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文學正走向豐饒與寬廣

兒童文學正走向豐饒與寬廣中國原創(chuàng)童書在意大利國際書展廣受青睞。新華社記者

金馬夢妮攝近年來，中國童書出版市場急速擴容。數據顯示，2013年，中國童書零售市場監(jiān)控銷售碼洋為19.36億元，2022年已增至218億元。童書各個細分門類中，兒童文學類圖書的銷量長期獨占鰲頭，2022年監(jiān)控銷售碼洋為45.7億元。如同一座城市的成長高度，不僅僅是由摩天大樓決定一樣，我們自然也不能簡單地用產業(yè)數據來作為衡量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與出版的唯一尺度。不過，21世紀以來，中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與出版確實在彼此依存、頻繁互動中取得了各自的發(fā)展。一方面，兒童文學出版高速產業(yè)化的進程，從根本上改變了兒童文學作品在20世紀末所面臨的小讀者“大規(guī)模逃逸，無人喝彩”的尷尬局面，讀者和市場所迸發(fā)的巨大熱情為兒童文學提供了廣闊的生長空間，童年主體意識在創(chuàng)作中不斷得到強化。另一方面，產業(yè)利潤的誘惑也曾讓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在一段時間內，過度流連于校園幽默小說、探秘小說、玄幻小說等類型化寫作，部分作品同質化傾向嚴重。新時代以來，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和出版界對兒童文學的使命價值有了更深入的思考，開啟了新的拓展與探索。當下，認真思考如何更好地表現少年兒童成長的新現實、建構少年兒童精神的新內涵、呈現更高遠的文學新氣象，探尋兒童文學高質量發(fā)展的新路徑，成為新時代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者與出版者的努力方向。書寫少年兒童的心靈史和精神成長史從題材內容層面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正在朝多向度拓展，關注現實，承續(xù)歷史，傳遞文化自信。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不再過度聚焦都市兒童日常的校園和家庭生活，作家們的筆觸不斷伸向當代社會生活的多個層面，國家的建設成就、科技創(chuàng)新、留守兒童的成長經歷、鄉(xiāng)村教育振興、雪域邊關、田野自然、生命教育、少數民族人文風俗等內容，在兒童文學作品中都得到大量呈現，《巴顏喀拉山的孩子》《雪山上的達娃》《馴鹿六季》《樺皮船》《風箏是會飛的魚》《逐光的孩子》《鯉山圍》《冷湖上的擁抱》《一百個中國孩子的夢》《陳土豆的紅燈籠》《我的影子在奔跑》《上學謠》《念書的孩子》等一批優(yōu)質作品涌現。這些作品以兒童文學獨有的方式，感應社會生活的脈動，不僅講述著新時代不同地域場景、社會背景中的童年成長，給予孩子們情感的撫慰和向光生長的力量，也努力通過童年之眼透視社會文化和成人世界的豐富光影，拓展了兒童文學反映生活的寬度與厚度。這些作品所呈現的鮮活童年故事，匯聚起來就是當代語境下紛繁立體的童年圖景，也是一部新時代中國少年兒童的心靈史和精神成長史。同時，回到歷史的縱深處，回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經由故事、經由文學的審美，向孩子傳遞我們民族共同的歷史記憶、文化認同和文化自信，是近年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中另一個帶有普遍性的趨向。對時光深處的回望，既包括以紅軍長征、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解放戰(zhàn)爭等中華民族歷史上重要歷史事件為背景的童年生活書寫，也包括對個人童年的深情回顧。前者如《少年的榮耀》《琴聲飛過曠野》《火印》《將軍胡同》《野蜂飛舞》《最后的比分》《紙飛機》等，都是書寫特定宏大歷史事件中兒童的命運和生活，以文學的方式為孩子們解讀歷史，傳遞不容忘卻的民族歷史記憶，書寫歷史波瀾中信仰的力量和人性之善、人情之美；后者如《吉祥時光》《耗子大爺起晚了》《有鴿子的夏天》《阿蓮》《童年河》《嗩吶王》等，則是講述作家個人記憶和文學想象中“從前的童年”，敘寫因歲月漸行漸遠而變得越發(fā)濃稠的親情、友情，跟孩子們分享生活饋贈的感動與感悟。綿延數千年的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承載著我們民族古老的文化氣息和深沉的精神追求。用當代眼光和文學手法，“復活”中國上古神話、民間傳說、漢字、詩詞、文物中具有傳承價值的文化元素與古典韻味，并將其與當代中國孩子的現實生活巧妙融合，是近年來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的一種新路徑?！秾ふ音~王》《蘇武牧羊》等作品富有生命哲思，將蘊藏在自然與歷史中那些能指引人生的恒常之理傳遞給孩子。一些作品以非物質文化遺產的活態(tài)傳承為故事背景，帶領今天的小讀者在故事中開啟新時代的文化尋根之旅。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延續(xù)著我們民族的精神血脈，蘊含著強化民族文化認同的強大力量。今天的兒童文學作家們正以自己的才情和活力，帶領小讀者真誠地參與和傳統(tǒng)的對話。從作家隊伍層面看，兒童文學在新時代出現了四代作家共謀發(fā)展的繁榮局面，他們已經構成當下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繁盛的脈絡，為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注入蓬勃生機，讓人們看到中國兒童文學不斷創(chuàng)新、更加繁茂的無限可能。特別是眾多文學名家的加盟，成為令人矚目的現象。張煒、徐貴祥、鮑爾吉·原野、肖復興、徐則臣、周曉楓等數十位作家，帶著各自的文學經驗和人生見識，開始為孩子們寫作，給兒童文學增添了新的文學景觀和文化視野。同時，兒童文學的獨特性，對他們既有的寫作經驗也是一種挑戰(zhàn)與激活，并深化他們對童年的理解。從國際傳播層面看，中國兒童文學正加快融入國際兒童文學新格局的構建，努力以兒童文學獨有的情感表達和敘述視角講好中國故事。其中，版權輸出項目數量穩(wěn)步增長。主要少兒出版機構積極參與國際兒童讀物聯盟組織的各項活動，參加各類國際書展，組織跨國文化交流、作家交流、作品展覽，將越來越多的中國優(yōu)秀兒童文學作品推介到國際市場。數據顯示，2016年，中國少兒出版物輸出國外版權總項目數為9811種，2022年增至12770種。其中，展現中國深厚文化底蘊、書寫中國孩子童年生活的兒童文學類圖書和圖畫書占比最大。而且，在國際重要兒童文學獎項評選中，經常出現中國作家和研究者的身影。培養(yǎng)孩子們感受愛與美的能力綿長深厚的歷史和豐富多元的現實生活，為兒童文學提供了廣闊的書寫空間，表明兒童文學巨大的可能性。無論面對巨變的當下，還是恢宏的歷史，兒童文學創(chuàng)作都理應密切追蹤、滿懷熱切地探尋新的題材。不過，如果想僅憑新鮮的題材取勝，而停滯在匆促、淺表的書寫，那無異于在題材上慌張地“跑馬圈地”，徒然損耗創(chuàng)作和出版資源。也許在書寫和出版之前，我們都應該更沉靜、更誠摯地走近孩子，抵達童年的現場，磨礪“發(fā)現兒童”的能力，并能從不同時代、不同地域、不同樣貌的童年故事中，探尋并傳達生命的普遍經驗，培養(yǎng)孩子們感受愛與美的能力，讓他們帶著從作品中尋得的熱情、信念、理性和篤定，開啟人生的遠行。兒童文學是孩子們在生命之初最早接觸的文學樣式，所以她首先是語言的藝術，理應是給孩子提供高質量母語學習機會的最好文學樣式。同時，與其他種類的文學一樣，兒童文學要有追尋永恒的文學品質，摒棄藝術上的惰性，在不斷探索和自我超越中生長。唯有如此，兒童文學作品才能真正成為孩子們童年記憶中不滅的火種，照亮孩子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