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昌《一一》影評.doc

2011級電影學(xué)專業(yè)研究生課程考試論文題 目： 人生本來如此 楊德昌一一之后的話 科 目：電影批評學(xué) 生 姓 名：徐興標(biāo)學(xué) 院：美視電影學(xué)院專 業(yè)：電影學(xué)學(xué) 號：20112202027任 課 教 師：王志敏2011 年 12 月 7 日人生本來如此 楊德昌一一之后的話這年，1947年出生的楊德昌過了知天命之年，52歲的他拍了一一，仿佛本不屬于他的作品，無論是牯嶺街，還是獨立時代，亦或是麻將，這個伴隨臺灣新電影逐漸長大的電影作者，恍然沒有了之前的影子，沒有了年少時的犀利和尖銳，沒有了最初的怒吼和狂傲；至一一，卻如一斛清泉，淡雅而清幽，平實而悠遠。如何言說，卻欲言又止，仿佛人生本來如此。佛家的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闡述了一個不同的個人情境卻歸于大同的人生感悟。楊德昌在此將故事中的每個個體抽離于單獨的敘述環(huán)境，將對婆婆的講述設(shè)定為一個共同的紐帶和窗口，在這個視角下，審視了每個人不同的生命過程和歸于大同的結(jié)局，從而去探尋生命的意義，去追問人生不同的境遇和困惑。故事開始于阿弟和懷孕小燕的婚禮，結(jié)束于婆婆的喪禮，最初與最終好似一個輪回，洋洋最后懷念婆婆的悼文中也想起了剛新生沒有名字的小表弟，楊德昌仿佛在靜靜喟嘆這個回到最初的人生，從牯嶺街到一一恰恰十年光景，這對于他來說又是一個新開始和一個舊時代的緬懷與祭奠，人生就是這樣，每個生命大抵如此。NJ的生活從開始的平靜到微微起伏卻又歸于平靜，他每天和妻子敏敏一樣，重復(fù)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默默隱忍或接受一些厭惡的東西，而且還夾雜了年輕時代一段逃避的戀情。然而年輕時候無論如何，等到后來看清楚了，就會感嘆；其實沒什么不一樣。在小舅子阿弟的婚禮時偶然邂逅了舊情人，面對阿水咄咄逼人的質(zhì)問和小兒子在身旁的茫然和無知，NJ開始了人生中一次仿佛不一樣的輪回，于是在東京與故人約會談天，一起談笑一起哀傷，過去的不告而別，過去的分離，NJ覺得沒人理解他的生活，自己最討厭的東西反而是最愛之人迫切要求實現(xiàn)的，這于他是一種悲哀的體驗，理想的挾持使他決然拋棄了愛情，盡管是他一生不變的所愛之人。東京卻再次讓他和阿水一起懷念了一段年輕時候的生活，以不同的身份，已為人丈夫為人父親的NJ和已嫁做人妻的阿水重新體驗“不同”的人生，NJ或多或少代表了傳統(tǒng)道德處境的些許尷尬，但彼此的結(jié)局還是如此，往事依舊，生活就是這樣，無論舊戀人阿水如何向他訴說過去，如何幻想再一次的未來，NJ在故事最后還是道出那些平淡又意味深長的話：我有個機會，去過了一段年輕時候的日子，本來以為我再活一次的話，也許會有什么不一樣，結(jié)果，還是差不多，沒什么不同。只是再活一次的話，真的沒那個必要。當(dāng)然，這其中多少也是否夾雜了楊德昌年輕時的體驗，或是他那段貌似柏拉圖式的戀愛和婚姻，有多少的承諾多少的逃避，還有多少的尷尬和無奈，人生之于楊德昌似乎也是如此。而在東京和阿水重逢之時，于臺北的女兒婷婷也恰恰是在復(fù)制著他們的某些軌跡，且不管兩人是否會在最終走到一起，在這組并行性的蒙太奇敘述中，楊德昌寫意而玩味性的敘述了兩代人愛情和約會的情景：她與胖子一起看電影，一起聽音樂會，一起在舊馬路的平行道上牽手；此刻，父親卻正在東京重牽故人之手，緬懷年輕時與彼此約會的往事。他們兩代人又有什么不一樣呢，人生也許就是這樣的。在妻子敏敏的層面上，導(dǎo)演將她的生命體驗從親情上娓娓道來的，從最初對母親的講述者到上山后的傾聽者，身份發(fā)生了截然的反轉(zhuǎn)，她恐懼于每天重復(fù)單調(diào)卻看似毫無意義的生活，當(dāng)對著沉睡的婆婆講述時（事實上是在自己跟自己講述），她找到了一個審視自己的窗口，卻突然發(fā)現(xiàn)了生活的可怕之處：自己重復(fù)的做自己事情，生命的意義好像被縮短了，于她來說：感覺自己是白活了。最后，從山上回來的她，在與丈夫NJ的談話時，兩人在不同的生命過程中，體會到那仍舊一如所日的道理：其實還是那樣。在山上，僧眾們給她念經(jīng)講誦，每天也是重復(fù)做這些，跟山下一樣。楊德昌只不過將這些換了一下視角而已，從一個講述者變成了傾聽者，變成了母親的角度。無論NJ或是敏敏，在此，我們都不想拿宿命來評說個體生命的結(jié)局，或許電影作者本人對宿命也悵然若失。與NJ和姐姐相比，阿弟的生命體驗就顯得略微滑稽和自嘲。阿弟本身是一個懦弱而又愚嘲的失敗者，在生活中總是找到各種的借口聊以自慰，沒有姐姐和姐夫的幫助，似乎是很難生存的一個人。被老婆欺負，受到舊情人的“設(shè)計”，被朋友阿豬欺騙至賠光，他總能“逢兇化吉”，母親中風(fēng)昏迷，他以今年最吉利的日子來安慰大家、安慰自己，可以逢兇化吉；兒子的滿月酒席搞得滑稽而似一場鬧劇，他卻仍能和姐夫在車里以笑話安慰自己，在這個個體生命環(huán)境的體驗中，楊德昌用滑稽而無奈的方式闡述了一個小人物的世界，告訴生活的某些本真：用阿Q一般的自嘲和安慰來對待人生，雖然略顯悲哀，雖然有觀察者的嘲諷。他的人生也許本來如此，每天計算的始終是盈或是虧，自己面對那堆也討厭頭疼的數(shù)字，這是他的生活，外人無需去諷刺和笑話，也不可能去安排他的人生和生活。終于一天，洋洋拿出他拍的一張照片：是阿弟的后腦勺。他告訴阿弟舅舅，我想讓你們看自己看不到的東西，看到自己的另一半，看到身后的自己?；蛟S在這個小孩子最純真的眼里，才看到了人與人，人與生活之間的背離，我們很難跳出自己生活的圍城，來審視和思考自己，反省人生。楊德昌用孩子的視角來審視自己或他人的人生，我們每個人都是在看前面，而忽略了身后的風(fēng)景，也忽略了別人的風(fēng)景，產(chǎn)生了孤立的共同境遇。同樣的是在婷婷的個人世界里，她卻單純地只是去分清事情的對與錯，好與壞，不懂得每個人內(nèi)心世界的復(fù)雜性，舅舅、小燕和小云三人之間在她看來，只有對錯好壞，她看見了莉莉和母親、老師、胖子之間的背叛和欺騙，介入莉莉與胖子的感情，懵懂的她隨之喜歡上胖子卻又最終被他甩掉，當(dāng)胖子看到單純而透明的婷婷后，似乎覺得自己的自卑和陰暗受到了深深地嘲諷，于是最后歇斯底里的吼叫之后，破壞了她本來童話般的人生準(zhǔn)則，使她陷入了無限的迷茫和失落中。導(dǎo)演在最后婆婆醒來時夢幻般的一場戲之中，讓婷婷來靜靜地訴說給每個人：為什么世界和我們想的都不一樣?；蛟S我們每個人的理想世界在閉上眼睛之時都會美好的閃現(xiàn)，但在現(xiàn)實中卻是如此的隔離與破碎。閉上眼，我們都會看到天堂。睜開眼，人生依舊那樣。我們既定好的人生永遠都只會在夢里見到，或許這也是年輕時的阿水永遠等不到NJ的緣由，她理想般的規(guī)劃了NJ的學(xué)業(yè)和工作，期望他考電機，之后又理想般的策劃了逃去海外的生活，但無論一天一天的等下去，最終只是徒勞，彼此不相了解的二人，或為愛情，或為理想，只會是叉路而過，即使是最相愛之人。年輕時候的愛情已經(jīng)過去，無法再回到過去重來，她去東京與NJ的再次相約之后，以為或許會找回舊日的感覺，重獲往昔的愛情，但結(jié)局正如NJ所說，以為會有什么不一樣，其實還是差不多，沒什么不一樣。只是仿佛人生本來如此，本來這樣，我們無需去重復(fù)已經(jīng)體驗過的生活?；蛟S這其中多少會有楊德昌本人的生命體驗，個人婚姻的殊途和個人電影的轉(zhuǎn)變，都是在找新的開始，緬懷舊的過去，卻又逃不開大同的人生?；蛘?，在明白這些之后，她與NJ不告而別，仿佛他們的不期而遇一般，如此的隨性，如此的無奈，無法彌補過去的人生，只是人生本來如此，又何必再去破壞、去縫合，這于彼此都是毫無意義的徒勞。每天重復(fù)昨日的自己，或許永遠也只是西西弗死一般的虛無，在故事里這一群生命客體中，洋洋作為最小的個體，卻將許多事情以最本真的眼光去看待，他不喜歡和婆婆講話，是因為諸多的人生閱歷婆婆已經(jīng)體驗過，便總會是那句“聽話”；學(xué)會了用相機去拍攝后，他總是去尋找人生忽略的際遇和處境，無論是那組拍攝墻角樓梯的照片，還是那組拍攝不同后腦勺的照片。這自然是楊德昌的本意，他單單借了孩子的眼光和行為來實現(xiàn)這一切。當(dāng)然，洋洋也有自己的困惑，就是自己所喜歡大女生（教導(dǎo)主任的小情人），無論是開始時玩耍避孕套還是偷看大女生游泳，都帶了他一個小孩子對性的萌動。他最終還是和婆婆講話了，算是一種告別，又算是一種開始，他寫了那篇悼文似的悄悄話，向婆婆靜靜道來。他期望理解每個人，給他們看自己看不到的東西，告訴每個人去溝通審視，這或許是屬于他的人生，也或許是楊德昌要告訴我們的人生。沒有了婆婆這個傾聽者，生活會不會還是那樣，楊德昌沒有告訴我們，或許人生本來如此，他也無須過多筆墨再去重復(fù)，于此刻結(jié)束，如此而已。一一仿佛本不屬于楊德昌，它祛除了電影作者年輕時代的影子，缺少了牯嶺街里臺灣新電影一般的激情和沖動，沒有了獨立時代的喧囂和怒吼，伴隨的那種平淡和清靜之中多少瞄見同一時代的侯孝賢的影子；但這恰恰又是楊德昌的作品，是他生命體驗中最為真實和平淡的一部分，無須大起大落的開始、結(jié)局，無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