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定歷代題畫詩》?？尽短圃姟费a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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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定歷代名畫》（又稱《歷代名畫》、《御定培文齋歷代名畫》）。為行文方便,以下簡稱《御定題畫詩》)120卷,清康熙朝禮部右侍郎、翰林院編修陳邦彥奉旨校刊,康熙四十六年(1707)成書。全書輯錄自唐朝迄于有明一代的題畫詩8960余首,并分為天文、地理、山水、名勝、寫真、樹石、花卉、人事及雜題等30大類,歸于每類的題畫詩亦大致按詩的朝代排列。一卷在手,既可同各朝詩人詠詩,又可與歷代畫家論畫,也可為治畫史者提供十分豐富的參考資料。該書是繼南宋孫紹遠《聲畫集》之后在題畫詩領域的扛鼎之作,成書近三百年來,尚未有能出其右者。但是,由于該書在編選原則上、編選方法上及在編選過程中的失誤,其錯訛遺漏勢在難免。我輩后進,自應不避淺陋,勉力正訛糾錯,輯遺補漏,以報前人篳路藍縷之功。但因篇幅所限,本文只擬對《御定題畫詩》中所稱唐人題畫詩部分作初步的整理研究工作。一、應將資料來源的篩選作為小資料的依據(jù)《御定題畫詩》從歷代文獻資料中輯出了近九千首,而令人遺憾的是均未注明其出處,這就大大降低了該書的學術價值。又由于《御定題畫詩》的前言后跋在該書的流播過程中已蕩然無存,所以我們對該書的成書始末、征引文獻資料等方面的情況已無從知曉。但我們卻可以從《御定題畫詩》對唐人題畫詩的編選中略窺個中端倪。編選《御定題畫詩》這類詩集,本是一項十分煩瑣的工作。編選者首先必須從浩瀚的文獻資料中篩選出可信的原始資料,然后從中逐條錄出有用的材料,再加以甄別判斷,去偽存真。對唐人題畫詩的編選而言,可供利用的文獻資料十分豐富。諸如唐人的詩文總集、別集、筆記小說、稗官野史、詩話、畫學著作等等,都是十分寶貴的原始資料。當然,宋、元、明、清各朝各代的各種文獻也是非常有用的參考資料。然而《御定題畫詩》的編選者卻在編選的過程中拋開了這些原始資料及大部分的參考資料,直接利用了當時唐詩整理研究中最新最大的成果——《全唐詩》(《全唐詩》成書于康熙四十五年,即公元1706年。此時《御定題畫詩》正在編選之中,而總攬其職的陳邦彥,身為禮部侍郎、翰林院編修,自可比一般人更早地接觸到這一最新研究成果。至于《全唐詩》編纂與《御定題畫詩》編選之間有什么關系,由于資料的缺乏,筆者不敢妄測)。當然,并不是說《全唐詩》不能用,問題是《全唐詩》不能成為輯錄唐人題畫詩的惟一來源。《御定題畫詩》的編選者們這種舍本求末、拈輕避重、走捷徑、鉆薄木板的編選方法是不科學、不嚴肅的,會在詩集里留下很多的隱患。后面將要分析到,正是由于《御定題畫詩》在使用資料時的本末倒置以及對原始資料的忽視,才導致了后來的一系列失誤,使該書留下許多遺憾。二、標準缺失、編纂、校訂人員的誤用《御定題畫詩》雖是官修官訂之書,而且是“御定”,但由于選詩標準的缺失、編選方法的不當以及編選、校訂人員的疏忽,該書的失檢現(xiàn)象是相當嚴重的。誤輯、漏輯、張冠李戴、取舍失據(jù)、不辨朝代等問題在在皆是,不一而足,今擬從幾個方面試析如下。(一)題詠影堂的詩大凡編選如《御定題畫詩》這樣的專類詩集,首先確立一個嚴格的選詩標準是十分重要的?！队}畫詩》是否有一個選詩標準我們已無從知曉(所存《凡例》是分類標準而非選詩標準),但縱覽該書,至少可以說《御定題畫詩》并沒有一個嚴格的、統(tǒng)一的選詩標準,所以在選詩時就難免出現(xiàn)極大的隨意性,題畫詩也就成了外延極為寬泛的概念。諸如贈畫家詩、題詠影堂的詩等等也列入了題畫詩的范疇。本來,真正意義上的題畫詩是指詩人讀畫后所記錄的自己的感受或詩人、畫家題于畫作之上的詩。唐人的題畫詩一般是對畫作詩,或口占或以另紙書之以贈畫者或藏畫者(題于畫作之上的題畫詩遲至宋朝時才出現(xiàn))。當然贈畫家詩從另一角度來理解,也可算是某種意義上的題畫詩,如杜甫的《丹青引贈曹將軍霸》(《全唐詩》卷220。為行文方便,以后凡引自《全唐詩》中的詩將只注明卷數(shù))就是一首公認的優(yōu)秀題畫詩。但題詠影堂的詩就應另當別論了。影堂,本是寺院建筑的一個組成部分,是佛家弟子供奉已故高僧以便禮拜的地方。影堂的墻壁上常常圖畫或張掛已故高僧畫像(即影或真),如張喬《題興善寺僧道深院》詩中的“院栽他國樹,堂展祖師真”(卷637)、《題玄哲禪師影堂》中的“云迷禪處石,院掩寫來真”(卷638)、張祜《題徑山大覺禪師影堂》詩中的“謾指堂中影,誰言影似真”(卷510),有的影堂還要泥塑真身。后來,俗人也可進入影堂接受供奉,例如在唐朝時的一些寺院里,既有“一行大師真”、“楚金真”、“恩大師影”、“南岳智思大禪師法華七祖及弟子影”,也有“公主影堂”、“明皇帝、上佛、公主等圖”(卷三),甚至還有名妓蘇小小的“如生小小真”(卷上)。所以,題詠影堂的詩是否屬題畫詩,關鍵要看這首詩題詠的是影堂還是具體的畫。從《全唐詩》輯入的約18首題詠影堂的詩來看(包括《御定題畫詩》采錄的3首),似乎都不符合題畫詩的標準。(二)關于宋人尤塬的《畫松》詩《御定題畫詩》中的唐人題畫詩全部都由《全唐詩》中輯出,而忽略了其他原始文獻和參考資料的作用,這是一個嚴重的失誤,也是造成誤輯、漏輯的重要原因。本來,《御定題畫詩》的編選者如果能在利用《全唐詩》的同時,也參校一下唐人的詩文、筆記小說、詩話等原始文獻及其他參考資料,該書中的許多錯漏原是可以避免的。如《全唐詩》中的薛媛《寫真寄夫》詩(卷799)、僧澹交《寫真》詩(卷822)及僧景云《畫松》詩(卷809),均可在宋人尤袤的《全唐詩話》卷六中檢得,而有關薛媛自寫其真并附詩一首遠寄丈夫,終使丈夫回心轉意重返自己身邊的故事,我們可以在許多的筆記小說中讀到,不過,這個故事及詩最早見于唐人范攄的《云溪友議》。由于工作的疏忽,《御定題畫詩》只從《全唐詩》中輯出了景云的《畫松》詩,而薛媛、澹交的詩則付諸闕如。又如朱景玄的《唐朝名畫錄》、張彥遠的《歷代名畫記》及段成式《酉陽雜俎》續(xù)集中的《寺塔記》上、下卷(人民美術出版社已在1964年將《寺塔記》上、下卷從《酉陽雜俎》中抽出發(fā)行了單行本)是唐代的三部重要的畫學著作,這三部書中均有若干則題畫詩的材料,又是由于《御定題畫詩》對原始文獻的忽視,致使這三部書中所征引的10位詩人(王維、高適、李頎、劉商、杜甫、李昂、段成式、鄭符、張希復、升上人)的8首題畫詩、句(其中有兩首是段成式與張希復、鄭符、升上人等人的聯(lián)句詩)因之而漏輯,甚至連唐文宗李昂的《題程修已竹障》詩(《全唐詩》卷4、《唐朝名畫錄》“程修已”條下引)、杜甫詠吳道子壁畫的《冬日洛城北謁玄元皇帝廟》詩(《全唐詩》卷224、《唐朝名畫錄》“吳道玄”條下節(jié)引、《歷代名畫記》卷三“城北老君廟,吳畫”條下節(jié)引)等題畫詩都成了遺珠之憾了。(三)某一詩集并無輯出一部分詩人的題畫詩漏輯現(xiàn)象在《御定題畫詩》中是最為嚴重的問題,據(jù)筆者統(tǒng)計,《御定題畫詩》共從《全唐詩》中輯出了86位詩人(其中闕名2人)的166首題畫詩,而漏輯的詩人就達38名,漏輯的題畫詩竟有129首之多。漏輯的情況主要有兩種:一是《全唐詩》中歸于某位詩人的題畫詩《御定詩》未能將其全部輯出,如杜甫的題畫詩,《御定題畫詩》輯出16首,而漏輯8首;白居易的題畫詩輯出了7首,漏輯7首;皇甫冉輯出兩首,漏輯5首;溫庭筠輯出一首,而漏輯了4首;僧齊已輯出4首,卻漏輯了8首,等等。至于漏輯某位詩人的一二首題畫詩的現(xiàn)象就更普遍了。二是《全唐詩》中某位詩人的題畫詩全部漏輯,因而這些詩人在《御定題畫詩》中既不見名也不見詩。這主要發(fā)生在留存題畫詩極少的詩人身上,如唐文宗李昂、唐睿宗李旦、張九齡、盧、李鄴、盧、郎士元、牟融等。最多的則要算貫休(6首)和鄭谷(4首)了。對這樣一本來頭如此之大的《御定題畫詩》,居然出現(xiàn)了如此這般的錯誤,真讓人不可思議!(四)《續(xù)錄》著錄了《醉多元化詩》和《大快詩》由于《御定題畫詩》編選者的粗疏,造成了幾處錯訛(已經(jīng)有數(shù)本今人所編《歷代題畫詩選》之類的小冊子,在從《御定題畫詩》中選輯時失察而以訛傳訛。故雖為小舛,亦不敢為賢者隱而蔽之)。(1)《御定題畫詩》共錄入了兩首“闕名”詩,其實,其中一首選入卷一“天文類”的《觀慶云圖》詩在《全唐詩》中并不“闕名”,作者的名字叫李程(卷368)。(2)《御定題畫詩》卷54“寫真類”《小小寫真》詩下題為段成式作。然而據(jù)《全唐詩》卷792可知,此詩原屬聯(lián)句,故不能讓段成式一人獨擅其美。這首聯(lián)句詩應是《全唐詩》從段成式《酉陽雜俎》續(xù)集中的《寺塔記》中輯出的,原題為《哭小小寫真聯(lián)句》,作者共有段成式、鄭符和張希復等三人。(3)《御定題畫詩》卷65“仙佛類”將《題張僧繇〈醉僧圖〉》一詩歸于僧法照名下,查《全唐詩》卷810,法照名下并無此詩,而于卷809的懷素名下檢得。《全唐詩》雖然也有誤收的情況,但是當一首詩出現(xiàn)歸屬問題時,一般都采用“互見”的方式解決。如《詠破屏風》一詩,在卷502中將其歸于姚合名下,并于詩題下注明“一作章孝標詩”。復又于卷506中章孝標名下重錄此詩,也在詩題下同樣注明“一作姚合詩”。在《全唐詩》看來,《題張僧繇〈醉僧圖〉》一詩歸屬于懷素名下是沒有問題的。至于《御定題畫詩》將此詩歸于法照名下是什么原因或所依何據(jù),就不得而知了。這首詩也許是懷素上人留給我們惟一的一首題畫詩了(《全唐詩》共錄入了兩首懷素的詩)。懷素上人善狂草,其書如驚蛇入草,天馬行空。筆法瘦勁圓轉,流暢奔放,自謂得草書三昧。他與當時另一狂草大師張旭將草書推上了藝術顛峰,世人并稱為“顛張狂素”。這首詩實際上可以理解為懷素上人的自我寫照。品味該詩,詩中的幾個關鍵詞如“酒”、“草圣”、“狂”、“醉僧”已非常準確、生動地將一個既吃魚又吃肉,嗜酒如命、嗜草書如命的“狂素”“草圣”形象刻畫出來了。這或許也就是《全唐詩》將《題張僧繇〈醉僧圖〉》一詩歸于懷素名下的道理所在了。(4)《御定題畫詩》卷72“樹石類”將《乞荊浩畫》詩歸于僧凈顯的名下,《全唐詩》卻將其歸于卷825的大愚名下,而同卷內的“凈顯”條下并無此詩。又,《全唐詩》卷727中有荊浩《畫山水圖答大愚》一詩,此或即是荊浩對大愚寄詩乞畫的答詩吧。(5)《御定題畫詩》卷87“花卉類”將《觀修處士畫桃花圖歌》歸于崔庸名下亦是一誤。此詩見于《全唐詩》卷715的裴諧名下,而實與崔庸無涉。(五)待考之題畫詩造成《御定題畫詩》失檢的再一個因素就是編選者在確定一首詩是否為題畫詩時的判斷失誤。判斷一首詩是否為題畫詩,當然最直觀的方法就是看其詩題及內容。《御定題畫詩》在選詩時通常重于詩題,疏于對詩的內容的考察,從而導致判斷失誤。如漏輯的杜甫詠吳道子壁畫的《冬日洛城北謁玄元皇帝廟》(卷224)、竇庠《贈道芬上人》(卷271)、王建《朝天詞十首寄上魏博田侍中(之九)》(卷301)、吳融《華清宮四首(之四)》(卷685)等詩,從詩題上是無法判斷其是否為題畫詩的。又如《全唐詩》卷564收入了唐大中年間(847—859年)的御史中丞、綿州刺史于興宗的一首詩,詩題為《夏杪登越王樓臨涪江望雪山寄朝中知友》,緊列在于興宗之后的李朋、楊牢、李續(xù)、李汶儒、田章、薛蒙、李鄴、王嚴、劉暌、李渥、劉潞、盧諸人的詩實際上都是奉和于興宗的(從諸人的和詩中可以知道,于興宗不僅把自己的詩寄給了“朝中知友”,而且還將詩題在了越王樓上,所以酬和的既有朝中的刑部員外郎、翰林學士、弘文館學士,也有登越王樓的鄉(xiāng)貢進士、布衣,甚至還有于興宗已任洋州節(jié)度后新任綿州刺史的和詩)。從李朋和詩的詩題中,我們知道于興宗在給知友們寄詩的同時,還附寄了一幅綿州的“江山小圖”。因為于興宗常陶醉于綿州秀美的水光山色之中,以不能與知友們同游巴西勝景為憾,故將此“江山小圖”“寫寄朝天客,知余恨獨游”。由此可以推知,知友們的詩既是在奉和于興宗的詩,又是在題詠于興宗的畫(此畫是否為于興宗所畫可以不作理論),只是有的詩提到了這幅畫而有的詩沒有提到罷了。按《御定題畫詩》對題畫詩這一概念的寬泛理解,至少應把提到這幅畫的和詩理解為題畫詩,如李朋《奉酬綿州中丞以江山小圖遠垂賜及兼寄詩》(中有“圖寫丹青內,分明煙靄間。移君名郡興,助我小齋閑”之句)、楊牢《奉酬于中丞登越王樓見寄之什》(中有“劍外書來日,驚忙自拆封。丹青得山水,強健慰心胸”之句)、李鄴《和綿州于中丞登越王樓作》(中有“長聽巴西事,看圖勝所聞?！跋笤娨庠?幽奇筆跡分”之句)、于《和綿州于中丞登越王樓作》二首(中有“郢曲思朋執(zhí),輕紗畫勝游”、“昔曾窺粉繪,今愿許陪游”之句)及盧《和于中丞登越王樓作》(中有“圖畫越王樓,開緘慰別愁”之句)等,而《御定題畫詩》卻輕輕地把它們丟掉了。又如前面提到過的影堂詩,《御定題畫詩》卷54“寫真類”共選入三首題詠影堂的詩:張籍《題故僧影堂》、《弱柏院僧影堂》(卷386)和鮑溶的《題真公影堂》(卷486)。從這三首影堂詩的選入,可以看出《御定題畫詩》選詩標準的不統(tǒng)一。因為如果認為題詠影堂的詩屬題畫詩,那么《全唐詩》中的另外約15首題詠影堂的詩——其中還包括張籍的另一首《題暉師影堂》(卷386)就應該一并錄入。如果認為詩中必須有繪畫的相關內容方可入選,那么張籍已入選的兩首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