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季跨河大吏的思想變遷與洋務運動張之洞的洋務思想及其在湖北的實踐

清季跨河大吏的思想變遷與洋務運動張之洞的洋務思想及其在湖北的實踐

張志東在中國現代政治事務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他不僅是清季一位頗有作為的封疆大吏,也是洋務運動后期的重要代表人物。他的一生幾乎與晚清社會相始終,對中國的近代化事業(yè)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然而正是這樣一位在中國近代化過程中起到過積極推動作用的人物,于其早年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竭力反對洋務運動的“清流黨”。所謂“清流黨”,多是一些活躍于京師,以清高自重,指彈時政的言官。這些人并無實權,專好言事。時載“李鴻藻為青牛頭,張佩綸、張之洞為青牛角,用以觸人,陳寶琛為青牛尾,寶廷為青牛鞭,王懿榮為青牛肚。其余牛皮、牛毛甚多。”張之洞身為清流黨的健將,屢屢上書指斥洋務派,竭力反對洋務派官員。1880年前后,僅圍繞著中俄改約一事,張之洞就先后上疏二十多道,極力鞭撻和譴責洋務派。他在奏折中說道:“自咸豐以來,無年不辦洋務,無日不講自強。因洋務而進用者百數人,因洋務而糜耗者數千萬。冠蓋之使交錯于海邦,市舶之司日增于腹地。屈己捐愛,將曰待時。事閱三朝,積弱如故。一有俄事,從違莫決?？N紳束手,將帥變色?！比欢?張之洞的思想在不久之后便發(fā)生了變化。他開始由一個“清流”驍將逐漸轉變成洋務大吏。轉折發(fā)生在他任山西巡撫之后。1882年初,張之洞補授為山西巡撫,于同年3月20日在太原接篆視事。山西地處邊陲,素稱貧瘠。近代以來,由于帝國主義列強的侵略蹂躪,自然災害的打擊,加上清政府的腐敗無能,該省吏治敗壞,煙毒泛濫,民生凋敝,人民生活極為困苦,經濟水平相當落后。面對山西“民生重困,吏事積疲,貧弱交乘”的社會局面,張之洞沒有像清末官場中的大多數封建官吏那樣自甘墮落,而是懷著中國傳統知識分子“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優(yōu)良文化品性開始施展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政治抱負,提出了一系列治晉的施政方案。其治晉之道主要在于:整頓吏治,薦舉人才,勸墾荒地,減免苛捐,嚴禁煙毒,定保甲制等。不過,張之洞的治晉方略,用他自己的話說,“皆中法,非西法也。”這是中國封建官僚傳統的改革方法,也是對洋務缺少認識的封建官員勢必繼續(xù)沿著傳統軌道行進的必然表現。但是。面對當時的中國社會,此法已無法奏效。張之洞開始意識到必須另尋出路。同其他清末洋務派官員一樣,他開始求助于洋人和西方文明。張之洞為了了解和熟悉洋務,聘請了許多洋人做“謀士”,其中,英國傳教士李提摩太對他的影響最大。在李提摩太的啟示下,張之洞對西方文化尤其是西方技藝有了很大程度的了解,在此前提下,張之洞開始著手在山西進行一系列洋務活動。張之洞在山西進行的洋務活動主要有:興辦實業(yè);整飭武備,編練新軍;改革教育;發(fā)展交通等。正當改革初顯成效,張之洞準備在山西大展身手之時,卻不得不奉旨返京受任署兩廣總督之職,山西的洋務活動也隨著張之洞的離去而歸夭折。張之洞在山西巡撫任內雖只有兩年半的時間,卻已初步完成了從清流派向洋務派的轉變,奠定了他自己關于洋務思想及其實踐的框架和藍本。一、防范外邦殘損,維護利權張之洞的洋務運動始于其山西巡撫任內,擢升為兩廣總督后,又籌辦槍炮廠,紡織廠,1889年調任湖廣總督后,其洋務運動全面展開。其勢轟轟烈烈,煊赫一時。究張之洞的一生,其洋務思想包含兩個基本內容:其一是抵御外侮的愛國主義思想,其二是維護利權的求富思想。張之洞很早就認識到戰(zhàn)備的重要性,認為戰(zhàn)備是主要的方面,講和乃次要方面。他曾經大加斥責李鴻章:“高勛寄重,發(fā)糜數百萬金錢,以制機器,而養(yǎng)淮軍,正為今日,若并不能一戰(zhàn),安用重臣?”可見他對李鴻章興辦洋務,豢養(yǎng)淮軍卻不為備戰(zhàn)是極為憤慨的。同時,我們也能從一個側面認識到張之洞興辦洋務的動機具有明顯的御侮色彩。通過戰(zhàn)爭,張之洞找到了中國落后的一些原因,并提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法。他曾經指出“竊廣東地方,邊防海防,胥關緊要,槍炮一擊,最為急需……查水路各軍需用槍炮,概系購自外洋,不但耗蝕中國財用,漏厄難塞,且訂購需時,運送遙遠,辦理諸多周折,設遇緩急,則洋埠禁售,敵船封口,更有無處可購、無處可運之慮。況所購之械,種式不一,精粗各別,彈碼各異,倉卒尤易誤事。詳籌時勢,必須設廠自籌槍炮,方免受制于人,庶為自強持久之計?！庇纱丝梢?張之洞注意到了中國在戰(zhàn)爭中武備的不足之處,即易受制于人,為抵制外侮,必須自籌槍炮。張之洞的愛國主義思想由此可見一斑。在外交上,張之洞沒有沿著李鴻章妥協投降的政策走下去,而是始終奉行愛國主義的原則。1879年反對崇厚與俄國簽訂《里瓦幾亞條約》,1894年上疏反對割讓臺灣等等,其愛國主義思想是一以貫之的。19世紀70年代起,帝國主義列強對中國的經濟侵略進一步加深,中國民族工業(yè)的發(fā)展受到了極大阻礙,一部分開明的洋務派官員認識到要發(fā)展經濟富國裕民,必須與洋商爭利,維護利權。張之洞是其中的一個代表性人物。他曾經總結性地提出:“竊以今日自強之端,首在開辟利源,杜絕外耗?！薄白詮娭?以操權在我為先,以取用不盡為貴?！痹趶堉纯磥?只有自行設廠,才有可能維護利權。他認為,自中外通商以來,中國之財溢于外洋者,除洋藥(鴉片)外,“莫如洋布洋紗”,“棉布本為中國自有之利,自有洋布洋紗,反為外洋獨擅之利。”“今既不能禁其不來,惟有購備機器紡花織布,自擴其工商之利以保利權?！睘榇?張之洞創(chuàng)辦了湖北織布局?？棽季珠_工后,“各機齊開,一晝夜可出布兩千匹”“一可免每年三四千萬金巨款流出外洋,一可遏每年一千四百萬余匹洋布運入中國?！睆堉吹难髣栈顒右欢ǔ潭壬系拇_起到了維護利權的作用,促進了當時當地的經濟發(fā)展。張之洞的洋務思想,就其本質核心而言,乃“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思想。所謂“中學”,是指中國儒家傳統的文化體系,所謂“西學”,乃指西方資本主義的科學技術。中學西用思想發(fā)軔于林則徐、魏源等人,洋務派繼承了這種思想并加以發(fā)展,成為了他們辦理洋務的指導思想。張之洞反復強調中學的重要性,說“我圣教行于中土數千年而無改者,五帝三王,明道垂法,以君兼師。漢唐及明宗尚儒術,以教為政。我朝列圣尤尊孔孟程朱,屏默異端,纂述經義,以躬行實踐者教天下,故凡有血氣者咸知尊親,蓋政教相維者,古今之常經,中西之通義?！绷硪环矫?他也認為僅有中學是不足以自強求富的,必須輔以西學,才能與敵周旋,達到目的。在張之洞看來,中學為體與西學為用是互為表里的關系,西學寄托于中學,中學靠西學補充完善,二者相互結合,方能達到興辦洋務的目的。正是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才形成了張之洞前述的兩個基本的洋務思想。二、麻黃總督病1889年12月,張之洞開始了其為期十余年的湖廣總督生涯(期間曾兩度暫署兩江總督之職)。在湖廣總督任內,張之洞全面展開了其始于山西的洋務事業(yè),成為了晚清政壇上名副其實的洋務派最大的代表人物之一。其在湖北的洋務實績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一)交通和通信業(yè)務的建立張之洞在湖北興辦洋務,首先體現在交通與電訊事業(yè)的開拓方面。1.未取得意識形態(tài)的同意,但履行了清帝的日常工作張之洞很重視交通,尤其重視鐵路?！坝幸皇露梢蚤_士、農、工、商、兵五學之門者乎?曰:‘有,鐵路是也?！彼且驗橹鲝埿拗J漢鐵路,得到清政府的贊同而調任湖廣總督的。他修筑蘆漢鐵路的總方針是:“儲才宜急,堪路宜緩,興工宜遲,竣工宜速。以商股難持,請歲撥帑金二百萬兩,以備路用?！边@一計劃得到了清廷的批準,只是因為中俄關系緊張的緣故而暫時擱置了下來。直到1904年,張之洞主持修筑的蘆漢鐵路南段才告通車(全線1906年通車)。2.輪廣昌號船路1889年底,張之洞接任湖廣總督后,以“鄂省輪船無多”為由,奏調廣東兵輪廣昌號歸湖北使用,并改名為楚才號,隸湖北鐵政局。自此,湖北開始有了自己的輪船。在張之洞的主持下,長江的輪船運輸線路從宜昌延伸至重慶,沿支流擴展到了蔡甸,仙桃,咸寧等地。20世紀初,湖北是輪船運輸最為發(fā)達的內地省份。3.建立業(yè)務機構武漢三鎮(zhèn)自1884年就有了有線電報。1890年,張之洞即提出架設由武漢至襄樊的電報線。1893年,武昌至安陸的電報線接通。1897年,湘鄂電報線接通。1897年3月,張之洞又奏請架設由武漢至鄂南的電報線。與此同時,張之洞又在武漢三鎮(zhèn)設置電話線。1900年正式在武昌、漢口設立電話局。1904年,又成立了電話公司。(二)創(chuàng)建機械工業(yè)張之洞像洋務運動的先行者一樣,也十分重視機器工業(yè)。這在其任湖廣總督的十余年間,表現尤為突出。1.日化工業(yè)發(fā)展情況1890年,張之洞以修筑蘆漢鐵路需要鐵軌為由,奏請將廣東所籌建的近代化鋼鐵廠的設備移至湖北,建成了日后的漢陽鐵廠。漢陽鐵廠的設備、技術在當時都是亞洲最先進的,距世界先進水平也不過十年左右。其規(guī)模不僅是中國之最,也是當時亞洲最大的企業(yè)。當時的日本人也忍不住贊嘆鐵廠規(guī)模之宏偉,不少西方人甚至視此為中國覺醒之標志,驚呼“黃禍”來臨,并預言湖北“在不久的將來成為中國的匹次堡、米克里斯布魯及威斯法利亞?！?.湖北炮廠建成1890年5月,清廷應張之洞之請,令其籌建槍炮廠于漢陽。1892年6月,湖北槍炮廠正式破土動工,至1894年7月,槍炮廠落成。湖北槍炮廠規(guī)模大,機器新,投產時,就制造槍炮的設備而言,與世界先進水平相差不過幾年。該廠生產的改進型德國1888年式七九步槍,為當時全國最優(yōu)良之步槍。湖北槍炮廠是我國近代史上第一座具有完備系統的大規(guī)模軍火工廠,“為各省所未有”,在當時居全國軍事工業(yè)之冠,“比津局既逾數倍,比滬局亦復加多”。3.湖北的紡織企業(yè)1890年,張之洞在省城武昌文昌門外設立湖北織布官局,并通過出使英國大臣薛福成再向英國添購紡紗機器。1891年,織布局開始在文昌門外設廠,機器設備陸續(xù)運到。1893年,湖北織布官局正式開工?？棽季滞懂a后,產品“通行各省,購取者爭先恐后?！?894年,張之洞因湖北織布局成效顯著,又增設紡紗廠,1897年建成開工,形成日后的湖北紡紗局。與此同時,張之洞還于1894年創(chuàng)辦了湖北繅絲局。于1898年在武昌平湖門外購地創(chuàng)設制麻局。張之洞在湖北所設的織布、紡紗、繅絲、制麻四局開工之后,銷售甚暢,余利亦頗豐。(三)開設軍事儒學張之洞十分重視“整軍經武”,力圖建立一支由自己親自掌握的,以洋槍洋炮武裝起來的軍隊。其就任湖廣總督后,即正式著手經營。1896年4月,張之洞以兩江奏調回鄂的護軍營為基礎,添募新兵,組成護軍前、后兩營和工程隊一哨,開始組練湖北新軍。其建制仿直隸武毅軍新練洋操章程,參用德國軍制,專習西洋馬、步、炮各隊技藝。1902年后,張之洞又聘請日本教習,仿照日本軍制進行編練。這支湖北新軍同袁世凱的新建陸軍一樣,完全不同于“八旗”、“綠營”,“防軍”和“練軍”,除了它的裝備和訓練俱為洋式之外,它對入伍士兵的年齡、體格、文化程度等亦都有一系列嚴格的規(guī)定。由于其軍官多由武備學堂出身者擔任,為此,張之洞特別熱衷于按西法創(chuàng)辦軍事學堂。用他自己的話來說“練兵必兼練將,而練將又全賴學堂,……故武備事宜尤以設立學堂,教育將才為首務?！?897年3月,張之洞在武昌黃土坡創(chuàng)設湖北武備學堂。其課程中西結合,目的在于以“固中學之根柢,端學生之趨向”。1903年后,該學堂改名為武備高等學堂。湖北新軍的不少軍官都出身該校。此外,張之洞還創(chuàng)辦了湖北陸軍小學堂、湖北陸軍特別小學堂、湖北將弁學堂等各級軍事學堂,并排遣軍事學堂學生赴日留學,為湖北新軍和其他省份培養(yǎng)了大批高、中級軍官。(四)大力發(fā)展新式教育在興辦洋務的過程中,新型人才十分匱乏,囿于“經世致用”的中國讀書人無法駕馭西方的新科技,最需要的工程師、礦藝師、勘探師、科技人才、翻譯人才等各種專門人才極為稀缺,張之洞因此而開始留心新式教育?！皣鴦葜畯娙踉谌瞬?人才之消長在學校。環(huán)球各國竟長爭雄,莫不以教育為興邦之急務。”正是在這種思想的支配下,張之洞開始在湖北大力發(fā)展新式教育。張之洞新式教育活動以兩湖書院的創(chuàng)辦為發(fā)端,有兩大基本內容:一是創(chuàng)辦大批新式學堂,培養(yǎng)新型知識分子;二是派遣大量留學生去國外學習先進的科技文化。這一時期,張之洞在湖北興辦了二十余所新式學堂,主要有兩湖書院、江漢書院、湖北師范學堂、湖北自強學堂、兩湖總師范學堂、湖北文高等學堂、湖北方言學堂、湖北農務學堂、湖北工藝學堂、湖北駐東鐵路學堂等。這些新式教育的實踐仍帶有中西雜糅的混亂,本質上體現出了張之洞“中體西用”的洋務總思想。與創(chuàng)辦新式學堂相比,張之洞同樣十分熱衷于排遣學生出國留學。他曾說:“出洋一年,勝于讀西書十年?！薄疤煜氯缈h,皆立學堂,數必逾萬,無論大學小學,斷無許多之師,是則惟須外國游學之一法?！痹诹魧W方向上,他認為日本為佳,原因在于省費,而且日語文比較容易掌握,更重要的是日本有許多學習西方的成功經驗可借鑒。這些留學生歸國后,對于他的洋務事業(yè)可以說起到了很大的推動作用。三、湖北是個人主義張之洞治鄂的十余年,是湖北歷史上社會各項事業(yè)發(fā)展最為迅速的時期之一,正是在張之洞治鄂的十余年間,湖北才開始有了鐵路,有了輪船,有了電話,開始有機器工業(yè),開始有新式教育,開始出現近代化的城市等等。湖北近代化時期的工業(yè)、交通、教育、軍事基礎可以說都是在這個時期奠定的。所有這些,使得湖北,尤其是武漢成為了全國主要的工業(yè)基地之一,內地最大的交通樞紐,湖北亦成為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中國現代化成就最為突出的省份之一。對于張之洞在湖北的洋務實績,時人有云:“抑知武漢所以成為重鎮(zhèn),實公二十年締造之力也。其時工廠林立,江漢殷賑,一隅之地,足以聳動中外之視聽?！闭驗閺堉磳彼龅慕艹鲐暙I,在他離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