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生成式人工智能與教育創(chuàng)新

ChatGPT/生成式人工智能與教育創(chuàng)新自人類誕生以來，技術變革與教育創(chuàng)新之間始終存在著復雜且微妙的聯系：技術變革增加了人們對教育創(chuàng)新的需求，而教育創(chuàng)新則進一步推動了技術變革。在農耕社會，鋤頭、鐮刀等原始的勞動工具提高了人類的生產力，教育得以成為獨立于社會生產的專門活動，人們的學習方式從代際傳承轉向系統(tǒng)傳授。在工業(yè)社會，蒸汽機、發(fā)電機的發(fā)明使人類可以不再依賴于體力勞動而生存，現代學校教育制度得以確立，人的全面發(fā)展成為可能。進入信息時代之后，通信技術和計算機技術的飛速發(fā)展和廣泛應用，為人類的社會關系增加了信息要素，學校的時空界限發(fā)生了變化，教學的表現形式更為多元，學生們有動力也更有條件開展自主學習……不可否認的是，技術變革一直驅動著教育創(chuàng)新，而每一次教育創(chuàng)新也為下一輪技術變革播下“種子”。直到20世紀上半葉之前，教育創(chuàng)新似乎一直在與技術變革的這種你來我往的“競爭”關系中處于上風，其最直接的表現就是技術始終無法勝任人的角色，技術被定位為人類從事生產勞動的輔助工具或者作為人才選拔的附帶標準。教育在技術面前的主動權也是顯而易見的。人們認為只有接受優(yōu)質的學校教育才能掌握技術，才能滿足社會生產中相關工作崗位對于人才的要求，才能使自己在社會生產中獲得一席之位。但是，隨著現代數字技術的迭代式發(fā)展，技術與教育的關系似乎開始變得劍拔弩張，尤其是在人工智能技術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代替人類從事社會生產之后，教育的手段、內容、方法乃至觀念、生態(tài)都受到沖擊，人們開始不再執(zhí)迷于掌握知識、訓練技能或是獲得學校的認可，而是希望在技術的幫助下更好地適應一個教育資源泛在化、職業(yè)流動快速化、終身學習常態(tài)化、學習內容個性化的充滿不確定性的世界。尤其是2022年11月，一款名為ChatGPT（ChatGenerativePre-trainedTransformer）的文本類人工智能應用產品橫空出世之后，人們對于教育創(chuàng)新的需求不出意料地被擴大了。與以往不同的是，此次人工智能的技術突破對于教育領域的沖擊更為直觀，因為ChatGPT不僅可以代替人類完成寫作、對話、編程、創(chuàng)作等主要日常工作，還可以在人類的訓練下變得比之前更加“聰明”，甚至被訓練得比人類更加“聰明”。ChatGPT無疑已經撼動了人的社會價值以及現代教育對于人的價值定位，引發(fā)了人們對這一技術在教育高質量發(fā)展要求下的價值審視：ChatGPT到底是什么？它可以為教育創(chuàng)新提供什么樣的機遇？它會給教育創(chuàng)新帶來哪些風險與挑戰(zhàn)？人類如何應用ChatGPT并且借助以其為代表的新型人工智能技術實現更大的教育創(chuàng)新？這些問題值得教育工作者進一步分析并提供預見性的解答。本次由《華東師范大學學報（教育科學版）》特別策劃的“ChatGPT與教育變革”?？?，邀請了國內外各領域的知名學者討論并分享ChatGPT在教育變革中的最新研究和經驗案例，正當其時地對以上問題進行了破解和回應。相信通過“教育治理與教育生態(tài)”“學科變革與學科建設”“發(fā)展邏輯與發(fā)展方向”“學習科學與教學變革”等多個欄目的系統(tǒng)論證，本刊能夠使讀者更為全面地了解ChatGPT在個性化學習、教學支持、學習評估和教育管理等方面的應用，并推動教育決策者、工作者以及研究者進一步挖掘此類技術在提高學習效果、增強學習者參與度和培養(yǎng)創(chuàng)新能力等多方面的潛力。一、什么是ChatGPT？ChatGPT進入我們的視野才短短幾個月。但是，當我們回看人工智能的發(fā)展歷程時，不免驚嘆于科學家們在過去80年里所做的不懈努力，這已經足以解釋為什么當下教育領域正被ChatGPT背后的人工智能技術倒逼著自我創(chuàng)新了。1950年，艾倫?麥席森?圖靈（AlanMathisonTuring）在論文《計算機器與智能》中提出了人工智能（ArtificialIntelligence，AI）的思想。其后，人工智能經歷了基于圖靈測試的機器模擬階段、基于統(tǒng)計推理的機器學習階段，再發(fā)展到今天基于神經網絡的深度學習階段。在這一進程中，教育不斷與人工智能技術創(chuàng)新融合并實現與技術變革的和諧共振。尤其在2012年之后，世界各國將AI教育項目引入課程，在輔助學生自主學習、教師教研工作以及構建開放共享的教育生態(tài)等方面都起到了推動教育創(chuàng)新的作用。直到今天，人類已經認識到人工智能對于教育的重要性并且大力開設人工智能課程，同時也寄希望于借助人工智能技術更好地提升教育管理效率和教育決策科學化水平，推動教育治理的高效化、精準化。然而，正當人們還在努力適應人工智能技術所帶來的思維和感官的多重沖擊時，一陣由ChatGPT帶來的沖擊面更為廣泛的人工智能旋風已經生成。（一）ChatGPT的橫空出世2022年11月30日，美國人工智能公司OpenAI發(fā)布了一款名為ChatGPT的文本類人工智能應用產品。這款產品能夠與用戶以英語或其他語言進行交互通過自主學習完成復雜且看似智能的“對話”。這一產品可以提供問答、翻譯、寫作等服務，可以根據用戶指示撰寫詩歌、散文等不同體裁的作品。自問世以來，ChatGPT得到了互聯網用戶的廣泛關注，在發(fā)布后的首周就有100萬用戶注冊，只用了兩個月的時間就突破1億用戶規(guī)模，成為互聯網有史以來用戶增長最為迅速的應用產品。ChatGPT對于教育領域的沖擊則比預料中的更大。美國2023年1月的一項調查顯示，有89%的受訪學生會使用ChatGPT來完成家庭作業(yè)；而密歇根大學教授則發(fā)現全班第一的論文竟然是用ChatGPT寫的。由于難以甄別使用ChatGPT代寫的作業(yè)或論文，許多國家或地區(qū)已經在著力思考如何規(guī)范甚至禁止使用ChatGPT。盡管技術帶來的沖擊不容小覷，但教育學界的態(tài)度總體較為開放，學者們對于ChatGPT表現出的教育創(chuàng)新價值持有濃厚的興趣。在過去的幾個月里，上海外國語大學國際教育中心召開了“ChatGPT與教育創(chuàng)新”研討會，上海開放大學舉辦了“ChatGPT在教育領域的創(chuàng)新應用”研討會，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教育研究》雜志社主辦、華東師范大學基礎教育改革與發(fā)展研究所承辦了“ChatGPT與未來教育”沙龍……同仁們從不同視角對ChatGPT等生成式人工智能應用產品在教學指導、學科學習、人機合作等方面帶來的機遇和挑戰(zhàn)進行2了探討，對于其助推教育創(chuàng)新的應用潛力抱有很高的期待，對于其可能產生的風險也進行了分析。（二）ChatGPT的技術基礎在技術層面，2022年11月發(fā)布的ChatGPT實質上是人工智能內容生成（AIGeneratedContent，AIGC）技術的最新應用成果—生成式預訓練轉換器（GenerativePre-trainedTransformer，GPT）的3.5版本。ChatGPT所遵循的學習模式本質上是在對大量文本數據集進行預訓練后，基于所學習數據的上下文信息形成語言生成概率模型，從而模擬出非常接近自然語言的回答。ChatGPT要在技術方面實現這一效果，必須具備先進算法、強大算力和海量數據作為支撐。在算法方面，ChatGPT所依托的GPT-3.5是一種使用人類反饋強化學習技術進行訓練的語言模型，它具有突出的自然語言處理能力。ChatGPT的訓練過程大致可分為三步：第一步，進行有監(jiān)督的微調。利用符合人類預期的少量標注數據對預訓練模型參數進行調整，形成初始語言模型。第二步，構建獎勵模型。由人類訓練師對某一提示符的若干輸出結果進行打分排序，以數字的形式表示人類對輸出文本的偏好程度。第三步，完善語言模型。利用獎勵模型對隨機提示符的輸出結果進行自動評估，并進一步微調語言模型，使其具備生成符合人類預期文本的能力。通過不斷重復這里的第二、三步，ChatGPT輸出的文本質量就會越來越高。在算力方面ChatGPT的核心基建主要是微軟投資10億美元建設的AzuerAI超算平臺包括5萬個U核心、1萬個U和s的U服務器網絡傳輸帶寬。相比以往的I產品，T擁有更多數量的芯片和存儲器，因此模型訓練數據量更大，信息傳播速度更快，吸納新數據也更為及時。這里有一個我們擔心的問題是，目前ChatGPT對用于數據處理的GPU芯片數量要求很高，隨著GPT模型的升級還有可能需要更多，這意味著我國當前高性能GPU芯片的缺貨問題將制約本土類ChatGPT產品的制造。此外，高額的能耗和花費也是我們要認真考慮的問題。在數據方面，ChatGPT是大語言模型在不斷擴大訓練規(guī)模、豐富數據資料后的產物。從GPT-1開始，這一系列產品的訓練模型越來越大、數據資料越來越多、學習能力越來越強。尤其到GPT-3時，數據已經空前龐大，綜合了CommonCrawl（約占60%）、WebText2（約占21%）、Books1（約占8%）、Books2（約占8%）、Wikipedia（約占3%）等不同來源的資料，囊括了基于3000億單詞語料的1750億參數量和45TB數據量。在海量的數據支撐之下，ChatGPT可以根據用戶的反饋調整答案，給我們一種可以記住對話、承認錯誤、連續(xù)多輪對話的流暢感和真實感。（三）ChatGPT的最新發(fā)展大量對于ChatGPT的能力測驗結果顯示，ChatGPT可以在律師資格考試、研究生入學考試、專業(yè)水平測試甚至品酒師資質測試中取得中等或者優(yōu)秀的成績。不過，當人們還在感慨ChatGPT的勁爆功能時，OpenAI公司在2023年3月15日發(fā)布了ChatGPT的升級版—GPT-4。據報告顯示，GPT-4不僅文字輸入數量提升到了2.5萬字，支持的語言種類以及可以生成的文本類型更加豐富，它還在各種專業(yè)或學術測試中更接近于人類。GPT-4展現出的教育服務優(yōu)勢則更多，比如GPT-4在律師資格考試中的成績位列前10%，而之前3.5版本的ChatGPT只能排名倒數10%。相比于之前的版本，當前最新的GPT-4能夠更好地回答對即時性、邏輯性、創(chuàng)造性要求更高的問題，比如：第一，從無法提供實時信息發(fā)展為可以解決實時問題。由于預訓練數據的滯后性，基于GPT-3.5的ChatGPT無法給出關于最新實時動態(tài)的準確回答，也不能調動互聯網搜索引擎實時更新知識儲備。但是最新公布的GPT-4評估報告顯示，GPT-4已經通過增加插件的方式使ChatGPT能夠與開發(fā)人員定義的API進行交互，從而增強其檢索實時信息的功能。我們可以利用最新版的ChatGPT查詢體育比分、股票價格、實時消息，還可以要求ChatGPT在互聯網上實時搜索問題信息并給出具體答案。最新版的ChatGPT已經可以根據用戶的查詢內容，判斷是否需要給出必應的接口。比如，當用戶需要從索引跳轉到答案來源時，ChatGPT會提供可以追尋答案來源的鏈接。除此之外，最新版的ChatGPT已3經可以借助插件連接到第三方應用程序，這意味著，我們可以要求它直接預訂機票或是線上訂餐等。第二，從難以解決數理問題發(fā)展為可以進行邏輯推理。基于GPT-3.5的ChatGPT還不能很好地解決數理問題，經常會給出看似正確的錯誤回答。比如當人們問GPT-3.5：“如果四個人四天喝四桶水，那么八個人八天喝多少桶水？”它會回復：“如果四個人在四天內喝四桶水，那么每人每天需要喝一桶水……因此，八個人八天需要喝64桶水?！蔽覀兌贾?，這道題的答案應該是“16”。而GPT-4在訓練數據中引入了數學習題數據集MATH和GSM-8K，其數學推理能力已得到較大提升。美國奧數隊總教練、卡耐基梅隆大學數學系教授羅博深發(fā)現，雖然GPT-4在計算中仍舊會出錯，比如把22–21算成1，但其邏輯水平已經達到了能做奧數的初中學生水平，比如能夠從899=900–1的提示中聯想到平方差計算公式：900–1=（30+1）×（30–1）?；蛟S只需再等上幾個月，GPT模型的計算部分就能夠得到進一步優(yōu)化，利用ChatGPT處理更為復雜的數理計算任務也將不再是難題。第三，從無法給出創(chuàng)意回答發(fā)展為可以完成創(chuàng)意寫作。GPT-3.5雖然能夠很好地濃縮主題內容，但由于預訓練數據的偏差和過度修正，它在輸出結果時會過分強調某些短語或者句子，所給出的答案往往冗長且重復性較高，缺乏創(chuàng)意。此外，人工智能系統(tǒng)在編程時過濾了非正式語言，它無法使用具有真實情感和特定思想的表達方式，這就很容易讓人察覺到它的非人類身份。如今，GPT-4已經允許接入API的用戶定制AI“性格”，通過學習用戶的寫作風格，完成符合用戶要求的創(chuàng)意寫作任務。比如，當我們要求GPT-4用一句話概括《灰姑娘》的故事情節(jié)，且每個單詞的首字母必須從A到Z排序不能重復時，GPT-4給出的文本答案不僅實現了首字母從A到Z的排序，而且內容也比較貼合故事情節(jié)。二、ChatGPT：為教育創(chuàng)新提供機遇隨著智能技術的不斷發(fā)展，ChatGPT在教育場景中的創(chuàng)新價值可能比我們能夠意識到的還要多。比如它可以自動處理作業(yè)、在線答疑，可以輔助語言學習、實時溝通，甚至還可以用于評估診斷、科學研究。國內外關于利用ChatGPT實現教育創(chuàng)新的場景描繪已經非常豐富，但就教育本質來看，ChatGPT對教育創(chuàng)新的發(fā)展性價值在于它將改變師生家長的行動方式，深層次地變革學校教育的思維模式、內在結構乃至教育制度本身，為創(chuàng)建“人人皆學、處處能學、時時可學”的學習型社會提供現實機遇。（一）可以成為教學輔助工具，減輕教師工作負擔ChatGPT可以成為教師綜合性的教學輔助工具，在課程設計、課堂教學、學習評價以及其他事務性工作中發(fā)揮作用，尤其在提供工作思路、組織教學資料等方面展現優(yōu)勢。比如，ChatGPT可以在短時間內為教師提供課程設計和教案撰寫的思路。以初中科學課為例，在教師發(fā)出“請以植物的光合作用為主題設計一個課程”的指令后，ChatGPT會立即給出課程目標、內容安排、教學步驟等等。教師可以在此基礎上繼續(xù)追問，將課程對象限定為“初中一年級”并強調“初中學生抽象思維發(fā)展迅速、求知欲強，應設置具有動手實操和案例分析的教學環(huán)節(jié)”，那么，ChatGPT也會相應增加“綠葉合成淀粉檢驗”“綠色植物生成氧氣等實驗設計以及討論環(huán)節(jié)。ChatGPT還可以幫助教師生成不同級別的問題列表、展示課程案例圖片或視頻、建立虛擬討論小組、編寫學習評價測試題、生成學生評價報表等等，直接承擔起教師的“助教”角色。有研究者選擇了一篇中文課文并要求ChatGPT編寫出10道可以測試學生課文理解水平的選擇題，結果發(fā)現10道題中有6道可以用，這極大地提高了教師的出題效率。ChatGPT的教學輔助功能可以幫助教師應對繁雜的事務性工作，讓教師從重復機械的行政工作中解放出來，擁有更多的時間關注學生成長和自身發(fā)展。比如，教師可以把工作報表撰寫、教育活動策劃等事務性工作交給ChatGPT，要求它根據課堂教學、專業(yè)發(fā)展、同事合作、制定計劃等特定主題、對象、框架制作出工作月報模板。教師只要將具體事件填入模板即可生成工作月報，這有效減輕了事務性工作給教師帶來的負擔。當然，考慮到ChatGPT去知識中心化的趨勢日益明顯，準備使用類似技術的教師還是應該將節(jié)約出的時間用在教學目標設定或是與學生互動等方面，將過去“人—機”單向傳遞的教學方式改為“師—生—機”多向互動的教學方式。4（二）可以解答專業(yè)學術問題，加快科研創(chuàng)新進度ChatGPT現在最被大家熟知的是它強大的科研輔助能力，尤其是它可以回答專業(yè)性較高的學術問題。比如，科研人員可以根據實驗要求把程序代碼交給ChatGPT來撰寫，也可以要求ChatGPT根據研究問題和核心變量構建關系推理模型。如果依靠傳統(tǒng)人力完成這些工作往往需要充足的前期調研投入和專業(yè)積累，而ChatGPT在短時間內就可以完成。有學者使用ChatGPT進行編程試驗，要求它編一套可以實現以下任務的程序：“遍歷文件夾中所有xlsx文件，遍歷每個xlsx文件中的工作表，遍歷工作表的每個單元格，查找單元格中含有‘張三’的文件，打印出名字，并把文件復制到A文件夾下”。ChatGPT不到3秒就給出了可行的算法，而研究者則用了半小時且經過數次調試才完成編碼。除此之外，ChatGPT還可以針對專業(yè)問題進行修改、校對，比如對程序代碼進行修改迭代或者查找錯誤。ChatGPT在解答專業(yè)問題上的優(yōu)勢可以加快科研創(chuàng)新進度。比如我們可以將主題、關鍵字詞告訴它并要求它幫助查找、閱讀文獻，還可以要求它對文獻的重點內容進行提煉并生成文獻綜述。如果我們拿出一段包含LLM技術概念和原理的文本，告訴ChatGPT“用中文從下面資料中提煉出三個重點”，那么我們就會獲得按照條目生成的概念界定、基本技術、運作原理等內容。如果我們認為這樣還不夠簡練，只需給出“更簡潔一點”的指示，ChatGPT就會進一步完善。ChatGPT還可以深度參與學術論文的撰寫與修改。比如我們可以要求它依據特定的語言風格進行寫作或是對已有論文進行修改，也可以要求它幫助查找論文寫作所需的分析案例。有研究者在撰寫“課程設計過程模式”主題論文的時候，向ChatGPT發(fā)出“請?zhí)峁┱n程設計過程模式的案例”的指示，隨后即得到“生態(tài)系統(tǒng)主題教學”“如何撰寫議論文”等多條案例，如果結果并不切合要求，研究者還可以繼續(xù)要求ChatGPT生成新案例直到滿意為止?？傮w而言，ChatGPT可以輔助專業(yè)要求較高的學術編程、閱讀、寫作等等，對于科研人員而言有極高的便利性，但是考慮到借助其生成的科研成果仍存在版權爭議，并且ChatGPT有時提供的信息并不準確，建議科研工作者應該將類似應用視為一種輔助手段并且堅持自由自主自律地從事研究工作。（三）可以搭建自主學習平臺，實現教育私人定制ChatGPT的智能優(yōu)勢會給師生帶來完全個性化、人性化的使用體驗，故有望為學生提供完全自主的學習模式，真正實現幾千年來我們所期待的因材施教。在外文文獻中我們看到，對具有類ChatGPT技術的MathBot進行了應用性實驗，發(fā)現這一工具在功能上可以基于規(guī)則為學習者解釋數學概念、提供練習問題并給予反饋，在應用上能夠滿足學習者的個性化需求并產生較高的學習收益。這意味著，人工智能產品已經具備了提供個性化學習平臺的性能，并且比過去已有的電子產品更加快速高效，它不僅能夠深刻理解用戶需要什么并且提供相應的服務，還能夠以擬人化的方式讓用戶更輕松地理解、接受服務。除了普適性的自主學習以外，ChatGPT對特定人群可能還有奇效，比如可以幫助有學習障礙的學生集中注意力，可以為有閱讀障礙的學生提供有聲文本以及自動化的學習方法推薦，類似功能上的優(yōu)勢還值得繼續(xù)挖掘。ChatGPT強大的數據基礎和自主性的使用方式，可以讓學生獲得私人定制式的教育產品。學生將更有條件自己決定學什么、怎么學，進而建立自己的私人學校、圖書館、資料室。在這些場景中，數據信息完全可以根據學生的學習興趣、學習風格、學習表現和進度自動調整內容和難度，從而達到學習過程的自適應。比如，ChatGPT可以根據學生喜好挖掘并推薦閱讀資料，建立私人數字圖書館；也可以成為學生的發(fā)展規(guī)劃師，提供個性化的人生規(guī)劃、創(chuàng)建時間表、生成任務清單，為制定學習計劃提供策略和建議；還可以為學習者提供潛在職業(yè)選擇和相關工作資源信息，及時更新崗位名額變動信息。有一位學習者詢問ChatGPT怎樣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軟件測試員，ChatGPT給出了“編程語言、測試方法學、數據庫和SQL、溝通技巧和團隊合作”的技能學習建議以及“跟進最新技術、了解軟件開發(fā)生命周期、尋找參與高級別項目的機會”等職業(yè)發(fā)展建議，為學習者詳細提供發(fā)展方向上的指引。（四）可以節(jié)約人力資源成本，模擬互動學習場景與過去人工智能技術被當做工具看待不同的是，以ChatGPT為代表的生成式機器人將有望從工具5轉變?yōu)榛锇?，這意味著這項技術可以代替學生或者老師開展工作，可以極大地節(jié)約人力資源成本。在日常教學設計中，我們可以要求ChatGPT扮演老師、學生或者其他任何角色，讓它代替人力陪伴自己進行練習。比如在進行語言學習時，學生可以讓ChatGPT模擬問路、點餐等真實情景，從而在一種沉浸式的互動場景中幫助自己糾正語法錯誤、表達失誤，獲得可應用、可遷移的語言技能。我們還可以借助ChatGPT免去布置教學場景的環(huán)節(jié)，以游戲的方式提高學生的學習興趣。比如我們看到國外有歷史課教師運用ChatGPT設計了以“諾曼底登陸”為主題的趣味性課程，將ChatGPT設置成可以為學生提供線索和提示的非玩家角色，允許學生在游戲闖關的過程中達到學習目的。如果我們借助傳統(tǒng)的數字技術，很難想象教師需要掌握哪些編程技能并且投入多少時間才能取得相同的教學效果。鑒于ChatGPT的生成式特性，基于這一技術生成的角色還可以陪伴人類一起成長。這就意味著，人與ChatGPT的對話已經不是單向的了，而是幾乎達到真實水平的場景化交互。斯坦福大學的對一款基于GPT技術的教師培訓工具—GPTeach進行了研究，他們讓GPTeach模擬不同的學生角色與接受培訓的教師進行一對一互動。在正式接受培訓之前，GPTeach會向教師提供一個描述性的教學背景（比如兩名大學生正在參加一節(jié)入門性質的編程課程），然后由教師手動設定學生角色進行對話（比如在一所研究型大學，兩名學生正在參加入門編程課程，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第二次”。他們是“害羞/緊張/興奮/好奇/好勝”的。他們進入教室時的心態(tài)是“憂慮/樂觀/無助”）。隨著互動學習場景模擬的深入，GPTeach甚至可以跳出最初的背景設定，為教師提供更加豐富且新鮮的訓練場景。這一研究發(fā)現，經過六個教學課程的訓練后，GPTeach可以為教師提供一種相對安全的培訓空間，模擬出個性更為鮮明且需求更為多樣的學生角色，生成具有不同教學目標并且橫跨多個主題的課程。未來，我們可以借助生成式人工智能技術獲得更多生活化的教學場景，更加節(jié)約、高效地開展教學培訓工作。（五）可以重構學校教育結構，走向未來學習中心隨著類ChatGPT產品不斷被應用到教育場景中，學生將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個性發(fā)展而自主選擇學習內容，可以不用在固定的時間到指定的空間接受教育；除了通過老師的教學，學生也還可以利用機器人來開展自主學習。教師將借助人工智能技術讓自己強大到可以應對教育活動中可能出現的一切問題，讓自己成為具有內在成長動力、問題整合能力、教育評價能力的不被繁重行政工作或者其他重復性工作束縛著的教育引導者。學校也將不再是由教師和學生組成的傳統(tǒng)意義上的“孤島”，而是依靠教師引導、學生自組織管理的運作模式，形成一個由網絡和實體形式同時存在的、彼此連接的教育單位組成的“未來學習中心”。這些變化的淺層價值是師生的生活方式或者學校的運行模式發(fā)生改變，其深層的價值是人工智能技術將撼動學校教育的傳統(tǒng)思維，對學校教育的結構和制度等看似已經習以為常的基本特性進行重構從而進一步深刻影響怎么學、學什么、怎么教、誰來教、怎么評價、父母應該做什么、政府應該做什么等等基本問題。在《未來學?！贰蹲呦驅W習中心》這兩本書里，我們曾經暢想了將人工智能技術引入學校教育后所帶來的結構性、制度性的變化。這些變化大體可以歸納為以下幾點：第一，學生、教師、家長等角色關系的變化。包括學生、教師、家長在內的所有有學習需要的個體都會成為學習者，而所有學習者以及智能機器人都可以擔任教師，學生、教師、家長都可以成為教育管理者并且會成為學習伙伴。第二，學校課程的變化。學校的課程內容將變得豐富龐雜，而課程體系卻是系統(tǒng)簡單的，包含基礎性的生命教育課程以及主干性的智識教育課程、道德教育課程、藝術教育課程，還有解決學習者個性化問題的特色課程。第三，學習方式的變化?；忑g學習、泛在學習、游戲學習等成為主流，學習者還要學會使用新型智能技術，不斷提升自我管理與合作學習的能力，在學習過程中突破自我、創(chuàng)造新知識。第四，學習評價的變化。未來學習中心并不會采用標準化的評價手段，而是會依據學生發(fā)展需求和現實進步空間來制定個性化的評價標準，學習者學習成果的認證和存檔全部交由終身制的“學分銀行”。第五，6主管部門職能的變化。教育主管部門將重點承擔制定國家教育標準、鑒別學習資源、組織教育評價、實現“管、辦、評”分離等工作，教育管理的目標是保證每位公民都能夠科學健康地使用人工智能技術開展學習活動，從而形成正確的價值觀和必要的讀寫能力。三、ChatGPT：給教育創(chuàng)新帶來風險與挑戰(zhàn)在教育界，當前對ChatGPT的關注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它所能帶來的教育創(chuàng)新，但更多的原因是ChatGPT同時也在沖擊著教師的角色定位，推動著人才培養(yǎng)目標的轉型，逼迫著學生和教師走出舒適區(qū)。況且，ChatGPT還不斷誘發(fā)教育中的技術依賴、學術濫造、智能歧視等問題，并將在一定程度上打亂傳統(tǒng)的學校秩序。諾瓦東南大學的哲學系教授杰里米?魏斯曼（JeremyWeissman）近期評論道：“ChatGPT可能將會給教育帶來一場瘟疫。”這話雖然有點危言聳聽，但的確也在提醒我們必須慎重考量ChatGPT在推動教育創(chuàng)新的進程中可能帶來的風險與挑戰(zhàn)。（一）沖擊教師角色定位，倒逼教師快速提升能力盡管ChatGPT等人工智能應用產品在數據處理方面要明顯優(yōu)于人類，但作為一種基于數據訓練的技術科學，它們雖具備知識基礎、推理能力和表達能力，但并不具備自我意識，在面對情感交流、人文關懷等非預設性問題時還無法展現出超越人類教師的創(chuàng)造性與獨特性，因而人工智能始終無法真正取代教師。不過，這并不足以說明教師職業(yè)仍安全無憂，我們還要重視人工智能對教師角色定位造成的沖擊。首先，教師應該正確看待人工智能技術。一項對于1192名教師的問卷調查顯示，當前中小學教師（尤其是50歲以上教師）的人工智能焦慮情緒偏高，他們普遍認為人工智能在教育領域的廣泛應用將威脅到他們的工作。這種抵觸性的技術觀念將不利于教師們利用人工智能幫助自己從機械重復的教育勞動中解放出來，也會使學生在耳濡目染之下對新型技術產生排斥心理。其次，教師應該重新定位自身的職業(yè)價值。教師將不得不逐步接受人工智能技術在知識教學方面所具備的優(yōu)勢，并且有必要將“經師”角色讓渡于人工智能技術，著重思考如何增強自身作為“人師”的價值，幫助學生領悟人工智能所帶來的思維模式、信任機制的變化。正如雅斯貝爾斯所言，教育要使學生“自由地生成，并啟迪其自由天性”，不僅需要“知識內容的傳授”，還需要“生命內涵的領悟、意志行為的規(guī)范”。已有研究表明，我國中小學教師的信息素養(yǎng)還不是很理想，尤其是在信息甄別意識、信息技術應用層次、信息化教學創(chuàng)新水平等方面。未來，人工智能的推廣應用必將在短期內對教師的能力提出新要求。教師不僅應該能夠借助ChatGPT等產品開展行政工作、完善教學設計、形成教研成果，能更為便捷地完成教學方案、研究設計、工作報告等等，還應該有能力識別學生所給出的答案是從人工智能平臺復制粘貼的，還是自己對已有信息進行批判性分析后生成的。人工智能的生成式特性還將改變師生的互動方式，這也會對教師的溝通交流能力、反思實踐能力提出更高要求。比如過去習以為常的口耳相傳、手眼相觀的“人—人”交流將更多地被“人—機”“人—機—人”的交流所替代，教師需要避免將原本智慧融合、思想碰撞、情感交織的教育過程簡單化地變成套路固定、形式簡單、內容枯燥的“程序性對話”，避免將課堂教學停留在“提問→回答”的形式交流層面。比如ChatGPT雖然可以提供強大的文本生成功能，幫助教師撰寫教學方案、實踐案例、作業(yè)設計，但是教師不能因此放松對自身專業(yè)發(fā)展的要求，還是要堅持對教學實踐進行反思，通過不斷的價值反思、教學反思、學術反思改善自身的教學質量。（二）推動培養(yǎng)目標轉型，但是容易導致技術依賴2023年，聯合國貿易和發(fā)展會議（UNCTAD）官網上的一篇文章指出，“ChatGPT這樣的工具帶來了熟練和半熟練工人失業(yè)的真實風險”，而對于數據分析師、軟件和應用程序開發(fā)人員等創(chuàng)新性勞動崗位的需求將會提高。隨著越來越多重復性、程序化的工作崗位被ChatGPT取代，其相應帶來的“技術性失業(yè)潮”將迫使過去以知識能力為目標的人才培養(yǎng)模式向復合型人才培養(yǎng)模式7轉型。這意味著學校的育人價值將弱化知識傳授、技能培訓甚至是定向培養(yǎng)的標準化色彩，而開始著重培養(yǎng)能夠凸顯學生個性化優(yōu)勢的品質。第一，創(chuàng)新品質的培養(yǎng)。這方面已經討論過的素養(yǎng)有很多未來可能會更多，比如問題意識、批判性思維、創(chuàng)造性行動、自主性訴求、科研領導能力等等，這是學生擁抱個性化發(fā)展的基礎，也是當前學校教育已經在著力追求的。第二，情感品質的培育。這是人工智能技術永遠無法自主形成的，更是無法向使用者提供的。第三，道德感、價值觀的培養(yǎng)。學校要讓學生形成對生命、技術、社會、國家乃至世界的道德底線和價值追求，只有這樣，新型技術才會被健康合理地使用。第四，人工智能相關品質的培養(yǎng)。比如對人工智能的觀念態(tài)度、甄別使用、評價素養(yǎng)以及技術創(chuàng)新等等，這些品質很容易被忽視，但卻是至關重要的。人對于新型技術的使用并不是與生俱來的，過去個人電腦、互聯網、手機等的發(fā)明和使用經歷告訴我們，學校有責任教會學生如何與人工智能共存，以便更好地應對新型技術所帶來的社會變化。人工智能技術的深入應用，讓我們不得不警惕學習者是否會像在使用計算機、手機時那樣形成技術依賴甚至達到成癮水平，從而使教育目標背離初衷、使人的身心發(fā)展不夠全面。我們現在尚不可以武斷地判定人工智能技術一定會造成嚴重的濫用問題，但就近幾個月的案例來看，一些弊端還是值得預防和關注的。第一，學生會使用人工智能技術代替自己完成作業(yè)。ChatGPT智能化的知識搜索、邏輯分析、內容創(chuàng)作等功能可以幫助學生輕松獲得學習素材、解決學習問題甚至完成大量學習任務，這會直接撼動教師與學生之間所建立的以學生自身成長為目標的信任關系的基礎。第二，人工智能技術在提高學生學習效率的同時，也在減少學生深度思考的機會、弱化學生學習遷移的能力。比如學生可以很容易地使用ChatGPT檢索到知識或者操作步驟（如數學公式、編程語句等），但停留于“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低水平認知階段，無法將其應用于具體場景中，這就會導致學生難以自主地將碎片化的外部知識內化為系統(tǒng)化的個人知識，難以形成體系化的知識結構。第三，過度使用人工智能產品，會使學生形成強調技術理性、追求效率本位的功利性價值觀，關注學習結果、忽視學習過程，難以發(fā)展出獨特新穎的思維方式、正向積極的人格情感以及問題解決能力等創(chuàng)新型人才應該具備的重要素質。第四，人工智能擬人化的陪伴模式會導致比過去網絡成癮更為嚴重的情感成癮問題，使學生長時間、習慣性地沉浸于人工智能世界，而拒絕與真實生活中的同學師長互動交流，這對于學生的自我意識、心理健康、習慣養(yǎng)成、社會交往等等方面都是有危害的。（三）引發(fā)學術論文濫造亂象，擾亂傳統(tǒng)學校秩序在以原創(chuàng)為追求的學術領域，解決ChatGPT所帶來的知識產權問題顯得更迫在眉睫一些，比如如何避免科研人員借助這一技術捏造結果、重復提交、抄襲內容等等。此外，如果科研人員依托人工智能技術生成論文，他和他所在的機構是否具備出版物的所有權？這也是當前爭論不休的問題。雖然在ChatGPT發(fā)布之初，曾出現以ChatGPT為署名作者發(fā)表論文的情況，但在近期，世界各主要期刊陸續(xù)釋放出一些拒絕的聲音。全球權威學術期刊Science的主編H.霍爾頓?索普（H.HoldenThorp）結合自己在喬治華盛頓大學的授課經歷，提出：雖然ChatGPT可以很好地輔助學習，比如幫助學生搜集學習資料，但是將其應用到學術寫作中的效果還是有待提高的。加之對學術原創(chuàng)性的重視，索普主編拒絕接受任何基于ChatGPT或其他人工智能工具生成的文本、圖形、圖像，更不會同意人工智能程序成為作者。不過Science這樣做的前提是編輯部先要能夠準確地將ChatGPT生成的語料檢測出來。索普主編的觀點可能代表了當下大部分期刊主編的態(tài)度，但是我們依然要肯定ChatGPT可以為科研人員提供的便利，比如可以利用它對學術作品進行潤色，提高論文的可讀性，還可以幫助非英文母語的科研人員進行學術翻譯，或者輔助論文綜述撰寫、選題頭腦風暴等等。除了學術濫造之外，ChatGPT還會引發(fā)學生抄襲剽竊、考試作弊以及教師不安心備課、不認真準備教案等問題，這無疑是對傳統(tǒng)學校秩序的一種破壞。對于這些問題的判定，其根本依據在于如何看待基于數據庫所整合出的成果，尤其是這些成果是否具備獨立性和創(chuàng)新性？這些成果是否缺乏對數據8原作者的尊重和保護？用戶是否會在無法辨別資源來源的情況下無意識地產生抄襲剽竊行為？當前，這些問題尚處于懸而未決的階段，但是在沒有找到更好的解決方案之前，我們應該一以貫之地守護傳統(tǒng)學校教育幾百年來才得以樹立的倫理規(guī)范。近幾個月，為了緩解ChatGPT所帶來的教育秩序問題，美國紐約公立學校已經明確宣布通過設立防火墻的方式禁止師生使用ChatGPT，澳大利亞維多利亞州教育部也已經禁止18歲以下的學生訪問ChatGPT，國內外的許多知名高校也明令禁止在課堂、作業(yè)和評估中使用ChatGPT等AI工具。這些禁令代表著在制定或修訂相關政策和法規(guī)之前，這些地區(qū)將永久或暫時地限制使用ChatGPT，以防人工智能技術對學校教育造成傷害。（四）存在智能歧視弊端，造成教育與社會不公平問題當前ChatGPT等人工智能技術的應用結果非常受制于預訓練所用數據集的內容、語言等因素，對特定行業(yè)或地域的適用性不強，很有可能會導致智能歧視問題。比較典型的智能歧視弊端，一是對話內容上的歧視問題。由于訓練ChatGPT的數據集主要來自非專業(yè)書籍、社交媒體、Wikipedia，而相對缺乏學術論文、專業(yè)著作等數據資料，因此它目前支持的簡單日常聊天無法準確、深度地處理特定行業(yè)術語或語法成分復雜的句子，也不能很好地解決醫(yī)療、教育、法律、金融等領域的問題。二是對特定人群的歧視問題。比如當用于訓練語言模型的數據包含對特定人群的偏見時，ChatGPT的回答也會隱含刻板印象或歧視傾向，會對特定群體（尤其是殘疾者、不同膚色者、貧困人口等少數群體）做出不公平的預測或產生不道德的影響。三是人為造成的歧視問題。已有研究發(fā)現，雖然ChatGPT不會承認自己存在歧視傾向，但是開發(fā)者可以借助ChatGPT設計出含有種族歧視等價值涉入的程序，比如要求ChatGPT根據性別、地域、種族等信息決定是否接收不同人員的求職申請。由于這些技術限制或者人為因素導致的歧視問題，我們在教育場景應用此類產品時必須謹慎，一方面要將人工智能技術與現代教育思路方法盡可能地結合起來，另一方面要加強對基于人工智能技術的教育活動的風險管控和倫理審查，確保教育過程的公平性、科學性和統(tǒng)一性。人工智能技術廣泛應用的另一層擔憂在于它對發(fā)展中國家可能會是一把雙刃劍。雖然比爾?蓋茨（BillGates）在2023年3月21日的博客中專門強調ChatGPT在確保學生取得數學成功、降低幼兒患病死亡率等問題上的優(yōu)勢，認為這一技術是解決教育不平等問題的利器，并強調他會將減少不平等問題作為自己在AI領域的重要工作任務。但我們必須清醒地認識到，當前人工智能技術的推廣對于大量發(fā)展中國家依然是不夠友好的。比如目前正處于免費使用“研究預覽”階段的ChatGPT，并沒有向發(fā)展中國家提供充分訓練的機會，這一方面固然受到發(fā)展中國家人工智能技術和基礎設施等方面現實短板的限制，但更核心的原因在于ChatGPT的預訓練并沒有充分尊重發(fā)展中國家的教育制度和文化結構，這些問題必然會導致ChatGPT在發(fā)展中國家教育領域的應用效果不夠理想。《非洲商業(yè)》在2023年2月刊出的一篇題為《ChatGPT與非洲AI未來》的文章中指出，受到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qū)的人口、出版物等數據文本資源匱乏的限制，發(fā)達國家的文本實際上在ChatGPT的預訓練數據中被過度代表，這很容易導致ChatGPT的輸出會進一步強化西方文化以及意識形態(tài)的霸權。在尚無法完全普及人工智能技術的國家ChatGPT帶來的教育不公問題可能更多比如一個有條件使用ChatGPT的學生可以借助它生成高質量的書面作業(yè)，從而輕松獲得更高的學業(yè)評價以及發(fā)展上的優(yōu)勢，而沒有條件接觸ChatGPT的學生則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四、未來已來：利用人工智能助推教育創(chuàng)新當前，世界正需要一個更加開放的、更加個性化的學習空間，學生的個性發(fā)展和生存發(fā)展應該被關注和尊重，課程應該引導學生掌握有用的東西，學生之間的差距應該被正視，教育成功的標準也要被重新定義。過去，我們總是說學校教育正在走向未來，但實際上，未來已來，人工智能所產生的沖擊正在步步倒逼教育創(chuàng)新。當前，我們必須勇于把握技術變革所提供的發(fā)展機遇，應對好技術變革所帶來的風險挑戰(zhàn)，尤其對ChatGPT這類存在雙面性的新型技術產品，更要持有積極但始終謹慎的態(tài)度。近9日，埃隆·馬斯克（ElonMusk）聯名一眾科技人士呼吁暫停訓練比GPT-4更強大的AI系統(tǒng)，這更警醒我們必須充分研判此類技術被應用于教育領域的利弊，避免一味求新求變的人工智能競賽帶來無法挽回的人類危機。與此同時，我們還要持續(xù)思考并致力于解決“中國如何才能制造出與ChatGPT效果等同甚至更加安全健康的人工智能產品”這一問題，務必盡快通過加強有組織科研、提供知識產權保護、明確數字倫理標準、轉變人才培養(yǎng)觀念、邁向人機共教時代等一系列舉措尋求教育創(chuàng)新并以此帶動技術變革，從而營造出能夠吸引世界各國科學家和工程師并使他們?yōu)槲覀兯玫闹袊厣珓?chuàng)新生態(tài)，切實地在技術變革與教育創(chuàng)新的雙翼并舉之下實現推動國家未來發(fā)展乃至人類文明進步的偉大夢想。（一）加強有組織科研，實現智能技術自立自強人工智能正在為教育事業(yè)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注入新的動能。在國務院2017年7月印發(fā)的《新一代人工智能發(fā)展規(guī)劃》中，人工智能已被列為國家重點發(fā)展的新興產業(yè)，對其進行技術升級并應用于教育教學等實踐場景具有國家戰(zhàn)略意義。黨的二十大報告更是旗幟鮮明地提出，要通過提高科技創(chuàng)新能力推動教育高質量發(fā)展，要將“教育優(yōu)先發(fā)展、科技自立自強、人才引領驅動”作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的基礎性、戰(zhàn)略性支撐。當前，我們必須正視的現實是，雖然我國一直是數據大國，具有發(fā)展人工智能等新型技術的數據優(yōu)勢，但就ChatGPT預訓練中的中國數據占比以及我國擁有的高性能GPU芯片數量來看，要想研制出高效高質的本土的類ChatGPT產品，不僅需要持續(xù)投入大量的科技力量、經濟力量，而且要在核心技術、產品創(chuàng)新、知識產權等方面有所突破。正如今年兩會期間科技部部長王志剛在首場“部長通道”上所說的那樣，我國目前已經在ChatGPT的基礎技術上做了很多布局，但是要想達到像ChatGPT這樣的應用效果“可能還要拭目以待”。我們必須采取強有力的措施實現智能技術的自立自強，通過科技與教育的深度融合以實現當前教育的高質量發(fā)展。一是通過加強有組織科研打造科技賦能教育的技術引擎，為教育高質量發(fā)展提供底層支撐。我們應該始終發(fā)揮集中力量辦大事的舉國體制優(yōu)勢，前瞻布局新一代人工智能重大科技項目及其在教育領域的應用，通過深入推進有目標、有側重、有質量的有組織科研攻克高精尖零部件、技術工業(yè)、工業(yè)設計、大型智能系統(tǒng)、大規(guī)模應用系統(tǒng)以及基礎平臺等薄弱項目，同時自主研發(fā)人工智能核心技術、提高算法研究和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使新一代人工智能技術能夠在我國現實的教育場景中有效落地。二是通過加強實證研究追蹤分析科技賦能教育的實踐樣態(tài)，為教育高質量發(fā)展提供研究保障。我們要深入分析ChatGPT等人工智能產品應用于教育創(chuàng)新的實際效果，尤其需要開展以問題為導向、面向實際應用AI教育實證研究，整體推進人工智能教育的相關學科發(fā)展、理論建模、技術創(chuàng)新和軟硬件升級，以此形成我國人工智能教育的明顯優(yōu)勢，在新一輪國際競爭中掌握主導權。三是通過營造創(chuàng)新氛圍推動科技創(chuàng)新人才成長，為教育高質量發(fā)展提供智力支持。我們要根據《關于完善科技激勵機制的若干意見》等相關文件的政策舉措，營造有利于科研人員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創(chuàng)造的制度環(huán)境，營造鼓勵創(chuàng)新、寬容失敗的人才文化氛圍，形成物質激勵、精神激勵、發(fā)展激勵三位一體的人才創(chuàng)新獎勵體制，讓科技人才潛心鉆研、盡展其能為實現國家智能技術自立自強及其與教育的深度融合做出更大貢獻。（二）修訂相關法律法規(guī)，筑牢國家數字安全屏障在當前教育數字化進程中，有必要采用政策措施使數字技術和教育系統(tǒng)的互適關系得到有效保護并合法推進，從而保障基于人工智能技術的教育創(chuàng)新能夠持續(xù)處于健康發(fā)展的狀態(tài)。針對當前引發(fā)的知識產權糾紛、數據安全隱患等法律風險，建議繼續(xù)修訂完善《中華人民共和國數據安全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網絡安全法》等相關法律法規(guī)，加強對人工智能產品使用過程中的網絡系統(tǒng)、個人隱私、知識產權等方面的保護，同時制定人工智能及其相關應用的專門法律和教育方案。通過國家統(tǒng)一立法的方式對人工智能的應用和管理作出系統(tǒng)規(guī)定，做到事前依據數據的價值、內容的敏感程度、影響和適用范圍對教育數據安全進行級別劃分，事中通過網絡監(jiān)督、用戶舉報和政府審查對人工智能教育系統(tǒng)加以監(jiān)管，事后對違反規(guī)定的相關公司和責任人采取責10令改正措施，實施行政或刑事處罰。針對ChatGPT等國際技術隱藏的跨境監(jiān)管的治理難題，我們需要與境外監(jiān)管機構和相關國際組織廣泛合作，建立備案管理跨境通報機制和數據監(jiān)測跨境預警機制，在全球范圍內形成合力對跨境信息泄露、造假和欺詐等違法行為進行嚴厲打擊，共同推進數據交互、業(yè)務互通、監(jiān)管互認和服務共享，使人工智能教育在全球范圍內得到監(jiān)督和管理。此外，我們有必要系統(tǒng)核定ChatGPT以及類似產品被應用于中國教育市場的資質，以負面清單的方式列出在我國境內禁止和限制投資經營的人工智能教育業(yè)務，遵循“誰審批誰監(jiān)管、誰主管誰監(jiān)管”的原則，形成政府監(jiān)管、企業(yè)自治、行業(yè)自律、社會監(jiān)督的數字教育市場新格局，保障各類市場主體能夠依法平等進入中國市場，有效維護數字教育市場秩序。各級政府部門和教育教學機構也需要有針對性地加強關于人工智能產品使用的法治宣傳和課程培訓，培養(yǎng)數字用戶的道德修養(yǎng)和法律意識并提供維權渠道，能夠切實保障數據安全、保護個人隱私、維護用戶權益。在技術配套方面，還有必要強化數字教育網絡安全體系，綜合運用匿名保護、數據加密、訪問控制等安全技術，全天候監(jiān)控違規(guī)操作，構建安全、可信的數字教育網絡?？傮w來看，未來要一以貫之地堅持依法治教，不斷升級教育網絡技術、提高師生數字素養(yǎng)、加強數字應用監(jiān)管、健全數字安全規(guī)制，系統(tǒng)性地筑牢國家數字安全屏障。（三）明確數字倫理標準，增強應用服務透明度人工智能技術改變了教育活動中師生之間、同學之間、家校之間的關系，催生了更加多元化、個性化、自主化的教育結構，但同時也加速了虛假、偏見等消極信息的傳播，并有可能導致知識失真、學術失信、人才失格等倫理問題。在教育領域推廣應用ChatGPT，必須始終堅持以人為本、科技向善的原則，必須高度重視人工智能可能帶來的倫理風險挑戰(zhàn)，從政策和技術兩個層面實現對人工智能數字倫理問題的系統(tǒng)性治理。一是在政策層面構建數字教育的倫理標準體系，保證人工智能在教育領域的合理使用。不僅要細化數字教育的道德準則和倫理規(guī)范，還要構建起具有廣泛共識的數字教育倫理標準體系和治理框架，由國家行政部門或委托具體行業(yè)協會依據上述規(guī)范標準對人工智能產品及其衍生服務進行認證、評估、審查，從產品源頭抵御潛在的倫理風險和危害。同時要將數字倫理教育納入課程標準和培養(yǎng)方案，通過提高教師和學生的學術誠信水平實現對人工智能用戶的“軟約束”，以杜絕考試作弊、剽竊抄襲、學術不端等道德倫理問題。二是在技術層面研發(fā)出可以檢測人工智能使用情況的產品，提高應用服務的透明度。實際上，近期已經出現了一些專門用于提高ChatGPT使用透明度的產品，比如，于2023年1月2日上線的應用程序GPTZero可以檢測文本的困惑性（Perplexity），即語言的復雜度、隨機性；以及突發(fā)性（Burstiness），即語句結構的變化。用這兩個指標來辨別學術論文是機器生成還是人寫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少利用ChatGPT進行的學術造假問題。比如，ChatGPT所屬的開發(fā)商OpenAI也在聯合哈佛等高校研制文本檢測器—GPT-2OutputDetector，準備通過給文本加“水印”的方式打擊ChatGPT造假行為。我們應當借鑒、趕超國際已有的人工智能檢測經驗和技術，研發(fā)出能夠監(jiān)測人工智能使用全過程并能夠增強人工智能應用服務透明度的智能產品，進一步加強對人工智能應用過程的約束、審查和管理，保證基于人工智能的教育創(chuàng)新能夠合法合規(guī)地進行。除了提高應用服務的透明度，我們還要增強教育企業(yè)和應用平臺的透明度，主動、明確地標識出人工智能產品的功能與局限，為社會大眾提供公平公正、無歧視、普惠性的教育服務。（四）轉變人才培養(yǎng)觀念，形成教育評價靈活思維ChatGPT等人工智能應用產品可以使我們更為便捷地獲取知識、形成思路，這意味著未來人才不能將過多的精力放在背誦知識上，而是要在創(chuàng)造知識、揭示規(guī)律、解決問題上下功夫。我們更不能以一個人掌握多少知識來衡量人才，而要更加重視人的創(chuàng)新品質、情感品質、道德感、價值觀以及運用人工智能所需要的品質。我們必須盡快地適應數字技術所帶來的人才培養(yǎng)目標上的轉型，開展與技術變革相匹配的教育理念創(chuàng)新、培養(yǎng)方式創(chuàng)新。具體來看，我們應該始終將人的發(fā)展與培養(yǎng)置于教育的核心地位，重視人的數字應用技能和創(chuàng)新實踐能力，培養(yǎng)兼具學科專業(yè)素養(yǎng)與數字技術素養(yǎng)的復合型人才，避免技術崇拜和工具理性對人和教育的異化，鼓勵學生借助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