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民間歌詩習俗的養(yǎng)成機制

彝族民間歌詩習俗的養(yǎng)成機制

作為一個典型的詩族，彝族人民在節(jié)日、婚禮、葬禮、結(jié)婚、結(jié)婚、結(jié)婚、家譜和調(diào)解等方面有許多口頭民謠。在廣大彝區(qū),長老、畢摩、巫師能晝夜滔滔不絕地演述洪水泛濫、開天辟地、六組分支等神話古歌,即使是普通的彝民,在日常生產(chǎn)、生活中,也離不了歌謠。彝人的日常敘事,屬于一種詩性“唱述”,他們藉歌達意,以歌傳情,以歌擇偶,以歌連理,以歌慶生,最后以歌送靈歸祖?？傊?歌謠伴其一生,對于彝人來說,沒有歌謠的日子是難以想象的。彝族詩論家布麥阿鈕在《論彝詩體例》中說:“還有的詩歌,它能表達,對父的尊敬,對母的孝心,對子的愛護,對妻的真情,對老的敬重,對長的虛心。還有的詩歌,它能表達出,夫妻的和睦,青年的愛憎,朋輩的友誼,男和女之間,相互的真誠?！币妥迕耖g歌謠及其歌詩傳統(tǒng),具有文學意義上的詩性藝術美,是彝族傳統(tǒng)深層詩性智慧的詩化碩果,更是彝族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傳承方式之一。彝族浩如煙海的經(jīng)籍詩歌及其詩化經(jīng)唱,是彝族傳統(tǒng)信仰、道德、價值觀的神圣詩學載體及其詩性文化本身。一、勞動歌的傳承“在藝術的領域,再沒有別種藝術,像詩歌那樣能無限制地支配著無限制的材料。不論是外界或內(nèi)在的現(xiàn)象,詩歌從來沒有不能將它們捉住與表出的;而且它的工具——就是語言的形式——又是一切人們所能取得與熟悉的,同時它又能夠達到最復雜和精致的審美的完成?！?P205)格羅塞這里所說的詩歌捉住和表達的“外界或內(nèi)在的現(xiàn)象”,應指詩歌的題材,而達到“最復雜和最精致的審美”的詩的語言,就是詩的形式和載體。詩歌就是這樣由外在的詩體語言和內(nèi)在的詩性思維,緊密結(jié)合而成的一種藝術審美過程及其結(jié)果,彝族口頭傳統(tǒng)歷史悠久,底蘊豐厚,除少量散文體民間傳說故事外,其余民間口承傳統(tǒng)均以“詩的形式”傳承著。一切有關天地開創(chuàng)、萬物起源、族群遷徙、部落爭戰(zhàn)、英雄史詩、宗教信仰、情戀傳奇等等記錄和反映民族重大歷史遭遇、文化命運、社會禮俗的民族文化,無不以“詩體語言”得到嚴格的傳承,詩意般地被人們代代口耳相傳。彝族民間歌謠的種類異常豐富,按題材一般可分為勞動歌、儀式歌、習俗歌、情歌、苦歌、兒歌等。勞動歌和儀式歌是歌謠的始機,謳歌了彝人與自然間最淳樸的關系,其中彝族民間各類祭祀儀式歌謠,特別是創(chuàng)世古歌和人類起源神話,是彝族傳統(tǒng)的溯源思維和審美詩化的結(jié)果,更是彝族祀神崇祖意識形態(tài)外化的產(chǎn)物。只要一有歌舞,繁重和枯燥的勞作立馬化為詩情畫意的審美活動。彝族豐富的勞動歌,其勞動場域覆蓋了狩獵、耕作、建房等時空,云南楚雄武定有一首彝族攆山1歌這么唱:追麂子,撲麂子。敲石子2,燒麂子。圍攏來,作作作3。(P44)彝族民間攆山,主要以村寨為單位進行,有時甚至要舉寨出動參與吆喝驅(qū)趕,人們擊打著各種各樣的響器,唱著圍獵攆山歌朝統(tǒng)一的方向驅(qū)趕。獵物受驚后紛紛逃竄,而盡頭早設有各種扣子和禽網(wǎng),獵手在一旁持弓弩、槍械靜候,只要獵物一露頭便被獵獲,然后按“見者有份”的共享原則進行分配。有的在山上就地生火烤肉,人們圍攏來席地而坐,一邊“作作作”享用可口的野味,一邊開始誦唱歌舞。流傳在云南楚雄南華地區(qū)的《兄妹造天地》,(P66—67)唱述了天地的起始:古時沒有天,古時沒有地。格滋4天神他,丟下一個球,炸出兩兄妹。叫哥去造天,叫妹去造地。哥哥學蜘蛛,結(jié)網(wǎng)把天造。妹妹學藤樹,發(fā)芽把地造。妹妹縫地皮,團團縫一轉(zhuǎn)。哥哥來拉線,團團拉一圈。天與地拉攏,將好一樣大。地邊起皺折,就成山與河。大地有山河,山在四周圍,平地在中間。有意思的是,還演唱了哥哥因玩性大,把天造小了,妹妹很勤勞,地造得很大,天地合不攏,兄妹二人商量把地縮小,于是哥哥找來鉤藤刺做針,妹妹找來蘆葦草做線,將天與地拉攏合一塊的現(xiàn)實情節(jié)。因為兄妹兩人造天地有神功,“從此凡間人,把哥當天父,把妹當?shù)啬?永遠來祭祀?！?雍正)《云南通志》卷二十四:“黑乾夷,宣威有之。居深山密箐,婚配不用媒妁。男吹笙,女彈口琴,唱和相調(diào)悅而野會,歸語父母,始用媒聘迎婦歸?！?乾隆)湯大賓《開化府志》卷之九:“阿倮……婚姻悉聽男女自擇,含口琴,吹唱相悅,即為夫婦?！绷鱾髟谠颇隙肷娇h岔河一帶的彝族情歌《哥哥無嫂妹無夫》這樣唱到:(P260—261)豆腐開漿靠石膏,紙糊燈籠靠篾條,新打水桶靠木片,彝家成媒靠歌謠。燈盞無油哪有亮?雨不澆花哪有香?天上無云哪有雨?妹不連哥哪成雙?男大當婚女當嫁,說來又羞又不羞,哪根花針不拖線?哪根燈芯不抽油?樹上斑鳩叫咕咕,哥哥無嫂妹無夫,我倆都是半壺酒,何不倒攏做一壺?這首情歌自由運用“比”、“興”修辭開篇,巧妙采用反詰句形式謀篇布局,以大量的排比形式來鋪墊“哥妹連心成一家”的題旨,無疑更加深了肯定和確定的程度。同時,以“情妹”的女性口吻來進行訴唱,沒有文人騷客忸怩故作之嫌,像溪水汩汩渾然天成,性情大膽率真,體現(xiàn)出彝族青年對愛情和婚姻的真摯追求?！疤_”5歌:(P467)月亮出,大火著6;圍著火,來跳腳。塵土飛,鞋子脫;大家唱,多快活,手拉手,使勁跺。月亮落,管不著。兒歌的特點是每句都行韻,便于朗朗上口,語言全部采用平鋪直敘手法進行,便于記憶,同時保持著歌舞一體的復合特點,誦唱時要求舞蹈肢體語匯的積極參與,所以深得孩子們的喜愛。在篝火邊,隨著歡樂的人群,兒童們唱起這首歌學跳腳,歌謠描寫了彝族民間代際之間歌舞傳習的真實場域,當大人們圍著篝火盡情歌舞時,對于孩童們來說,正是一種活態(tài)的即時“舞教”和現(xiàn)場“詩傳”,孩童們就這樣在旁懵懂蹣跚開始學跳學唱。大小涼山彝區(qū)有一種稱為“克智”的民間辯辭傳統(tǒng),意為“辯嘴”、“夸口”、“賽說”,是彝族民間口承語言民俗中的一朵奇葩,彝諺說:“克智如繁星,不可用數(shù)計”?！翱酥恰痹诒憩F(xiàn)形式上即可朗誦又可歌唱,間或誦,間或唱,采取誦唱兼行的方式,深受廣大彝民的喜愛。民間婚禮儀式往往是“克智”重要的傳承場,姻親雙方各派一位知識淵博,具有高超雄辯力的賽手,雙方賽手輪流登場,臨場誦唱即興創(chuàng)作的詩歌,互相辯駁、褒貶,引經(jīng)據(jù)典、盤古論今,以能“窮百家之詞,困眾人之辯”者為勝。(P188—189)彝族民間克智活動,賽手之間即興創(chuàng)作演唱詩歌,不僅斗智慧拼腦力,而且是一種浪漫的詩學活動,具有詩學意義上的藝術美育和文化傳承功能。“歌謠都是‘活在口頭上’,它的生命就在流動生展之中。給它一個寫定的形式,就是替它釘棺材蓋。每個人都可以更改流行的歌謠,但是沒有人有權更改《國風》或漢魏《樂府》。寫定的形式就是一種不可侵犯的權威?！?P24)彝族民間歌謠以其鮮活的形態(tài)廣泛流傳于人們口頭之間,它的生命就在其“流動的生展之中”,歌謠所依傍的各種傳統(tǒng)民間儀式和民俗活動,提供了歌謠誦唱賴以存活、傳習的重要時空場域。同時,彝族自古擁有卷帙浩繁的彝文經(jīng)籍,這些經(jīng)由數(shù)代畢摩書寫、記錄的寫定詩歌,也主要是出于口頭誦唱和演述的需要。二、現(xiàn)場講習與真實演述相結(jié)合的訴訟傳統(tǒng)彝族是一個古老的民族,作為其民間主要的宗教和文化傳習者,彝族歷代畢摩書寫并留下了珍貴的經(jīng)籍文化遺產(chǎn),“一個出色的畢摩,往往也是一個出色的歌手,他們不僅通曉各類彝文典籍,同時也擅長歌藝,‘操千曲而曉聲’?！?P33)縱觀彝族種類繁多、內(nèi)容豐富的彝文經(jīng)籍,我們發(fā)現(xiàn)它們擁有一個驚人的相同特征,即所有記述其歷史、宗教、社會、政治、軍事、文化、藝術、醫(yī)藥等內(nèi)容的彝文經(jīng)典,無一例外地都是用詩體語言寫就的,尤以五言體居多,這是彝族詩性智慧的集大成。不論是記錄創(chuàng)世、人類起源、部族遷徙和征戰(zhàn)的歷史篇《西南彝志》、《宇宙人文論》、《查姆》、《梅葛》、《六組分支》等,還是記述自然崇拜、祖靈崇拜的《指路經(jīng)》、《吾查們查》宗教祭祀類篇目,雖具有不可更改的寫定權威性,但均以詩歌的形式,在民間各種大大小小的儀式場域中被反復演唱。很多畢摩在各種大小民間儀式上,雖攜帶并擺現(xiàn)出各自相應的彝文經(jīng)書,但他們從小就以口耳相傳的方式,從老畢摩處學習演述、記憶和貫通了經(jīng)文內(nèi)容,將彝文經(jīng)籍擺出來只不過是神圣儀式的一個程序而已。按照畢摩傳說,據(jù)說這樣做主要是為了獲得畢摩神的護佑和神威,如此看來彝族經(jīng)籍文字僅僅是一種文化保存的書面文獻實體,以便使其在物質(zhì)層面上獲得一種至上的權威地位,真正重要的是畢摩的現(xiàn)場口頭唱誦和真實演述,他們與想象中的各種天地神靈、歷代祖靈通過唱誦溝通交流,以及他們與民眾通過聆聽接收信息之間的現(xiàn)場互動,構(gòu)成了彝族民間的歌詩傳統(tǒng)?！皩τ幸臀臅鴮懩芰Φ难菔鋈硕?文字的掌握無疑是他們解讀古雅深奧的史詩文本,掌握大量古代語匯的前提和條件;同時,在史詩的習得、傳承與演述能力的提高中,民間的歌詩傳統(tǒng)如敘事長詩、抒情長詩、儀式歌調(diào)等,尤其是口頭言語技巧如諺語、格言的嫻熟掌握與綜合運用,也產(chǎn)生了不可低估的影響?！?P14)畢摩舉婁布佗在其《詩歌寫作談》中說:“所有詩歌呀,用詩寫的書,邊寫邊要看,邊寫邊要念,這樣寫出的,讀來既好懂,字句也明白,這樣才完善?！币妥瀹吥逃斨?唄若(小畢摩)一般被要求先跟老畢摩口頭誦讀、演唱大量的口誦經(jīng),等記憶、誦唱到了嫻熟的程度,才逐步進行經(jīng)籍的謄抄和寫記。在口頭吟唱念誦到文本謄寫的傳習過程中,老畢摩的誦唱、歌調(diào)、表情、神態(tài)、手勢以及舉手投足等“聲教”與“身教”緊密結(jié)合在一起,最后在具體真實的儀式情境場域中,一齊集中投射和作用到唄若身上。這種特有的“言傳聲教”的詩教方式,完全取決于彝族歌詩傳統(tǒng)下詩歌經(jīng)唱的需要,從畢摩演唱的長期傳承效果來看,這種詩教傳承方式是非常有效的?！恫槟贰肥浅垡妥逯v述天地、日月、風雨、人類、民族、衣食等萬物起源的一部創(chuàng)世史詩,在彝族還沒有發(fā)明文字前,其先民就已創(chuàng)作并流傳《查姆》了,有了文字之后,又以書面文字的形式進入了彝族經(jīng)籍典冊記錄系統(tǒng)?！安槟贰笔且驼Z音譯,即“萬物的起源”,當?shù)匾妥灏烟斓刂g一種事物的起源叫做一個“查”?！恫槟贰芬?guī)模宏大,據(jù)說共有一百二十個“查”,1958年調(diào)查隊搜集到十一個“查”,1980年又搜集到十二個“查”,整理出版的《查姆》,一共有三千五百多行,分為上下兩部,主要講述開天辟地、人類繁衍和民族起源。彝文經(jīng)籍《查姆》是用五言韻文寫就的彝族詩歌形式,瑯瑯上口,易于背誦吟唱,在雙柏縣新街一帶,逢年過節(jié),婚喪嫁娶、播種收割、狩獵放牧、起屋建房,都要請畢摩來演唱史詩《查姆》。畢摩演唱時,采用“阿色調(diào)”,配以民族樂器大四弦,五言音節(jié)為一句,音聲和諧鏗鏘,聲調(diào)莊重深沉,可以連唱數(shù)日不絕,白日里炊煙繚繞,入夜則篝火熊熊?！袄摹笔俏覀円图业淖嫦?最早的“拉文”是兩兄妹,他倆名叫阿卜獨姆7,阿卜獨姆西是他們的子孫。親親的阿哥,親親的阿姐,請慢慢聽彝家的“查”,請細細聽彝家的古根?！凇巴械枚嗖椤?即天地的起源)結(jié)尾時又唱道:萬物在動中生,萬物在動中演變。不動嘛不生,不動嘛不長,這就是萬物的起始,這就是萬物的來源。(P73—78)《梅葛》是楚雄彝族的又一部創(chuàng)世史詩,“梅葛”屬彝語音譯,是楚雄彝族一種民間曲調(diào)的總稱,因通篇用“梅葛調(diào)”演唱,所以定名為《梅葛》。《梅葛》史詩長達五千七百七十多行,分為“創(chuàng)世”、“造物”、“婚事和戀歌”、“喪葬”四大部分,每一部分又由許多篇章組成。全詩雖沒有一個從頭至尾完整的敘事,每一個章節(jié)均可獨立成章,又是全詩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梅葛唱腔約有十多種,分為“輔梅葛”和“赤梅葛”兩大類。前者一般俗稱“喜調(diào)”,節(jié)奏比較自由活潑,善于婉轉(zhuǎn)抒情,有時近似說唱,多用于人生禮儀中的婚嫁和生產(chǎn)上的播種收成等喜慶場合。后者一般俗稱“哀調(diào)”,或叫“古腔調(diào)”,音樂性較強,節(jié)奏緩慢凝重,旋律沉郁憂傷,多用于喪葬和祭祀場合?！睹犯稹烦隽艘兔袼臅r節(jié)令勞作的規(guī)律:一年十二月,月月要生產(chǎn)。正月去背柴,二月砍蕎把,三月撒蕎子,四月割大麥,五月忙栽秧,六月去薅秧,七月割苦蕎,八月割了谷子掰包谷,九月割了甜蕎撒大麥,十月糧食裝進倉,冬月撒小麥,臘月砍柴忙過年。(P92)彝族民間每逢老人逝去,主家和死者女兒家必請畢摩為亡靈誦唱《指路經(jīng)》,將亡靈指路引回祖界圣地。祖界是彝族歷史記憶中的一個理想世界,據(jù)雙柏《指路經(jīng)》(P591—592)記載,在那遙遠的祖界:千山綠油油,樹花亮晃晃。栗樹沉滿果,紅栗似扇開。樹冠銀燦燦。鳥兒樹上嚷,獐麂順山逛。右邊看一眼,右邊有水塘,水波蕩漾漾。白魚尾長長,紅魚把嘴露。此有放鴨處,養(yǎng)雞適又近。還有好菜園,挑水也方便。左邊看一眼,旱地一塊塊,旱地平坦坦,種的是玉米,種的是麥子。門前眺一眼,梯田水汪汪。田里養(yǎng)著魚,水田平坦坦,水田彎長長,種谷兩道熟。溝水長長流,水聲潺潺響,看了很留戀。屋外瞥一眼,大壩平洋洋,小壩長又長,青草綠茵茵,此有放牧場,極宜放牛羊。這簡直就是一個“世外桃源”,難怪祖界的吸引力之大,畢摩先在堂屋孝臺前念誦《指路經(jīng)》,把歸祖路線一程程一站站詳細念誦給亡魂,讓其安心上路。經(jīng)過哪座山、哪條河、哪座城等都要一一交代清楚,一直將亡魂指路到祖先發(fā)源地,即據(jù)考證在現(xiàn)今曲靖會澤洛尼山附近,據(jù)說那里曾是彝族共祖阿普篤慕躲避洪水,進行六組分支的地方。彝族《指路經(jīng)》與其名為亡靈指引漫漫歸祖之路,不如說實為活著的人緬懷已故祖先,向后代講述經(jīng)文里詳細記錄的地理狀況和具體行走路線。事實上,這也就是歷代彝族先祖?zhèn)?披荊斬棘開疆拓土向著不同方向遷徙和發(fā)展的歷史,通過畢摩誦唱《指路經(jīng)》,彝民在旁現(xiàn)場聆聽指路,以阿普篤慕為共祖進行認同,強有力地結(jié)起緊密的血緣紐帶,把整個民族聯(lián)系起來,整合為一體。三、以詩論詩為體,現(xiàn)有文化知識是使用開放系統(tǒng)圖式的一般確認與彝族悠久的經(jīng)唱歌詩傳統(tǒng)相應,大約在一千多年前,彝族就有了舉奢哲和阿買妮的詩文理論。舉奢哲是大畢摩,是受人尊敬的經(jīng)師、思想家、史家、文學家和文藝理論家。阿買妮是著名的女詩人、詩論家。收在《彝族古代文論》中的十二篇文藝論述,從時間跨度上看,上起魏晉,下迄明清。從表現(xiàn)形式上看,又都以五言詩寫就,內(nèi)容涉及彝族詩歌的起源、詩歌的社會功能、詩歌的創(chuàng)作過程、詩歌的內(nèi)容和形式以及詩歌的欣賞等一系列重大的詩歌文藝理論。賈芝在給《彝族詩文論》序中寫到:“他們(指舉奢哲和阿買妮)的詩學,還凝結(jié)了彝族的經(jīng)師畢摩和歌者摩師的創(chuàng)作經(jīng)驗和人民創(chuàng)作民歌的歷史經(jīng)驗。他們的詩學不僅曾對彝族的詩歌創(chuàng)作起了指導作用,而且他們的詩論本身就是用詩體來表述的,這也是彝族詩文論的一個特點。大概這樣做也是為了便于推廣流傳,使人易記易傳吧!同時也可見彝族人民是多么的習慣用詩的語言來敘事狀物了?！?P3—5)這些五言體的詩論詩,不僅是彝族詩歌理論的集大成者,自身就擁有詩學意義上的美學品位,發(fā)揮著彝族禮俗文化傳承上的聯(lián)系效能。如舉奢哲論“歷史書”的創(chuàng)作:大凡歷史書,寫書須注意,韻律要牢記:上句押下句,五言對五言,七言對七言,九言對九言,三言對三言,這樣寫下來,念起既和諧,讀來也順暢,文筆更流利。歷史書,即史詩類詩歌,內(nèi)容上不僅要真實可靠,不允許憑空想象和編創(chuàng);在形式上更要求便于記憶,易于誦唱。彝族自古以詩歌為載體,濃縮整個民族的歷史記憶,以經(jīng)籍詩歌的形式記錄下來,以口頭歌詩傳統(tǒng)的形式千百年來唱誦。論到寫經(jīng)文時,舉奢哲繼續(xù)寫道:記下作經(jīng)文,超度死者領。所有過往事,一一要講清;過錯也要講,教育后世人。這樣人死后,或錯指出了,美德也說清。這樣一來呀,所有活的人,都會明了呀!人生在世時,好事要多做,壞事要少行;善事要多做,惡事決不行!可見,舉奢哲詩論中的經(jīng)文詩歌,不僅是一種文學創(chuàng)作,更是一種神圣的詩歌敘唱,它具備強烈的道德宣講和善惡勸誡作用。在彝族民間各種神圣化祭祀場域烘托下,經(jīng)唱歌詩在這里儀式性地化作了一曲曲反復詠唱的道德頌歌,帶著重要的教化力量,飄蕩在享有至高權威的祭壇上空。彝族詩論具有獨特的“以詩論詩”特點,它不僅是彝族詩歌理論及其實踐的最高總結(jié),其本身更是一首首優(yōu)美的詩論詩。彝族民間擁有大量的歌手、辯手和史詩演唱家,同時在各種大小宗教儀式中,掌握文字的畢摩又儀式化神圣“歌詩經(jīng)唱”,這都跟彝族詩論的長期指導和深入影響分不開。彝族詩論與其固有的口頭歌謠、經(jīng)唱歌詩、畢摩詩教,共同構(gòu)成了彝族龐大的詩學體系,它們之間互相依托、互相影響,共生并存至今。四、身份證明:少數(shù)民族傳統(tǒng)的“詩教”“詩的思維貫穿著整個傳承與傳播的過程,成為彝族傳統(tǒng)文化最為核心的思維根基。特別是其口頭傳統(tǒng)始終離不開這一詩化思維的主導,甚至上升為一種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