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養(yǎng)浩山水散論

張養(yǎng)浩山水散論

當然，古代景觀文學的研究范圍應該包括景觀旅游。近數(shù)十年,山水詩文的研究十分熱鬧,卻很少人從山水文學研究的范疇來關注山水散曲?，F(xiàn)在,散曲作品的尋找非常方便,隋樹森先生編的《全元散曲》,謝伯陽先生編的《全明散曲》,凌景埏、謝伯陽兩位先生編的《全清散曲》,為我們提供了幾乎所有的古代散曲作品。我們的工作,便是以山水文學的標準,確認其中的山水之作,然后對作家作品以至整個山水散曲全貌進行深入、全面的研究,擴展山水文學的研究領域。宏觀的研究應有細致的微觀研究的積累。本文談論元代山水散曲前期代表作家張養(yǎng)浩的山水情懷與山水散曲。張養(yǎng)浩(1270—1329),字希孟,《元史》有傳。他歷官東平學正、監(jiān)察御史、翰林直學士、禮部尚書等職。但屢經(jīng)仕途風險,50歲時棄官歸隱于家鄉(xiāng)歷城(今山東濟南)。他在歷城西北郊經(jīng)營有云莊別墅。云莊頗具林泉之勝,除了因借華鵲諸山、濼水等自然環(huán)境外,修筑有綽然亭、遂閑堂、園池等人文景觀。他愛極“云莊”,以為別號。散曲集即名《云莊休閑自適小樂府》,內(nèi)容多寫隱居之樂,山水題材較多。詩文集名《歸田類稿》。張養(yǎng)浩是元代第一個大力創(chuàng)作山水散曲的人。他的山水散曲,是其山水情懷的結(jié)晶;山水之美在他所具慧心慧眼的賞會活動中精妙地展現(xiàn)出來,其作品風格和“雅化”等特征,與此緊密相關。一清新深意,理想山水,深刻地真深處張養(yǎng)浩寄傲林泉,散曲中每稱山水趣,如“四面云山”、“四周水云”、“白云深處”、“水和山有異香”、“園林翠紅相間”、“泉石之興”、“對山水忘名利”、“每日樂陶陶輞川圖畫里”等,與山水親密無間,從容自得,興致極高,情志美雅。這種情志,有深刻的文化背景。已往有的散曲論家,側(cè)重從元代知識分子淪落潦倒的社會地位來談他們的山水情懷,把山水視為元代知識分子政治上敗逃的歸宿。其實,山水審美,是不斷積累、深化和越來越吸引人的。包蘊廣泛的山水文化及其精神經(jīng)過了六朝、唐宋的大發(fā)展,早已深植社會、人心。即使“元代”不是異族人統(tǒng)治,知識分子政治地位高,他們崇尚山水、充盈山水情懷的狀況,不見得就比元代的現(xiàn)實情形有所虧減。人與自然的關系,建立在很多因素上,今天的研究,應盡可能全面地顧及,不可再簡單化地一概把山水作為人生失意時的避難所或無可奈何時的選擇來認識,這對于山水審美和山水文學的精神旨趣的領悟與深入探討,非常重要。實際上,被動、勉強地進入山水的人,難于虛靜澄懷,不易達到與山水親密無間的境地而得其審美真趣。張養(yǎng)浩就并不是仕途不達之人,而他最終選擇山水,既非逃路,亦非附庸風雅,更不是走“終南捷徑”。他的山水情懷極深摯、真實,毫不矯揉造作。實為博通山水文化,吸納傳統(tǒng)山水審美意識,涵泳滋養(yǎng)而成;亦乃出于一種經(jīng)歷仕宦、對于窮通得失的徹悟之后,淡泊名利、淘洗澄澹的人生境界。這種人生境界,深深地影響了他的散曲風格,品位自高。朱權(quán)《太和正音譜》稱“張云莊之詞,如玉樹臨風”,即是對其散曲的清麗俊逸風格的形象表述。張養(yǎng)浩的散曲題材,當然不止山水景物,如還有時事、嘆世、詠史等等,但不難看出他的散曲作品的主體風格,與其山水題材、山水情致之間,有著最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此“山水之助”也。讀者不妨一試:把他的山水散曲除開,專去讀他的其他題材的散曲作品,則對“玉樹臨風”的感性,是否要大打折扣。張養(yǎng)浩自云“平生原自喜山林”([雙調(diào)·水仙子])、“一生開口愛談山”、“久搴清泉白石之思”、“余性雅嗜山水”,則他的山水情趣并非到晚年隱居時才有,山水乃其“一生雅志”。他飽讀詩書,來源于傳統(tǒng)山水文化的陶冶,化入了性靈?？此剿⑶驮娢闹兴缒?、效仿先賢的隱逸山水之樂,便有巢由山居、范蠡扁舟、莊叟濠梁、四皓商山、子真谷口、子陵釣灘、龐公鹿門、淵明斜川、慧遠虎溪、王維輞川、李愿盤谷、陸龜蒙江湖散誕、陳摶高臥云煙等等。甚至王維、關仝、范寬、郭熙等山水畫家的畫意畫境,也成為他追求和擬照生活的境界。他的自身行為中,如“坐洞屋中,岀觴更酌,詠古人閑適之詩,如陶謝韋柳者數(shù)篇,其清歡雅思,悠悠而集,若世若形,兩忘其所恃。加以煙嵐坌涌,相與冥合,窅乎不知余之為山,而山之為余也”等,有多少陶謝韋柳的影子在焉。他自幼生活的山水環(huán)境,對其影響亦大。他說“吾鄉(xiāng)山水之勝名天下”,家鄉(xiāng)歷城及周圍,有大明湖、會波樓、歷下亭、趵突泉、千佛山(歷山)、華不注諸名勝,兼有“沉雄渾厚”與“秾鮮清婉靚莊雅服”之美。地靈人杰,先賢名士眾多,文物昌明。這方山水文化積淀深厚的環(huán)境,對他的山水情懷有極大的陶養(yǎng)。他浸會其間,既用詩文(詩如《登會波樓》《登歷下亭》《大明湖泛舟》《趵突泉》,文如《重修會波樓記》《標山記》等),也用散曲來吟詠。[雙調(diào)·殿前歡]《登會波樓》云:“四圍山,會波樓上倚闌干。大明湖鋪翠描金間,華鵲中間,愛江心六月寒。荷花綻,十里香風散。被沙頭啼鳥,喚醒這夢里微官。”面對山水美景,再高的官位也不值一文。“喚醒這夢里微官”,便是他的一種覺悟。難怪他要棄官歸來,[越調(diào)·寨兒令]《辭參議還家連次鄉(xiāng)會十余日故賦此》說:“離省堂,到家鄉(xiāng),正荷花爛開云錦香。游玩秋光,朋友相將,日日大筵張。會波樓醉墨淋浪,歷下亭金縷悠揚。大明湖搖畫舫,華不注倒壺觴。這幾場,忙殺柘枝娘。”這般如愿以償?shù)靥諛饭枢l(xiāng)的山水。又[中呂·普天樂]《秋日》云:“喜歸休,中年后。放懷詩酒,到處追游。”他追游的地方,自是很多,可見于其詩文散曲;他追游的儀態(tài),直是山水情狂。如[中呂·普天樂]《大明湖泛舟》所說:“畫船開,紅塵外。人從天上,載得春來。煙水閑,乾坤大。四面云山無遮礙,影搖動城郭樓臺。杯斟的金波滟滟,詩吟的青霄慘慘,人驚的白鳥皚皚?！彼磸捅戆鬃约簭拇税簿釉卩l(xiāng)間山林,[中呂·普天樂]《辭參議還家》云:“昨日尚書,今朝參議。榮華休戀,歸去來兮!遠是非,絕名利。蓋座團茅松陰內(nèi),更穩(wěn)似新筑沙堤。有青山勸酒,白云伴睡,明月催詩?！庇諿雙調(diào)·雁兒落兼清江引]:“喜山林眼界高,嫌市井人煙鬧。過中年便退官,再不想長安道。綽然一亭塵世表,不許俗人到。四面桑麻深,一帶云山妙,這一塔兒快活直到老?！痹谏搅秩斜芩租?。二云莊的文學意境張養(yǎng)浩的別墅“云莊”,其地在歷城西北十里,從其詩文和明彭大翼《山堂肆考》卷二十六均可索知。為何以“云”名莊?玩其散曲,便知他特別喜歡山水間的云,如“俺住云水屋三間”([雙調(diào)·雁兒落兼得勝令]),“共白云往來山水間”([越調(diào)·寨兒令]),“一片閑云無拘系”([中呂·普天樂]《閑居》),“湖山佳處屋兩間,掩映垂楊岸。滿地白云,東風吹散,卻遮了一半山”([中呂·朝天曲]),“向鵲華山把白云種”([雙調(diào)·慶東原]),“白云深處結(jié)團茅”([中呂·喜春來]),“歸來閑枕白云臥”([中呂·山坡羊]),“云”純潔、自由、輕靈,簡直就是他的人格的象征。因此他把云、山描繪得美麗無比,[雙調(diào)·雁兒落兼得勝令]:“云來山更佳,云去山如畫。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倚仗立云沙,回首見山家。野鹿眠山草,山猿戲野花。云霞,我愛山無價?？磿r行踏,云山也愛咱?！边@支散曲總共才56字,卻用了7個“云”字,9個“山”字。云、山是這首散曲的主要意象,由它們之間組合、及與其他景物配搭,構(gòu)成美妙的意境。這也是作者愛極云山,平常觀察細微,情致悠閑的再現(xiàn)。在他的160余首散曲中,用到與山水景物有關的“云”字,即不下50處。詩文中也用得甚多。故“云”意象,乃其性情所好,并實際與他的人格相系,得到了人們的認同。清人葛萬里撰《別號錄》,于張養(yǎng)浩即揀一“云”字(省去了“莊”字)。張養(yǎng)浩在祖業(yè)的基礎上經(jīng)營別墅,考地修筑,反映出他的山水審美觀念,他說,“對華山翠壁丹崖,將小闊闊書房蓋,綠巍巍松樹栽,倒大來悠哉”([雙調(diào)·水仙子])。營堂、鑿池、置假山、蓋亭、栽松、筑庵、養(yǎng)鶴等等,諸景成立,與山水環(huán)境和諧統(tǒng)一。彭大翼《山堂肆考》卷二十六“養(yǎng)浩云莊”條云:“山東濟南府城西北有云莊,元中書參議張養(yǎng)浩休致時所居,中有云錦池、雪香林、掛月峰、待鳳石、遂閑堂?！笨梢娋包c取名亦甚優(yōu)雅,頗有意境。這個山水園林其實不小,考其詩文,如,單是亭,除綽然亭外,還有拙逸、樂全、九皋、半仙等亭。他的散曲所詠的部分景點之美及賞悅、樂閑的情致,非常值得玩味,如[中呂·十二月兼堯民歌]《遂閑堂即事》:“堂名遂閑,偃息其間。對著這青編四圍,翠玉千竿。壁上關仝范寬,枕上陳摶。古銅圍座錦斕斑,瑪瑙杯斟水晶寒。靈石相間玉潺湲,筆硯窗前雨聲干。倒大來清安,柴門勢不關,一任云飛散?！庇諿雙調(diào)·折桂令]《鑿池》:“殷勤鑿破蒼苔,把湖濼風煙,中半分開。滿意清香,盡都是千葉蓮栽?？寸R里紅妝弄色,引沙頭白鳥飛來。老子方才,陶寫吟懷,忽見波光,搖動亭臺。”又[越調(diào)·寨兒令]《夏》:“愛綽然,靠林泉,正當門滿池千葉蓮。一帶山川,萬頃風煙,都在幾席邊。壓枝低金杏如拳,客來時樽酒留連。按新聲歌樂府,分險韻賦詩篇。見胎仙,飛下九重天?！币陨先衷佀扉e堂、云錦池、綽然亭。結(jié)合他的其他散曲所詠看,云莊這所山水園林,除了堂、池、亭等建構(gòu)外,還有與之配搭的各種景物,如柳堤、竹溪、釣磯、蔬圃、藥欄、竹籬、各種花鳥蟲魚;真是流水當門,青山圍座,四時佳景,委實受用。故他的這些散曲已經(jīng)給我們展示了這所山水園林之詩心匠意:造景借景,因地制宜;動靜配合,虛實相間;高低錯落,遠近呼應。其散曲歌吟的山水園林之美及所用意,尚可與他的《云莊記》《綽然亭上梁文》《翠陰亭記》《記綽然亭前花木》等文章互參。三云莊與張養(yǎng)浩的文學成就既有這般經(jīng)營山水園林的手段,自是一個通于畫理的園林藝術家了;以其行家眼光審美賞會,則山水園林之美景,莫可遁形;又是詩人性靈,神思妙解,錦心繡口,揮生花之筆,摹景寫意,吟詠情懷,則風神自現(xiàn)!他在經(jīng)營綽然亭時表達了這樣的山水情懷和審美意識:“或天游于汗漫,或云臥于荒寒,或散發(fā)以弄扁舟,或披襟而坐茂樹,或投轄以留飲,或臨池以學書,或倚笻而聽猿啼,或投芥以命鶴舞,或弦誦以教子,或吐納以學仙,或酣歌賓客之前,或長嘯煙霞之表,惟日不足,其樂無涯?！蓖瑫r,唐宋以來園林營造和審美賞會中的“以小觀大”、“壺中天地”的美學觀念,也被他接受,他的云莊散曲中多處用到“壺中天”等語。云莊諸景先后建成,他陶樂其間,興高采烈,歡賞不疲。春夏秋冬,四時風物變換;良辰美景,莫非賞心樂事。他有[中呂·朝天曲]《詠四景》、[越調(diào)·寨兒令]分詠春夏秋冬之景、之情。又[雙調(diào)·落梅引](選二):“野鶴才鳴罷,山猿又復啼,壓松梢月輪將墜。響金鐘洞天人睡起,拂不散滿衣云氣?！薄叭胧仪贂?出門山水圍,別人不能夠盡皆如意。每日樂陶陶輞川圖畫里,與安期羨門何異?”其散曲給我們“再現(xiàn)”的云莊,便是這樣的是一座極優(yōu)美的山水園林,可游可居,四時優(yōu)賞,無所不宜;而他的賞會活動,極有唐代大詩人王維在輞川的情致、風儀,難怪他將云莊比作王維的輞川!(又見其《云莊記》道:“王維輞川殆伯仲埒?！薄毒b然亭上梁文》說:“四面云山,盡是王維之筆?！?在中國的山水文化史上,山水園林是山水審美活動的結(jié)晶,亦是山水文學成長的搖籃之一。諸家山水園林所培育的山水文學,匯成了一脈清澈的溪流,謝靈運、王維等人貢獻以詩文,張養(yǎng)浩則除了詩文外,還貢獻以散曲。所以說,張養(yǎng)浩經(jīng)營了云莊,同時培育了他的山水散曲,在中國山水文學園地中放射出耀人眼目的光輝來。他隱居山水八九年,朝廷曾7次征召而不赴。[中呂·十二月兼堯民歌]道:“從跳出功名火坑,來到這花月蓬瀛?！盵南呂·西番經(jīng)]云:“屈指歸來后,山中八九年,七見征書下日邊?！盵中呂·喜春來]說:“一溪煙水奩開鏡,四面云山簇錦屏,客來沉醉綽然亭。對著這無限景,因此上不肯就功名?！鄙剿c功名,似乎是兩極。耽景而不肯就功名,這“因此”二字,道出了個中消息——山水之趣爭勝。他在官場三十年的經(jīng)歷,堅定了山水中安身、山水中才有自由的信念:“玩水游山,身無拘系,這的是三十年落的”([中呂·朝天曲])。“玩”、“游”是一種自由瀟灑的情態(tài),也是一種審美活動,山水滿足了他對自由的追求和審美的享受。由前文所引,如“窅乎不知余之為山,而山之為余也”,“云霞,我愛山無價?？磿r行踏,云山也愛咱”,“有青山勸酒,白云伴睡,明月催詩”等,我們已可看出他與自然的“相與冥合”。他更進一步有“對青山適意忘懷”([中呂]《普天樂》)的體認和結(jié)論?！斑m意忘懷”非常具有美學意義。它可以有兩層含蘊:一是說從山水獲得了真意,與自己的追求相適合,名利之心蕩然無存;二是與前人提出的觀照自然的活動中“靜照在忘求”、“天機清妙”的精神境界相通,即觀照山水,在摒棄塵俗欲念的狀態(tài)下,神思超絕,獲得真意。山水審美最忌名利侵擾,《莊子·大宗師》說過“其耆(嗜)欲深者,其天機淺”。嗜欲使人天機淺鈍,因為利令智昏。則“適意忘懷”能使天機得到最大發(fā)揮,妙解自然。物我交感,山水的玄旨妙趣與人的敏妙的靈智緊密相關,張養(yǎng)浩在觀照山水的體認中便有“艷云流月天機妙”、“神游八表,眼高四海”([中呂]《普天樂》)等稱說,這般天機清妙!適意忘懷,沉醉于風景,鄙棄功名,天機清妙,是張養(yǎng)浩所達到的精神高度。在云莊的經(jīng)營、賞會和山水游觀中,自我精神得到張揚,審美境界得到提升。身心“清安”,以平和之心審美,抉發(fā)出自我精神觀照下的山水之美,常常是“一段幽奇,將何酬應?吐新詩字字清”([中呂]《朝天曲》),故而他的山水散曲清麗俊逸,與其他作家的山水散曲相比,要寧靜、率真、曠逸、超然得多。[雙調(diào)·沉醉東風]:“蔬圃蓮池藥闌,石田茅屋柴關。俺這里花發(fā)的疾,溪流的慢,綽然亭別是人間。對著這萬頃風煙四面山,因此上功名意懶!”張養(yǎng)浩在云莊的散曲,就是“優(yōu)游之余,制為小令”的,他的山水園林之美、山水審美情趣,就這樣被吟詠、紀錄。寫自己的身邊、眼前之物,出以己意,甚為清新。物有其美,心有其意,物我冥契,發(fā)為詞翰歌詠,化用他的《云莊記》之言,可謂:言之中度,音發(fā)中節(jié),彼此相得,心手相隨,文而能曲盡其所以樂也。故艾俊《云莊樂府引》稱其“言真理到,和而不流。依腔按歌,使人名利之心都盡”。散曲吟唱山水的功能,被他充分地開發(fā)出來,就像詩、文、詞等體裁之用于寫山水一樣。他和張可久等其他山水散曲作家一道,使我們看到了元代文人是如何地承續(xù)和發(fā)展了前代山水詩文作家如陶謝王孟韋柳等人的風尚,用那個時代最具特色的文體,推動富于民族特征的山水審美觀念、山水情趣隨時代變化浩浩行進,這是他們對于山水文學做出的貢獻。四元曲《江長短句》張養(yǎng)浩行旅于外時,還寫過一些歌詠外地山水的散曲。[雙調(diào)·水仙子]《詠江南》:“一江煙水照晴嵐,兩岸人家接畫檐,芰荷從一段秋光淡?？瓷锄t舞再三,卷香風十里珠簾。畫船兒天邊至,酒旗兒風外飐。愛殺江南?！庇諿雙調(diào)·折桂令]《過金山寺》:“長江浩浩西來,水面云山,山上樓臺。山水相連,樓臺相對,天與安排。詩句成風煙動色,酒杯傾天地忘懷。醉眼睜開,遙望蓬萊,一半兒云遮,一半兒煙霾?！睆堭B(yǎng)浩到過江南,曾用詞寫過不少詠江南的作品,劉敏中《江湖長短句引》云:“禮部侍郎濟南張養(yǎng)浩希孟使江南,徃返僅半歲,得樂府百有余首,輯為一編,目之曰《江湖長短句》,歸以示余。余讀之,藻麗葩妍,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