賞,并利用脂評等重要資料,聯(lián)系全書,探討曹雪芹本來的藝術(shù)構(gòu)思及小說后半部佚稿的情節(jié)內(nèi)容。全書分為“紅樓夢詩詞曲賦鑒賞”和“附編”兩大部分?！拌b賞”部分全收了《紅樓夢》各種版本中的詩、詞、曲、賦、歌謠、古文、書札、謎語、酒令、聯(lián)額、對句等體裁的文字,收錄內(nèi)容較《紅樓夢詩詞曲賦評注》更為完備。體例略同于《評注》,每篇后加“說明”、“注釋”、“鑒賞”(后四十回的相關(guān)部分改稱“評說”),有的還有“附錄”或“備考”,較難讀懂的《芙蓉女兒誄》還加了“譯文”。內(nèi)容方面,作者在《評注》的基礎(chǔ)上作了大量的刪并重寫或局部性補充,其中為增加鑒賞內(nèi)容、改變對人物的褒貶評價或加入近年研究成果而作的改動居多,相關(guān)詩題也作了較多的增補。“附編”部分所收“脂本《石頭記》評詩選釋”、“《紅樓夢》中的詩論選評”、“有關(guān)曹雪芹生平事跡的詩歌選注”均系研究《紅樓夢》及其作者的極有參考價值的資料。作者對“附編”部分的文字也作了較大改動,“《紅樓夢》中的詩論選注”增補尤多,并在每則文字前擬加了小標題,以便于讀者查檢。作者在全書前增寫了《曹雪芹與〈紅樓夢〉》一文,結(jié)合最新研究動態(tài)對曹雪芹和《紅樓夢》作了言簡義賅的介紹,書末的《紅樓夢版本簡介》一文,吸取了《紅樓夢》版本研究的最新成果,也很值得一讀。

結(jié)

語《紅樓夢》的詩詞曲賦是整個全書有機組成部分,它是曹雪芹原書中的章法規(guī)律,也是全書的哲學和美學觀念,總之《紅樓夢》中的詩詞,除了在小說中應起的鉤連情節(jié),塑造人物,烘托環(huán)境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