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龍女報恩”文學(xué)作品研究

摘要本文以中國古代“龍女報恩”文學(xué)作品研究為出發(fā)點進行論述，主要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分析了中國古代“龍女報恩”文學(xué)作品歸類，即龍女獻寶報恩類、龍女獻身報恩類這兩大類型。第二部分闡述了此類文學(xué)作品的共同點，包括思想內(nèi)容和人物形象兩方面。第三部分將從此類文學(xué)作品之典型——《柳毅傳》入手，研究作品中的人物形象、表現(xiàn)手法以及所蘊含的藝術(shù)特色。關(guān)鍵詞:龍女報恩文學(xué)作品《柳毅傳》AbstractThisarticleismainlydividedintothreeparts,startingfromthestudyoftheancientChineseliteratureof"Dragonwomanrepaykindness".ThefirstpartanalyzestheclassificationoftheancientChineseliteratureof"Dragonwomanrepaykindness",thatis,Dragonwomanofferstreasuretorepaykindness,Dragonwomandedicatesherselftorepaykindness.Thesecondpartelaboratesthecommongroundofthiskindofliteratureworks,includingideologicalcontentandcharacterimagetwoaspects.Thethirdpartwillstartfromthetypicalliteraryworksofthiskind——ThebiographyofLiuYi,andstudythecharacters,theexpressivetechniquesandtheartisticfeaturescontainedintheworks.Keywords:Dragonwomanrepaykindness；literature；BiographyofLiuYi目錄TOC\o"1-2"\h\z\u引言 1一、中國古代“龍女報恩”文學(xué)作品歸類 1（一）龍女獻寶報恩類 1（二）龍女獻身報恩類 2二、中國古代“龍女報恩”文學(xué)作品的共同點 4（一）思想內(nèi)容 4（二）人物形象 7三、“龍女報恩”文學(xué)作品之典型——《柳毅傳》 9（一）人物形象 9（二）表現(xiàn)手法 11（三）藝術(shù)特色 12參考文獻 13致謝 14中國古代“龍女報恩”文學(xué)作品研究研究發(fā)現(xiàn)，“龍”在中國古代神話中來源已久，最早可追溯于商代的甲骨文、金文。東漢許慎的《說文解字》釋“龍”為“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巨能細，能短能長，春風(fēng)而登天，秋風(fēng)而入淵?！盵5]此外，膾炙人口的故事“葉公好龍”的主角也是龍。龍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至高無上，我國古代歷朝君王都以真龍?zhí)熳幼栽?，炎黃子孫是龍的傳人。在佛教文化中，《商人驅(qū)牛以贖龍女得金奉親》是最典型的“龍女報恩”題材故事。內(nèi)容為：商人遇到一位被捕的龍女，由于慈悲憐憫，就用自己的八頭牛救下她，最后龍女回報給商人用之不盡的八塊龍金，從此商人衣食無憂。[6]這個故事內(nèi)容跌宕曲折，饒有趣味，為以后龍女故事情節(jié)確立了一個基本形式：凡人施恩——龍女報恩。一、中國古代“龍女報恩”文學(xué)作品歸類“龍女報恩”故事主要內(nèi)容為小伙子救助了遇到困難險阻的龍女，龍王要報答恩情，邀請他來龍宮做客。當他打算歸家時，龍王欲相贈一些寶貝給他，他看不上金銀財寶，卻選中了一些平平無奇的盒子或者動物。結(jié)果箱子是應(yīng)有盡有的寶物，而小動物其實是美麗的龍女，她以身相許，嫁給了這個拯救她的小伙子。殘暴的君王或者貪污的官吏獲悉龍女的美艷后想霸占她，就故意為難小伙子，小伙子由于擁有龍宮寶物和法力高強的妻子相助，將難題一一化解，還懲治了壞人，最終年輕人與龍女過上了幸?？鞓?、衣食無憂的生活。[8]而中國古代“龍女報恩”故事的表現(xiàn)形式大致有兩種：（一）龍女獻寶報恩類龍女獻寶報恩，是指龍女在主人公的幫助下，免受傷害回到大海，或者擺脫了凄慘失意的現(xiàn)實，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從而以德報德，贈送主人公價值連城的金銀珠寶或者綾羅綢緞，讓主人公過上衣食不憂的生活。例如宋人劉斧《青瑣高議》中的《異魚記——龍女以珠報蔣慶》這一篇，內(nèi)容大意為:嘉祐年間，廣州一位漁民捕獲一條百來斤、形貌奇特的異魚。漁人們都不認識這是什么東西。更奇詭的是，異魚還能說話，得知異魚口渴，蔣慶特地命人取來海水養(yǎng)之。蔣慶夫妻又聽到異魚說，不放它走必死無疑，蔣慶妻害怕，勸說蔣慶趕緊放走它，蔣慶不依。后來，蔣慶醉酒欲屠宰異魚，異魚迫不得已告知身份實為“龍之幼妻”，承諾將它放走蔣慶必有豐厚的報酬，蔣慶就載它入海放生，半年后，“龍之幼妻”懂得感恩，獻上價值連城的寶珠報答蔣慶救命之恩。弘揚了一種“知恩圖報，和諧共生”的道德思想。故事中龍女被放生后，并不同其他“龍女報恩”故事一樣，邀請救命恩人去自己的龍宮玩耍，再奉送一些金銀珠寶，而是在市場派一位賣珠寶的人轉(zhuǎn)贈價值千金的珠寶給蔣慶，作為不殺之恩的回報。而《太平廣記》中《三衛(wèi)》篇也屬于“龍女獻寶報恩”這一類型。故事發(fā)生在唐朝開元初年，有一位年輕人叫三衛(wèi)，途經(jīng)華岳廟，有一位衣服破舊的青色衣裳的婢子請他去見她的主人，隨后，三衛(wèi)見到一位憔悴凄慘的十六七歲少女，她自稱自己不是人類，是華山之神的三兒媳，丈夫兇狠，娘家距離太遠而無法聯(lián)系，因此想請三衛(wèi)幫忙傳遞家書，并允諾會加倍報答恩情。三衛(wèi)是個有誠信品德的人，便將信送達給她的父親龍王。龍王為了報答大恩贈送三衛(wèi)兩匹絹，臨別時特地囑咐說：“這兩匹絹價值兩萬貫，千萬不要廉價賣掉。”后來果真有個白馬少年前來花兩萬貫買絹。當三衛(wèi)走到華陰這個地方時，又碰到之前的青衣婢女和光彩奪目的龍女，見到三衛(wèi)，龍女拜謝大恩，并叮囑三衛(wèi)避難，于是三衛(wèi)聽從龍女指點，買通別人，藏在皇帝出巡的鼓車里平安回到家鄉(xiāng)。這部作品中，龍女知恩圖報，為報答三衛(wèi)幫忙傳書的大恩大德，將兩匹價值萬貫的布匹送給了他，并在三衛(wèi)有難時，特地現(xiàn)身教導(dǎo)他躲避來自華山的報復(fù)，弘揚了感恩戴德，知恩圖報的美德。（二）龍女獻身報恩類中華上下五千年歷史，以仁、義、禮、智、信為核心的儒家學(xué)問教化了平民百姓，弘揚了中華美德，而知恩圖報作為一種優(yōu)秀的道德品質(zhì)，歷來被人們所稱贊。萬物有靈，作為呼風(fēng)喚雨的龍也不例外，龍女知曉有恩必報的道理。而除了獻上寶物外，龍女報答恩公，還有另一種方式，在恩情的推動下以婚戀的形式嫁給恩公當他的妻子，并主動為男方的家庭操持奉獻，也就是常說的以身相許?！读銈鳌纷鳛橐黄楣?jié)曲折，扣人心弦的短篇小說，向我們介紹了柳毅幫助龍女傳書，龍女想要報恩就化身盧氏和柳毅成親，并育有一兒的愛情故事。柳毅本是一介書生，奈何名落孫山，只好返鄉(xiāng)。想起同鄉(xiāng)之情，于是繞道探望同鄉(xiāng)。在路上看見一位可憐巴巴的女子，穿戴破舊，滿臉惆悵，他上前詢問，女子泣訴自己乃洞庭龍女，嫁給涇川之子，夫君厭惡，公婆欺凌，哀求柳毅代為送信。柳毅重情重義，果真奔赴龍宮傳達音信，洞庭龍王的弟弟錢塘龍王懲治了薄情郎，接可憐的龍女回到龍宮，為報答大恩大德，洞庭龍王設(shè)宴歡迎接待，將綢緞珠寶贈予柳毅。錢塘君借著酒意，用威勢壓人，強迫柳毅迎娶龍女，柳毅誓死不從，責(zé)備了錢塘君，錢塘君連忙道歉。到了告辭之日，宴席上龍女拜謝柳毅，他面露悔意帶著珠寶離去，成為了富人，但他娶的兩任妻子都活不長，迎娶的第三任妻子盧氏，為他生下一個兒子。滿月宴上，盧氏坦白自己就是龍女，自己誓死不再嫁給別人，因而化身盧氏報答恩情，柳毅也對龍女有情，于是二人過上了神仙眷侶的日子。柳毅表弟薛嘏也因他獲得了長壽的機會。宋朝劉斧所著的《朱蛇記》，也屬于報恩型龍女故事之一。故事大意為，一位名喚李元的書生在趕赴科舉的途中，看到了一條被牧童抓住的紅色小蛇，一時憐憫，用百錢買下并悉心救治后放生，他的惻隱之心讓他得到了豐厚的報答。原來這條小蛇是南海龍王的孩子，龍王知恩圖報，盛宴款待，龍王為李元考慮周全，用容易出售的白金相贈，而且還贈他清麗脫俗的龍女云姐，在云姐的接連窺探下，李元預(yù)先得知考題，連考連中，金榜題名。等到李元官袍加身之時，云姐卻告辭說：“我是奉龍王的旨意報恩，不敢長久待在這里?！惫适碌淖詈?，李元和云姐并沒有像傳統(tǒng)故事的核心那樣大團圓結(jié)局，多了幾分曲終人散的韻味?！吨焐哂洝芬晃闹旋埮墒芏鞯膶ο笞兂商嫠藞蠖鞯墓ぞ?，它只保留了“施恩—報恩”的基本模式[10]，更多是作為呈現(xiàn)世俗生活的一面鏡子，即古代儒生對功名利祿、平步青云的強烈愿望。[7]《湘中怨解》是沈亞之編撰的《唐傳奇》中的一個故事。垂拱年間，有位姓鄭的太學(xué)生，在拂曉的月光下，經(jīng)過洛河橋時，聽到十分悲傷的哭泣聲，于是鄭生下馬，循聲找到了一位美麗動人的女子。原來女子自幼父母雙亡，由哥哥撫育長大，無奈嫂子兇悍，經(jīng)常蹂躪她。女子被逼得想投水自盡。鄭生憐其孤苦伶仃，又愛其美色，將女子救下娶進家中，喚作氾人。氾人知書達理，才華橫溢，作詞華麗絕妙，令人驚艷。鄭生家境貧困，汜人有一次打開箱子，取出一匹廉價的布匹，放到市集上售賣，胡人用千金買下了布匹。他們夫妻恩愛纏綿，過了幾年，鄭生出游往長安去。氾人對鄭生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我是湘水龍宮里的小妾，因為犯錯被貶到凡塵，因為有福氣所以跟了相公您，現(xiàn)在受罰期滿，無法再滯留在相公身邊，我們要訣別了?！眱蓚€人相對痛哭，鄭生沒有辦法挽留她，只能讓她離去。十幾年過去了，鄭生的兄長擔任岳州的刺史一職。在上巳日，與家人登岳陽樓，大擺宴席，觥籌交錯，望著浩渺煙波，鄭生悲從中來，賦詩一首思念汜人，此時遠方的彩船駛來，上面有一位舞女，她滿含哀怨，很像汜人，回贈一詩表達自己對鄭生的想念，舞罷靜立，忽然出現(xiàn)了狂風(fēng)巨浪，那彩船也憑空消失了，全篇在凄愴的氣氛中戛然而止。二、中國古代“龍女報恩”文學(xué)作品的共同點（一）思想內(nèi)容中國古代“龍女報恩”文學(xué)作品中，都能夠圍繞一個最核心的主題——知恩圖報進行敘述。首先，在龍女遇到危險，性命攸關(guān)之際，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的男主角都立刻伸出援手，真心的安撫，讓龍女由內(nèi)而外地對男主角產(chǎn)生了信賴。其次，龍女們都是懂得有恩必報的良善之人，在得到他人幫助，接受他人恩惠后都感激不盡，決心要盡力報答恩公。為了回報對方，有的龍女選擇加贈金銀珠寶，榮華富貴，有的龍女選擇以身相許，相伴一生。最后，好人有好報，男主角們有了最好的歸宿，或得償所愿，金榜題名；或榮華富貴，衣食無憂；或得道成仙，長樂無極；或娶得嬌妻，賢惠聰穎。整體而言，都有一個大團圓結(jié)局。這類作品，不僅歌頌贊揚報恩酬情、知恩圖報的優(yōu)良傳統(tǒng)美德，還蘊含了作者勸善懲惡的濟世情懷，讀罷方知作者的良苦用心。１、《異魚記———龍女以珠報蔣慶》本文的奇幻之處，一是這條形態(tài)奇異的大魚，在夜深人靜的晚上竟靜悄悄自言自語，頭一天晚上說：“因爭閑事離天界，卻被漁人網(wǎng)取歸?！钡诙焱砩现v：“不合漏泄閑言語，今又移來別一家?！钡谌煺f：“渴殺我也?！盵3]如此心直而口快的女主人公，實在可愛。二是這位龍女為“龍之幼妻”，是龍?zhí)游催^門的妻子，小倆口竟然是為閑事斗嘴，導(dǎo)致龍女賭氣上岸，慘遭漁人捉了去。三是龍女脫離險境后并不同于相似的報恩故事所描述的，邀請恩人奔赴龍宮參觀，而是在市集普通買賣中，由一位珠寶商免費贈與寶珠來報答恩情。通篇沒有揭開龍和龍宮的神秘面紗，而是重力著筆于對化身為異魚的龍女的人物形象敘述，幻想虛構(gòu)中又充滿人情味。作為龍之幼妻，其實際形象更像是一個不諳世事，恰巧蒙受磨難，卻富有活力、巧笑倩兮的丫頭。文中的龍女，在被蔣慶放生后，遵守“放我者生”、“放我，當有厚報”[3]的承諾，在半年之后，假言賣珠，實則贈珠，雖然并不邀請蔣慶暢游龍宮，也不直接現(xiàn)身相見表明謝意，但憑贈珠事件的安排，以及蔣慶的一句“這顆寶珠價值數(shù)千金”，可見龍女報答不殺之恩的誠意了，這樣做也更加符合“龍之幼妻”的身份和思想，通篇宣揚了有恩必報的思想主題。2、《三衛(wèi)》《三衛(wèi)》也屬于唐傳奇，它和《異魚記》有所不同，它是講述凡人千里迢迢到龍宮傳書這一義舉，使龍女依靠父母家人的力量脫離苦海，重新回到溫暖祥和的龍宮，過上了平安快樂的生活的故事。北海龍女被婆家欺辱，為了報答三衛(wèi)，北海龍君同樣奉上兩匹寶貴絲綢。擔心三衛(wèi)瞧不上東西，臨別時還特地囑咐：“兩絹得二萬貫，方可賣，慎無賤與人也?！盵4]將來自北海的天底下最上乘的絹相贈，又細心囑咐，可見龍君的心思細膩，思慮周全，從側(cè)面也可反映出龍君的感恩之心。而三衛(wèi)走到華陰時，龍女特意帶著青衣侍女現(xiàn)身與三衛(wèi)相會，龍女知書達理，行大禮拜謝傳書恩情，又秘密教導(dǎo)三衛(wèi)避禍，讓其避免了生命之憂。此舉有情有義，行拜謝禮，是有情；保護救命恩人，是有義，龍族與人類不同，但卻也通曉人世間“有恩必報”的道理，深明大義。３、《柳毅傳》在龍女報恩酬情故事中最為經(jīng)典的當屬唐傳奇《柳毅傳》了，它是唐朝聞名的傳奇，它是一個推崇善有善報的故事，女主人公龍女的身上散發(fā)著堅定不移的報恩光芒，所謂：“投之以桃，報之以李?！饼埮疄榱嘶貓蠖鞴?，決心以身相許，通過這個行為，她既可以報恩，又可以讓自己獲得一個品行端正的好夫君，從而終身幸福，實在一舉兩得。作者融合了中國古代儒家學(xué)派所奉行的“知恩圖報”的美德，制定“龍女報恩，恩公獲益”的大綱，表達對柳毅的義舉善行的一種認同和歌頌，褒揚男主角柳毅的剛強堅韌之氣節(jié)和恪守禮教之秉性。由于“父母配嫁徑川次子”[1]，包辦婚姻使龍女被丈夫厭棄，公婆虐待，“風(fēng)鬢雨鬢，所不忍視”[1]。這種也正是中國古代封建社會中，婦女受著“三從四德”約束的寫照。女子忍氣吞聲，誠惶誠恐?！读銈鳌吠ㄟ^對龍女不幸遭遇的描寫，披露了家長包辦婚姻的荒謬。后來，龍女堅決不肯再醮龍王龍母挑選的“灌錦小兒”[1]，終于與柳毅締結(jié)良緣，反映了封建社會中女子要求婚姻自主的進步思想，反映了廣大群眾反抗傳統(tǒng)禮教，與殘酷現(xiàn)實抗爭的情感。另外，整個故事情節(jié)頗具人情味，龍王的愛女之心，龍王不以神壓人的舉動，龍王同意讓龍女與柳毅返回凡間，過平凡人的日子，一點也沒有龍王高高在上的思想，這也是故事的動人之處，使人覺得充滿“人情”溫暖。同時，它又暗暗地刻畫了一些沖突矛盾，例如，家庭矛盾，封建社會和婦女的矛盾，這些矛盾恰恰反映出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體現(xiàn)封建社會的真實情況。４、《朱蛇記》宋元朝代的龍女傳說，大都是沿襲傳書和報恩的主題繼續(xù)編寫的。隨著市民階級發(fā)展壯大，這個階段的龍女故事為了迎合普通百姓的審美傾向，開始世俗化了。宋代劉斧的《朱蛇記》，李元拯救化身為小蛇的南海龍子，龍王盛意拳拳，誠意滿滿邀他入席，擺宴款曲后，又洞悉人心特地贈白金和云姐，助其奪取利祿。其中，李元在云姐相助下，連考連中，仕途順利。這是宋代士子對科舉考試的一個美好幻想，雖然保留了“施恩—報恩”的模式，但主要目的是成為世俗生活的普遍反映，成為文人士子渴望展露才華，功成名就的一面鏡子，書生汲汲于高官厚祿的期翼顯而易見。人在世，積善逢善，積惡逢惡。一時的惻隱之心換取了登第的夙愿，真是“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吨焐哂洝窡o疑是勸人為善的極好詮釋，此文借以說明“好人好報”的市井祈望，也傳遞了百姓之間的樂趣。另外，云姐的手段是不光彩的偷竊試題，其主旨更透露出典型的宋人風(fēng)韻和濃厚的市井氣息。龍女云姐和《柳毅傳》中那個被風(fēng)吹雨打，形容憔悴的龍女不一樣云姐不是直接接受恩惠的對象，她只是龍王的報恩工具。因此，在愛情上，她沒有自主權(quán)，沒有自由。盡管和李元恩愛長達六年，但最終還是要奉王命不可久留。她留下的詩寫道:“六年于此報深恩，水國魚鄉(xiāng)是去程。莫謂初婚又相別，都將舊愛與新人?！盵3]徒添悲涼。５、《湘中怨解》沈亞之作品《湘中怨解》相較于《朱蛇記》，其哀情有增無減。云姐只是龍王的報恩工具，聽命伴隨李元，在六年間尚且名正言順。而《湘中怨解》主角鄭生和汜人兩情相悅，渴望能夠長相廝守。但奈何汜人真實身份乃是蛟龍的姬妾，被貶限期已滿，只能返回龍宮，相愛不能相守，善始不能善終，可悲矣。即便如此，鄭生洛陽道中逢孤女，見義勇為結(jié)連理。能夠誦書擬調(diào)且世間無人能及的汜人，和鄭生與稱得上是佳偶天成。善體人意的汜人還幫助生活貧苦的鄭生致富。在故事的前期濃墨重彩去敘述汜人的才華橫溢，美麗賢惠，描寫相敬如賓、只羨鴛鴦不羨仙的幸福生活，這就為后來的相思和哀怨做鋪墊。數(shù)年的光陰匆匆而過，結(jié)局總是花開兩朵，天各一方。文中緊扣篇名中的“怨”，就是指仙凡相愛而不能長相廝守的惆悵之情。兩人的愛情即使面臨仙凡有別的鴻溝，但他們的愛并沒有消失，從這個角度看待，本文充滿傳奇與浪漫，具有知恩圖報的時代精神和緣起緣滅的思辨意義。此文構(gòu)思奇詭，詞曲優(yōu)美，可謂以華艷之筆，敘恍惚之情。綜上所述，在獻身報恩的龍女故事中，只有《柳毅傳》中的龍女能和相愛的人相濡以沫，日月同輝。中國人往往趨向于大團圓結(jié)局，但毋庸置疑，有時候悲劇比喜劇更加感人肺腑。在現(xiàn)實中，人神相愛常常是歷經(jīng)坎坷的，而主人公的命運往往是凄慘哀傷的。因此《湘中怨解》雖然沒有勾勒出百姓喜聞樂見的大團圓結(jié)局，然而正因為如此，它才更加貼近現(xiàn)實生活，更加真實可信，因此也就具備了莫名的無法抗拒的魅力。龍女報恩故事的作者也有可能是故意寫相愛的人天各一方，來給讀者傳遞歡樂的時光總是隆重而來，悄然而去的，借此告誡人們不要耽于過去，應(yīng)該勇敢面對現(xiàn)實，努力迎接新生活。（二）人物形象通讀各篇，仔細斟酌，龍女在諸位作者心目中的形象，無疑是有共同點的。這主要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1、容貌艷麗《異魚記——龍女以珠報蔣慶》中的“龍之幼妻”，“人面龜身，腹有數(shù)十足，頸下有兩手如人手。其背似鱉，細視項有短發(fā)甚密，腦后又有一目，胸腹五色，皆紺碧可愛?！盵3]雖然龍女長相怪異，但胸腹深青透紅色卻也顯得俏皮可愛?！度l(wèi)》中的北海龍女，一開始出場時，因為遭受夫君虐待，導(dǎo)致了“年十六七，容色慘悴”[4]，到再次相遇時已是“容服炳煥，流目清眄，迨不可識”[4]。從面容凄慘憔悴，變成容貌和服飾光采照人，目光流轉(zhuǎn)清亮的動人身姿，個中緣由，皆蒙三衛(wèi)所賜?！读銈鳌分械凝埮?，與柳毅初次見面，雖是“蛾眉不舒，巾袖無光”[1]的憔悴姿態(tài)，也掩蓋不了她的美麗，給柳毅留下“殊色”[1]的印象。第二次見面，龍女被救歸來，“自然蛾眉，明珰滿身，綃縠參差”、“紅煙蔽其左，紫氣舒其右，香氣環(huán)旋，入于宮中”[1]，這些都是正面描寫，突出龍女的花顏月貌。此外，文中更不乏一些側(cè)面描寫來烘托龍女的絕美姿色。例如：當柳毅拜別龍王之際，又一次見到美貌的龍女，柳毅面露嘆恨的神情，就足以看出，柳毅瞧見龍女的風(fēng)姿綽約后，暗暗后悔拒絕了這樁婚事。又如：龍女化身盧氏，媒人要撮合柳毅和她時，也是對盧氏贊以慧美二字，當柳毅真正見到盧氏時“深覺類于龍女，而逸艷豐厚，則又過之?！盵1]說明了哪怕龍女偽裝成凡塵女子，其美貌也有增無減。而《朱蛇記》里面的龍女云姐，年僅十三，卻已“精神雅淡，顏色清美，言笑慧敏”[3]，好一個含苞待放、粉妝玉琢的俏佳人?！断嬷性菇狻分?，雖然文中對龍女的描寫極少，僅為一句，但驚鴻一瞥就被鄭生斷定汜人為“艷女”[2]，不僅容顏絕倫，且才情出眾，汜人之美可見一斑。２、遭遇坎坷《異魚記———龍女以珠報蔣慶》中的龍女，因為小兩口吵架離家出走而遭捕，歷盡輾轉(zhuǎn)，口干舌燥，來到蔣慶家，最終好說歹說才勸得蔣慶放生?！度l(wèi)》中的北海龍女，相公蠻狠，而自己的家在北海，三年沒有書信來往，因此被薄待，直到龍王派兵打了一通，龍女與華山之神的三兒子感情才融洽多了?！读銈鳌分械亩赐埮?，夫君專好游蕩，被婢妾奴仆所迷惑，日漸厭惡她，本以為公婆會主持公道，沒想到公婆溺愛兒子，將龍女趕到別處。山高水遠，音信不通，龍女有苦無處訴?！吨焐哂洝分性平憧此茮]有被虐待苛刻的經(jīng)歷，但她卻只是龍王報恩的工具，沒有自由權(quán)，無論是跟隨李元，助其登科，亦或是限期將至，無論多么不舍與難過，也要跟李元辭別，一切都是聽從王命，身不由己，好似浮萍一般?！断嬷性菇狻分械你崛?，從小沒了爹娘，被哥哥撫養(yǎng)，嫂子刻薄和為難，讓她走投無路想要投水自盡。最后汜人告別時，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是湘中蛟宮里卑微的侍妾，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龍女被貶的期限滿了，只能和鄭生訣別。３、知恩圖報“龍之幼妻”選擇借由一位珠寶商無償贈珠來報答蔣慶的恩情；北海龍君贈予三衛(wèi)兩匹價值兩萬貫的絲織品，北海龍女秘密教導(dǎo)三衛(wèi)躲避劫難；洞庭龍君擺豐盛宴席，贈綾羅珠寶，洞庭龍女化身盧氏，以身相許，常伴柳毅，后又助他得道成仙；云姐雖是替別人報恩，但盡心盡力，三次窺得試題，協(xié)助李元直步青云；汜人陪伴著鄭生，吟詠詩詞歌賦，并賺得千金解除鄭生的貧困之憂。這些龍女都知曉“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的道理，是品行良善，純真誠摯的女子。而英雄救美中的英雄，大多為書生，典型的市井平民，無權(quán)無勢，家境一般，但都有一顆赤子之心，是俠肝義膽，頂天立地，行為正直的正人君子?！皭烹[仁慈行善事，自然天降福星臨?！盵9]總的來說，也是有相通之處。三、“龍女報恩”文學(xué)作品之典型——《柳毅傳》（一）人物形象李朝威寫的唐傳奇《柳毅傳》，是中國“龍女報恩”故事的一流作品。自問世以來，一直廣為流傳，經(jīng)久不衰。作者把幾個主要人物的個性刻畫得鮮明而突出。柳毅的剛正坦蕩，光明磊落，奮不顧身，沉著從容；錢塘君則截然不同，理智被情感控制，先斬后奏，但總體上性情開朗，剛直勇猛，嫉惡如仇，鋤強扶弱，俠肝義膽；龍女的性情善良；洞庭君的仁厚，顯出一副忠厚長者，等等，諸多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均給人以強烈的印象。龍女：龍女是一個有血有肉，愛憎分明的奇女子。脫離丈夫和公婆虐待之后的龍女，不僅面色紅潤，而且也開始有了為“悅己者”打扮的心思，容貌天然秀麗，滿身佩戴著明珠配飾，穿著隨風(fēng)飄揚的紗裙，煙霧云氣圍繞，活脫脫一個尊貴高雅的九天仙女。這是關(guān)于她的外貌形態(tài)，而她的形象可歸納為四個方面：第一，語言儒雅含蓄，恪守禮儀。例如，“妾，洞庭龍君小女也。父母配嫁涇川次子，而夫婿樂逸，為婢仆所惑，日以厭薄。既而將訴于舅姑。舅姑愛其子，不能御。迨訴頻切，又得罪舅姑。舅姑毀黜以至此?！盵1]又曰：“洞庭于茲，相遠不知其幾多也？長天茫茫，信耗莫通。心目斷盡，無所知哀?！盵1]丈夫無情無義，苛待妻子，可盡管如此，龍女在含淚控訴時卻并沒有過多指責(zé)對方，言詞溫和守禮。龍女的話條理清晰，來龍去脈一清二楚，扣人心扉，使人同情和憐愛。第二，玲瓏七竅，羞澀長情。例如，龍女將事關(guān)生死的家書托付給柳毅后，柳毅說“他日歸洞庭，幸勿相避”[1]，龍女便答道:“寧止不避，當如親戚耳?！盵1]她對柳毅感激不盡，由于封建禮教的束縛，端莊沉穩(wěn)的她只能暗自隱藏對柳毅的好感，這些體現(xiàn)她心思細膩的特點。又如，妻曰：“今日獲奉君子，咸善終世，死無恨矣?！盵1]顯示出龍女情有獨鐘，堅守愛情的一面。第三，知恩圖報，有情有義。在愛上柳毅之后，為了報答柳毅的再造之恩，也為了自己的圓滿婚姻，地位顯赫的龍女甘愿變身凡女盧氏，奮不顧身嫁與良人，只為和柳毅白頭到老。第四，堅貞不屈，勇敢堅強。例如，在下定決心非君不嫁，又不能嫁給他時，天天待在龍宮中寂寞地守候成為龍女的選擇。她堅守自己的愛情，不肯服從長輩的意思嫁給一個互不喜歡的陌生人。哪怕現(xiàn)實有再多的艱難無奈，哪怕機會渺茫，龍女也寸步不讓，絕不放棄嫁給柳毅的希望。柳毅：小說的主人公柳毅具有純潔、高尚的心靈，是善良之輩、有德之人。第一，抑惡揚善、見義勇為。例如，他自己失意落第，但路遇龍女，見她愁眉苦臉，穿戴破舊，便主動上前關(guān)心問她為何要這般委屈自己，聽了龍女的訴說后“氣血俱動”[1]，出于同情弱者的俠義心腸，答應(yīng)龍女傳遞書信。當龍女得救，龍君設(shè)宴款待，敬酒致謝時，他“俯仰唯唯”[1]，龍宮上下都贈他珍寶時，他“辭謝而受”，“愧揖不暇”[1]，柳毅的救人行為，一點也沒有私心。他謙遜地把傳書之事看成舉手之勞，并不借此邀功，索取回報，可稱為正義的主持者。第二，富貴不淫，威武不屈。例如，龍女回到龍宮，宴席上錢塘君裝醉威脅柳毅迎娶龍女，但哪怕龍女貌美尊貴，龍宮金碧輝煌，錢塘君威嚴可畏，他也依舊堅定立場，慷慨陳詞，拒絕并呵斥了錢塘君，柳毅實乃堅守品格的正人君子。第三，溫柔體貼，剛中帶柔。例如，他與龍女初見時的憐憫，拒絕婚事離開龍宮時的悔恨，幾年后的感懷，以及對妻子的相敬如賓，都說明他是通情達意、血肉豐滿的義夫。待龍女表明身份后，柳毅心頭也是千情萬緒，最終表明心跡，愿意今后相親相愛，再無二心，打消龍女的顧慮，給予她真正的幸福，讓人可敬。其中錢塘君的性格最為鮮明突出。當聽說龍女的不幸經(jīng)歷后，“語未畢，而大聲忽發(fā)，天拆地裂，宮殿擺簸，云煙沸涌。俄有赤龍長千余尺，電目血舌，朱鱗火鬣，項掣金鎖，鎖牽玉柱。千雷萬霆，激繞其身。霰雪雨雹，一時皆下，乃臂青天而飛去”。[1]短短幾句話，卻寫得那樣驚天動地，大氣磅礴，使一個剛烈雄霸的暴君形象躍然紙上，其手法令人稱絕。再看錢塘君將龍女救回龍宮時，洞庭君詢問殺了多少人，錢塘君答曰：“六十萬?！眴柶茐牧硕嗌偾f稼，曰：“八百里”。問負心人在哪里，曰：“食之矣”。[1]簡潔明了的對話，更進一步勾勒出錢塘君嫉惡如仇，行為魯莽沖動的俠義形象。當洞庭君責(zé)備錢塘君殺害無辜的行為時，他覺得確實做得太過分，于是兩次作揖，傳達自己知錯了的意思。柳毅對錢塘君的跋扈心懷不悅，直言拒婚，錢塘君在聽到柳毅的強烈指責(zé)后誠心道歉，表示自己見識短淺，對冒犯的行為感到自責(zé)，于是當晚宴席又充滿歡聲笑語，柳毅和錢塘君還成為交心的好友?？梢娝e能改，誠摯忠厚的可愛性格。與錢塘君相比，洞庭君則顯得勤勉好學(xué)，沉穩(wěn)冷靜。邀請精通人類用火道理的太陽道士講學(xué)，又自言因為龍宮幽深，導(dǎo)致自己愚昧，這是洞庭君謙虛勤學(xué)的特點。而當洞庭君得知女兒的慘事后哭著說：“這是我身為父親的罪過，我看不明白，聽不清楚，跟聾子瞎子沒什么區(qū)別，導(dǎo)致柔軟的小女兒在外面被欺負都不知曉?！庇纱丝梢?，洞庭君也是一位疼愛女兒的普通父親。而后面洞庭君不敢讓錢塘君得知此事，體恤百姓，關(guān)心錢塘君為報仇傷害了多少無辜百姓，指責(zé)錢塘君魯莽的行為都可以看出他心懷慈悲、瞻前顧后的個性。（二）表現(xiàn)手法第一，運用對比、反襯的修辭手法。例如，巧妙地使洞庭君的沉穩(wěn)冷靜和錢塘君的剽悍迅疾、龍女的柔弱和柳毅的勇敢形成對比，將錢塘君離開時的天崩地裂與歸來時的祥和愉悅形成對比，將柳毅這個獨立的人物前后不同階段的行為和語言作對比：用他前期的落寞潦倒，反襯出他的高尚氣節(jié)；以其謙虛膽小，襯托出他的不卑不亢。將龍女這個獨立的人物前后不同階段的外貌形象作對比：從前備受公婆和丈夫欺凌，愁容悲戚，穿戴破舊，對龍女進行了全方位描摹，描繪了一位凄婉可人、楚楚可憐的人物，暗示了她坎坷的遭遇，為下文男主角的慷慨傳書做鋪墊。被救后淡妝濃抹，衣裳光鮮，說明龍女即將迎接新生活，同時凸顯柳毅俠義相助的善行。第二，正面描寫與側(cè)面描寫相融會。例如，柳毅看到錢塘君義憤填膺，地動山搖沖出龍宮去救侄女的寥寥數(shù)語，描寫了柳毅跌坐地上的反應(yīng)來側(cè)面顯現(xiàn)當時宮殿里心驚肉跳的情景。第三，肖像神態(tài)的描寫反映人物形象。例如，柳毅初遇龍女，仔細的打量，發(fā)現(xiàn)她雖然非常美麗，可卻眉毛緊蹙，愁眉苦臉，衣著襤褸，呆呆地佇立，似乎在等候著的樣子。傷心的小美人，顯得楚楚可憐，惹人憐惜，更激起了柳毅的正義感。龍女將信交給對方時，也是出神地望向東方，頻頻落淚，心中有忍不住的哀傷。而錢塘君怒發(fā)沖冠的詞句也描寫得活靈活現(xiàn)。第四，人物之間的對話生動形象，充滿表現(xiàn)力。例如，洞庭君詢問戰(zhàn)罷歸來的錢塘君的一段話，問得急促，答得干脆，深刻體現(xiàn)出兩人的性格差異。（三）藝術(shù)特色第一，文辭華艷，凝練生動，駢散結(jié)合，富于變化。例如，描寫龍宮“柱以白壁，砌以青玉，……不可殫言”[1]這部分，用語絕美，而描寫龍女得救回宮的場景，“俄而祥風(fēng)慶云……入于宮中”[1]，詞句艷麗。作品開頭寫龍女傾吐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