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成帝顧成廟幾種漢代的圖案紋飾

漢成帝顧成廟幾種漢代的圖案紋飾

有幾種東漢常見的圖案，其名稱和意義尚不清楚。這里試根據(jù)古器物上的實例并結(jié)合文獻(xiàn)記載,略作申說如下。一、巨虛或微馬《續(xù)漢書·禮儀志》下:“東園匠、考工令奏東園秘器,表里洞赤,虡文畫日月、鳥龜、龍虎、連璧、偃月?！蓖瑫遁浄尽?“乘輿金根……文畫輈?！睍x崔豹《古今注》卷上:“漢成帝顧成廟……槐樹悉為扶老拘欄,畫飛云、龍、角虛于其上?！彼^“虡紋”或“云龍角虛紋”(簡稱“云虡紋”)的具體形象是怎樣的,前人未作說明。然而在漢代它既然施于棺具、車輛以及建筑物,應(yīng)用范圍還相當(dāng)寬,應(yīng)該是不太罕見的。按《說文》虡通虞,“虞,鐘鼓之柎也,飾為猛獸。”虡是鐘、鼓的支架,它的底座常雕刻成怪獸狀?！犊脊び洝贩Q鐘座的雕獸為“嬴屬”。但當(dāng)此種裝飾手法久相沿襲形成定制以后,虡就逐漸變作這種怪獸的專名了。張衡《西京賦》:“洪鐘萬鈞,猛虡趪趪,負(fù)筍業(yè)而余怒,乃奮翅而騰驤?！本渲小疤槨弊值挠梅ň褪侨绱恕Ｋ灶亷煿抛ⅰ稘h書·郊祀志》時便逕說:“虡,神獸名也。”虡紋的得名與作為鐘虡的神獸應(yīng)有所關(guān)聯(lián)。不過除了鐘虡之外,虡紋還同漢代所說的另一種叫作“巨虛”的動物也不無關(guān)系。這從“虡紋”也被稱作“苣文”,“云虡”也被稱作“云矩”的情況中透露了出來①。巨虛在漢代并不是一個冷僻的名稱,《急就篇》中就提到“豹、狐、距虛、豺、犀、兕”?？墒蔷尢撚质鞘裁茨?《逸周書·王會解》晉孔晁注只說巨虛是“驢、騾之屬”。顏師古在《急就篇》注中進(jìn)一步說:“距虛即蛩蛩也,似馬而有青色。一曰距虛似贏而小?！碧茝垜臁犊悸暋芬舱f:“距似而小,面短而折?！?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七十八引)這些書雖然把巨虛大致地描寫了一下,但還不太具體。直到后唐,馬縞在《中華古今注》中才載明:“驢為牡則馬(當(dāng)作騾),為牝則?！蹦敲淳尢摼褪邱R父驢母所生的“驢騾”了,它的體型較驢父馬母的“馬”為小。白鳥庫吉以為巨虛相當(dāng)于蒙語的gikilagusa,滿語的gihitulorn②,它們也都是指“驢騾”而言。如果從語源上推求,則巨虛可能來自匈奴語的對音。但在漢以前,騾類在我國中原地區(qū)尚罕。明謝肇淛《五雜俎》說:“贏之為畜,不見于三代,至漢時始有之?！薄榜R騾”即(蒙語kutilagusa,滿語kutitulorn)至漢代猶被認(rèn)為是匈奴的“奇畜”。所以,巨虛之名雖然在漢代社會上流傳,但它到底指的是何種動物,很多人并不了解。直到晉代,葛洪在《抱樸子·論仙篇》中還說:“愚人乃不信黃丹及胡粉是化鉛所作,又不信騾及是驢、馬所生?！雹蹖て渖舷挛牧x,葛洪心目中的“愚人”并不是指很個別的人,因知至此時騾類仍不為世所熟知。所以在漢代,它也就更容易被夸張成一種善跑的奇獸。本來,《逸周書·王會解》中曾說:“獨鹿邛邛距虛,善走者也?！雹堋赌绿熳觽鳌肪硪灰舱f:“狻猊、□、野馬走五百里,邛邛距虛走百里?！彼詽h人文字如司馬相如的《子虛賦》,就加以發(fā)揮說:“蹵蛩蛩,轔距虛,軼野馬,駒,乘遺風(fēng),射游。倐眒倩浰,雷動猋至,星流霆擊?！彼缑冻恕镀甙l(fā)》、王褒《九懷》、黃香《九宮賦》等對巨虛的描寫,也都著眼于此,把它描寫成為一種極善奔跑的動物。在若干鏡銘中更出現(xiàn)了“距虛辟邪除群兇”,“角王巨虛辟不詳(祥)”⑤等提法,可見漢代人還把它當(dāng)作一種吉祥的神獸來看待。綜上所述,漢代一般觀念中的所謂“虡”或“巨虛”,就具有孔武有力、能辟除邪厲和體型矯健、迅捷善跑的兩重屬性,不僅僅把它看成普通的“驢騾之屬”而已。這種神獸到底是個什么樣子,它的形象有那些特點,古文獻(xiàn)中卻說得很不明確。顏師古只說它是“神獸”?！逗鬂h書·董卓傳》李賢注引《前書音義》也只含糊地說它是“鹿頭龍身”的“神獸”。因而這個名稱實際上成了對神獸的籠統(tǒng)的泛指。把握住這一點,就可以理解到,漢代文物中常見的那類以各種靈禽異獸穿插奔馳于云氣中的圖案,原來就是所謂云虡紋或虡紋。而舊史中“畫……(車)牙、箱、軾以虡文,虡內(nèi)畫以雜獸”⑥這種似乎疊沓費解的句子,也就豁然而理順了。什么叫作在“虡內(nèi)畫以雜獸”呢?看來就是指包含著多種動物形象的較復(fù)雜的云氣禽獸紋而言。云氣禽獸紋在漢代文物中經(jīng)常見到,現(xiàn)在只就考古發(fā)掘中出土的實物與上引文獻(xiàn)所提到的畫虡文的東園秘器(即漆棺)、車具等可資對照的材料舉出幾個例子。馬王堆1號墓所出之黑地彩繪外棺,所繪無疑即云虡紋(圖一:1)。有的研究者曾企圖把其中的每一個靈怪都作出解說,并尋求其相互之間的情節(jié)性的聯(lián)系,反而膠滯難通;如果把它看作在云虡紋中“畫以雜獸”,似乎更容易了解些。再說車器,畫云虡紋的漆車具雖然尚未發(fā)現(xiàn),但沂南畫像石墓中刻出的戲車之車箱上卻有云氣紋(圖一:2),增益禽獸,便成云虡。只不過畫像石為表現(xiàn)能力所限,未能充分反映出現(xiàn)實中的紋飾的細(xì)節(jié)而已。而若干出土的錯金銀銅車軎、車杠中部的銅管箍(即輗)⑦之類,卻常嵌錯出精致的云虡紋(圖一:3),它們正是文獻(xiàn)中所記虡紋車具的實物例證。舊史記載車輿制度,文字往往陳陳相因,形成一個老套子。《續(xù)漢書·輿服志》中關(guān)于“虡文”的記載,在《宋書·禮志》、《南齊書·輿服志》、《隋書·禮儀志》、《舊唐書·輿服志》、《新唐書·車服志》等處均大體相同地重復(fù)出現(xiàn)?？墒堑搅恕洞蠼鸺Y》(卷二十九)中,它卻被改為“虎紋”。這反映出,此時對于“虡紋”這個名稱已難以理解,故避而不用了。二、第三,麟的形貌五靈紋是西漢后期開始流行起來的一種圖案紋飾,它是讖緯五行說在藝術(shù)上的具體反映。戰(zhàn)國時代已經(jīng)形成的五行學(xué)說,在漢代經(jīng)過董仲舒以下的經(jīng)師們的發(fā)展張揚,膨脹成為一個包羅萬象的體系。五方不僅各有帝、佐、星、色,而且安排了聲、味、牲、蟲等等。其中,代表東方木德、南方火德、西方金德、北方水德的“靈”為青龍、朱雀、白虎、玄武,至于代表中央土德的“靈”為何物,古文獻(xiàn)記載是不太一致的。根據(jù)《淮南子·天文訓(xùn)》、《史記·封禪書》的說法是“黃龍”;根據(jù)《魏書·禮志》的說法是“黃牛”;更多的記為“麒麟”。王莽在其《大誥》中說:“昔我高宗,崇德建武,克綏西域,以受白虎威勝之瑞。天地判合,乾坤序德。太皇太后臨政,有龜、龍、麟、鳳之應(yīng)。五德嘉符,相因而備?！雹嗉热换⒓由淆?、龍、麟、鳳就湊成“五德嘉符”,可見麟應(yīng)是五德的象征物之一。《禮緯·稽命征》說:“古者以五靈配五方:龍,木也;鳳,火也;麟,土也;白虎,金也;神龜,水也。”(《御覽》卷八七三引)許慎《五經(jīng)異義》說:“許慎謹(jǐn)案《禮運》云:‘麟、鳳、龜、龍,謂之四靈。’龍,東方也;虎,西方也;鳳,南方也;龜,北方也;麟,中央也。”蔡邕《月令章句》也說:“天官五獸之于五事也:左,蒼龍大辰之貌;右,白虎大梁之文;前,朱雀鶉火之體;后,元武龜蛇之質(zhì);中有大角軒轅麒麟之位。”⑨均以麒麟代表中央土,這種說法看來是最通行的。麒麟是傳說中的神獸,自然界本無此種動物⑩。所以韓愈說:“角者,吾知其為牛;鬣者,吾知其為馬;犬、豕、豺、狼、糜、鹿,吾知其為犬、豕、豺、狼、糜、鹿;唯麟也不可知?！?1雖然如此,古文獻(xiàn)中關(guān)于麟的記載是并不少見的?！稜栄拧?麕身一角牛尾《說苑·辨物篇》:麕身一角圜頂牛尾《左傳正義》引《京房易傳》:麕身狼額馬蹄牛尾有五采,腹下黃《初學(xué)記》卷二九引《孝經(jīng)古契》:如麕頭上有角,其末有肉羊頭《漢書·郊祀志》:若麠一角《御覽》卷八八九引《說文》:馬身肉角牛尾《公羊傳》何休注:如麕一角戴肉《廣雅》:肉角狼題《牟子》:麕身馬背鹿蹄牛尾《玉篇》:大麚《御覽》卷八八九引《晉中興征祥說》:麕身一角狼頭馬足牛尾黃色《埤雅》:狼額赤目五蹄綜合各書記載,可以約略推想麟的形狀。麟的軀體大致像鹿,但也有認(rèn)為它像馬的,所以麒麟又可以寫作“騏”。不過最主要之點,各家均無異詞者,是說它生了一只獨角;這只角,或謂前端戴著肉,以示“設(shè)武備而不為害”12,也有些記載中不提角端有肉這一層。漢武帝時獵獲的一只曾被附會為麒麟的動物,雖然號稱“一角”,但據(jù)終軍說那只不過是“野獸并角”13,并角的麟的形象見圖二:2,這種角的頂端自然并不戴肉。所以麒麟的獨角又可以分成戴肉的和不戴肉的兩類。根據(jù)這些特點,并以武氏祠《祥瑞圖》、《石索·山陽麟鳳碑》、鄧縣彩色畫像磚墓等處之附有題識、能確認(rèn)無疑的麒麟的形象為基準(zhǔn),可將自春秋至明前期的藝術(shù)品中的麒麟排列出來如圖二。這里應(yīng)該指出的是圖二:12,這只麟摹自漢代銅鏡。漢鏡中,特別是在東漢的規(guī)矩鏡中,這種樣子的麒麟常見得很。圖三是洛陽燒溝1023號東漢早期墓出土的一面規(guī)矩鏡的內(nèi)區(qū)的花紋。倘若將規(guī)矩紋之間的小鳥、羽人、人面鳥和一個難以名狀的怪獸視為陪襯部分暫不予討論,則其主體部分正是由青龍、朱雀、麒麟、白虎、玄武組成的五靈紋。如果再進(jìn)一步把五靈和燒溝那面鏡子上的十二辰銘文對應(yīng)起來看,則青龍在寅,朱雀在巳,麒麟在未,白虎在申,玄武在亥。這種排列不是偶然的,而是和漢代祭祀五帝時的壇位相一致的?！妒酚洝し舛U書》說,元鼎五年,武帝“幸甘泉,令祠官寬舒等具太一祠壇,祠壇放薄忌太一壇,壇三垓。五帝壇環(huán)居其下,各如其方;黃帝西南”。就是說青、赤、白、黑四帝之壇按東、南、西、北四方排列,其中央部分因為已經(jīng)有了太一壇,所以代表中宮的黃帝之壇就被安排在西南方的“未地”?！稘h書·郊祀志》記西漢在長安“為五部兆天地之別神”時,也說“中央帝黃靈后土畤”在“長安之未地兆”?！逗鬂h書》記載東漢洛陽郊兆的情況時說得更明確一些:“青帝位在甲寅之地,赤帝位在丙巳之地,黃帝位在丁未之地,白帝位在庚申之地,黑帝位在壬亥之地?！边@就完全證明了上述燒溝鏡的圖案的主題是規(guī)矩和五靈,而且五靈是按照嚴(yán)格的五行方位排列的。這種類型的規(guī)矩鏡并不罕見,其中有些和燒溝那一面的構(gòu)圖大體相同,五靈和十二辰銘文對應(yīng)得很準(zhǔn)確(圖四:1—3)。有些雖略去了十二辰銘文,但五靈的方位不變(圖四:4、5)。也有的鏡子上雖然五靈和十二辰各自都保持著應(yīng)有的排列順序,但兩者沒有正確地對應(yīng)起來(圖四:6),這大約是制鏡范時配置之誤。銅鏡圖案中出現(xiàn)代表五行學(xué)說之五靈的形象,不僅從以上的考察中得到證明,而且有些鏡銘本身就說明:“圣人之作鏡兮,取氣于五行?！?4“五行德令鏡之精”15。或稱鏡上的圖案是“周羅容象,五帝天皇”16;是“法象天地,如日月之光”17。所謂“法象天地”,亦恐即《史記·天官書》的“天則有日月,地則有陰陽;天有五星,地有五行”之意。所以規(guī)矩五靈鏡的圖案完全可以被看作讖緯學(xué)說極盛時代的神秘主義天宇觀的一個形象的縮影。出現(xiàn)的時間稍晚于規(guī)矩五靈鏡、但在相當(dāng)長的時間里與前者并存的多乳禽獸帶鏡,有的圖案的主題也是五靈。它們雖然沒有一圈可充方位標(biāo)志的十二辰銘文,但從相對位置上仍然可以看出五靈的排法是嚴(yán)格的(圖五:1—2)。甚至在一些銅鏡的邊飾中,也可以看到標(biāo)準(zhǔn)的五靈紋(圖五:3)。不過為了構(gòu)圖的需要,這些五靈紋常常和羽人、蟾蜍以及三足鳥、九尾狐等組織在一起。武昌缽盂山一座東吳墓中出土的四乳鏡上,由于搭配的材料少,五靈顯得很突出(圖六:1)。而北魏元暉墓志蓋的邊飾,則完全不參用其他材料,是一例少見的、單純的五靈紋(圖六:2)18。此外,在漢末、三國、六朝時流行的禽獸畫像鏡上,可以看到另一種現(xiàn)象。這種鏡子上的花紋一般分成四區(qū),只安排四種動物。有的表現(xiàn)出青龍、朱雀、白虎、玄武等四靈,有的以麒麟代替玄武,也有的將麒麟與其他三種神禽異獸組織在一起,顯示出五靈的標(biāo)準(zhǔn)格式雖已不被嚴(yán)格遵循,然而還保留著相當(dāng)?shù)挠绊?圖七)。雖然如此,但直到唐代還有用五靈紋安排符牌的紋章的例子19。三、金飾、農(nóng)村漢錦、第一座物,一般在壁《禮記·明堂位》:“夏后氏之龍簨虡,殷之崇牙,周之璧翣?！编嵭?“周又畫繒為翣,戴以璧,垂五采羽于其下,樹于簨(鐘虡橫木)之角上。飾彌多也?！蓖嵶⒂终f:周天子之葬禮,左右前后用“八翣,皆戴璧垂羽”。則璧翣是以畫繒、玉璧、采羽等物組成的裝飾品,其用途通乎吉兇。這種裝飾品至漢代仍然流行,而且不僅用于鐘虡和喪儀,還用來作為一種豪華的室內(nèi)裝飾。班固的《西都賦》和張衡的《西京賦》描寫長安宮殿室內(nèi)的布置時都提到這方面的情況?！段鞫假x》說那里是:“屋不呈材,墻不露形。以藻繡,絡(luò)以連。隨侯明月,錯落其間。金銜璧,是為列錢。翡翠火齊,流耀含英。懸黎垂棘,夜光在焉?！薄段骶┵x》說是:“以藻繡,文以朱綠。翡翠火齊,絡(luò)以美玉。流懸黎之夜光,綴隨珠以為燭?！笨傊窃趯m殿內(nèi)壁上掛了許多玉飾。李尤《德陽殿賦》也提到“連璧組之潤漫,雜虬文之蜿蜒”(《藝文類聚》六二)。仲長統(tǒng)《昌言》把這種裝飾手法的使用范圍說得更廣泛:“今為宮室者,……起臺榭則高數(shù)十百尺,壁帶加珠玉之物?！?《群書治要》)時代再晚一些的書如《三輔黃圖》,也說未央宮“黃金為壁帶,間以和氏珍玉,風(fēng)至其聲玲瓏然也”。《西京雜記》則說趙飛燕所居昭陽殿“壁帶往往為黃金,含藍(lán)田璧,明珠、翠羽飾之”。在這些記載中,玉璧、翠羽等物雖然常和壁帶上的金連提,但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