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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法適用解釋規(guī)則論

關鍵詞:刑法適用/解釋/規(guī)則

內容提要:為了保證刑法適用解釋符合立法意圖、實現(xiàn)立法目的,實現(xiàn)類似案件的類似處理的刑事法治目標,刑法適用解釋應當根據(jù)罪刑法定原則的要求及其制約下的刑法文本的特殊性,確立相應的刑法適用解釋規(guī)則,刑法適用解釋應遵循同一律、排他律、只含同類、嚴格解釋、正確解釋及生活邏輯的規(guī)則。

刑法適用解釋在本質上屬于一種形而上的抽象思維,其思維方式包括形式邏輯與辯證邏輯。基于形式邏輯思維與辯證邏輯思維的統(tǒng)一,結合罪刑法定原則制約下的當代刑法文本的特性及其解釋目標,筆者主張,刑法適用解釋應當遵循下列形式邏輯與辯證邏輯規(guī)則。(注:刑法適用解釋的形式邏輯與辯證邏輯規(guī)則事實上絕不限于我所闡述并論證的下述規(guī)則,但這些規(guī)則無疑是刑法適用解釋必須遵守的最基本規(guī)則。)

一、同一律規(guī)則

形式邏輯中的同一律意味著在同一思維過程中必須保持概念和論題的同一,避免“混淆概念”、“偷換概念”或者“轉移論題”、“偷換論題”的錯誤。運用到刑法適用解釋這一思維過程,同一律要求對同一刑法詞語在不同場合進行相同的解釋。根據(jù)同一律解釋規(guī)則,我國現(xiàn)行刑法第67條第2款關于特別自首的規(guī)定中犯罪分子“如實供述司法機關還未掌握的本人其他罪行”,應當是指已被司法機關掌握的罪行以外的其他一切罪行,既包括與司法機關已經掌握的本人罪行屬于同種罪名的其他罪行,也包括與司法機關已經掌握的本人罪行屬于不同種罪名的其他罪行。最高人民法院發(fā)布的《關于處理自首和立功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將如實供述與司法機關已經掌握的本人罪行屬于同種罪名的其他罪行排除在自首范圍之外,顯然違反了同一律規(guī)則,不符合立法創(chuàng)制特別自首制度的初衷。

當然,同一律在刑法適用解釋中也非毫無例外的鐵則。如果立法另外明確規(guī)定其不同的含義,對同一概念亦可以進行不同的解釋。這種例外不僅可以是不同的法律對同一概念的含義的不同界定,也可能是同一法律文本內部對同一概念的不同界定。前者可以重婚罪構成要件的解釋為例。根據(jù)我國現(xiàn)行刑法第258條規(guī)定,“有配偶而重婚的,或者明知他人有配偶而與之結婚的”,是重婚罪。1994年國務院批準、民政部發(fā)布的《婚姻登記管理條例》第24條規(guī)定:“符合結婚條件的當事人未經結婚登記以夫妻名義同居的,其婚姻關系無效,不受法律保護?!奔热换橐龇ㄉ喜辉俪姓J其事實婚姻的法律效力,如果有配偶的人又與他人以夫妻名義公開同居,或者明知他人有配偶而與之以夫妻名義同居,能否認定為“有配偶而重婚或者明知他人有配偶而與之結婚”?根據(jù)同一律這一形式邏輯的一般規(guī)則似乎應當?shù)贸隹隙ǖ慕Y論。但是,《婚姻登記管理條例》將未經結婚登記即以夫妻名義公開同居的行為宣告為無效婚姻,宗旨在于不再保護這種無效婚姻關系以及由此產生的人身與財產關系。刑法上如果對上述行為不以重婚罪論處,則違反了《婚姻登記管理條例》的初衷,無異于鼓勵重婚行為。因此,最高人民法院1994年12月14日發(fā)布的《關于婚姻登記管理條例施行后發(fā)生的以夫妻名義非法同居的重婚案件是否以重婚罪定罪處罰的批復》規(guī)定:“新的《婚姻登記管理條例》發(fā)布施行后,有配偶的人與他人以夫妻名義同居生活的,或者明知他人有配偶而與之以夫妻名義同居生活的,仍應按重婚罪定罪處罰。”這是刑法與婚姻法對“結婚”這一法律概念的含義作出不同界定的典型解釋例。后者則可以我國現(xiàn)行刑法第269條轉化型搶劫罪中“犯盜竊、詐騙、搶奪罪”的解釋為例。根據(jù)同一律,這里所稱“犯盜竊、詐騙、搶奪罪”應當是指盜竊、詐騙、搶奪公私財產數(shù)額較大構成犯罪的行為。但由于我國現(xiàn)行刑法第269條規(guī)定的是轉化的搶劫罪的犯罪構成,而搶劫罪的構成要件并不特別要求必須搶劫財產數(shù)額較大,因而作為轉化型搶劫罪構成前提的“犯盜竊、詐騙、搶奪罪”,其含義當然就不必限于侵犯財產數(shù)額較大構成的盜竊、詐騙、搶奪罪的范圍,即使侵犯財產數(shù)額不大,尚未構成犯罪的盜竊、詐騙、搶奪行為,也可能轉化為搶劫罪。因此,“兩高”發(fā)布的《關于如何適用刑法第153條(79刑法)的批復》規(guī)定:“被告人實施盜竊、詐騙、搶奪行為,雖未達到‘數(shù)額較大’,但為窩藏贓物、抗拒逮捕或者毀滅罪證而當場使用暴力或以暴力相威脅,情節(jié)嚴重的”,可以按照搶劫罪論處。

二、排他律規(guī)則

排他律規(guī)則,又稱明示其一排斥其余規(guī)則,即刑法術語或者原則列舉的幾個特指事項或者例外情況,意味著排除了沒有被列舉的其他事項或者情況,除非刑法另有不同的明文規(guī)定。

排他律解釋規(guī)則一般適用于采用“明示列舉式”立法技術的刑法文本及其語詞含義的解釋。立法者運用“明示列舉式”的立法技術時,往往以個別化的方式描述性、列舉性地規(guī)定構成要素。“明示列舉式”的犯罪構成要素描述能夠提供理解立法旨意的“實質指導形象”,可以清楚、直接、具體、確定地界定刑法干預的范圍,凡不屬于“明示列舉式”犯罪構成要素列舉的事項,在適用解釋時則根據(jù)“明示其一排斥其余”的規(guī)則,當然地被認為排除在刑法適用范圍之外。排他律適用于“明示列舉式”的犯罪構成的典型解釋當屬對我國現(xiàn)行刑法第17條第2款相對刑事責任年齡的解釋。該條文明確列舉了已滿14不滿16周歲的未成年人承擔刑事責任的8種犯罪,從而排除了對已滿14不滿16周歲的未成年人追究其實施的其他犯罪的刑事責任的可能性。

排他律規(guī)則要求“明示其一排斥其余”,但“明示其一排斥其余”不能混同于“明示排斥默示”。所謂“明示排斥默示”,是指根據(jù)法律文本對某種要素的明文規(guī)定推導出其他沒有明文規(guī)定該種要素的法律文本不含該種要素。迄今為止,“明示排斥默示”作為一種體系解釋的具體規(guī)則并沒有為刑法適用解釋論所普遍接受,我們不能借口“明示排斥默示”,從刑法條文關于某種犯罪的構成要素的明文規(guī)定之中,當然地推導出其他沒有明文規(guī)定此種構成要素的犯罪就一律排斥該構成要素。例如,我們不能從我國現(xiàn)行刑法第172條非法持有假幣罪規(guī)定了“明知”要素這一前提出發(fā),依據(jù)所謂“明示排斥默示”規(guī)則,當然地推論其他沒有明文規(guī)定“明知”要素的持有型犯罪就不需要證明“明知”。在筆者看來,立法者之所以明文規(guī)定只有出于“明知”而持有假幣的才能構成持有假幣罪,是因為作為該罪持有對象的“假幣”具有以假亂真、不易識別等特點,容易出現(xiàn)無意持有假幣的情況,因而需要在立法中對“明知”要素予以特別明示。而其他持有型犯罪構成之所以沒有特別明示“明知”要素,則是因為立法者根據(jù)經驗與常識判斷,這些持有型犯罪的持有物本身往往就是違禁品,而且容易辨識,因過失而無意中持有或者在無過失的情況下被人載贓而持有的,當然不具有可罰性,持有這些特定物品而構成犯罪必須出于故意和“明知”,是一個不言自明的常識。我們在適用解釋持有型犯罪構成時,既不能拘泥于所謂的“明示排斥默示”的形式邏輯規(guī)則而進行抽象的推論,也不能完全拘泥于刑法條文是否規(guī)定“明知”據(jù)以判斷是否實行嚴格責任,而必須運用法律意識、生活經驗和自由裁量權對具體犯罪的犯意要素進行符合生活邏輯的思維與判斷。如果根據(jù)沒有形成共識的所謂“明示排斥默示”規(guī)則,借口刑法條文字面上沒有明文規(guī)定“明知”要素,斷言持有型犯罪是不需要出于“明知”或者不需要證明“明知”的嚴格責任犯罪,必然蘊涵著冤枉無辜、客觀歸罪的巨大危險。

三、只含同類規(guī)則

只含同類規(guī)則,即當刑法語詞含義不清時,對附隨于確定性語詞之后的總括性語詞的含義,應當根據(jù)確定性語詞所涉及的同類或者同級事項予以確定。

作為體系解釋的基本原則,只含同類規(guī)則依附于作為“類比推斷的立法方法”而產生。所謂“類比推斷的立法方法”,是指刑事立法技術上“在罪狀中列舉刑法打擊的若干重點情形之后,采用‘或者其他’、‘以及其他’等詞語將相關的類似情形劃入刑法打擊的范圍。這種方法的實質是避免掛一漏萬,防止因列舉不全而導致懲治犯罪時無法可依。”(注:宗建文:《刑法機制研究》,中國方正出版社2000年版,第74~75頁。)但是,事實上,即使是一個試圖將處罰的所有可能的先決條件都逐條列舉的法律文本,仍然可能是不完整的,不能完全周延行為類型的范圍,并體現(xiàn)立法者的對行為的不法屬性的規(guī)范與價值判斷。因此,立法者就必然會在“明示列舉式”描述方式之外,運用具有一定邏輯抽象性與規(guī)范評價性的一般概念和規(guī)范術語,描述應受刑罰處罰的行為的典型特征,從而在封閉性的描述性犯罪構成之外,形成具有一定開放性的描述性構成要件以及規(guī)范性構成要件。(注:陳興良:《本體刑法學》,商務印書館2001年版,第224~225頁。)由于犯罪形態(tài)的復雜性、多樣性和流變性,立法者事實上不可能完全運用“明示列舉式”的立法方法予以精確、具體、周延的類型化規(guī)定,而必須運用類比推斷的方法,既明確列舉實踐中常見的、典型的構成要件要素,為多數(shù)情況下適用刑法提供確定的法律依據(jù),又堵截性地概括規(guī)定其他可能的構成要件要素,立法上往往表現(xiàn)為,刑法法條經常在運用確定性語詞具體列舉幾項特定情形或者事項后,附隨一個諸如“以及其他”、“或者其他”之類的總括性語詞,以嚴密刑事法網(wǎng)、嚴格刑事責任、周延法益保護。

根據(jù)只含同類規(guī)則,司法者在適用解釋刑法時,應當通過與法條在罪狀中明確列舉的構成要件要素的類比推斷,明確地界定該總括性構成要件要素的內涵,從而滿足刑法明確性與確定性的要求。為了避免解釋的隨意性,解釋時應根據(jù)類比的對象而定,即“或者其他”之前的情形是參照物,與其基本相當?shù)那樾尾趴杀唤忉尩健捌渌边@一用語的內涵之中。按照只含同類規(guī)則,這種總括性語詞的含義只限于未被明確列舉的性質、情狀與具體列舉的情形或事項類同或基本相當?shù)钠渌樾位蚴马?,而不包括不類同或不相當?shù)钠渌樾位蚴马棥?注:儲槐植:《美國刑法》,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45~46頁。)

只含同類規(guī)則對總括性語詞與確定性語詞之間的類同性的要求,主要是指兩者在事項或情形屬性方面的類同。其典型解釋例之一就是我國現(xiàn)行刑法第114條、第115條所規(guī)定的“以其他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的解釋。根據(jù)只含同類規(guī)則,這里所謂“其他危險方法”,只能是指未被我國現(xiàn)行刑法第114條、第115條明確列舉但又與放火、決水、爆炸、投放危險物質的危險方法的危險性基本相當?shù)钠渌磺蟹椒ǎ话ㄅc這些危險方法的危險性明顯不相當?shù)钠渌赡芡瑯訉е虏惶囟ㄈ藛T傷亡或者公私財產損失的行為。(注:2003年5月15日“兩高”發(fā)布的《關于辦理妨害預防、控制突發(fā)傳染病疫情等災害的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1條規(guī)定:“故意傳播突發(fā)傳染病病原體,危害公共安全的,依照刑法第114、115條第1款的規(guī)定,按照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定罪處罰。”依照司法解釋制作者的邏輯與判斷,凡“故意傳播突發(fā)傳染病病原體”的行為的,即具有與放火、爆炸、決水、投放危險物質等危險方法相當?shù)奈kU性。該《解釋》故意規(guī)避適用刑法第330條妨害傳染病防治罪,把故意傳播突發(fā)傳染病病原體的行為解釋為以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是否違反只含同類規(guī)則對危險方法的危險性的規(guī)則,是否具有“避輕(罪)就重(罪)”的嫌疑,頗值商榷。)

四、嚴格解釋規(guī)則

刑法文本的解釋必須采用以文義解釋為基本方法的嚴格解釋,應當盡可能根據(jù)對該刑法語詞的通常字面含義進行不違背社會情理的解釋,除非根據(jù)立法原意不得不進行不同的解釋。

嚴格解釋規(guī)則是罪刑法定原則的當然要求?!斗▏谭ǖ洹吠▌t第111-4條明確規(guī)定:“刑法典應嚴格解釋之?!?注:《法國刑法典》,羅結珍譯,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1995年版,。)依據(jù)這一嚴格解釋規(guī)則,“負責適用刑法的法官無權將其擴張至立法者并未指明的情況。凡是法律沒有明文規(guī)定的行為均不受懲處。即使某一相類似的行為,情節(jié)甚至可能還要輕一些,但因為有規(guī)定而受到懲處,對法律沒有規(guī)定的行為仍不得懲處?!?注:[法]卡斯東·斯特法尼等:《法國刑法總論精義》,羅結珍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140頁。)即使是強調法官自由裁量和適用解釋的英美法系同樣堅持“刑事法律必須被嚴格地加以解釋,以排除刑事法網(wǎng)適用上的不公正”。(注:儲槐植:《美國刑法》,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年版,第45頁。)

但是,刑法適用解釋到底該嚴格到什么程度,卻不存在固定不變的標準,而應當結合罪刑法定及其價值旨趣的發(fā)展而與時俱進地予以確定。在形式的罪刑法定主義盛行的時代,法的安全性、確定性和可預測性以及形式合理性成為刑事法治的基本訴求,刑法適用解釋論因而采取以絕對的嚴格解釋為基本立場的主觀解釋論或形式解釋論,試圖嚴格尊重和忠實于立法者通過刑法文本表現(xiàn)的立法意思。20世紀初實質的罪刑法定興起以后,法的靈活性、動態(tài)性和周延性以及實質合理性一度成為刑事法治的基本價值,刑法適用解釋論因而多采相對自由解釋的客觀解釋論或實質解釋論,試圖通過刑法適用解釋發(fā)現(xiàn)刑法文本現(xiàn)在應有的客觀的意思,使刑法與時俱進,隨著時代的發(fā)展而發(fā)展。當代的罪刑法定則兼顧形式合理性與實質合理性的雙重訴求,強調在確保最低限度的形式合理性以及法的確定性、安全性與可預測性的同時,通過適當?shù)慕忉?,發(fā)現(xiàn)刑法文本現(xiàn)在應有的客觀的意思,滿足實質合理性與法的靈活性的需要。

當代刑法適用解釋論視野中的嚴格解釋規(guī)則,既不強求法官對刑法文本進行逐字逐句的嚴格解釋,“法官始終可以依據(jù)立法者的思想與意圖,以訂正某一法律條文在事實或語句上的錯誤。”(注:[法]卡斯東·斯特法尼等:《法國刑法總論精義》,羅結珍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143頁。)亦不排斥運用文義解釋法以外的論理解釋方法進行相對自由的解釋,甚至不絕對禁止在必要時根據(jù)立法原意、立法目的進行不利于被告的擴張解釋,因為“刑法嚴格解釋規(guī)則并不強制刑事法官僅限于對立法者有規(guī)定的各種可能的情形適用刑法。只要所發(fā)生的情形屬于法定形式范圍之內,法官均可將立法者有規(guī)定的情形擴張至法律并無規(guī)定的情形?!?注:[法]卡斯東·斯特法尼等:《法國刑法總論精義》,羅結珍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143頁。)

堅持嚴格解釋規(guī)則的關鍵在于合理地界定擴張解釋與類推解釋。作為一種在一定程度上游離于嚴格解釋規(guī)則之外的相對自由的刑法適用解釋,擴張解釋必須受到嚴格的限制,刑法文本的“可能的詞義”應當成為擴張解釋最大的邊界范圍,超越此一界限的解釋就是罪刑法定原則所禁止的類推解釋。但是,由于法治背景的不同、罪刑法定價值旨趣的變化,同一語詞的解釋結論究系擴張解釋抑或類推解釋,往往又實在無法形成共識。當年德國法官認為電能不是1870年《德國刑法典》所指的財物,如果將盜竊電能解釋為盜竊罪,就是罪刑法定所禁止的擴張解釋。而法國和日本法院則認為電能雖然是一種無形財產,但與有形財產一樣具有價值,可以被人占有和使用,因而也是刑法所保護的財產,將盜竊電能解釋為刑法所禁止的盜竊罪仍然是罪刑法定所許可的擴張解釋。(注:[法]卡斯東·斯特法尼等:《法國刑法總論精義》,羅結珍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143頁。)在我國刑法適用過程中亦存在類似的爭論。近年來,我國一些地方相繼發(fā)生一些酒吧老板利用酒吧組織掩護“靚仔”與男同性者進行淫亂活動的案件,圍繞著這些案件的定性,司法實踐與刑法學理產生嚴重分歧。有人基于對罪刑法定原則的教條主義和形式主義的理解,將我國現(xiàn)行刑法第358條規(guī)定的組織賣淫罪絕對嚴格地解釋為組織女性向男性提供以金錢或者財物交換為前提的性服務的行為,而不包括組織男性向女性或者組織同性之間提供以金錢或者財物交換為前提的性服務。因此,盡管論者也承認組織“靚仔”與男同性戀者進行淫亂的行為嚴重妨害社會風化,但是根據(jù)罪刑法定原則“法無明文規(guī)定不為罪”的要求,仍然不得將這樣的行為適用解釋為組織賣淫罪,否則即為罪刑法定所禁止的類推解釋。(注:1998年11月26日成都市公安局查處的“紅蝙蝠茶屋”老板黃某涉嫌組織、容留男性進行同性性交易案,最終即在檢察機關征詢專家意見后因“找不到適用法律的依據(jù)”而退回公安機關,公安機關隨后相應解除了對犯罪嫌疑人黃某的取保候審?!獏⒁姡骸度珖桌孕越灰装赋钒浮罚侗贝蠓芍芸?999年第2卷第3期。)

在筆者看來,賣淫的語詞含義是以金錢或財物交換為前提的淫亂活動。賣淫通常是指女性向男性賣淫,但賣淫的語詞可能含義也包括雖屬少見但又不能完全排除的男性向女性或者同性之間的賣淫。將“靚仔”向男同性戀者提供有償性服務的行為解釋為賣淫,并未超出賣淫可能具有的最大語詞含義范圍,也未超出國民對組織賣淫罪犯罪構成的預測可能性的范圍,而且亦完全符合刑法設置并懲治組織賣淫罪以保護社會風化和公序良俗的立法目的。這樣的解釋并非罪刑法定原則所禁止的類推解釋,而是罪刑法定所許可的擴張解釋,盡管解釋結論不利于被告人。

罪刑法定原則要求刑法適用解釋必須在刑法文本可能的詞義范圍內進行。但是,必須指出的是,“刑法中的詞義表明了允許的解釋與不允許的類推之間的界限,這一事實并不意味著,解釋在任何情況下均可達到詞義界限的最寬點。犯罪構成要件的表述往往比立法者所設想的適用范圍要寬些,在此等情況下,法律解釋者的任務是通過‘目的論的縮減’對一些概念作符合目的的限制性解釋,使得法律意志受到尊重?!?注:[德]漢斯·海因里?!ひ说龋骸兜聡谭ń炭茣?,徐久生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01年版,第198頁。)亦即,刑法適用解釋在進行必要的擴張解釋的同時,亦得結合立法目的進行必要的限制解釋。與擴張解釋的結論一樣,限制解釋的結論既可能有利于被告人,也可能不利于被告人。前者的典型司法解釋是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盜竊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4條關于“多次盜竊”與第8條關于“盜竊金融機構”的解釋,(注:該《解釋》第4條將作為盜竊罪犯罪構成定量標準的“多次盜竊”限制解釋為“1年內入戶盜竊或者在公共場所扒竊3次以上”,而第8條則將作為盜竊罪適用死刑法定情節(jié)的“盜竊金融機構,數(shù)額特別巨大”限制解釋為“盜竊金融機構的經營資金、有價證券和客戶的資金等,如儲戶的存款、債券、其他款物,企業(yè)的結算資金、股票,不包括盜竊金融機構的辦公用品、交通工具等財物的行為?!?后者的典型司法解釋是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交通肇事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5條和第6條關于交通肇事后“因逃逸致人死亡”的解釋。(注:該《解釋》第5條將“因逃逸致人死亡”解釋為“行為人在交通肇事后為逃避法律追究而逃跑,致使被害人因得不到救助而死亡的情形”,第6條又要求“行為人在交通肇事后為逃避法律追究,將被害人帶離事故現(xiàn)場后隱藏或者遺棄,致使被害人無法得到救助而死亡或者嚴重殘疾的,應當分別依照刑法第232條、第234條第2款的規(guī)定,以故意殺人罪或者故意傷害罪定罪處罰。”)但是,無論是有利于被告人的限制解釋,還是不利于被告人的限制解釋,其解釋結論必須和擴張解釋一樣,不得逸出被解釋的法律文本及其語詞可能具有的含義范圍,限制解釋只是在此范圍內對法律文本及其語詞含義進行符合立法目的的縮減和限制。

五、正確解釋規(guī)則

近年來,隨著我國法治進程的不斷推進特別是無罪推定和罪刑法定原則的確立,曾經被我國傳統(tǒng)人治社會奉為圭臬的“寧枉不縱”、“罪疑從有”、“罪疑從掛”乃至于“罪疑從重”等有罪推定觀念、做法不斷遭到否定,流行話語轉而強調在刑事訴訟證明過程中,如果對案件事實的認定遇到難以厘清的疑問或疑慮,不能達到排除合理懷疑地證明被告人有罪的證明程度的,則作有利于被告人的認定,以避免事實認定可能出現(xiàn)的不利于被告人的錯誤,這就是以“罪疑從無”、“罪疑從輕”為基本標志的“存疑有利被告”原則。出于對無罪推定和罪刑法定原則的誤解,我國刑法學界也有人主張將“存疑有利被告”原則擴展適用于刑法文本的適用解釋,強調在刑法文本的含義存在疑問或出現(xiàn)歧義時根據(jù)“存疑有利被告”原則,實行“罪疑從無”、“罪疑從輕”。(注:例如,在劉海洋“傷熊”案件如何適用刑法適用的探討過程中,有人認為,劉海洋傷害的黑熊是動物園圈養(yǎng)的珍稀動物,而非野外生存的野生動物,所以不能認為是傷害珍貴瀕危野生動物;黑熊是刑法規(guī)定的珍貴瀕危野生動物,而不是一般的財物,故意傷害黑熊的,因而不能以故意毀壞財產罪論處。即使黑熊能夠被解釋為一種特殊的財物,由于黑熊是“無價之寶”,不能具體確定其財產價值,而刑法規(guī)定的故意毀壞財物罪只具有“數(shù)額較大”和“數(shù)額巨大”兩種情形,因而也不能對應適用。刑法對劉海洋傷熊行為既然沒有明文規(guī)定,根據(jù)罪刑法定原則的要求,所以應當予以無罪處理?!獏⒁姀埫骺骸缎谭ɡ碚撝械膹妱菰捳Z分析》,載北京大學法學院編:《北大法學論壇》第一輯之《程序的正統(tǒng)性》,法律出版社2003年版,第156頁。)與此同時,作為對這種“存疑有利被告”的強勢話語的逆反,也有學者明確地提出了“存疑有利被告”只適用于事實疑問的認定而不適用法律疑問的澄清,絕對排斥“存疑有利被告”原則對刑法文本解釋的規(guī)制。(注:例如,張明楷教授認為,刑法典是正義的文字表述,而不是任人嘲笑和批判的對象。當刑法存在疑問或爭議時,應當依據(jù)一般的法律解釋原則,消除疑問,而非一概作出有利于被告人的解釋。刑法適用解釋的任務就是盡量以善意將條文用語朝著正義的方向進行解釋,通過解釋使刑法的實然規(guī)定貼近應然,從而成為良法、正義之法。——參見張明楷:《刑法的基本立場》,中國法制出版社2002年版,序說第2~3頁、第51頁。)

筆者認為,刑法適用解釋對刑法文本含義的闡釋和重構,不僅體現(xiàn)為在刑法文本的規(guī)定不甚明確的情況下通過適當?shù)年U釋性活動使文本含義明確化和具體化,而且在于當刑法文本的含義存有疑問或者歧義時通過適當?shù)慕忉屖刮谋竞x得到澄清和統(tǒng)一。一般說來,“在法律有疑問的情況下,……法院并不能因此而免于適用法律,法院也無義務一定要采取‘有利于犯罪人的限制性解釋’。如同在法律的規(guī)定不甚明確的情況下一樣,法官應當首先借助于一般的解釋方法(預備性工作、傳統(tǒng)與理性材料),從中找到法律的真正意義?!?注:[法]卡斯東·斯特法尼等:《法國刑法總論精義》,羅結珍譯,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8年版,第140頁。)“在對法律規(guī)范的解釋方面,法院不是選擇對被告人最為有利的解釋,而是選擇正確的解釋?!?注:[德]漢斯·海因里希·耶塞克等:《德國刑法教科書》,徐久生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01年版,第196頁。)“重要的是法律的適用者要努力查明法律的理智的意思?;诖擞^點,根本就不存在所謂的擴充解釋,而只存在準確的解釋。”(注:[德]漢斯·海因里希·耶塞克等:《德國刑法教科書》,徐久生譯,中國法制出版社2001年版,第196頁。)可見,刑法適用解釋原則上不能適用“存疑有利被告”原則,從而“使得法官有義務從諸多解釋法律的可能性中選擇一個有利于被告人的可能性(即在疑罪情況下作對被告人有利的法律解釋)?!?注:[德]漢斯·海因里?!ひ说龋骸兜聡谭ń炭茣罚炀蒙g,中國法制出版社2001年版,第190頁。)也就是說,在刑法文本含義存在疑問或者歧義時,法官不是根據(jù)“存疑有利被告”原則作出對被告人有利的解釋,而是運用適當?shù)慕忉尷碚摗⒔忉尫椒ê徒忉屢?guī)則,對刑法文本作出理智、正確和準確的解釋,這種解釋結論可能有利于被告人,也可能不利于被告人。

但是,筆者又認為,刑法適用解釋并不絕對排斥“存疑有利被告”原則的適用。刑法文本含義的疑問或者歧義產生的根源在于刑法文本的漏洞,這種漏洞可以分為法內漏洞和法外漏洞。法內漏洞可以通過法官適當?shù)闹貥嬓越忉尰顒佑枰蕴钛a,但是,罪刑法定對法官造法機能的嚴格禁止,決定了法外漏洞則不可能經由法官的適用解釋予以填補,而必須啟動立法程序或者至少進行立法解釋才能予以補充。例如,我國現(xiàn)行刑法第263條規(guī)定了搶劫罪的8種加重處罰情節(jié),其中包括“冒充軍警人員搶劫”。在適用解釋上,“冒充軍警人員搶劫”,通常是指不具有軍警身份的人員假冒軍警人員進行搶劫,當然也可以擴大解釋為具有特定軍警身份的軍警人員冒充其他特定軍種、警種、軍銜或級別的軍警人員公然進行搶劫。但是,如果軍警人員利用自己真實的軍警身分、軍警特權明火執(zhí)杖、公然搶劫的,則顯然超越了“冒充”一詞可能具有的最大含義范圍,甚至已經完全悖離了“冒充”一詞的應有含義,因而無法被擴張解釋為“冒充軍警人員搶劫”,而我國現(xiàn)行刑法第263條對加重處罰情節(jié)“明示列舉式”的設置,客觀上又排除了對軍警人員公然搶劫以總括性加重處罰情節(jié)論的邏輯可能。因此,雖然軍警人員公然搶劫的危害程度不亞于“冒充軍警人員搶劫”,但是如果其行為不符合法定的其他7種加重處罰情節(jié)的,仍然不得適用加重法定刑,而只能適用搶劫罪的基本法定刑,即只能對軍警人員公然搶劫作出有利于被告人的解釋。(注:軍警公然搶劫能否被解釋為“冒充軍警人員搶劫”的問題,凸現(xiàn)了刑事立法技術的重要性。如果立法者能夠審慎地選擇使用諸如“明示列舉”、“類比推斷”、“原則例示”等不同的立法方法,恰當?shù)嘏渲妹枋鲂?、?guī)范性、封閉性、開放性犯罪構成,原本可以避免許多不該出現(xiàn)的法律漏洞。)

六、生活邏輯規(guī)則

為了實現(xiàn)對刑法文本的正確解釋,生活邏輯必須參與刑法適用解釋。生活邏輯規(guī)則要求結合生活經驗與常情常理等來自于民間的經驗知識闡釋和說明體現(xiàn)官方知識的刑法文本的抽象規(guī)則。雖然嚴格解釋原則要求以平義解釋為刑法適用解釋的基本方法,但刑法語詞含義的抽象性、多樣性、可變性以及邊緣地帶含義的模糊性,決定了嚴格根據(jù)語詞通常字面含義進行嚴格的形式解釋,在保障刑法的安全性和可預測性的同時,亦必然蘊涵著犧牲刑法適用的合理性和正當性的巨大危險。刑法適用解釋因而必須超越形式的解釋論而根據(jù)生活邏輯和經驗知識進行實質合理的解釋,以彌補作為一種官方知識的抽象刑法規(guī)則的不足。(注:正是基于對生活邏輯、常情常理、民間知識的尊重,在20世紀80-90年代后的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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