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文學研究論文：滿族薩滿神歌的程式化

民族文學研究論文：滿族薩滿神歌的程式化內(nèi)容提要：滿族的神本大致有三種形式，即滿語形式、滿漢合璧形式和滿音漢記形式，《滿族薩滿神歌譯注》把本為滿音漢記形式的神歌進行滿漢對譯，對該文本進行分析，筆者發(fā)現(xiàn)其中有大量的程式，大致歸納為八類，這些程式在薩滿創(chuàng)作、表演時起到了重要作用。關鍵詞：薩滿；神歌；程式；神本子薩滿舉行跳神儀式時，薩滿及助手為描述神靈特征，頌揚其神通廣大以及表現(xiàn)祭祀者的虔誠態(tài)度和請送神靈等為內(nèi)容，并伴有薩滿樂器和曲調(diào)所誦唱的歌詞，因為是唱給神靈所聽，所以叫神歌。神歌又稱薩滿歌，是歷代薩滿祭祀表演的音聲文本，是集歌、舞、樂為一體的民間藝術形式。薩滿祭祀時，有一套程式化的儀式，為了娛神，薩滿和助手要邊唱邊跳，以達上聽。薩滿演唱記錄下來即為神歌;表演的動作即為舞蹈，有模擬式、表演式和混合式;演唱的曲調(diào)、使用的樂器也各有不同，從而形成了別具特色的薩滿表演。在我國，多從宗教學、民俗學、文化人類學和表演藝術等角度研究神歌。以往的神歌研究在分析內(nèi)容和結(jié)構(gòu)時，多數(shù)依據(jù)漢譯文本，關注漢語的含義，而很少關注神歌的原始滿語文本，這恰恰是筆者要重點研究的。既然現(xiàn)在的薩滿已經(jīng)基本不懂滿語，卻仍然用滿語演唱，那么從滿語入手分析，我們會得到很多有用的信息。例如，滿語本身是否規(guī)則，是否押韻，在演唱時有什么特色，這些都需要從滿語入手分析，其結(jié)果也才會比較接近原貌。筆者所能見到的主要是滿族神歌、錫伯族神歌、漢軍旗神歌，還有刊布在《各民族原始宗教詞典》中的神歌。本文將選擇宋和平譯注的《滿族薩滿神歌譯注》中的30篇大神神歌和10篇家神神歌為樣本進行分析。吉林省石姓薩滿祭祀的文本比較完整，包括大神祭祀、家神祭祀和請送神歌等。祭祀活動的錄像也是我們理解薩滿儀式的重要材料，它對我們直觀地理解薩滿祭祀的場面，剖析其傳統(tǒng)文化因素，有很大參考價值。當然，我們選擇這個文本的更主要原因，是這些神歌都有滿語原文的拉丁記音。程式是分析神歌非常重要的一個概念，因此，需要先了解一下口頭程式理論相關的背景知識。程式在詩歌樣式中，一向都有大量程式表達，而且，韻文程式化的程度與口頭性有著緊密的聯(lián)系，因而長期以來被認為是判斷一首詩是否具有口頭來源的一個很重要的標尺。我們在滿族薩滿神歌中也發(fā)現(xiàn)了大量程式。程式(formula)這個概念，從帕里和洛德的提出，再到弗里的進一步發(fā)展，已經(jīng)成為民俗學和民間文藝學學科的一個重要概念。近年來在中國學界也有不少介紹和借鑒。它對我們深入理解口頭藝術創(chuàng)作的基本原理，提供了一個可資利用的分析模型。弗里使用的概念大詞(largeword)是口頭程式理論晚近發(fā)展中一個較重要的貢獻。筆者覺得朝戈金提出的關于程式的定義比較符合中國的實際情況，它進一步擴大了程式的早期使用范圍。程式在文本中的復現(xiàn)不必是完全同一的，而是相對固定的，有缺失和省略的情況。程式具體應用到神歌研究，從神歌的漢語翻譯中，我們很容易看到其間充斥著大量的反復出現(xiàn)的成分。它們或是詞組，或是句子，乃至是句子的組合。這些重復的成分，我們可以稱之為程式。家神歌中的呼神名、贊神威、備祭品、祈神佑等各單元，無論是在祭佛多媽媽，或者是背燈祭中，還是在祭天中，都是通用的。這種現(xiàn)象的緣由，當是與其中儀式行為相同有關，如祭祖和祭天都要殺豬獻牲，其儀式雖有差異，但結(jié)構(gòu)上共享相同的程序。野祭也如此。如先說誰家為何事請神，其后接送神和祈神佑辭等，每個神歌都大體是這一套。神歌中有許多贊美神靈的詞語，有很多呼號、召喚、祈求、禱告的語言。這些固定的套話有幫助薩滿記住神歌的作用。這些程式有的很簡單，有的就很復雜。而且神歌中一些看似固定的程式，其實它的一些詞可以替換，而不影響它的意義。程式誠然是固定的、帶有特定含義的在演唱中不可拆分的一個單元，但在格律相同的情況下，某些詞語的替換并不影響其含義?？梢院侠淼赝茰y，薩滿在演唱過程中，肯定要納入一些變化。我們知道，神本子只是薩滿某次演唱時被記錄下來的文本，前輩們在調(diào)查時發(fā)現(xiàn)，吉林石姓祭祀的演唱就是如此，而田野調(diào)查經(jīng)驗和各種證據(jù)都表明，神歌的每一次演唱之間都不是完全相同的。前輩們在調(diào)查時發(fā)現(xiàn)，吉林石姓祭祀的演唱就是如此，演唱的內(nèi)容與神本子上只有一部分是相同的。神本子只是老薩滿為了新薩滿學習滿族祭祀的備忘錄，新手在演唱時可以即興地增添新內(nèi)容。滿族薩滿的傳承有一套獨特的制度，即學烏云，時間有長有短，雖然薩滿也不懂滿語，但是有神本子，就通過口授耳習相傳授這種悠久而傳統(tǒng)的傳承方式。新薩滿要了解本家族的族史以及相關的神話傳說，學習跳神儀式、舞蹈步伐、神歌，還要學習薩滿調(diào)式等，富育光指出薩滿多為只授韻調(diào)、歌詞要旨、主要歌詠要訣仍要靠后世薩滿憑自己天賦領略、創(chuàng)新與發(fā)揮。當新薩滿掌握一套祭祀程序后，由于薩滿本身的能力大小不等，藝術技巧的繁復程度也不盡相同，加上各個薩滿的悟性和口語表達能力也不盡相同。故而我們看到的現(xiàn)象是，只有有經(jīng)驗的薩滿有能力熟練掌握到處通用的程式部件，并根據(jù)他的靈感和才華，即興地結(jié)構(gòu)敘事?？梢哉f，是靈感的力量和詩法的運用能力決定了他的演唱水平。石姓神歌的程式簡單分來有以下幾種，包括請神、祭祀原因、野神祭祀時間、家神祭祀時間、供品、贊揚神靈、送神、虔誠態(tài)度等程式以及其他程式等。下面筆者主要從語言的角度分析這些程式。一、請神的程式筆者從所見到的石姓神歌資料中，發(fā)現(xiàn)神歌的演唱主要以請神開始，而且請神也有一定的程式。請神地點因野神和家神祭祀而不同。野神的請神地點主要在七星斗前，根據(jù)滿族傳統(tǒng)，大神的請與送一般是在固定的地點。室外院心設立七星斗桌，稱升斗桌，薩滿與側(cè)立在升斗桌前請送神祗。七星斗桌，一種請送神祗的神壇。院心設一高桌，上置斗狀器皿，內(nèi)裝米谷插燃香。有人認為七星斗是神靈來去的通道，或許這便是升斗桌名稱的含義。我們可以在滿族的傳統(tǒng)文化中去尋找七星斗的特殊意義。只要提到七星斗，就預示這是野祭，是在院子中進行的祭祀。只有家神跳神神歌《順星》《淘米》例外，也在七星斗前祈禱。與之相對的是，野神也有進到屋內(nèi)，在家神案子前跳舞的，如《母臥虎神》由正房門進入，在門前跳動舞蹈?！督鸹ɑ鹕瘛氛堄烧块T入室內(nèi)，納享供品?！督馃捇瘕埳瘛氛堄筛鏖T進入，正房門前移動，通過粗梁下的房門入神壇。再如《多活絡瞞尼》請神靈來到庭院，進入房中?！吨熹洸m尼》來到庭院中，進入房屋享祭。《黑熊神》請黑熊神降臨進屋。請神最通常的程式為：《按巴瞞尼》、《巴圖魯瞞尼》、《胡牙乞瞞尼》、《瑪克雞瞞尼》、《尼貞不庫巴那額貞》、《梯梯庫瞞尼梯拉庫瞞尼》、《八尺蟒蛇神》、《雕神》、《白鳥神與蘇錄瞞尼》、《白水鳥神》、《金花火神》、《金煉火龍神》等都是采用這個最為簡單的程式。稍有變化的是《按巴阿立瞞尼》中“屈身在七星斗前，叩頭祈禱?！薄逗惒m尼》“跪在七星斗前，叩頭祈禱?！薄兑捞m阿立瞞尼》中為“在七星斗前，學習誦唱祈禱?！睆闹形覀兛梢钥闯鰊adannaihūfonjirede(在七星斗前祈禱)是神歌中共同使用的程式，都是為了強調(diào)七星斗的重要作用。但《多活絡瞞尼》中略有不同，只是“神壇前祈吉祥，神主前求太平，保佑吉祥太平?！奔疑窦漓胫饕谑覂?nèi)家神神壇前舉行?！斗鸲鄫寢尅贰霸诩疑裆駢?，(祈請佛多媽媽。)”(wecekumafajuktehe)《南炕》中“統(tǒng)請眾神壇諸位神靈，貝子隨降?！?gerenijuktenbegemuisolime，solihabedahame，solidewasirebaihabe，dahamebeisededebure);《求太平》“各神壇諸位神靈?！?gerenijuktenbegemudonzhi)我們從石姓神歌中發(fā)現(xiàn)，30篇大神神歌都是由“是什么原因，為誰家之事，在此時請神?”這三句話引起的。通常情況下，神歌開頭語是:“為什么原因，為哪家的事來請神”?；卮鸬亩嗍恰耙蛟涎琅鱿卵涝S了愿”才在某某時舉行祭祀。這些話是在敲鼓之后說的，意為通知神靈，這個家族要進行祭祀了，請神靈下界納享供品。但有意思的是，這幾句在滿語中表達亦不完全一致。這種不一致大略是由姓氏不同，或滿語口語的隨意性和豐富性造成的。不同的薩滿水平不一，所以演唱出來的句子的繁簡程度也不相同?？梢哉f，滿語中的大量相對固定的程式，給薩滿從事表演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但從另一方面說，我們必須牢記，程式并非是逐字逐句高度同一的，而是在基本構(gòu)架中富于變化的。我們在《譯注》中發(fā)現(xiàn)大致有這個程式的七種變體，第一種最基本的程式出現(xiàn)在10篇家神神歌中，它們使用的滿語是完全相同的，即:第二種是像《按巴瞞尼》、《多活絡瞞尼》、《查憨布庫瞞尼》和《山眼木克嘎思哈恩都立(白水鳥神)》等計有四篇采用的程式。其中不同之處在于，第一句中的zhalin變?yōu)閠urgunde，第二句中的erin變成zhalin。第三種如《巴圖魯瞞尼》、《胡牙乞瞞尼》、《瑪克雞瞞尼》、《愛心克庫(金舌鳥神)蒙文克庫(銀舌鳥神)》、《按巴代朋代明嘎思哈(雕神)》、《按出蘭渾(鷹神)》、《代蘭嘎思哈英蘭嘎思哈(曠野鳥神)》、《山眼嘎思哈恩都立蘇祿瞞尼(白鳥神與蘇錄瞞尼)》和《木杜立恩杜立(金煉火神龍)》九篇使用的程式。與第一種的第一句相同，第二句的erin變?yōu)閠urgun。第四種和第五種只是劃線部分不同，aiisere變?yōu)閍iimene，weimene變?yōu)閣eisere，其他相同，屬于變化較小的程式。十一篇神歌《按巴阿立瞞尼》、《愛打渾、愛打干恩都立(野豬神)》、《札拉胡牛胡(豺狼神)》、《牙拉哈吉哈那(金錢豹神)》《德熱他思哈恩都立(飛虎神)》、《必棱他思哈(母臥虎神)》、《札坤打札破占梅合(八尺蟒蛇神)》、《尼貞不庫巴那額貞瞞尼》、《頭輩太爺》、《牙親婁付(黑熊神)》、《愛心布勒合恩杜立(火煉金神)》共享了該程式。第六種像《胡閻瞞尼》、《愛心喋哈恩都立(金花火神)》變化較多，表述如下:aiiweilezharifi，weiweilebaicaku。由第一種的mene變?yōu)閣eile，zhalin變?yōu)閦harifi(誦唱神詞祝禱)，erin置換為baicaku。第七種是《沙勒布庫瞞尼》、《依蘭阿立瞞尼》中所用的，基本與第一種相同，只是第二句的erin變?yōu)閠urgun。aiisere(mene)，weimene(sere)，aiiweile，weiweile，是最通常使用的程式，mene為副詞，“誠然、果然、實在、確實”。sere，serembi，是及物動詞，意思是“知覺、察覺、感到，被發(fā)現(xiàn)，被泄漏?！眞eile為名詞，事情、事。zhalin，連詞，因為，zharifi是誦唱神詞祝禱的意思，erin、turgun(原因)、turgunde(原因)、baicaku(查)。雖然有7種變體，但是一談到這里，涌現(xiàn)在薩滿腦海中的就是這個程式，這從另一個角度說明，薩滿掌握的詞語是很豐富的。這些程式的基本結(jié)構(gòu)不變，但其中一些詞匯卻容許某些變化。從中我們可以看出，家神祭祀的程式化程度是最高的。大神祭祀則各有特色，比較這些程式來看，它的意思基本是固定的，句式也完全相同，只不過某些詞可以變化，且在不同的姓氏中有不同的特色。這些程式的核心意思相同，基本內(nèi)容不變，出現(xiàn)頻率比較高，就成為薩滿的必備的“片語”。二、祭祀緣由的程式每次祭祀，薩滿都要跟神靈說明祭祀的緣由。在請神中問及“是什么原因，為誰人之事，在此時請神?”后，石姓神歌總是如此回答:“東家何屬相?眾扎里學習誦唱，東家曾上牙碰下牙，許了諾言，舉辦祭祀，今必須采納。”這類套語受《滿洲祭神祭天典禮》中皇朝規(guī)范的影響，但更多的是來源于社會習慣。至今東北口語中仍有“你可是上牙碰下牙說的話啊”之類的慣用法?！吧涎琅鱿卵馈?，暗示所說話語的誠信程度更深，強調(diào)所言說的可靠。用于祭辭之中，它強化了人自身遵守的契約不可更改，內(nèi)含道德與責任寓義。滿語中最固定的程式就是如《按巴瞞尼》、《胡牙乞瞞尼》中使用的程式:其他的程式都是在此基礎上有所增減。如《巴圖魯瞞尼》，《愛心布勒合恩杜立(火煉金神)》中的程式，與上一個增加了“aniyanggakai”但并不影響它的意思?！赌径帕⒍鞫帕?金煉火神龍)》，雖然漢語翻譯過來與《巴圖魯瞞尼》一樣，但滿語中加入了“boigonocizhalinde”?！赌峡弧?、《西炕》、《佛多媽媽》和《奧都媽媽》使用的程式相同。這個程式就擴展得比較豐富，因是家祭，開始強調(diào)女人的作用，不僅要男東家同意，還需征求女東家的意見。從祭祀情況來看，該程式出現(xiàn)的頻率比較高。以后的程式中都加進了這類內(nèi)容，如下面的例子:如《淘米》中提到“男女東家何屬相?此時為我之事請神。為父母養(yǎng)育之恩，兄弟之情，小男小女們，曾親口許愿，必須采納。接連不斷許愿，再三再四采納?！薄俄樞恰分械纳裨~“男女東家何屬相?曾親口許愿，女亦同意?！薄都捞臁?、《求太平》、《除病災》和《出兵》所用的程式完全相同:“男女東家何屬相?此時為東家之事請神。上牙碰下牙，親口許愿，合家欣然同意?！眔sohonhahaaianiya，anggagisunalzhaha，hehegisunganaha也是反復出現(xiàn)的程式。有的神歌中還要強調(diào)“接連不斷，再三再四”許下諾言，表現(xiàn)了滿族人祭祀的誠信態(tài)度，在表達時選擇的滿語如siransiran接連不斷，dahūndahūn再三再四，滿語習慣上用疊詞來表示頻繁的動作。我們可以看出，家祭的內(nèi)容相對豐富些，野祭較為簡單。家祭中要強調(diào)男女東家都要同意祭祀，而且家里的人都積極參加，說出的話也要再三再四強調(diào)，這跟人們在家祭中主要是為了自身平安、家中無事，祈求的福都與自己切身利益有關，所以語氣就更為強烈，并要反復強調(diào)。無論怎么變異，它們其實都沒有變換最常見的格式，只是加入了一些內(nèi)容。從中我們可以看出這個固定程式的架構(gòu)作用。薩滿只要掌握了這個程式，就可以從容應付了。三、供品的程式滿族薩滿祭祀時是非常虔誠的，準備的祭品也很豐富。祭品多半分為犧牲的和非犧牲的供品。作為薩滿教犧牲的供品很多，凡是人類能食用的飛禽走獸等都能作為犧牲供品。滿族薩滿犧牲供品是以豬為主，其次是雞、鴨、魚、鹿、牛、羊。具體到石姓所用犧牲，則多是豬和鴨子。在滿族薩滿文化發(fā)展中，這些犧牲供品都形成了固定而規(guī)范的儀式。這一點在神歌中有很好的體現(xiàn)。非犧牲供品主要是米糕和小米飯。在準備這些供品的過程中，要唱“淘米神歌”、“跳餑餑神”，燃燒的供香和其他神器也屬非犧牲的供品。滿族薩滿祭祀主要使用漢香、達子香(也叫粉末香)。石姓神歌中出現(xiàn)了三種漢香、四種粉末香。其他神器包括彩旗、桌子等。至于桌子，一種是高桌，一種是飯桌。楊姓祭祀時中關于供品的神詞非常詳細，幾乎把儀式中的每一步驟、過程都描述出來。相比較而言，石姓神歌就簡略得多，我們先具體分析有關犧牲供品的程式?！栋窗筒m尼》中的關于犧牲供品神豬的介紹是:《南炕》、《西炕》中所用程式都相同:“慎重買好神豬，精心圈養(yǎng)在家中。神豬肥壯標致，全身純黑。今將神豬按節(jié)行刀，神豬即刻喪命，一切情形甚善。遵照傳統(tǒng)禮儀，供獻于神壇前?！薄栋蛨D魯瞞尼》中增加了作米糕的情節(jié)“碾米除糠做米糕，制作了阿木孫肉。遵照傳統(tǒng)禮儀供獻，一切情形甚善?！薄栋顺唑呱瘛分薪榻B了所需供品:“推米除糠，做供糕。制作了大阿木孫肉，逐一引燃了阿眼香，點燃了朱錄香。一切情形甚善，遵照傳統(tǒng)禮儀供獻”?！栋窗筒m尼》“點燃了一把把漢香，雙手高舉過頭供獻在高桌上，敬插于七星斗中?！边€有“淘凈了供米，潑了泔水。制作了供糕，點燃了阿眼香，引燃了年祈香?！眃orosededobofi(遵照傳統(tǒng)禮儀)，boodeiujihe(精心圈養(yǎng)在家中)是出現(xiàn)在關于犧牲供品中的最頻繁的程式，其他的內(nèi)容都是圍繞著這幾個程式完成的。在擺腱過程中，不僅要按要求解剖神豬，并像活豬爬臥的樣子擺起來，而且還需要將豬內(nèi)臟連結(jié)起來，重新放入豬腔中，以示全豬獻牲敬神?！抖嗷罱j瞞尼》中提到“將犧牲肝膽肺連結(jié)，放入豬腔之中?！蔽覀冊賮砜捶菭奚┢返某淌?，主要是米糕和小米飯、燃燒的供香和其他神器?！赌峡弧肪陀嘘P于香甜米酒和純燒酒的供奉:《南炕》中還有制作餑餑供品，準備阿木孫肉的過程——“推米除糠，尊禮潑泔水。制作了餑餑供品，準備了阿木孫肉?！薄俄樞恰分械墓┢方榻B比較全面，供品的數(shù)量、形式都有規(guī)定“點燃了把子香，敬做了阿木孫肉。擺供三摞，燒香一打?！标P于供香，《巴圖魯瞞尼》中只是提到“點燃了漢香?！薄逗榔虿m尼》中有所增加:“點燃了香火，高桌上供獻?！薄吨熹洸m尼》中也很簡單，即“點燃了朱錄香，宴請諸位神靈隨降?！薄渡忱詹紟觳m尼》、《雕神》、《曠野鳥神》、《白鳥神與蘇錄瞞尼》、《金舌鳥神銀舌鳥神》和《金煉火龍神》都是“點燃了一把把漢香，薩滿在七星斗前祈禱，請附薩滿之身?！薄兑捞m阿立瞞尼》“引燒了阿眼香，點著了年祈香，看見點燃的把子香?！薄逗谛苌瘛放c《野豬神》相同，都是“點燃了香火，東家又宴請?！薄恫蚶巧瘛泛汀督疱X豹神》一樣——“今日晚上，點燃了把子香?！薄栋顺唑?、蛇神》為“今日夜晚，點燃了漢香?！薄讹w虎神》中為“點燃了把子香三柱，端端正正的供獻于神靈?！薄栋姿B神》為“今日夜晚，和順吉祥，石姓子孫來乞求，將香火敬獻，在七星斗下祈禱。薩滿屬什么?東家又宴請了?！蔽覀兛梢詮闹锌吹絻煞N漢香——把子香baksanhiyan、漢香nikanhiyan;三種粉末香——朱錄香juruhiyan、阿眼香ayanhiyan、年祈香niyancihiyan;有時直接稱為香火hiyan?！冬斂穗u瞞尼》、《尼貞不庫巴那額真》和《梯梯庫瞞尼梯拉庫瞞尼》中卻沒有與供香相關的內(nèi)容。其他神器包括彩旗、桌子等。一種是高桌，一種是飯桌。這一點在神歌中的體現(xiàn)就是“高桌上供獻，木盤桌上排列?！被蛴性鰟h。如《巴圖魯瞞尼》、《多活絡瞞尼》、《沙勒布庫瞞尼》、《依蘭阿立瞞尼》、《南炕》、《西炕》、《淘米》、《佛多媽媽》、《奧都媽媽》、《順星》、《除病災》、《出兵》、《排神》等都是“高桌上供獻，木盤桌上排列?！被蛉纭逗榔虿m尼》中的簡化為“高桌上供獻”。關于供品的程式是非常豐富的，變化也是很大的。犧牲供品，主要是神豬，關于神豬的相關儀式也沒有特別大的分歧。祭祀神靈不同，所用的供香也有所不同，但是也有一定的規(guī)律。四、祭祀時間的程式祭祀時間有常規(guī)和非常規(guī)兩類。薩滿舉行祭祀，除了年節(jié)、許愿等是擇吉日而舉行外，每年一次的常規(guī)祭祀，一般都是秋收以后，即新谷子打下來后。祭祀時間有長有短，除了在白天祭祀神靈外，有的神靈必須在背燈條件下祭祀，石姓神歌除《順星》外，還有《奧都媽媽》、《金錢豹神》、《金花火神》等都是需要在背燈的環(huán)境下表演的神靈?！督疱X豹神》“今日夜晚，乞請爭強好勝的金錢豹神，點燃了把子香，敲響了大鼓，高聲誦唱，逐一祈請?！薄督鸹ɑ鹕瘛贰敖鸹ɑ鹕癜?雙手執(zhí)著點燃的漢香，揮舞著表演著，金花飛濺，五彩繽紛。今天夜晚，石姓子孫七星斗祈禱?！痹谕砩媳硌莸纳耢`會強調(diào)時間“今天夜晚”(enenggiyemjide)，但并不是在夜晚祭祀的神靈都屬于背燈祭?！俄樞恰飞窀柚嘘P于祭祀時間的程式是最具有特點的。典型的傳統(tǒng)背燈祭辭包括:關于布置祭場的行為習慣的描述段，如關住門窗，壓住爐火等;關于祭祀時間的同義辭疊加復唱段24，這種程式涉及人壽、生衍、農(nóng)作、家畜、鄰里家庭和睦、疾病、災邪等各個方面。我們再來看另外一個比較常見的程式，這是關于季節(jié)時間的程式?！敖褚咽嵌冗^了綠春，迎來豐秋之際。送走了舊月，迎來新月之時。在潔凈的祥月里。淘凈了供米，潑了泔水。制作了供糕，點燃了阿眼香，引燒了年祈香?！彼_滿跳神的時間，多在一年秋收以后舉行。此時，人們不僅借此機會歡樂一場，更主要是感謝神靈一年來的佑護取得了豐收，所以秋天是舉行薩滿跳神的好季節(jié)。在薩滿神本里，幾乎每篇神歌都強調(diào)了這一良好季節(jié)。在祭祀時必定有以下幾個固定的程式。這個程式還有一些變化形式:“在秋天的季節(jié)里，迎來富秋?！睆闹锌梢钥闯鰸M語的豐富性:迎接要用不同的詞匯，如“aliyafi，它的動詞原形是aliyambi，意思`受到，蒙受';或okdome，動詞原形為okdombi，`迎接，迎迓'之意?！边€有與它伴隨出現(xiàn)的另一個程式:另外一種表述似乎與此非常相似，只是“fei”與“fei”的不同，分開寫與合著寫意思沒什么區(qū)別，be也是可加可不加的。在滿語規(guī)則中是完全允許的。還有只出現(xiàn)在家神祭祀中的程式:“在新的吉日里，在潔凈的祥月里?！庇秩纭栋蛨D魯瞞尼》直接提到“今日吉順良辰。”(enenggiociicanggaseme)所以要祭祀。這些都是在祭祀時間的程式。而且關于季節(jié)的時間與具體的日子在家祭時通常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由此共同形成了一個大的程式。五、神靈的程式關于神靈的程式較多，仔細分來，大致包括神靈特性、神靈修煉和神靈功能的程式，歌頌神靈的程式也應當包括在這里面。宋和平向石姓大薩滿調(diào)查薩滿文化時，薩滿們說有100多位瞞尼神，而且都有神偶，多數(shù)已不知道名稱了，所以在他們的神本中僅有35位瞞尼，都有具體名稱;其中有13位瞞尼神有專門的神歌。神靈的個性展現(xiàn)，主要依賴于神靈附體后薩滿的裝飾佩物、歌曲、手執(zhí)的神器、薩滿和側(cè)立的舞蹈、薩滿表現(xiàn)的技藝等。神靈特征，也是神靈的個性。野神歌中從瞞尼神和動物神的外貌、動作等，從不同的角度、側(cè)面表現(xiàn)野神特征。其描寫生動、詳細、真實、豐富、惟妙惟肖。各個神靈特性的程式以及大神的特性皆不相同，每一位野神也都是各具特色，這里只介紹漢語的翻譯，就不一一詳細給出滿語原文了。各位瞞尼神、祖先神、動植物神的具體描述都可在后文“野祭儀式中薩滿舞蹈形式與神歌的關系”中見到，就不在這里特別說明了。在滿族的原始文化中，白山黑水的文化內(nèi)容具有突出地位，尤其是白山文化更為顯著。長白山歷來是滿族的圣山，是他們的發(fā)祥地。他們的神靈都在長白山的不同高處進行修煉，當然也有在天界修煉者。長白山更是他們生存、興旺、發(fā)達之處，所以滿族薩滿神歌中的神靈多“住于此山”，而且在神歌中表現(xiàn)較多的是具體江河、山谷、峰巒。在野神歌中不僅有各位神靈詳細住地，而且有的還記述了各位野神降臨時的具體路線。石姓的神靈住地有著明顯高低之分，有較強的等級觀念。神靈居住的地點是“居住在長白山”或“白山上”的山、山峰、山陽處或山崗，還有山谷，表示居住地點的程式有以下12種。關于神靈居住地的程式基本上就是這些，程式中的一些詞語是固定的，如動詞有tehe(居住)，tehengge(居住)，alirame(沿山上走);名詞有alin(山上);antu(山陽處);ala(平崗)，hada(山峰)，sanyan(白山)，golminsanyan(長白山)，soojungsanyan(杓中白山)。薩滿在了解神靈的特點后，演唱時根據(jù)具體情況選擇了不同的動詞和名詞。在頭層山峰上的有“尼真不庫巴那額貞”和“鷹神”，使用的程式有:居住在第三層山峰的有“查憨布庫瞞尼”和“沙勒布庫瞞尼”，其程式為:居住在第五層山峰的神靈很多，有“朱錄瞞尼”，“金煉火龍神”，“金舌鳥神銀舌鳥神”神靈等:或使用以下程式：第九層的較多，“白鳥神”，“曠野鳥神”，“八尺蟒神九尺蛇神”，“依蘭阿立瞞尼”，“胡牙乞瞞尼”，“白水鳥神”，“瑪克雞瞞尼”，“巴圖魯瞞尼”，“火煉金神”等。談及具體的地點時會加入一些其他內(nèi)容，如“山峰上的金樓銅閣，銀閣，金樓的第二個山峰，銀閣的第三層山峰，鐵樓峰頂三層?！边@幾個關于神靈住處和行進路線的程式，在石姓“排神”神歌中有充分的體現(xiàn)，可以說，只要記住了排神神歌中的關于某一具體神靈的程式就可以輕松地在其“記憶庫”中提取相關的內(nèi)容。一旦提到神靈的神力，總是運用同樣的詞匯:“經(jīng)過千年修煉，萬年得道的神靈啊!”例如“黑熊神”、“朱錄瞞尼”、“鷹神”等，人們相信他們都是在長白山上修煉的，相信他們都能長生不老，而且還會回到氏族中管理本族事務?！逗惒m尼》中提到神靈時總是說:tumenaniyadorobahafi(萬年得道)，minggananiyaarinara(千年修煉)，minggantanggūgiyanbe(千百道把)是頻繁出現(xiàn)的程式，但凡提到神靈都是如此描述的，復現(xiàn)率極高。依蘭阿立瞞尼經(jīng)過“千年修煉，萬年得道，百年為師?！敝熹洸m尼“在白山眾山尖上，在群峰峻嶺中，千百年修煉，萬年得道?！焙谛苌袷恰霸谏疥幹?，生長著茂密蘆葦?shù)膱@園深潭中，經(jīng)過了千年、萬年的辛苦修煉，得道成神的黑熊神啊!”雖從漢語上看不出太多差別，但是完全一樣的滿語原文卻沒有，其中有的簡單，有的繁復。歌頌神靈的程式，比較有特點是“鳥神”、“白山主”等。如關于“金舌鳥神銀舌鳥神”的描述:“金銀舌鳥神”的描述“全身火花色，深紅的雙唇，雪白的肚腹?！薄敖疸y舌鳥”很可能是布谷鳥，滿族人對這種鳥觀察得非常細致。從另一個方面說，經(jīng)過嚴寒深冬和冰天雪地里，當?shù)厝藗円坏┞牭竭@種鳥的叫聲，就知道春回大地、萬物生長的時刻馬上就要到了，也就是幾乎每篇神歌都誦唱的“富春”之際了，所以他們由衷地歡欣快樂，歌頌這種鳥并將它崇拜為神靈。其它鳥神都有自己獨特的稱呼，雕神就有“代民嘎思哈恩都立”譯為“雕鳥神”:“代民姑你恩都立”，即“能思考的雕神”，“朱錄代敏恩都立”是“雙雕神”;“達拉哈代敏”為“首雕”。形容“雕神”、“鷹神”、“曠野鳥神”、“白鳥神與蘇錄瞞尼”、“白水鳥神”時都用同一個模式:“石頭腦袋、金嘴、銀鼻子，那銅脖子啊!仿佛鐵車輪一般，皂青花色羽毛，時而抖動，展翅遮天蓋地，翹尾觸動星星月亮，可謂神奇靈通的鳥神?！鄙窀柚刑岬健凹t臉白山瑪法總兵”也會伴隨一個固定的程式，形成復合的程式。例如在《排神》里是這么表述的:這是比較詳細的超和占爺?shù)男蜗?，而其他神本子中就簡略得多了，直接為下文的表述?！八氖T士護衛(wèi)，二十名強漢隨行?！被蚴恰岸麖姖h隨行，四十名騎士護衛(wèi)?！薄凹t臉白山瑪發(fā)總兵”是形容他的外貌特點，這類人物并不確指特定人物，而是滿族民間的一種“集合”形象，也是民間通常的做法，其目的是贊揚滿族歷史上的兵丁將領。神歌既有一定的規(guī)范化內(nèi)容和固定程式，又有靈活機動的即興手法，內(nèi)容可增可減，多寡懸殊不一，這是薩滿文化隨滿族歷史發(fā)展及各宗族文化背景和社會進度不同所致。六、送神的程式一般送神也是在七星斗前進行的，送神可以說是薩滿祭祀時最后一個儀式。在送神時最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程式是“三角清查，四角查看”。如《按巴瞞尼》中的程式:括號中是可以替換的詞，《多活洛瞞尼》、《朱錄瞞尼》、《沙勒布庫瞞尼》、《依蘭阿立瞞尼》、《豺狼神》、《金錢豹神》、《頭輩太爺》、《黑熊神》、《野豬神》，都可用這個程式?！督鹕帏B神銀舌鳥神》和《飛虎神》中雖然都用“三角清查，四角查看?！钡遣榭磌arame(查看)，falangaime(從院內(nèi)拿出)，而《雕神》中的程式最簡單，只有“三角清查?！痹谒妥呱裰?，一定要“三角清查，四角查看”，尤其是在家神祭祀儀式結(jié)束后必須徹查，以防神靈留在家里，禍害家中的人。這個程式倒也說明人們對神靈的既敬重又懼怕的心理。在石姓的錄像資料中，大薩滿“按巴瞞尼”降臨時就是手執(zhí)兩個大托立，三角照射，四角搜查，為石姓氏族驅(qū)除一切邪難。送神詞內(nèi)容簡單，可神歌仍采用不同詞語反復述說:“各位瞞尼飛速回去吧。從我們這里回去吧。請回到各自的山林?；氐礁髯赃b遠的山峰。一伙伙地回去吧，回到各自的樓閣?！薄渡忱詹紟觳m尼》中比較簡單，與之相似的有《黑熊神》“走吧!回到各自各自的山峰吧!一伙一伙的回去吧!”《野豬神》“回到各自各自的山峰吧!回去吧!各自各自的回去吧!”《豺狼神》“回到群山峰上，回到群山林中，回去吧!”menimenialinbedereki回到各自各自的山峰吧!baksanbaksanbedereki一伙伙的回去吧!menimenihadagenefi回到各自的山峰?！兑捞m阿立瞞尼》和《八尺蟒蛇神》使用的程式比較繁復，分別記錄如下:最完整的請送程式當歸《請神靈歸山神歌》、《七星斗前送神神歌》中的記述，具體到每篇神歌中，則增減互見。每篇神歌中都要表示各家祭祀要達到的目的，就是要“百年無戒，六十年無病?！笔褂玫臐M語也完全相同。我們以《依蘭阿立瞞尼》為例:“辭舊歲迎新月”，“發(fā)白齒黃”是滿族人的吉祥話，意指長壽，“百年無戒”是說:“百年無病，闔家康寧”，“良辰吉日”、“牛羊滿圈”、“子孫滿堂”等，都是民間常道的“吉利話”。這些都是來自傳統(tǒng)的語言，以它的鮮明寓義，收納入祭祀用語。七、虔誠態(tài)度的程式選擇祭祀時間、供品以及擦洗祭器等活動，都體現(xiàn)了祭祀者的虔敬心態(tài)，神本子中也有此類程式句法，如石姓在祭祀神靈時都要“屈身在塵地，跪地磕頭?！薄兑捞m阿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