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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第第頁公民概念在我國的發(fā)展摘要:從“公民”的缺失,到公民概念的確立和普遍使用,公民概念幾乎伴隨著中國追求憲政的每一步進程。公民概念在一個國家發(fā)展的特殊歷史影響著公民意識的培養(yǎng)以及公民社會的建立。中國百年歷部憲法性文件在臣民、國民、人民、公民的使用上的發(fā)展變化及其背景折射出政治話語的變遷和政治文明的轉型。在國人孜孜以求的憲政建設中,公民實質上是指具有國家國籍并有權參與國家公共權力行使與監(jiān)督的人。但長期以來“公民”的習慣用義與文本含義之間的落差,說明公民概念到了亟需澄清的時候。

關鍵詞:臣民國民人民公民

今天,公民概念幾乎是一個國際社會通用的概念,但這并不是意味著每個國家都在同一意涵上使用公民概念。公民概念在一個國家發(fā)展的特殊歷史影響著人們對公民概念的理解和運用。公民概念被中國接受的歷史并不長,但公民觀念卻是一個足以影響中國社會生活的過去及未來發(fā)展的重要因素。在我國,公民概念始終伴隨著國人追求憲政的歷程。本文主要從法律文件的角度考察公民在我國的歷史,并認為公民概念到了亟需澄清的時候。

一、近代[1]以前:“公民”的缺失

從漢字詞源學角度考證,“公”和“民”分別有著豐富的含義。

“公”是一個會意字。小篆字形,上面是“八”,表示相背,下面是“厶”(“私”的本字)。合起來表示“與私相背”,即“公正無私”的意思。本義:公正,無私。以下8種解釋都能從一定角度說明“公”的含義如①公,平分也——《說文》。背厶謂之公,或說,分其厶以與人為公——《韓非子·五蠹》。公之為言公正無私也——《春秋·元命苞》。兼覆無私謂之公——《賈子·道術》。舉公義,辟私怨——《墨子·尚賢上》。屈平疾王聽之不聰也,讒諂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史記·屈原賈生列傳》。②公氣(正大,公正);公素(公正質樸);公潔(公正廉潔);公慎(公正謹慎);公誠(公正誠實)。③共,共同:如天下有公利而莫或興之,有公害而莫或除之——清·黃宗羲《原君》。今黃生貧類予,其借書亦類予,惟予之公書與張氏之吝書若不相類——清·袁枚《黃生借書說》。④公患(共同的憂患,共同的禍患);公擬(共同擬定);公律(公認的規(guī)律)。⑤公共,公家,公眾的。與“私”相對,如:漢之為漢,凡四十年矣,公私之積,猶可哀痛?!獫h·賈誼《論積貯疏》。⑥公中(公眾;大伙兒;公家;公有的。引申為誰也不管的);公揖(向眾人所作的一個揖禮);公本(公眾的奏本);公欲(公眾的欲望);公餞(公眾舉行的餞行宴)。⑦屬于國際間的問題。如:公海;公元;公尺,公里。⑧雄的,雄性的。如:公畜。

“民”也有多解:①從古文之象。古文從母,取蕃育意。古代指黎民百姓,平民,與君、官對稱。如:民,眾萌也。從古文之象——《說文》,“萌”表示精神上的黑暗和無知。民,氓也——《廣雅》(土著者曰民,外來者曰氓。)古者有四民,有士民,有商民,有農民,有工民——《谷梁傳·成公元年》。夫民神之主也——《左傳·桓公六年》。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左傳·閔公元年》。黎民阻饑——《書·舜典》。民不適有居——《書·盤庚上》。哀我征夫,獨為匪民——《詩·小雅·何草不黃》。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論語·泰伯》。吾入關,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庫,而待將軍——《史記·項羽本紀》。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孟子·盡心下》。②泛指人。如民受無地之中以生——《左傳·成公十三年》。食者,民之本也——《淮南子》。石斧之民——〔英〕赫胥黎著、嚴復譯《天演論》。

“公”和“民”連在一起組成一個新的詞,是近代以后才出現的,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并不存在“公民”這一概念。馬克斯·韋伯曾就此指出:“在西方之外,從來就不存在城市公民的概念?!盵2]

沒有民主政治、沒有獨立個人的地位、森嚴的封建等級是造成近代中國以前公民概念缺失的主要原因。于君,傳統(tǒng)中國一直是實行皇帝專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民主政治無從產生。偶有圣賢明君重視人民,也只是民本思想的流露。于民,公民無需享有和行使政治權利,無需做自己的主人,只需做一個安分的守法主體、一個順從的義務主體即可。

同時,個人沒有獨立的人格,更不能享有獨立的公民地位。在傳統(tǒng)中國,國家實際上是一個擴大了的家族組織,而與之相對應的西方,社會的原子是個人而非家族。因此,西方人富于個性主義的人格意識構成了西方文化中自由主義的基礎;而東方的政治社會則是以家族結構為本位的家國同構,個人自由依附于家族才能生存,才能有地位。在這種制度背景下,“公民”個人難以生成。

另外,強烈的封建等級制嚴格固定了所有人的身份,公民無從產生。中國古代社會,一貫奉行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奴婢、奴才、臣子、臣民等等都遵循嚴格的等級界限,每一等級不可逾越。三綱五常的長期教化侵蝕了人的心靈,使得民眾安于這種等級劃分,并習慣成為順民。

二、近代中國:從臣民、國民到人民、公民

1、“臣民”到“國民”

我國的立憲運動是從清朝末年開始的,標志性的事件便是以頒布《欽定憲法大綱》作為預備立憲的綱領,但該文件仍未脫離幾千年來的君臣關系的影響。文件最后專章規(guī)定“臣民的權利”,所有的“民”均被稱作臣民,[3]仍需要接受舊時的三綱五常的約束。隨后清王朝在辛亥革命的革命壓力之下,企圖力挽頹勢,于1911年10月30日倉促出臺了《重大十九信條》。無論這部憲法性文件是否可信,有意思的是當時的攝政王載灃“還裝模作樣去太廟宣誓擁護”[4]。《重大十九信條》不再出現“臣民”,而采用了“國民”的提法,但也僅在第7條規(guī)定:“上院議員由國民于法定特別資格中公選之。”除此,通篇不提人民或國民的權利和義務。

盡管在近代立憲運動史上,《欽定憲法大綱》、《重大十九信條》一直被視作清王朝“假借立憲之名,行抵革命之實”的作品,但法律文件從“臣民”到“國民”的轉變卻是在這一過程中悄然完成的。這種明文表達至少說明清王朝意識到形式平等的重要性,顯示了一定的積極意義。

當然法律文件上采用這一詞,并不代表它在中國的最早使用,可以推測,近代中國的文人志士在呼吁立憲、設議院時,在傳播西方憲法思想和著作的時候,就已經使用了“國民”一詞。學術人物的憲法用語被官方接受,說明清王朝深感立憲之必要,只是為時已晚。兩千多年前,我們的祖先發(fā)明了君臣、君民、官民以及君子與小人等概念,并且以此規(guī)范人們之間的政治關系。而當我們接受外來詞“國民”時,也就意味著我們對政治關系產生了嶄新的認識。

2、“國民”與“人民”同時使用

辛亥革命勝利后,以先生為首的國民黨在南京成立了中華民國臨時政府。臨時政府為了光揚辛亥革命之勝利成果,以及限制日后上臺的,于1912年頒布了《中華民國臨時約法》(以下簡稱《臨時約法》)。《臨時約法》莊嚴宣布:“中華民國之主權,屬于國民全體?!绷钊祟H感意外的是,除該條之外,在規(guī)定基本權利和義務的時候全部使用的卻是“人民”一詞。人民究竟何指,語焉不詳。而在隨后出臺的《選舉法》中亦規(guī)定了種種限制人民選舉權利的條件,如“只有具備年納直接稅二元以上和價值五百元以上的不動產,在選區(qū)內居住二年以上,并具有小學畢業(yè)文化水準,才能享有選舉權。”至于被選舉權更是設置了種種限制,印證了“人民”是對有產者的稱謂。因此,有學者對《臨時約法》所使用的人民概念作階級分析,認為“實際上它所指的只限于資產階級本身,而不包括廣大勞動人民在內?!盵5]

1913年由當時所謂的“中華民國國會憲法起草委員會”擬定的《天壇憲法草案》,則更加明確地規(guī)定:“凡依法律所定屬中華民國國籍者,為中華民國國民”,首次提及國民資格的認定。在基本權利義務的規(guī)定上則沿襲前文件使用的“人民”。自此,1914年《中華民國約法》(又稱袁記約法)、1923年的《中華民國憲法》(史稱賄選憲法)皆依此作出規(guī)定。

此后,1931年的《中華民國訓政時期約法》以及民國政府后來擬定的《中華民國憲法草案》(史稱“五五憲草”)、制定的《中華民國憲法》(1946年)大同小異,皆以“國民”指稱國家權力的歸屬主體的每一分子,以“人民”概稱權利義務主體。但《訓政時期約法》增加了兩條規(guī)定,如第6條:“中華民國國民,無男女種族宗教階級之區(qū)別,在法律上一律平等?!钡?條:“中華民國國民,依建國大綱第八條之規(guī)定,在完全之自治縣,享有建國大綱第九條所定選舉、罷免、創(chuàng)制、復決之權”。對比國民黨第一次代表大會的宣言中的一句話:“蓋民國之民權,為民國之國民乃能享之,必不親授此權于反對民國之人,使得借以破壞民國?!盵6]似乎已經說明,民國時期國民的整體范圍與人民的范圍是一致的,只是國民表現的是個體,而人民表現的是集體。這為公民一詞的接受埋下了“伏筆”。

3、“公民”的引入

公民概念所隱含的國民意識初發(fā)端于近代中國,一些學者亦較早在公民的意義上使用國民一詞。如陳獨秀認為國民政治覺悟大體有三個階段:首先是國民必須有“國家為人民之公產,人類為政治動物”之意識,此為覺醒第一步;“棄數千年相傳之官僚的專制的個人政治,而易以自由的自治的國民政治也”,此為覺醒的第二步;“自覺其居于主人的主動的地位”為覺醒的第三步。[7]

“公民”一詞是舶來品。它最初進入中國人的政治語匯的時間應該是在20世紀初,大致是出現在近代文人志士介紹西方憲法的著作中,如康有為就曾發(fā)表《公民自治篇》??涤袨槭禽^早提出近代意義的“公民”概念的人,也是最早主張“立公民”的人。[8]上海預備立憲公會也曾引發(fā)《公民必讀初編》小冊子。[9]有學者認為公民一詞引進自近代的日本,其原意指的是作為行使參政權等公權的主體[10]。我國民國時代正是在此意義上使用公民。近代著名的憲法學教材之一《比較憲法》專辟有“公民團體”一編,其中認為:“公民這個名詞,系指享有參政權的人民而言。因為某一國公民所享有的參政權,其范圍或與另一國公民的參政權不同。所以公民這個名詞,在一國有一國的涵義。”[11]并闡述公民團體的三種情形:(1)在有些國家,政權完全操諸政府,甚或操諸政府中一個獨裁君主,國民并無任何機會去參加國家政策的決定,如1905年以前的俄國等。在這類國家中,公民團體直可謂全不存在。(2)在另有些國家,公民團體是存在的,但公民的職權限于選舉,如現今的英法兩國。此時公民可與選民混稱。(3)在還有些國家,公民團體不獨享選舉權,并且享有直接立法與直接罷免官吏議員等權,如瑞士及美國各邦等。此時,選民不能代替公民這個詞。

早在《中華革命黨總章》中規(guī)定了“革命時期”黨員的享受不同待遇的三種身份(等級身份),并把黨員和非黨員的區(qū)別限定為公民和非公民的區(qū)別:“(1)凡于革命軍未起義之前進黨者,名為首義黨員;首義黨員悉隸為元勛公民,得一切參政、執(zhí)政之優(yōu)先權。(2)凡于革命軍起義之后,革命政府成立以前進黨者,名為協(xié)助黨員;協(xié)助黨員得隸為有功公民,能得選舉及被選舉權利。(3)凡于革命政府成立之后進黨者,名曰普通黨員;普通黨員得隸為先進公民,享有選舉權利?!敝劣凇胺屈h員,在革命時期內,不得有公民資格,必待憲法頒布之后,始得從憲法而獲得之?!盵12]關于革命黨人身份的認識與共和公民身份有著極大的差異,他所強調的是政治等級和特權,而公民身份強調的則是同等形式的平等民權和人權。但這種缺乏民主平等觀念的等級國民思想在當時卻被用作了“訓政黨治的重要根據”。[13]由此可以窺見“公民”的特殊地位以及與其相關的政治權利內涵。

國民政府于1929年頒布的《鄉(xiāng)鎮(zhèn)自治施行法》規(guī)定,中華民國人民在本鄉(xiāng)鎮(zhèn)區(qū)域內居住1年,或有住所達2年以上,年滿20歲,經宣誓登記后,為鄉(xiāng)鎮(zhèn)公民,有出席鄉(xiāng)鎮(zhèn)區(qū)民大會及行使選舉、罷免、創(chuàng)制、復決之權。惟消極之限制:(1)有行為經判決確定者;(2)貪官污吏土豪劣紳經判決確定者;(3)褫奪公權尚未復權者;(4)禁治產者;(5)吸用鴉片或其它代用品者。強調某些國民并不能登記為公民,沒有選舉權。[14]該自治施行法還取消了以前的自治法規(guī)對選民各種性別、財產、資歷和文化條件的限定,如年納直接稅2元以上者;有動產或不動產500元者;曾任或現任公職或教員者;曾在高等小學以上學校畢業(yè)或有相當資格者等等。此時公民與國民之間存在的區(qū)別主要在于是否能夠行使參與政治的權利。

“公民”一詞首次出現在新民主主義的法律文件上,卻是1934年第二次全國蘇維埃代表大會修改通過的《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其中第4條寫道:“在蘇維埃政權領域,工人、農民、紅色戰(zhàn)士及一切勞苦民眾和他們的家屬,不分男女、種族、宗教,在蘇維埃法律面前一律平等,皆為蘇維埃共和國的公民。為使工農兵勞苦民眾真正掌握著自己的政權,蘇維埃選舉法特規(guī)定:凡上屬蘇維埃公民,在十六歲以上者皆有蘇維埃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直接派代表參加各級工農兵蘇維埃的大會?!辈⒃诘?3條中再次使用“公民”一詞:“一切蘇維埃公民有反宗教宣傳之自由,帝國主義的教會只有在服從蘇維埃法律時才能許其存在?!痹撐募ㄆ砻鳌疤K維埃政權屬于工人、農民、紅色戰(zhàn)士及一切勞苦民眾”,僅在規(guī)定選舉權和“政權公共利益”的場合使用公民概念。這與近代憲法理論的闡述是一致的。制定文件者并未意識到該問題,或許這只是一個單純借鑒、仿效蘇聯文件的一個做法,因為在此后頒行的《陜甘寧邊區(qū)施政綱領》、《陜甘寧邊區(qū)憲法原則》里則完全看不到“公民”一詞的影子,同時也不再使用“國民”一詞,一律采用“人民”作為基本權利義務的主體。

政治話語的變遷透視著政治文明的轉型。近代中國“臣民”到“國民”是一大進步?!皣瘛钡健肮瘛眲t是悄然的一大變化。而“人民”一詞作為基本權利享有主體的用語以《臨時約法》為肇端,后來幾乎沒有什么變化。

三、新中國:“公民”與“人民”

1、《共同綱領》:國民一詞的悄然變化

新中國誕生之際所制定的《共同綱領》不僅繼續(xù)沿用“人民”作為基本權利的享有主體,而且在主權歸屬者上也同樣使用“人民”,如第12條規(guī)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政權屬于人民”,幾乎拋棄“國民”一詞的運用。但《共同綱領》并沒有完全棄而不用,而是在其有關義務的條款中使用“國民”這一用語。[15]如第4、5條在規(guī)定各項權利時,主體采用的是“人民”一詞,而在第8條[16]規(guī)定義務時主體卻分明采用“國民”一詞,其次是在第42條提倡公德時,再次采用了“國民”。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微妙變化。在近代,特別是中華民國的憲法性文件幾乎都是將國民作為主權的歸屬者的,而新中國后第一部憲法性文件即將國民作為義務主體使用。難道真的是因為“敵人用之,我便否之”的心態(tài)嗎?

實際上,關于“人民”和“國民”之間的分別,在所做的《關于〈共同綱領草案起草經過和綱領的特點〉的報告》中作了辨析?!叭嗣瘛笔侵腹と穗A級、農民階級、小資產階級、民族資產階級,以及從反動階級覺悟過來的某些愛國民主分子。“而對官僚資產階級在其財產被沒收和地主階級在其土地被分配以后,消極的是要嚴厲鎮(zhèn)壓他們的中間的反動活動,積極的是更多地要強迫他們勞動,使他們改造成為新人。在改變以前,他們不屬于人民范圍,但仍是中國的一個國民,暫時不給他們享受人民的權利,卻需要使他們遵守國民的義務。”[17]并強調這就是人民的一個體現??梢?,作為“人民”內部的國民與“非人民”的國民在享受權利上存在天壤之別。

2、公民概念的正式使用

新中國最早使用“公民”的規(guī)范性文件被公認為是1953年公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及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選舉法》,其第4條寫到:“凡年滿十八周歲之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不分民族、性別、職業(yè)、社會出身、宗教信仰、教育程度、財產狀況和居住期限,均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但通篇除此一處外,竟難再見到公民一詞。立法機關對選舉法正式使用“公民”代替“國民”并沒有做出解釋,[18]而當年同志所作的關于該選舉法草案的說明中,也絲毫沒有提及采用“公民”一詞的理由和意義。同期的相關雜志期刊也沒有對此做出說明。

竊推測[19],如果在當時以“公民”代替“國民”不是一個非常令人注目的問題,那么就一定存在人們認為理所當然的理解和運用。進一步追問下去,人們理所當然的理由又是什么呢?有些學者認為此舉一方面表示出新中國對國民黨舊的法統(tǒng)的徹底摒棄,另一方面也體現出與世界在使用詞語上的一致。這兩點理由雖未見于各種著述,但有一定的道理。因為廢除國民黨政府的六法傳統(tǒng),一并拋棄他們的慣常用語,是符合我們當時的情緒的。但也不是完全不用“國民”這個詞,如《共同綱領》即將之作為義務主體來使用的。影響我們采用公民的另一因素,主要是1918年《俄羅斯蘇維埃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憲法》(以下簡稱《蘇俄憲法》)的影響,如其中關于選舉法的一篇,規(guī)定:“但是凡年滿18周歲的俄羅斯公民,不問信仰、民族、居住情況如何,都有各級蘇維埃的選舉權和被選舉權。[20]”

誰影響了我們使用公民一詞?有理由相信來自于前蘇聯的影響超過了世界上其他任何一個國家對我們的影響。首次出現公民一詞的1934年《中華蘇維埃共和國憲法大綱》,在“公民”的使用似乎顯得很不經意,只是由于我們在革命斗爭初期需要以蘇聯老大哥為榜樣和方向,所以不僅在“蘇維埃”名稱上我們照搬了,而且在某些具體款項上,我們也保持著與蘇聯憲法性文件的高度一致。如1918年《蘇俄憲法》第64條規(guī)定:“凡俄羅斯社會主義聯邦蘇維埃共和國的下列男女,不問其信仰、民族、居住情況等等情況如何,凡在選舉日前已滿18歲者,均享有各級蘇維埃的選舉權及被選舉權。”第20條規(guī)定:“俄羅斯社會主義聯邦蘇維埃共和國鑒于各民族勞動者的一致性,對于居住俄羅斯共和國境內從事勞動并屬于工人階級或不使用他人勞動的農民中的外國人民,給予俄國公民的一切政治權利,并承認各級地方蘇維埃有權不經任何繁雜手續(xù)給予此等外國人民以俄國國籍的各項權利?!盵21]而對我國近代有著較大影響的日本,無論是1889年的《大日本帝國憲法》,還是1947年的《日本國憲法》,都沒有出現過“公民”一詞。

1953年4月3日《中央選舉委員會關于選民資格若干問題的解答》對“居留于我國境內的外國人有無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回答是:凡是居留于我國境內未取得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外國人,無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其業(yè)已取得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并具有公民資格、年滿十八周歲者,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在這個回答中將“業(yè)已取得國籍者”和“具有公民資格”竟然作為并列的兩個條件。同時我注意到,為準備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及地方各級人民代表大會選舉,做好選民登記工作而頒發(fā)的《全國人口調查登記辦法》的第三條規(guī)定,“凡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均應進行登記?!边@樣的法律規(guī)定似乎表明了國民是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人,而公民資格是一個內涵更加豐富的詞匯,并不是取得國籍的當然結果。取得國家國籍即成為一個國家國民,但若沒有取得公民資格,就不一定是一個國家的公民。

問題是,比較《共同綱領》中“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依法享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和《選舉法》中“凡年滿十八周歲之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均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我們有理由認為這是一個用“公民”一詞代替“人民”一詞,而不是通說中代替“國民”的問題。在具體的選舉權的主體身份上,用公民這樣的一個個體概念來代替人民集體概念,反映了我們在立法上的成熟。因為作為需要具體操作和執(zhí)行的選舉法最終都不得不落實到個體身上。

無論怎樣,我們發(fā)現1953年選舉法實際上仍按傳統(tǒng)習慣[22]在參政權主體的原意上沿用“公民”作為選舉權和被選舉權的主體。而“國民”概念在新中國成立后悄然演變成為義務主體。所以,不少學者認為建國初期的《共同綱領》是在“公民”的意義上使用“國民”。[23]實際上是錯誤的理解。然而這一變遷并未引起足夠的注意,如《憲法學全書》把公民解釋為“通常具有一個國家國籍,并根據該國的憲法和法律規(guī)定,享有權利并承擔義務的人”;把國民解釋為“具有一國國籍,依該國憲法和法律規(guī)定享有一定權利并承擔一定義務的人,一般指公民。”[24]

3、公民概念的普遍使用及正式明確

1954年憲法開始,“公民”這一用語就不僅用于表示一般的基本權利的享有者,同時也指基本義務的承擔者?!白源耍襁@一概念的法的內涵發(fā)生重大嬗變。”[25]“國民”作為一個獨立的概念從憲法性文件中消失,除了與“經濟”“生產總值”等組成另外意義的詞匯?!叭嗣瘛庇上惹氨磉_基本權利的主體轉而僅僅適用于表明主權歸屬者的身份。此后,相繼制定修改的三部憲法中,均廣泛采用“公民”這一概念,同時亦不再獨立使用“國民”這一概念。

但是公民涵義的明確直到1982年憲法頒布才得以清楚的顯現。其第33條規(guī)定:“凡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的人都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彼砻?,在我國,公民除須具有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外,沒有另外的資格限制。不僅公民的范圍得到擴大,而且公民之間的資格平等性也得以彰顯。當然具體到每一項公民權利時,由于權利本身的不同,公民權利能力和行為能力的享有并不完全一致。

一國社會成員一旦具有公民的身份,那么原先與人有關的其他身份或屬性諸如階級、集團、地域、民族、性別、職業(yè)、信仰、地位、經歷等等差別,在法律面前一概變得狹隘了。此時,每一個社會成員都成為擺脫各種關系的國家中的一個最小單位,共同的身份決定了具有某些共同的“人性”。這就是公民身份與其他身份的區(qū)別。

盡管臺灣地區(qū)的“憲法”多使用“國民”一詞,但是對“公民”仍然有自己的研究?!肮瘛毕抵赶碛袊夜ㄉ蠙嗬木用窦柏摀ㄉ狭x務之國民而言。因國民并非人人均享有公權或負擔公法上義務,故國民未必公民。[26]依臺灣地區(qū)的“憲法”第130條及選罷法第14條均規(guī)定,國民年滿20歲,在一定區(qū)域內繼續(xù)居六個月以上,或在本籍而無以下情事者為公民,但新設定本籍人應在當地繼續(xù)居住六個月以上始取得公民資格:(1)被褫奪公權尚未復權者;(2)受禁治產之宣告尚未撤者。因此,海峽兩岸目前對公民的使用并不一致。

4、公民概念在法律上的誤用

按照我國憲法的解釋,公民就是具有我國國籍的人。但是這種主體身份不是用在所有的法律中都是協(xié)調的和相適應的。如《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以下簡稱《民法通則》)第2章的標題是“公民(自然人)”,這種表述民事主體的方式延續(xù)在以后的各種法律文件和民法著述中。在中譯本的大陸法系如德、意民法典中,關于民事主體部分的規(guī)定,卻不曾有這種現象。事實上,民法上的民事主體在漢語語境中的表述曾歷經數次變化,在1929年的國民政府的民法典中是“自然人”,在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后的各種法律文件中改稱為“公民”,在1986年的《民法通則》中被折衷地稱為“公民(自然人)”。

但這樣的標題“公民(自然人)”的確容易引起誤解,即自然人為公民的別稱,兩者可以套用。實際上,“自然人”與公民這兩個概念在外延上都是不同的。在中國境內,公民僅指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而自然人則不僅包括中國公民,也包括外國人和無國籍人??梢?,自然人的范圍大于公民的范圍。而民法通則基于這種尷尬的寫法也不得不另行在第8條第2款明確規(guī)定:“本法關于公民的規(guī)定,適用于在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域內的外國人、無國籍人,法律另有規(guī)定的除外?!?/p>

因此,在1999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中又恢復了“自然人”的提法。

四、“公民”的習慣用義與文本含義之間的落差

上述公民概念的追溯,僅僅局限于對規(guī)范性文件使用“公民”的追溯,缺少對同時代的公民概念在觀念上、現實中的習慣運用狀態(tài)進行考察。而現實的公民概念和觀念的公民概念最能說明公民概念的文化延續(xù)。國民、公民、人民的概念的變遷幾乎都與當時的時代背景有關,卻又幾乎沒有任何規(guī)范性文件做出說明。[27]所以,盡管1982年憲法已經明確公民的含義,但是在明確定義和實際使用上存在距離,在習慣用義與文本含義上存在落差。

或許,我們可以試著從普通民眾、學術界、政治人物的“公民”觀念來考察公民一詞,這樣的分類可能會招致批評:人為地破壞“公民”的平等性。但實際上,這樣分類反而使我們對觀念中“公民”有一個更全面的認識,因為不同人物的觀念對政治法律會產生不同的影響。

1、普通民眾的“公民”使用。盡管在日常生活中,人們極少使用“公民”這個詞,多是用“百姓”、“草民”、“居民”等等詞來代替,偶爾使用公民往往是在以下幾種情況下發(fā)生:①我是公民,我當然有權參加選舉……②你是國家公民,你應該以國家或集體的利益為重……③我是國家公民,所以,我有責任……④我是一個中國公民,所以對于祖國,我有歸屬感……[28]熱愛祖國是一種公民自然情感的流露??傮w而言,“公民”多是用來表達政治情感。

2、學術思想中的公民用語:大致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研究與公民相關的其他問題,以法律規(guī)定的公民概念為基點。另一種是以公民為主要研究對象的理論,[29]則將公民局限于參與公權力行使,影響公共決策,關注公共利益,富有公共責任感的那部分人。學者徐國棟在《論市民——兼論公民》一文中,明確寫到“如果采用市民的標準,我們說一個法律規(guī)定的人性標準較低;如果采用一個公民的標準,我們說一個法律規(guī)范的人性標準較高。”[30]

3、政治人物言語中的“公民”:政治精英的語言總是更能準確地反映一個國家占主導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首先在文獻中,我發(fā)現了我們改革的總設計師在這樣的幾處用了公民一詞:

在《致政治局的一封信》中,寫道:“作為一個為共產主義事業(yè)和國家的獨立、統(tǒng)一、建設、改革事業(yè)奮斗了幾十年的老黨員和老公民,我的生命是屬于黨、屬于國家的。退下來以后,我將繼續(xù)忠于黨和國家的事業(yè)。”

在《答美國記者邁克.華萊士問》中回答道:“我相信,在我有生之年退休,對現行政策能繼續(xù)下去比較有利,也符合我個人向來的信念。但這件事還要做更多的說服工作。最終我是一個共產黨員,要服從黨的決定。我是一個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要服從人民的意愿。我還是希望能夠說服人民?!?/p>

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一文中寫道:“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是我們當前最大的政治,因為它代表著人民的最大的利益、最根本的利益。現在,每一個黨員、團員,每一個愛國的公民,都必須在黨和政府的統(tǒng)一領導下,克服一切困難,千方百計地為實現四個現代化貢獻出一切力量?!?/p>

其次,我國湖北省2003年2月底產生首屆“十大杰出公民”,分別是:恪守為民之責的好干部吳天祥,艱苦創(chuàng)業(yè)的拓荒人秦銀科,叩響大山致富之門的劉銀昌,勇于開拓的優(yōu)秀企業(yè)家李大紅,小康路上的領路人李世英,身殘志堅綠化荒山的普通農民付本發(fā),情系患者的好醫(yī)生吳詩琦,愛崗敬業(yè)的王和青,產業(yè)工人的楷模王濤和綠色田野的播種人周寶生。湖北省委書記強調他們是新時期弘揚雷鋒精神的典范。[31]同《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一樣,主要是從道德標準來要求公民的。

所以,我們觀念中的“公民”遠遠要比憲法中的“公民”豐富。在很久以來,似乎人們認為相對于政治國家,“每個公民生命的目的就是為國效力,為公獻身,在政治機器上克盡‘螺絲釘’和‘齒輪’的角色所賦予的職責?!盵32]而且應知“公民角色在道德上要高于個人在家庭中扮演的角色,公民所參加的政治生活也要高于個人的工商業(yè)生活?!盵33]無論這種意識是多么偏離公民的本質,或是多么接近公民的本質,公民的公共責任、公民對于國家的權利、公民的公共意識在我國卻沒有太大的變化。

五、結語

在中國,公民概念的歷史并未循著公民概念在西方的發(fā)展規(guī)律演繹。但發(fā)展到當代,在概念的法律使用上我們卻走在同一條道路上(我是指國與國之間的法律交流),可是在公民的文化底蘊和主體意識上我們則有巨大的差異。而也正是這種差異讓我們迷惑了:公民到底是什么?梳理公民概念在我國的歷史發(fā)展,追問公民含義在法律文本與習慣用法上的落差,是因為公民概念的確到了需要澄清的時候。

筆者認為,公民是具有某個國家國籍并有權參與該國公共權力行使與監(jiān)督的人。自“公民”被引入中國以來,公民在法律文本上的發(fā)展與在習慣意涵上的發(fā)展并不一致,我們可以強烈地感受到公民的本質不曾改變過,空間改變它的只是法律文本的界定。作為舶來品的“公民”從一開始就不明不白地在我國落戶,圍繞著它的并不總是一片與之相生相融的土壤??尚业氖牵谝庾R領域,人們仍然以其固有的政治內涵使用“公民”。

惟有在這個意義上使用“公民”,我們才能產生與憲政相契合的公民文化;惟如此,公民之積極能動性才有了發(fā)揮的源泉;惟如此,公民之主體地位才可能被激發(fā);惟有合格的公民,才有合格的社會;惟如此,我們才能走進公民社會。

[1]這里的近代,不是完全與世界同步的近代,“近代以前”是指我國辛亥革命推翻封建帝制的以前時期。

[2]韋伯:《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彭強、黃曉京譯,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22頁。

[3]在封建社會,君、臣、民是不同的等級代稱,但在民主革命沖擊的嚴峻形勢下,清王朝無可奈何地將三元等級關系改為君——臣民的二元關系了。

[4]蔣碧昆:《中國近代憲政憲法史略》,法律出版社1988年版,第85頁。此舉盡管只是虛有其表,但在形式上頗有點“效忠憲法”的味道。

[5]蔣碧昆:《中國近代憲政憲法史略》,法律出版社1988年版,第130頁。

[6]《中國國民黨歷次代表大會及中央全會資料》,光明日報出版社1984年版,第11頁。

[7]參見王人博:《近代中國與憲政文化》,法律出版社1997年版,第408-419頁。

[8]參見王振東:《人權:從世界到中國》,黨建讀物出版社1999年版。

[9]《公民必讀初編》發(fā)行不到一年,印刷26次,其中有不少由官方或團體訂購,向下分發(fā)。上海最大的新式出版機構商務印書館也不失時機,大量印售此類書籍,且服務十分周到。它刊登廣告稱:“本館編印中外政法各書將及百種,非特為咨議局議員者應亟研究,凡我國民皆當取而讀之。欲知各書內容,本館印有書目提要,函示即寄。”參見《上海商務印書館告白》,《預備立憲公會報》,第18冊封底。轉引自閭小波:《從議會主義到憲法主義》,載《近代中國》第11輯,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2001年版。

[10]日本憲法目前沿用“國民”用語,在日本,只有《勞動基本法》、《教育基本法》中使用“公民”這一用語。轉引自林來梵:《從憲法規(guī)范到規(guī)范憲法》,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第85頁。

[11]王世杰、錢端升:《比較憲法》,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年版,第133頁。

[12]參見《中華革命黨總章》,載《全集》第三卷,中華書局1984年版。

[13]徐賁:《從憲法的形式性看中國憲政問題》,見網頁/gallery/ConChina/xvben.htm。

[14]轉引自謝振民:《中華民國立法史》,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699頁。

[15]參見《共同綱領》第8條。筆者對這一現象饒有興趣,在講到權利時,我們使用人民這一概念,在講到義務時,則使用國民這一概念。也就是說,我們如果反過來使用時,可能會有些不習慣,那么我們習慣性又是什么呢?又是什么時候導致的?又在什么時候,我們決定用“公民”一詞來包容人民和國民,作為法律上的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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