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小說中的媒形象

明代小說中的媒形象

“婚姻”一詞最早出現(xiàn)在《詩經(jīng)》中?！叭绻憬Y(jié)婚了，你的丈夫和妻子不能成為婚姻對象”（齊鳳七）、“土匪，我的時代，我的兒子和壞的婚禮”（魏鳳七）。由此可見,媒妁在當(dāng)時已經(jīng)成為婚配的必要條件。媒妁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和不同的社會條件下社會功能不盡相同,但在我國婚姻史上始終有著重要的地位。各個時代的文學(xué)作品中都有對媒妁的描寫,這類獨特形象的展示,構(gòu)成了中國古代文學(xué)發(fā)展中極具魅力的一環(huán)。一、明代小說中的狗分類明代是白話小說發(fā)展的高峰期,尤其是世情小說中出現(xiàn)了大量的媒妁,她們形態(tài)各異,各具特色。從職業(yè)范圍,可以分為官媒和私媒。(一)“官媒”的設(shè)置媒妁在古代是一種官職,從國家領(lǐng)取俸祿,執(zhí)行公務(wù),最初被稱為“媒氏”。官媒最早的文獻(xiàn)記述是在《周禮·地官·媒氏》:“媒氏掌萬民之判,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書年月日名焉。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凡判妻入子者,皆書之”。后來雖沒有像周代那樣公開設(shè)置“媒官”,但“官媒”的稱呼并沒有消失?！督鹌棵贰肪攀刂?來旺偷拐孫雪娥,事發(fā)被捉進(jìn)官府,結(jié)案的時候吳月娘不肯將她領(lǐng)回去,便由“知縣拘將官媒人來,當(dāng)官辨賣”。同書第九十一回敘李知縣的兒子李衙內(nèi),想娶孟玉樓為妻,于是便使官媒陶媽媽到西門慶家說媒,且“許成此門親事,免縣中打卯,還賞銀五兩”,陶媽媽在向孟玉樓介紹李衙內(nèi)情況時說:“小媳婦是本縣官媒,不比外邊媒人說謊?！笨梢娝哉J(rèn)為官媒和“外邊媒人”(私媒)不同,是講求信譽(yù)的。(二)《代皇婆》中的王婆官媒的形象在小說中并不常見,私媒是主要表現(xiàn)形式。所謂私媒,不是專一為人說媒的,而是邊為他人做媒做保,邊從事其他職業(yè),如《喻世明言》卷一中的薛婆就是以賣珠子的名義接近女主人公的。私媒形象在明代小說中出現(xiàn)較多,《金瓶梅》中的王婆較為典型,她平時攬人家些衣服賣,也做些針線活,也會治病,又會與人看脈,這些都使她有機(jī)會接近女眷?！缎咽篮阊浴肥怼蛾懳鍧h應(yīng)留合色鞋》的陸婆,“以花粉為名,專一做媒作保,做馬泊六,真是他的專門”。她是以賣花粉為名,接近壽姐兒,使張藎達(dá)到目的?？梢哉f她“賣花粉”的職業(yè)只是她做媒的輔助手段。二、明代小說中的街道裝飾由于媒妁的活動在社會上比較普遍,所以小說中出現(xiàn)了眾多的媒妁形象,她們形色各異,卻又存在共性特征。(一)媒婆“三姑”《金瓶梅》中的王婆,為人貪婪、惡毒,不但促使潘金蓮與西門慶通奸,還教唆潘金蓮毒殺丈夫武大郎?！毒劳ㄑ浴肪硎械膹垎T外,年過六旬,張、李媒婆為貪他百十貫謝媒錢,把他的年齡瞞去了二十歲,害的“小夫人開疏看時,撲簌簌兩行淚下,見這員外年已六十,埋怨兩個媒人將我誤了”。在這些保媒的婆子中,還有一類身份特殊的媒婆“三姑”?！叭谩背洚?dāng)媒人角色,有一定歷史原因。隋唐時期統(tǒng)治者大力發(fā)展佛道兩教,到處興廟建觀,道(卦)姑,尼姑遍地皆是。那些平日深鎖閨中的大家小姐也只有去佛寺,道觀進(jìn)香祭神時才有機(jī)會出門,自然與“三姑”打交道多。才子佳人有私情往來,知道尼姑、道姑可以自由出入深宅大院,往往求她們幫忙,因而“三姑”為媒的現(xiàn)象在所難免。如《初刻拍案驚奇》卷六中的尼姑慧澄,受人賄賂,將貴婦狄氏騙到尼庵中與人私通,最終害的狄氏傷于色欲,成病而死。另一個尼姑趙氏,不僅僅陪客人歇宿,得人錢財,而且兼做牽頭,勾人私會。秀才娘子巫氏,到尼庵燒香許愿時,被他用藥酒灌醉,聽?wèi){惡棍恣意奸污。凌濛初稱“他們是‘三姑六婆’中‘最狠的’。她們借著神佛的庇佑,干的卻是些害人的勾當(dāng)”。(二)起事時期,王三巧主打雙總?cè)纭队魇烂餮浴分嘘惔罄烧业窖ζ胖v明意圖后,薛婆著重聲明“此事須從容圖之,只要成就,莫論歲月。若是限時限日,老身絕難從命”。第一次見到王三巧后并不急于求成,而是把箱子放在三巧那,尋找更多的機(jī)會接近三巧。第二次來了以后又故意吃喝到很晚,又說路滑不好走留宿,這樣和王三巧混熟,為自己的目標(biāo)一步一步地鋪路。后來又“偶說起家中蝸窄,又是朝西房子,夏夜最不相異,不比這樓上高敞風(fēng)涼”,使王三巧邀薛婆住到他家,在三巧生日那天,引陳大郎入室,一招偷梁換柱,王三巧被陳大郎奸污。正是通過耍手段、攻心計,來達(dá)到目的的。小說中惡媒出現(xiàn)的較多,這可能和當(dāng)時的社會風(fēng)貌、市民矛盾有一定關(guān)系。但好媒婆也有,如《醒世恒言》卷十四中的王婆,人稱“王百會”,“與人收生,做針線,做媒人,又會與人看脈,知人病輕重”。本來周勝仙的母親請她來給女兒看病,可她卻毛遂自薦地成了周勝仙和范二郎的媒人,賣力地為二人的姻事奔波、撮合,挽救了一對相思病重的少男少女的性命。(三)循循善誘,以退為進(jìn)媒妁常把自己比喻成“隨何、陸賈”,這一行的專業(yè)要求就是“說”,并且“會說”,知道“怎么說”。從事這一職業(yè)的一般都是中老年婦女,有豐富的閱歷,很會察言觀色,洞曉世事人情,靠口舌牟利賺錢,所以話語都是對日常生活語言的高度提煉,同時又能彰顯身份特征?！队魇烂餮浴肪硪恢械难ζ攀荜惔罄芍腥ソ咏跞?見面就夸贊“老身久聞大娘賢惠,但恨無緣拜識”。然后靠“伶牙俐齒,能言快語”與丫鬟達(dá)成一片,為她的目的鋪路。一段時間接觸后,薛婆故意調(diào)動三巧心性,“裝醉詐瘋,倒說起自家少年時偷漢的許多事情,去勾動那婦人的春心”,結(jié)果弄得“那婦人嬌滴滴一副嫩臉,紅了又白,白了有紅”?？梢钥闯?這些婆子嘴不但會說,行事也是很有計謀的,循循善誘,以退為進(jìn)。《醒世恒言》卷三中的劉四媽,自稱“女隨何,雌陸賈,說的羅漢思情,嫦娥想嫁……就是夢中,被你說得醒;就是聰明的,被你說得呆。好個烈性的姑娘,也被你說得他心地改”。劉四媽受鴇母之托去勸莘瑤琴接客,先一聲“侄女”后一聲“我兒”拉近兩人關(guān)系。然后又是一番夸贊,“九阿姐家有幾個粉頭,哪一個趕得上你的腳跟來”?最后引入主題,從王九媽的養(yǎng)育之恩說起,擺明鴇母養(yǎng)她的目的就是要她賺錢。一番軟言硬語之后,瑤琴卻立意要從良。劉四媽話鋒一轉(zhuǎn),“我兒,從良是個有志氣的事,怎么說到不該?只是從良也有幾個不同”。接著列出真、假、苦、樂、趁好的、沒奈何的、了、不了八種從良,一一進(jìn)行分析,然后裝作替她著想,“我兒,老身教你個萬全之策”……最后她的目的達(dá)到了。凌濛初在《初刻拍案驚奇》卷二中罵道:“世間聽不得的最是媒人之口,她要說了窮,石崇也無立錐之地;她要說了富,范丹也有萬頃之財。真是富貴隨口定,美丑趁心聲,再無一句實話?！钡切≌f中的媒妁雖然形象惡劣,卻是經(jīng)濟(jì)上相對獨立的女性,這在思想上又是進(jìn)步的。三、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明代小說中那些極具特色的媒妁形象,不但推動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也反映了這些小人物的生活風(fēng)貌。這些人物形象獨樹一幟,殊具特色,她們所呈現(xiàn)出的獨特的審美意義值得我們探索和研究。(一)利用媒體活動進(jìn)行女性性格變化在明代小說中最常見的媒妁形象大多都為女性。這與媒妁這一職業(yè)的特殊性有關(guān),因為“說媒”要出入家庭閨閣,對于男性來說極為不便,所以才有機(jī)會讓女性施展才華。中國封建教條的清規(guī)戒律中,“男女授受不親”,使男女處在隔離狀態(tài),婚姻當(dāng)事人成了局外人,一切只有媒妁做中介,她們幾乎成了整個婚姻的主宰者,這一點也使媒妁充當(dāng)了封建禮教的衛(wèi)道士。在當(dāng)時,女性外出就業(yè)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媒妁這種職業(yè)卻為女性提供了自主謀生的機(jī)會。以媒妁活動為線索,我們還可以看到社會各階層、各種性格類型的女性的生活狀況、情感要求等。如在《水滸傳》中,對王婆為西門慶設(shè)計并實施“獵艷方案”的精彩描寫的同時,潘金蓮這類女性的性格變化在其中也得到了充分地表現(xiàn)。封建時代是男性的天下,在明代小說中媒妁形象本身及其活動連帶著的各色女性的描寫,往往能給我們撩開神秘帷幕的一角,窺見女性生活的某一側(cè)面。因此,明代小說中的媒妁形象描寫,對我們了解封建時代普通女性的生活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是了解女性的地位和活動、智慧和才能、情感和心理等情況的“窗口”。(二)媒形象的破壞由于明代商品經(jīng)濟(jì)的發(fā)展和市民階層的不斷壯大,直接導(dǎo)致人們思想觀念的多元化,所以明代的媒妁與其他時期的媒妁有所不同。行媒者在金錢與道德之間更傾向于金錢,尤其是私媒,更為猖獗。她們不但為私情通奸的鋪路搭橋,還為了利益謀財害命?！冻蹩膛陌阁@奇》卷六中的尼姑慧澄,不但自己行為不檢,還幫別人鋪路通奸使狄氏死于色欲?！督鹌棵贰分械耐跗?她不但幫西門慶搭線通奸,還教唆潘金蓮毒殺武大郎,為了不留證據(jù)又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這些婆子不但干的是傷風(fēng)敗俗之事,而且害得別人家破人亡,使社會風(fēng)氣敗壞。“惡媒”在社會上大行其道的原因首先是有法律的保護(hù)。早在唐朝,政府就以把“媒妁之言”入法律中?！短坡墒枳h》規(guī)定“為婚之法,必有行媒”,因此媒妁在婚姻中不單純是禮制的需要,也是法律的需要。其次,有豐厚的經(jīng)濟(jì)利益?！毒劳ㄑ浴分械膹垎T外為娶個年輕漂亮的媳婦一出手就給倆媒人百十貫錢?！缎咽篮阊浴分械妮番幥僖獜牧?求劉四媽去說就給了她十兩金子?！督鹌棵贰分型跗乓彩悄昧宋鏖T慶的銀子才費盡心思的幫他把潘金蓮“說”成的?？梢娝齻冞@些“不法”媒婆的收入是相當(dāng)可觀的。這些被丑化了的媒妁形象是廣大民眾的心理反應(yīng),例如《金瓶梅》、“三言”等作品中的媒婆形象給讀者留下了鮮明的丑惡印象。首先,從作者的角度來說,由于明代科考制度的弊端導(dǎo)致了許多文人在仕途中遇挫,但介于統(tǒng)治者的地位不敢聲張。所以,作品在創(chuàng)作時往往把自己的政治觀點隱蔽在作品中,丑化媒婆實際上起到了“指桑罵槐”,抨擊封建制度的作用。其次,媒妁制在婚姻中扮演著封建倫理道德的幫兇,制造了許多愛情悲劇和畸形家庭,《警世通言》卷十六中的張媒婆,李媒婆受了張員外的百十貫錢,硬把一個年輕的小婦人“說”給了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冻蹩膛陌阁@奇》卷二中姚滴珠的父母就是聽了媒婆的話,把自己的心頭肉嫁給一個破落戶,害得她受盡了公婆的辱罵,被逼離家出走。她們坑、蒙、拐、騙做了許多壞事,招來了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