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巴經》中的象形文字

《東巴經》中的象形文字

《東壩經》已有500卷，超過700萬字，全部由大象字書寫。這種象形文字,納西語叫“森究魯究”,意為“木石之痕跡”,或譯為“木字石字”,指其象木石之形,作木石之字。這種文字起源于圖畫,始終保持著圖畫的特征,但又約定俗成,成為一種文字符號,在麗江、中旬、維西等縣納西族地區(qū),沿用達十多個世紀,國內外有不少研究納西族象形文字的著作。能力與神圣不可侵犯《東巴經》比較完整地記載著反映納西族遠古時期生活的神話,其數量質量都很驚人。它不僅對后來納西族文學的發(fā)展有很大影響,而且大大豐富了祖國各民族的神話寶庫。許多神話的篇幅都比較大,如已整理發(fā)表的《創(chuàng)世紀》,《黑白之戰(zhàn)》等,都長達二千多行。從這些神話里,我們看到了古代納西族獨特的各種各樣的神,如天神、地神、太陽神、月亮神、星宿神、善神、惡神、男神、女神、雷神、風神、云神、山神、水神、土神、石神、鐵神、智慧神、靈巧神、善良神、豐盛神、測量神、度數神、勝利神、五谷神、畜牧神等等。當然,也還有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在這個神的世界里,不僅各種神的形象迴然不同,就是神的行事也具有不同的風趣,說明神話的絢麗多采。在納西族原始神話中,最出名的是《創(chuàng)世紀》。這個神話共有二十個章節(jié):茫茫遠古,初辟天地,野牛撞天,再辟天地,人類誕生,觸怒天神,洪水滔天,利恩余生,初遇白鶴,東神造人,白鶴仙女,天上險境,十度交鋒,天地美緣,天神詛咒,遷徒人間,擊敗兇神,定居創(chuàng)業(yè),遣使探秘,山高水長。開天辟地,不是一個盤古,而是開天九兄弟,辟地七姊妹。有意思的是九兄弟和七姊妹并不是天生萬能:開出的天是倒掛的,象要塌下來;辟出的地,凸凹不平整,好象要陷裂。只是他們并不灰心,重新用五根柱子撐起天,鋪平地。又如洪水滔天,只剩下納西族祖先從忍利恩孑然一身,藏身于牦牛皮革囊,用九條鐵鏈子,三頭拴在柏樹上,三頭拴在杉樹上,三頭栓在巖石上,才得以死里逃生?！秳?chuàng)世紀》的中心內容是突出人類的代表從忍利恩,描寫他如何堅持與天神作斗爭,與惡神作斗爭,與洪水作斗爭,終于重建了人間,熱情歌頌和贊美了人類的不屈不撓的精神。在《東巴經》中,還有許多比較出色的神話故事?！度伺c龍》,講人與龍原是兩弟兄,因為龍兇橫霸道,天被牠占去了九分,地也被牠占去了九分,人就從天上請來神鵬制服惡龍。實際是反映人與洪水的斗爭?！稓⒚脱?講的是從忍利恩的曾孫俄高勒九兄弟帶著九只狗上山打獵,被猛妖吃掉八個兄弟和八只獵狗,只剩下俄高勒和一只獵狗,俄高勒的姐姐決心要報仇,深入猛妖住處,用巧計把猛妖誘到山上,叫野獸把猛妖咬死。反映了游獵時代的艱苦斗爭?！墩宜帯?講的是從忍潘迪為了使已經死去的父母回生,歷盡艱險困難,找到了回生草和回生水,但回生藥并不能使父母復活。他就把回生水灑在山上,從此,地上長滿青草,山上長滿樹林,人間開遍鮮花。反映了古代納西人民與疾病的斗爭?！逗诎字畱?zhàn)》,黑是惡神,叫術,住的地方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白是善神,叫東,住的地方太陽明晃晃,月亮亮閃閃。術為了偷東的太陽和月亮,煞費心機,玩盡陰謀,爆發(fā)了黑白大戰(zhàn),經過幾番曲折,光明終于戰(zhàn)勝黑暗?！抖嗌蕉拧?講的是放牦牛的多莎敖,有個妹妹很漂亮,被白頭大龍王的兒子紐生學羅看中,就來強占,多莎敖杜不畏強暴,拿刀來拼,紐生學羅一看不對,就變瓦雀,變老鼠,變小青蛇想逃走,都被多莎敖杜識破,最后終于將小青蛇砍得稀爛。其他如《丁巴什羅》,《都支格孔》,《高勒趣》,《寶碗》,《哈斯爭戰(zhàn)》以及《虎的故事》,《馬的來源》等等也都是很值得一讀的富有納西族神話特色的優(yōu)秀之作。神話是納西族的早期文學?！稏|巴經》中的文學著作以神話為多,是和當時社會發(fā)展相適應的。納西族和原始神話,和其他民族原始神話一樣,都是產生于古代?！拔粽叱趺?見天地萬物,變異不常,其諸現象,又出于人力所能以上,則自造眾說以解釋之:凡所解釋,今謂之神話”。當時的人類,生產力很低,知識也很少,對于自然界的一切存在及其變化,不可理解,在頭腦中引起主觀的、幻想的反映,把自然現象加以神化?！肮糯髯迨窃诨孟胫?神話中經歷了自己的史前時期”。納西族神話正是在這樣的思想基礎之上產生的?！稏|巴經》中的文字作品,并不完全都是神話?！遏敂[魯饒》主要講青年男女的愛情故事,仔細研究起來,很難稱得上是神話,但它可以同《創(chuàng)世紀》相媲美,被稱為納西族文學的“兩顆明珠”。還有《收種莊稼》,是一篇勞動的頌歌,反映整個農業(yè)生產的過程以及各種農具是怎樣產生的,從耕種一直寫到收割,打場,乃至釀酒,更沒有神話色彩了。其他象《富偷窮家?！泛汀顿I賣年齡》,等作品,從所反映的生活及表現方法來看,和神話顯然不相同,應該算是后來產生的現實主義的作品,是《東巴經》在其漫長的流傳發(fā)展過程中,從生活中逐漸豐富,充實進去的?！稏|巴經》是宗教經書,其中的文學作品當然都是東巴教的巫師所記載。他們不是這些作品的創(chuàng)造者,只是起了搜集、傳播和保存的作用?！秳?chuàng)世紀》在《東巴經》中的地位很重要,有完整的記載,而在民間,包括在沒有納西文字的地區(qū)也廣為口頭流傳。這些口頭流傳的《創(chuàng)世紀》比之經書記載的《創(chuàng)世紀》,內容雖然大同小異,但在許多地方,民間流傳的《創(chuàng)世紀》又有自己的獨到之處,比如結尾沒有宗教色彩,看來更接近這個作品的本來面目,說明了《創(chuàng)世紀》最初是起源于民間口頭文學?！稏|巴經》中很多文學作品也都如比。應該強調的是,《東巴經》中的文學作品,即使是神話所講的神的世界,也和宗教迷信有所區(qū)別,神話雖然把自然現象加以神化,但他們卻又并不屈服于自然力,“任何神話都是用想象和借助想象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在納西神話里有著強烈的人的氣息,頑強不屈的體現了人的愿望,人的意志,人的追求。在《創(chuàng)世紀》中,人類的祖先從忍利恩,面對天神所出的種種難題,無所畏懼,不屈不撓,當他用智慧擠回了三滴虎奶,連天神都目瞪口呆,問是什么種族?從忍利恩回答:“九十九大山,翻過勁更足,我是這個族。九十九大坡,爬過氣更雄,我是這個種?！瓡⒌膩須?總是殺不死,就是我的族。會敲的來敲,總是敲不死,就是我的種?！边@些描寫最直接地呼喊出了人定勝一切!對神,對自然,采取積極的態(tài)度而不是消極的態(tài)度,人不是神的順從者而是叛逆者,勝利者,這和宗教迷信是格格不入的?？梢娺@些作品的本意,是表達廣大勞動人民的愿望,是廣大勞動人民的智慧結晶?！稏|巴經》不僅是納西族文學的寶藏,也是納西族藝術的寶藏。在《東巴經》中,有不少的東巴畫,有的畫與經書的樣式,大小相同,另一種則畫在幾十尺長的布卷上,其內容是宣揚宗教迷信,但很有特點,值得研究?！稏|巴經》中有一種專門講跳神舞蹈的經書,其中畫著許多動物的動作,甚至畫有老虎的跳躍,據說是要東巴跳得象老虎一樣有威力,這是研究原始舞蹈難得的資料?！稏|巴經》還講到音樂,講到笛子是怎樣造出來的,講到古代的納西獵手怎樣下好獵獸的扣子,吹起笛子引誘獵物?！稏|巴經》都是東巴手抄,文化藝術修養(yǎng)的高低形成了經書抄寫水平的懸殊,高手所抄寫的《東巴經》,象形文字十分精美,既是優(yōu)美書法,又象精采圖畫,是不可多得的藝術品。鐵、驢、驢的使用無論天文、歷法、地理、歷史、人文、醫(yī)藥、動物、植物、武器、衣飾、飲食、生活、風土人情、家庭形態(tài)、宗教信仰、民族關系、農業(yè)、畜牧業(yè)以及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等等?！稏|巴經》里都有記載,真是包羅萬象。這部經書可以說是了解和認識納西族古代社會的“百科全書”。一千多個納西象形文字中,有上百個關于天象、氣象、時令、歷法以及方位的字?！稏|巴經》中有很多星座的名稱,記載著東南西北四方二十八星宿,如三星、昴星、紅眼星、北極星、啟明星、長庚星、北斗七星,也還有慧星。有的經書記載:“若不是太陽和月亮,將不能分黑白”;“若不是參星和商星,也不能分晝夜”?！疤焐系娜撬χ锼奘?三星和蕊宿結了仇,從比蕊宿吐露天,陰霧沉沉又沉沉,天體象不高”?？梢妼μ煜蠛蜌庀蟮挠^察研究早已達到相當水平?！冻绨釄D》還有這樣記載:“蕊勞精于推算雷電,蘇陀精于推算饒宿,尼楞精于推算星辰,吉阿精于推算日子”?！稏|巴經》里好多地方都講到歷法,一年分四季十二月,一月有三十天?！侗题邑运伞泛汀抖鰬?zhàn)爭》還都講到有一棵神樹,樹生十二枝,枝生三百六十葉,可以一年有十二個月,三百六十天。這也反映了歷法的應用是比較早的。在納西象形文字中,金、銀、銅、鐵、錫五金齊全?！般~”字在納西象形文字中是鍋里加上火,以火表示紅,意即紅鍋,以紅鍋作“銅”,可見創(chuàng)造象形文“銅”字之時,銅鍋已廣泛使用。還有“鐵”字,是一把斧子,可見用鐵的歷史也有很久。這都是納西族早就進入銅器,鐵器時代的一個佐證?！稏|巴經》中有關鐵的記載極多。不僅講到各種鐵農具和鐵兵器,諸如鐵鋤頭、鐵犁頭、鐵斧頭、鐵鐮刀、快刀、尖茅、弓箭、鐵盔、鐵甲、甚至神話中的神鵬都要套鐵嘴、安鐵爪,丁巴什羅來人間降魔,天上眾神送給他的武器中也有自鐵降魔杵。這都表明古代納西社會中,鐵的地位很重要,使用也很廣泛?！栋蹭佊噘Y命》還講到:“很古的時候,沒有耕田的農具,九十個青年帶了銳利的爺頭,到以古以居山上,砍了紅栗樹做成犁架子,砍了白楊樹做成犁軛,……用白鐵做犁頭”。對照《續(xù)后漢書》所載:“定莋,臺登,卑水三縣,去郡三百余里,舊產鹽、鐵、漆”。當時的定莋,是納西族先民居住之地,納西族用鐵由來以久,這就更為可信。據對目前已匯集的納西象形字的分類研究,屬于植物名稱的字,包括各種樹木,花草,五谷的,約五、六十個；屬于動物名稱的,包括獸類、鳥類、蟲類、約一百一、二十個。這反映了創(chuàng)造納西象形字的時候,受游獵、游牧生活的影響,要比受定居農業(yè)生活的影響大得多。它為我們了解和研究古代納西族地區(qū)生物狀況提供了線索。在《東巴經》中驢和騾的記載很常見。據研究,我國內地本無驢,系從西域引進,騾就更沒有了。漢朝以來,中原與西域交通日益頻繁,才有大批驢、騾運入?！尔}鐵論》載:“騾驢馱駝,啣尾入塞”?！稏|巴經》所載驢、騾,到底從何而來,是個很有價值的研究題目。如能證實由西北而傳入,對于進一步弄清納西族由西北向西南遷徙,是一個有力的證據。如果經書所載驢、騾系土生土長,那就說明納西族是世界上最早出現騾子的民族之一。一個少數民族,在古代就用驢馬雜交創(chuàng)造新物種,是很了不起的?！稏|巴經》還有這樣記載:小春播種在冬三月,到夏三月成熟;大春播種在春三月,到秋三月成熟。16這也反映納西族一年播種兩季作物的歷史已經是相當悠久了?！稏|巴經》中還有天花、麻瘋等象形字,反映了納西族很早就注意對疾病的研究。還記載有:“三滴血作變化,變成了千千萬萬跳蚤和臭蟲,變成千千萬萬蒼蠅,使人類發(fā)生疾病”。三滴血如此變化,未免近于荒誕,但跳蚤、臭蟲、蒼蠅帶來疾病卻是正確的。還有“藥”字的象形字,是花上流出汁水,可見其字源也在于用中草藥汁治病?！冻绨釄D》還講到,可以用針灸和按摩來治病,也是很有價值的記載?！稏|巴經》中記載有一百八十種藥丸,“甜的九種藥水,苦的十種藥水”,甚至還有不病之藥和不死藥。不死藥和不病之藥帶有神話色彩,體現了古代納西人民希望長壽健康的愿望。這里所記載的藥,盡管有些不科學,如金氣銀氣的藥水,松石墨玉的藥水等,但也有一些,如菖蒲、姜茶、鹿角、巖羊角等等,的確可以用來治病?！冻缛逝说险宜帯分杏羞@樣描寫:藥水綠油油,毒水綠油油,藥花黃生生,毒花黃生生,分不清藥水還是毒水,藥花還是毒花。崇仁潘迪就守在那里,看見一只野豬喝了口毒水,痛得就象要死；喝了口藥水,立刻蹦跳上去了。又看了三天,一只白鹿啃了一朵毒花,痛得好象要死；啃了一朵藥花,立刻又蹦跳上去了。于是分清了藥水和毒水,藥花和毒花。這不是無中生有編出來的,而是古代納西人千方百計識別藥水毒水,藥花毒花的生動寫照?！稏|巴經》還多次講到“做牛藥馬藥”,這是早就有獸醫(yī)的一個證明。也還記載有白谷的白穗病,紅麥的黑穗病,大麻種的虛殼病,蔓青種的腐爛病,也說明對農作物病蟲害早有研究?！稏|巴經》還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古代納西社會的家庭形態(tài)。崇蕊利恩有兄弟五人,姊妹六人,兄弟姊妹互相匹配,互為夫妻。這種兄弟姊妹互為夫妻的血緣家庭,是人類發(fā)展史上最原始的家庭形態(tài)?！稏|巴經》詳細記載了丁巴什羅的世系,在他誕生之前,先有七代祖母,后有九代祖父,反映了先有母系家庭,然后才有父系家庭。丁巴什羅為了制服女魔司命麻左固松麻,對她說:我在天上有了九十九個妻子,一百個還不滿一個,特意再來找一個。這個女魔毫不在乎,欣然答應。它反映了母系社會的遺跡。在《東巴經》中,有不少地方講到天地、日月、星辰、山水、人類的起源,以及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等等的來歷,這是古代納西初民對萬物起源的探索。值得注意的是,萬物都是由蛋變化而來。乍一看,未免有點可笑,但是認真加以研究,卻是原始唯物主義和樸素辯證法的自然觀的一個反映。一部宗教經書,敘述萬物起源,不是宣揚神造萬物,而是講述蛋變萬物,甚至連大神都是由蛋變化而來,這是《東巴經》與其他宗教經典不相同的地方?！稏|巴經》中還講到,世界萬物的本原是佳音和佳氣。許多《東巴經》的開頭,都這樣寫道:很古的時候,天地還沒有奠定,日月星辰還沒有出現,山川木石還沒有形成,上方發(fā)出了佳音,下方發(fā)出了佳氣,佳音佳氣起變化……白色的天地出現了,白色的日月星辰出現了,白色的山川,巖壁和海子出現了。這種講物質,講變化的音氣說體現了古代樸素的自然觀,雖有其歷史局限性,但在本質上卻有其正確的地方?！稏|巴經》的研究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