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脈相承與多方綜合

第三章古代西亞藝術——一脈相承與多方綜合

古代西亞包括今天伊朗、伊拉克、土耳其、敘利亞、黎巴嫩、巴勒斯坦和以色列的廣大地區(qū)，其中心則是主要位于伊拉克境內(nèi)的兩河流域，西方通常按其希臘文讀音稱之為美索不達米亞(Mesopotamia，意為兩河之間)。西亞和埃及可以說是近鄰，但兩者的具體面貌和性格特征迥然不同，埃及是單一的天下而西亞是多元的世界。與埃及那種永恒和穩(wěn)定形成鮮明對照的是，西亞顯現(xiàn)了紛繁和無序。

但西亞的文明傳統(tǒng)以及藝術傳統(tǒng)是有中心，并且一脈相承的。西亞文明的發(fā)源地是兩河流域南部的蘇美爾，這里的古代居民——蘇美爾人雖然與以后的西亞各族均無親緣關系，但他們創(chuàng)造的文明卻是后代各族的共同遺產(chǎn)。從文字體系、科學技術到藝術風格，蘇美爾人都為日后的阿卡德人、巴比倫人、亞述人、腓尼基人、波斯人乃至希伯來人奠定了最初的基礎。隨后,各族又都依其民族特性和興起態(tài)勢而有所變易、發(fā)展和創(chuàng)造。而且西亞古代各國和各族在社會結構形態(tài)上也是基本一致的，如經(jīng)濟上以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為主，政治上強化王權和神廟的統(tǒng)治，這種基本一致也適用于包括古代埃及、印度和中國在內(nèi)的廣大的東方文明國家，所以它們之間的差異與西方文明的古希臘和羅馬相比，總的來說仍是大同小異。

這是一尊男性神衹陶土像，是歐貝德文化后期典型的藝術作品。此前的原始社會，人像或神像都以女性為主，而此像特尊男性，表明當時社會已進人男性家長和族長掌權的軍事民主制階段。此像高約44.45厘米，尺寸很小，但在怪奇之中卻盡顯肅穆莊靜的神態(tài)。他全身裸露，肩寬腿長，氣派十足、威風凜凜。奇大無比的雙眼和龍蛇般的面容，既顯示了男性家長和族長的威嚴權勢，也表明了神的無限威力，代表著神力的無所不見和無所不及。如果和原始社會的女性雕像作比較，前者突出的是眼睛，也就是智慧，后者突出的是豐乳肥臀，也就是生育能力，說明這時社會關注和藝術表現(xiàn)的重點已從生存本身轉(zhuǎn)為爭奪權勢和財富，文明的發(fā)展也隨之進入一個新的階段。

烏魯克城中心有一個很高的土臺，是它的主要神廟——安努(Anu)神廟的所在地。蘇美爾平原既無高山石材，又無森林木材，因此這里的建筑都采用土磚，最初是曬干的泥磚，以后才有燒磚。土磚砌筑的神廟常在同一地點多次興建，那里的地基便一次次加厚加高，幾百年后，原來建廟的平地便壘成一座高臺，形同塔體。新建的神廟建于高臺，實際上處于塔體之上，所以稱為塔廟。隨著塔體越筑越高，并且分為數(shù)層，遠看有點像階梯形金字塔，但與金字塔不同的是，它仍是一座神廟而不是陵墓。因此，高臺狀的塔體雖然占據(jù)了整個建筑的極大體積，但建筑的主體仍是塔頂平臺上的神廟或神殿。這座高臺上的神廟外壁涂以罕見的白色石灰，故又稱“白廟”。

烏爾第三王朝時期，王權空前增大，塔廟形制已趨規(guī)范，規(guī)模更為宏大，對塔廟的宗教意義也有了新的解釋。人們設想塔體宛如人造之山，塔頂神廟是最易接近天神、最能沐浴神恩之處，其神圣意義非平地上廟宇所能體現(xiàn)。

有了新的解釋，塔廟遂在蘇美爾宗教建筑中占據(jù)了最重要的地位，以后西亞各族也都信奉這一信仰，紛紛建造塔廟。巴比倫人、亞述人也是這樣。烏爾城中的塔廟底寬62.5米，長43米，塔體3層，連塔頂神廟共為4層。全塔以寬面確立中軸，在正前方中央設宏偉的梯道直達塔頂，梯道中段加設平臺，平臺上筑亭閣，平臺左右兩邊又與橫行而上的另外兩條梯道相連，氣勢相當雄偉壯觀。按原設計，亭閣和塔頂神廟都開拱門，屋頂也采用拱券穹窿構筑，是古代建筑中廣泛用拱的最早范例。

楔形文字由蘇美爾人發(fā)明，后來廣泛流行于西亞各地。之所以稱楔形文字，是因為它的書寫工具以泥板和尖筆為主，筆尖在泥板上的刻痕呈先粗后細的楔形，西方學術界便稱之為楔形文字。實際上，蘇美爾的楔形文字已廢棄圖畫符號，較埃及的象形文字更進了一步，并且分別有表音、表意和部首等作用，便于其他民族用它書寫自己的語言，所以阿卡德人、巴比倫人、亞述人和波斯人都用楔形文字創(chuàng)造了自己的文字。

蘇美爾的雕刻、繪畫和工藝美術的發(fā)展程度應該說與埃及旗鼓相當。例如這尊最早的蘇美爾女像（一位婦女或女神的頭像）,雖軀干無存，眼珠也已失落，但我們從其肅穆莊重的神態(tài)中可以感知到藝術家的強烈表現(xiàn)力。此像約作于公元3500—前3000年間，完全繼承了此前大眼神像的傳統(tǒng)，以大眼表示力量和智慧。與以前原始崇拜的神像強調(diào)怪奇的圖騰因素不同的是，此像關注的是表現(xiàn)人的莊重美麗的面容和人的感情，其頭部有真人般大小，完全可以與埃及古王國的雕像相媲美，且年代更早。

在蘇美爾北部邊境一個名叫埃什南納的小城中，考古學家從一座神廟中發(fā)現(xiàn)了一批尺寸較小的大理石雕刻的神像和祭司像，共有11尊。無論男女都強調(diào)大眼，顯露了肅穆莊敬的神情，而所有雕像的拱手參拜狀則表達了他們與觀者互通交流的某種情感和氣氛。盡管人體的刻畫不是很精確，但藝術家卻努力把人體表現(xiàn)為渾圓狀，四肢像圓的管子，軀干則像圓柱，體現(xiàn)了對渾圓趣味的藝術追求。這種追求與古埃及藝術家追求方正形成了鮮明對照，可被視作兩種審美價值觀的區(qū)別。

這是阿卡德王國時期的一尊青銅雕像。它可能是一位國王的雕像，現(xiàn)僅存頭部。他那濃眉大眼和梳理成整齊卷條狀的大胡須雖然有點夸張，但其臉龐、嘴唇和鼻梁卻刻畫得精確逼真、生動有致，融威嚴的氣勢和堅定的性格于一體。此像的大眼表現(xiàn)仍遵循了蘇美爾藝術的傳統(tǒng)，但更注意眼睛與臉部其他部位的配合協(xié)調(diào)，夸張而不逾常規(guī)，尤其是眼睛采用水晶或?qū)毷偳?，更加光彩照人，使雕像看起來極富氣韻。

這尊納拉姆辛國王的勝利紀念碑，把勇武之氣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它是紅砂石雕刻的石板浮雕,高2米多一點，呈銳角三角形。浮雕采用橫帶式斜線上升構圖，分層描繪戰(zhàn)爭情景,構圖新穎,動態(tài)強烈。浮雕對國王和士兵的刻畫也處處顯得孔武有力。畫面中心，強健的國王頂天立地站在山上，頭戴大角頭盔，這原本是神明佩戴的，象征著他的武功猶如神明般顯赫。他手持弓箭，昂首挺胸，步伐堅定；那些士兵也都高昂著頭，精神抖擻，勇猛頑強地跟隨國王行進、戰(zhàn)斗，而敵人則有的中槍倒地,有的哀求饒命。浮雕上方天空中刻有閃爍的星星，象征神明見證戰(zhàn)爭輝煌的勝利。山的一側刻有長篇文字，記載戰(zhàn)爭勝利的經(jīng)過。無論是構圖形式還是人物刻畫，這件作品對后世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到了烏爾第三王朝時期,以上這種勇武雄強的風格成為雕刻藝術的主流，即使是稍遜風騷般的“唐宗宋祖”，也按“成吉思汗”般神態(tài)加以塑造。

《烏爾軍旗》過去譯為軍旗，因為它是烏爾王的慶功旗幟，實際上它是板而非旗。它長約40厘米，高約18厘米，其屏板以青金石作底面，采用珠貝和紅玉髓等鑲嵌成畫面圖案，從用料的珍貴、制作的精良來看,是屬于國寶級的隆重禮器。它在尺幅之內(nèi)表現(xiàn)了復雜的場面和豐富的內(nèi)容，展現(xiàn)了100多個人物和動物形象，構圖有條不紊,形象淳厚有趣，生動有致地描繪了烏爾的社會生活，猶如一幅小型的《清明上河圖》，堪稱古代藝術的一大杰作。

這是在普阿比王后陵墓中發(fā)現(xiàn)的牛頭豎琴，左圖是其音箱屏板上的鑲嵌畫。這幅鑲嵌畫分四格表現(xiàn)當時人們喜聞樂見的故事，洋溢著寓言般的詼諧諷喻情趣。最上一格描繪傳奇英雄吉爾伽美什與雙牛搏斗。在這里，人獸搏斗圖固然生動精彩,但最值得注意的是以下三格擬人化的動物故事畫，即采用獅熊豺狼等動物形象表現(xiàn)人間百態(tài)，其幽默風趣可以與伊索寓言相比。第二格畫著一頭獅子一手提著酒壇,一手拿著酒碗,而腰間插著匕首的豺狼則端著上擺狗頭羊腿的酒桌。第三格描繪一頭熊扶著牛頭豎琴，一頭驢在撥弦奏樂，一只小狗搖著音叉。第四格展現(xiàn)的畫面更為怪異，一個人面蝎身的妖怪或仙人在翩翩起舞,后面的羚羊雙手舉著酒杯相賀。洋溢于畫面的那種滑稽形象和情調(diào)，仍不免令人發(fā)噱，歷經(jīng)4500年而不失其藝術感染力。

這是烏爾王墓出土的仙羊扶樹燭臺,它本身就組成一個具有神圣意義的圖案：一只具有神力的山羊作躍立狀，前肢扶于一株有長生意義的神木之上。樹木枝葉的形象高度簡化，但那只山羊的形象卻制作得非常精彩。它的頭部、四肢和身上的羊毛都用黃金雕制，兩只大角、雙眼、胡須和頸毛卻用珍貴的青金石刻制，股部墊以藍色的寶石，樹枝和承蠟燭以及其他祭品的支柱又全部裹以金葉，因此整個作品在高貴和神秘之中又飽含生活氣息。這種把遠古的宗教虔誠和超群的技藝結合起來的作品，只能產(chǎn)生于古代文明蓬勃發(fā)展之際，后世依樣畫葫蘆之作因其精神頓失而只能流于形式。

蘇美爾文明之后，兩河流域和西亞相繼出現(xiàn)了古巴比倫王國(AncientBabylon，公元前18—前16世紀)、亞述帝國(Assyria，公元前9—前7世紀)、新巴比倫王國(Neo-BabylonianEmpire,公元前7—前6世紀)和波斯帝國(PersianEm-pire，公元前6—前4世紀)。它們的文化和藝術在西亞地區(qū)占主導地位，既承前啟后地發(fā)揚原先的傳統(tǒng),又加上自己的創(chuàng)新,并且對相鄰的地區(qū)和民族不斷產(chǎn)生影響。

《漢謨拉比法典石碑》除了是研究古代歷史和社會經(jīng)濟狀況的極其寶貴的資料，還具有非常重要的藝術價值。左圖就是石碑上精致的浮雕。這塊石碑高2.25米，底部圓周1.9米，頂部圓周1.65米。石碑上半段的浮雕表現(xiàn)的是古巴比倫人崇拜的太陽神沙馬什端坐在寶座上，漢謨拉比恭敬地站立在他面前，沙馬什正將一把象征帝王權力標志的權標授予漢謨拉比。浮雕造型生動，作為君王的漢謨拉比的形象尤為出色，他身披長袍，左手下挽，右手上舉，作恭敬和受授狀。長袍垂懸的皺褶依體形而微顯曲線，裸露的手臂則肌肉飽滿強健，反映了西亞藝術傳統(tǒng)的雄強風格，盡管實際上漢謨拉比此時已到老年，難以保持這種健壯的體魄。我們可以從這塊石碑上看到古巴比倫時期高超的藝術水平，這一時期作為蘇美爾藝術與日后亞述和新巴比倫藝術之間的橋梁,承前啟后，功垂千秋。

卡拉赫王宮的一幅表現(xiàn)國王獵獅的浮雕，構圖很有氣氛，描寫國王站在駟馬戰(zhàn)車上射殺雄獅，場面緊張激烈，但那頭撲在車輪上的獅子的前肢卻刻畫得有點僵直，而回身射獅的國王姿勢也比較僵硬。由于遵守傳統(tǒng)的固定姿勢而拉弓射箭，他手中射出之箭看來難以命中獅子反而會誤傷后面的士兵。

薩爾貢王宮一幅騎馬獵獅浮雕已不見前期浮雕那種缺點，它表現(xiàn)國王持矛直刺猛撲過來的雄獅，雄獅的撲咬快如閃電，國王的長矛一瞬間已插入其血盆大口，恰到好處地表現(xiàn)了這致命的一擊,十分扣人心弦。

尼尼微王宮壁畫中的《垂死的母獅》，母獅身中數(shù)箭，下肢已癱,仍昂首怒吼，悲愴掙扎。藝術家非常生動地刻畫了母獅目眥欲裂、氣息欲絕，卻頑強支撐全身，欲作臨死最后一搏的形象，不僅刻工精細，絲絲入扣，而且通過母獅前立后伏、由高到低的身形所飽含的急促深沉的韻律，展現(xiàn)了生死動靜形成強烈對比的精彩畫面。

這個是薩爾貢堡的守護神像，高4.21米，雕塑的整塊石料重逾40噸。。它們的形象實際上是古埃及獅身人面像的亞述版，人面牛身牛蹄，身上還長有翅膀，人的發(fā)式頭飾也完全亞述化了。這類雕像的一大特點是正面雙足并立,從側面看因一足被遮而只有一前足,而為了從側面也可以看到雙足，藝術家不得不加了一后退的前足，由于雕像前后足之間的空隙是像古埃及雕像那樣不挖空的，故采用浮雕手法加一前足。這樣一來，它就不是4足而是5足了。撇開這一特殊程式不論，這些龐大的守護神像還是刻得相當出色的，它們體形粗壯，四足有力，長須及胸，雄強而又威武肅穆，很合乎守門重任的需要。

巴比倫人因地制宜發(fā)展了一種非常華麗、效果極佳的材料——琉璃磚。琉璃磚構件不大，組合自由，裝飾墻面可根據(jù)需要隨意使用。它色彩絢麗明亮,還可按浮雕造型的需要把數(shù)以千計的磚塊依形象凹凸曲折組成浮雕狀的立體畫面。采用琉璃磚裝飾的最為華麗的是伊什塔爾城門(IshtarGate)。伊什塔爾從蘇美爾之時起便是巴比倫的勝利女神和金星女神，又是愛神和美神，相當于西方的維納斯。巴比倫人把此城門命名為伊什塔爾城門，具有喜慶勝利、頌揚光明美麗的含義。

這是波斯波利斯王宮。此王宮的遺址現(xiàn)已得到了較充分的發(fā)掘，它位居石山之坡，坐東朝西，王宮奠基于高臺，而高臺全靠開山劈石建成，顯示了非同一般的氣魄。王宮大門和宮內(nèi)庭院廳堂的布局把波斯原有的游牧帳幕營盤的體制與兩河流域蘇美爾建筑不重視中軸線的傳統(tǒng)結合起來，大門不立于高臺中央而是開在西北側，由此進入宮內(nèi)主要殿堂的大道也呈曲尺形，位于入口廣場的東南面。這里有兩座以石柱為主的大廳，靠西的稱為大會廳，靠東的叫作百柱廳。它們都屬于波斯民族建筑中稱為阿帕丹納的廳堂，源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