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詩選三

1、歐陽修詩選（三）奉答圣俞達頭魚之作吾聞海之大，物類無窮極。蟲蝦淺水間，贏蜆如山積。毛魚 與鹿角，一龠數(shù)千百。收藏各有時，嗜好無南北。其微既若斯，其大有莫測。波濤浩渺中，島嶼生頃刻。俄而 沒不見，始悟出背脊。有時隨潮來，暴死疑遭謫。海人相呼集，刀鋸爭剖析。骨節(jié)駭專車，須芒侔戟。腥聞 數(shù)十里，余臭久乃息。始知百川歸，固有含容德。潛奇與秘寶，萬狀不一識。嗟彼達頭微，誰傳到京國。乾枯少滋味，治洗費炮炙。聊茲知異物，豈足薦佳客。一旦辱君詩，虛名從此得。樂郊詩樂郊何所樂，所樂從公游。三日公不出，其民蹙然愁。一聞 車馬音，從者如云浮。吾問鄆之人，無乃失業(yè)不。云惟安其業(yè)，然後樂其休。樂郊何所有，胡不考公詩。有

2、山 在其東，有水出逶夷。有臺以臨望，有沼以游嬉。俯仰迷上下，朱欄映清池。草木非一種，青紅隨四時。其余 雖瑣屑，處置各有宜。樂郊何以名，吾為本其意。自古賢哲人，所存非一世。當時偶然跡，來者因不廢。鄆非 公久留，公去民孰賴。此亭公所登，此樹公所憩。俾民百年思，豈取一日醉。送李太傅知冀州吾慕李漢超，為將勇無儔。養(yǎng)士三千人，人人百貔貅。關南 三十年，天子不北憂。吾愛李允則，善覘多計籌。虜動靜寢食，皎如在雙眸。出入若變化，談笑摧敵謀。恩信 浹南北，聲名落燕幽。二公材各異，戰(zhàn)守兩堪尤。天下不用兵，爾來三十秋。今其繼者誰，守冀得李侯。李侯 年尚少，文武學彬彪。河朔一尺雪，北風暖貂裘。上馬擘長弓，白羽飛金鍭。

3、臨行問我言，我本儒鯫。漢超雖已久，故老尚歌謳。允則事最近，猶能想風流。將此聊為贈，勉哉行無留。送曇穎歸廬山吾聞廬山久，欲往世俗拘。昔歲貶夷陵，扁舟下江湖。八月 到溢口，停帆望香爐。香爐云霧間，杳靄疑有無。忽值秋日明，彩翠浮空虛。信哉奇且秀，不與灣霍俱。偶病 不時往，中流但跌潮。今思尚髡髯，恨不傳畫圖。曇穎十年舊，風塵客京都。一旦不辭訣，飄然卷衣裾。山林 往不返，古亦有吾儒。西北苦兵戰(zhàn)，江南仍旱枯。新秦又攻寇，京陜募兵夫。圣君念蒼生，賢相思良謨。嗟我 無一說，朝紳拖舒舒。未能膏鼎鍍，又不老菰蒲。羨子識所止，雙林歸結廬。初食車螯累累盤中蛤，來自海之涯。坐客初未識，食之先嘆嗟。五代 昔乖隔，九州如剖

4、瓜。東南限淮海，邈不通夷華。於時北州人，食食陋莫加。雞豚為異味，貴賤無等差。自從 圣人出，天下為一家。南產(chǎn)錯交廣，西珍富巴。水載每連船，陸輸動盈車。溪潛細毛發(fā)，海怪雄須牙。豈惟 貴公侯，閭巷飽魚蝦。此蛤今始至，其來何晚邪。螯蛾聞二名，久見南人夸。瑞璨殼如玉，斑斕點生花。含漿 不肯吐，得火遽已呀。共食惟恐後，爭先屢成嘩。但喜美無厭，豈思來甚遐。多海上翁，辛苦斷泥沙。答原父炎歆郁然蒸，午景熾方焰。子來清風興，蕭蕭吹幾簟。又如 沃瓊漿，遽飲不知厭。嗟予學苦晚，白首困鉛築。危疑奚所質，孔孟久已寶。群儒窒自私，惟子通且贍。幸時 丐贏余，屢得飽饑歉。嚴嚴春秋經(jīng)，大法誰敢覘。三才失綱紀，五代極昏墊。盜竊恣月

5、去篋，英雄爭奮興亡 兩倉卒，事跡多遺欠。才能紀成敗，豈暇誅奸僭。聞見患孤寡，是非誰證驗。嘗欣同好惡，遂乞指瑕玷。反蒙 華袞褻，如譽孃母艷。救非當在早，已暴何由斂。茍能哀瘞痼，其可惜針眨。風舲或許邀，湖綠方灘灘。乞藥有感呈梅圣俞宣州紫沙合，圓若截鄲筒。偶得今十載，走宦南北東。持之 圣俞家，乞藥戒羸僮。圣俞見之喜，遽以手磨奢。謂此吾家物，問誰持贈公。因嗟與君交，事事無不同。憶昔 初識面，青衫游洛中。高標不可揖，杳若云間鴻。不獨體輕健，目明仍耳聰。爾來三十年，多難百憂攻。君晚 得奇樂，靈根斷離宮。其狀若狗蹄，其香比茸窮。愛君方食貧，面色悅以豐。不憚乞余劑，庶幾助衰癮。平時 一笑歡，飲酒各爭雄。向老百

6、病出，區(qū)區(qū)論藥功。衰盛物常理，循環(huán)勢無窮。寄語少年兒，慎勿笑兩翁。喜雪示徐生清穹凜冬威，旱野渴天澤。經(jīng)旬三尺雪，萬物變顏色。愁云噓不開，慘慘連日夕。寒風借天勢，豪忽肆陵轢空枝凍鳥雀，癡不避彈弋。長河寂無聲，厚地若龜圻。陰階 夜自照，缺瓦晨復積。貯潔瑩冰壺，量深埋玉尺。凝陰反窮剝，陽九兆初畫。春回百草心，氣動黃泉脈。堅冰 雖未破，土潤已潛釋。常聞老農(nóng)語，一臘見三白。是為豐年候，占驗勝蓍策。天兵血西陲，萬轍走供億。嗟予 媿疲俗，奚術肥爾瘠。惟幸歲之穰，茲惠豈人力。非徒給租調，且可銷盜賊。從今潔廩，期共飽麰麥。送楊辟秀才吾奇曾生者，始得之太學。初謂獨軒然，百鳥而一鶚。既又 得楊生，群獸出麟角。乃知天

7、下下，所識慚未博。楊生初誰師，仁義而禮樂。天姿樸且茂，美不待追琢。始來 讀其文。如渴飲醴酪。既坐即之談，稍稍吐鋒銬。非唯富春秋，固已厚天爵。有司選群材，繩墨困量度。胡為 謹毫分，而使遺磊落。至寶異常珍，夜光驚把握。駭者棄諸涂，竊拾充吾橐。其於獲二生，厥價玉一臺。嗟吾雖得之，氣力獨何弱。帝閽啟巖巖，欲獻前復卻。遽令扁舟下，飄若吹霜籜。世好競辛咸，古味殊淡泊。否泰 理有時，惟窮見其確。奉使道中五言長韻初旭瑞霞烘，都門祖帳供。親持使者節(jié)，曉出大明宮。城闕 青煙起，樓臺白霧中。繡韉驕躍躍，貂袖紫蒙蒙。朔野驚飆慘，邊城畫角雄。過橋分一水，回首羨南鴻。地里 山川隔，天文日月同。兒童能走馬，婦女亦腰弓。度險

8、行愁失，盤高路欲窮。山深聞喚鹿，林黑自生風。松壑 寒逾響，冰溪咽復通。望平愁驛，野曠覺天。穹駿來山北，輕禽出海東。合圍飛走盡，移帳水泉空。講信 鄰方睦，尊賢禮亦隆。斫冰燒酒赤，凍膾縷霜紅。白草經(jīng)春在，黃沙盡日蒙。新年風漸變，歸路雪初融。祗事 須強力，嗟予乃病翁。深漢蘇武，歸國不論功。和武平學士歲晚禁直書懷五言二十韻多病淹殘歲，初寒臥直廬。朝廷務清靜，鈴索少文書。向學 今為盛，優(yōu)賢古莫如。靚深嚴禁署，閑宴樂群居。賜馬聯(lián)金絡，清塵侍玉輿。詩論三代盛，獻納萬機余。號令 存寬大，文章復古初。笑談?chuàng)]翰墨，俄頃列瓊琚。夜漏銷宮燭，春暉上玉除。歌詩唐李杜，言語漢嚴徐。自顧 追時彥，多不鄙予。無鹽煩刻畫，寒谷

9、借吹噓。朋友飛雝鷺，君臣在藻魚。貪榮同衛(wèi)鶴，取笑類黔驢。皎皎 心雖在，蕭蕭發(fā)已疏。未知論報效，安得遂樵漁。云破西山出，江橫畫閣虛。余生嘆勞止，搔首念歸歟。引綬 夸民吏，椎牛會里閭。一麾終得請，此計豈躊。來燕堂與趙叔平王禹玉王原叔韓子華聯(lián)句賢侯謝郡歸，從游樂吾黨。林泉富余地，卜筑疏陳莽。是時 春正中，來燕音下士。若賀大廈成，喜留眾賓賞。得名因談笑，揮墨粲題榜。所夸賢豪盛，豈止池榭廣。人心樂且閑，鳥意頡而頑。吟樽敞花軒，醉枕酣風幌。輕云薄藻棟，初日麗珠網(wǎng)。紅袂生暗香，清弦泛余響。林深 隱飛蓋，岸曲遲去槳。波光欄檻明，竹飛衣巾爽。虛容涼樾入，影與文漣蕩。晨轉綠蕙，夕雨滋膏壤。嘉辰 喜盍朋，命駕期屢往

10、。觴詠陶淑真，世俗豈吾仿。得以為勝游，蕭然散煩想。公子固好士，世德復可象。今此 大基構，不圖專奉養(yǎng)。美哉風流存，來葉足師仰。欒城遇風效韓孟聯(lián)句體歲暮氛霾惡，冬余氣候爭。吹噓回暖律，號令發(fā)新正。遠響 來猶漸，狂奔勢益橫。頹城塵戰(zhàn)鼓，掠野過陰兵。掃蕩無余靄，顛摧鮮立莖。五山搖岌嶪，九鼎沸煎烹。玉石 焚岡裂，波濤卷海傾。遙聽午合市，爭呼夜驚營。慘極云無色，陰窮火自生。電鞭時君劃，雷軸助喧轟。孑L竅 千聲出，陰幽百怪呈。狐妖憑莽蒼，鬼焰走青熒。奮怒神增悚，中休耳暫清。胡兵占月暈，江客候鼉鳴。飄葉千艘失，飛空萬瓦輕。獵豪添馬健，舶穩(wěn)想帆征。畏壓頻移席，陰祈屢整纓。凍消初醒蟄，枯活欲抽萌。病體 愁山館，春

11、寒賴酒鐺。雞號天地白，登看晴明。贈杜默南山有鳴鳳，其音和且清。鳴於有道國，出則天下平。杜默 東土秀，能吟鳳凰聲。作詩幾百篇，長歌仍短行。攜之入京邑，欲使眾耳驚。來時上師堂，再拜辭先生。先生 頜首遣，教以勿驕矜。贈之三豪篇，而我濫一名。杜子來訪我，欲求相和鳴。顧我文字卑，未足當豪英。豈如 子之辭，鏗鍠間鏞笙。淫洼俗所樂，百鳥徒嚶嚶。杜子卷舌去，歸衫翩以輕。京東聚群盜，河北點新兵。饑荒 與愁苦，道路日以盈。子盍引其吭，發(fā)聲通下情。上聞天子聰，次使宰相聽。何必九包禽，始能瑞堯庭。子詩 何時作，我耳久已傾。愿以白玉琴，寫之朱絲繩。初夏劉氏竹林小飲春榮忽已辰，夏葉換初秀。披亢得株蹊，掃綠蔭清晝。萬竿交已

12、聳，千畝蔚何富。驚雷迸狂鞭，霧篦舒文繡。虛心高自擢，勁節(jié)晚愈瘦。雖慚桃李妖，豈愧松柏後。川源 湛新霽，林麓洗昏霜。猗猗色可餐，滴滴翠欲溜。況茲夏首月，景物得嘉候。晚蝶舞新黃，孤禽弄清味。窮深 入窗蒙，玩密愛林茂。依依帶幽澗，隱隱見孤岫。林茹緡堪眠，野汲冷可漱。鳴琴瀉山風，高籟發(fā)仙奏。暑卻 自蠲渴，心閑疑愈疚。杯盤雜芬芳，圖籍羅左右。怡然忘簪組，釋若出羈廄。剜予懷一丘，未得解黃綬。官事 偶多閑，郊扉須屢叩。新篁漸添林，晚筍堪薦豆。誰邀接公，有酒幸相就。登絳州富公嵩巫亭示同行者群峰擁軒檻，竹樹陰漠漠。公胡苦思山，規(guī)構自心作。惟予 愛山者，初仕即京洛。嵩峰三十六，終日對高閣。陰晴無朝暮，紫氣常浮泊。

13、雄然九州中，氣象壓寥廓。亦嘗步其巔，培摟視四岳。其後竄荊蠻，始識峽山惡長江瀉天來，巨石忽開拓。始疑茫昧初，渾沌死鐫鏧。神功 夜催就，萬仞成一削。尤奇十二峰，隱見入冥邈。人蹤斷攀緣，異物宜所詫。顧瞻但徘徊，想像逢綽約。嵩山 近可愛，泉石吾已諾。終期友幽人，白首老云壑。荊巫惜遐荒，詭怪杳難貌。至今清夜思，魂夢輒飛愕。偶來 玩茲亭，塵眼刮昏膜。況逢秋雨霽，濃翠新染濯。峰端上明月，且可留幽酌。和圣俞聚蚊頹陽照窮巷，暑退涼風生。夫子臥環(huán)堵，振衣步前楹。愁煙 四鄰起，鳥雀喧空庭。余景藹欲昏，眾蚊復薨薨。群飛豈能數(shù)，但厭聲營營。抱琴不暇撫，揮塵無由停。散帙 復歸臥，詠言聊寫情。覆載無巨細，善惡皆生成。朽木出

14、眾蠹，腐草為飛螢。書魚長陰濕，醯雞由郁蒸。豕鬣 固多虱，牛閑常聚虻。元氣或臺郁，之為孽腥。卑臭乃其類，清虛非所經(jīng)。華堂敞高棟，綺疏仍藻扃。金釭 瑩椒壁，玉壺含夜冰。終朝事薰祓，豈敢近檐薨。富貴非茍得，抱節(jié)居茅衡。陰墻百蟲聚，下偃眾穢盈。何嘗 曲肱樂，但苦聚雷聲。江南美山水，水木正秋明。自古佳麗國，能助詩人情。喧囂不可久，片席何時征?？蘼溧滴易R君晚，君時猶壯夫。信哉天下奇，落落不可拘。軒昂 懼驚俗，自隱酒之徒。一飲不計斗，傾河竭昆墟。作詩幾百篇，錦組聯(lián)瓊琚。時時出險語，意外研精麤。窮奇 變云煙，搜怪蟠蛟魚。詩成多自寫，筆法顏與虞。旋棄不復惜，所存今幾余。往往落人間，藏之比明珠。又好 題屋壁，虹

15、蛻隨卷舒。遺蹤處處在，余墨潤不枯。朐山頃歲朏，我亦斥江湖。乖離四五載，人事忽焉殊。歸來 見京師，心老貌已癯。但驚何其衰，豈意今也無。才高不少下，闊若與世踈。驊騮當少時，其志萬里涂。一旦 老伏櫪，猶思玉山芻。天兵宿西北，狂兒尚稽誅。而令壯士死，痛惜無賢愚。歸魂渦上田，露草荒春蕪。送慧勤歸余杭越俗僭宮室，傾貲事雕墻。佛屋尤其侈，耽耽擬侯王。文彩 瑩丹漆，四壁金焜煌。上懸百寶蓋，宴坐以方床。胡為棄不居，棲身客京坊。辛勤營一室，有類燕巢梁。南方 精飲食，菌筍鄙羔羊。飯以玉粒粳，調之甘露漿。一饌費千金，百品羅成行。晨興未飯僧，日昃不敢嘗。乃茲 隨北客，枯粟充饑腸。東南地秀絕，山水澄清光。余杭幾萬家，日夕

16、焚清香。煙霏四面起，云霧雜芬芳。豈如 車馬塵，鬢發(fā)染成霜。三者孰苦樂，子奚勤四方。乃云慕仁義，奔走不自遑。始知仁義力，可以治膏肓。有志 誠可樂，及時宜自強。人情重懷土，飛鳥思故鄉(xiāng)。夜枕聞北鴈，歸心逐南檣。歸兮能來否，送子以短章送滎陽魏主簿卓葷東都子，姓名聞十年。窮冬雪塞空，千里至我門。子足 未及閾，我衣驚倒顛。仆童相視疑，寮吏或不然。俛首鵠鶴啄，進趨鳧鴈聯(lián)。青衫靴兩腳，言色倩以溫。於公 門豈少，乃獨得公懽。受知固不易，知士誠尤難。我思屈童吏，欲辯難以言。觴豆及嘉節(jié)，高堂列群賢。文章 看落筆，論議馳後先。破石出至寶，決高瀉長川。光暉相磨晻，浩渺肆波瀾。寮吏媿我嘆，仆童恪生顏。我顧 寮吏嘻，士豈此

17、以觀。此聊為戲耳，以驚仆童昏。士欲見其守，視其居賤貧。欲知其所趨，試以義利干。我始 識其面，已窺其肺肝。禮有來必往，木瓜報瑯玕。十年思見之，一日舍我還。何用慰離居，贈子以短篇。 答呂公著見贈晉人歌蟠蟀，孔子錄於詩。因知圣賢心，豈不惜良時。行樂 不及早，朱顏忽焉衰。馳光如騕褭，一去不可追。今也不強飲，後雖悔奚為。三年謫永陽，陷不知危。種樹 滿幽谷，疏泉瀉清池。新陽染山木，撩亂發(fā)枯枝。無人歌青春，自釂白玉。今者荷寬宥，乞州從爾宜。西湖 舊已聞，既見又過之。菡萏間紅綠，鴛鴦浮渺彌。四時花與竹，俎動可隨。況與賢者同，薰然襲蘭芝。醁醅 寒且醥，清唱婉而遲。四坐各已醉，臨觴獨何疑。昔人逢麴車，流涎尚垂頤。

18、況此杯中趣，久得樂無涯。多憂 衰病早，心在良可噫。譬若臥櫪馬，聞鼙尚鳴悲。春膏已動，百卉漸葳蕤。丹砂得新方，舊疾庶可治。尚可 執(zhí)鞭弭，周旋以忘疲。和梅龍圖公儀謝鷴有詩鶴勿喜，無詩鷴勿悲。人禽固異性，所趣各有宜。朝戲 青竹林，暮棲高樹枝。咿呦山鹿鳴，格磔野鳥啼。聲音不相通，各以類自隨。使鶴居籠中，垂頭以聽詩。鶢鷗 享鍾鼓，魚鳥見西施。鷴鶴不宜爭，所爭良可知。蚍蜉與蟻子，為物固已微。當彼兩交，勇如聞鼓鼙。有心 皆好勝，未免爭是非。於我一何薄，於彼一何私。欄檻啄花卉，叫號驚睡兒。跳踉兩腳長，落泊雙翅垂。何足 充翫好，於何定妍媸。鷴口不能言，夜夢以告之。主人起謝鷴，從我今幾時。僮奴謹守護，出入煩提攜。

19、逍遙 遂棲息，飲啄安雄雌?；ǖ着沼?，風前理毛衣。豈非主人恩，報效爾宜思。主人今白發(fā)，把酒無翠眉。養(yǎng)鶴 鷴又，我言堪解頤。還述懷歲律忽其周，陰風慘遼敻。孤懷念時節(jié)，朽質驚衰病。憶始 來京師，街槐綠方映。清霜一以零，眾木少堅勁。物理固如此，人生寧久盛。當時不樹立，後世猶譏評。顧我 實孤生，饑寒談孔孟。壯年猶勇為，刺口論時政。中間蒙選擢，官實居諫錚。豈知身愈危，惟恐職不稱。十年 困風波，九死出檻。再生君父恩，知報犬馬性。歸來見親識，握手相吊慶。丹心皎雖存，白發(fā)生已迸。無羽毛彩，來與鸞凰銖翩追群翔，孤唳驚眾聽。嚴嚴玉堂署，清禁肅而靜。職業(yè)愧論思，文章誥命。厚顏 難久居，歸計無荒逕。偷閑就朋友，笑語雜

20、嘲詠。歡情雖索寞，得酒猶豪橫。群居固可樂，寵祿尤難幸。何日 早收身，江湖一漁艇。韓公閱古堂兵閑四十年，士不識金革。水旱數(shù)千里，民流誰墾辟。公初 來視之，嘻此乃予責。將法多益辦，萬千由十百。整齊談笑間，進退有寸尺。曰此易為耳，在吾繩與墨。天成 而地出，古所重民食。貯儲非一朝，人命在旦夕。惟茲將奈何，敢不竭吾力。木牛尚可運，玉罄猶走汆。因難乃見材，不止將有得。公言初未信，終歲考成績。驕墮識恩威，謳吟起羸瘠。貌蘇著行，倉廩飽堆積。文章娛 閑暇，傳記尋往昔。英英文與武，粲粲圖四壁。酒令列諸將，談鋒摧辯客。周旋顧視間，是不為無益。循吏 一州守，將軍萬夫敵。於公豈止然，事業(yè)本夔稷。富壽及黎庶，威名懾夷狄。

21、當歸廟堂上。有位久虛席。大匠不揮斧，眾工隨指畫。從容任群材，文武各以職。水谷夜行寄子美圣俞寒雞號荒林，山壁月倒掛。披衣起視夜，攬轡念行邁。我來 夏云初，素節(jié)今已屆。高河瀉長空，勢落九州外。微風動涼襟，曉氣清余睡。緬懷京師友，文酒邈高會。其間蘇與梅，二子可畏愛。篇章富縱橫，聲價相磨蓋。子美氣尤雄，萬竅號一噫。有時肆顛狂，醉墨灑 雨沆霈譬如千里馬，已發(fā)不可殺。盈前盡珠璣，一一難柬汰。梅翁事清切，石齒漱寒瀨。作詩三十年，視我猶後輩。文詞愈清新，心意雖老大。譬如妖韶女，老自有余態(tài)。近詩尤古硬，咀嚼苦難嘬。初如食橄欖，真味久愈在。蘇豪以氣轢，舉世徒驚駭。梅窮獨我知，古貨今難賣。二子雙鳳凰，百鳥之嘉瑞。云

22、煙一翱翔，羽翮一摧鎩。安得相從游，終日鳴啰啰。問胡苦思之，對酒把新蟹。自岐江山行至平陸驛五言二十四韻岐江望平陸，百里千余嶺。蕭條斷煙火，莽蒼無人境。峰巒互前後，南北失壬丙。天秋云愈高，木落歲方冷。水涉愁蜮射，林行憂虎猛。萬仞懸?guī)r崖。一彴履枯梗。緣危 類猱，陷淖若蛙黽。腰輿懼傾撲，煩馬倦鞭警。攀躋誠畏涂，習俗羨蠻獷。度隘足雖踠，因高目還騁。九野 畫荊衡，群山亂巫郢。煙嵐互明滅，點綴成圖屏。時時度深谷，往往得佳景。翠樹郁如蓋，飛泉溜垂綆。幽花 亂黃紫，蒨粲弄光影。山鳥囀成歌，寒蜩嘒如哽。登臨雖云勞，巨細得周省。晨裝趁徒旅，夕宿訪閭井。村暗水茫茫，雞鳴星耿耿。登高近佳節(jié)，歸思時引領。溪菊薦山，田鴽佐

23、烹鼎。家近夢先歸，夜寒衾屢整。崎嶇念行役，昔宿已為永。豈如江上舟，棹歌方酩酊。答梅圣俞大雨見寄夕云若頹山，夜雨如洪渠。俄然見青天，焰焰升蟾蜍。忽 陰氣生，四面如吹噓?？窭鬃呋韬?，驚電照夔魖。搜尋起龍蟄，下?lián)裟古c墟。雷聲每軒轟，雨勢隨疾徐。初若 浩莫止，俄收無余。但掛千丈虹，紫翠橫空虛。頃刻百變態(tài)，晦明誰卷舒。豈知下土人，水潦沒襟裾。擾擾 泥淖中，無異鴨與豬。嗟我來京師，庇身無弊廬。閑坊僦古屋，卑陋雜里閭。鄰注涌溝竇，街流溢庭除。出門 愁浩渺，閉戶恐為潴。墻壁豁四達，幸家無貯儲。蝦鳴下，老婦但郗歔。九門絕來薪，朝爨欲毀車。壓溺 委性命，焉能顧圖書。乃知生堯時，未免憂為魚。梅子猶念我，寄聲憂我居。

24、慰我以新篇，瑯瑯比瓊琚。官閑 行能薄，補益愧空。歲月行晚矣，江湖盍歸歟。吾居傳郵爾，此計豈躊躇和徐生假山匠智無遺巧，天形極幽探。謂我愛山者，為山列前檐。頹垣 不數(shù)尺，萬嶮由心潛。或開如斷裂，或吐似谺谽。或長隨靡迤，或瘦露崆嵌。陰穴覷杳杳，高屏立嚵嚵。後出 忽孤聳，群奔沓相參。靉若氣融結，突如鬼鐫鑽。昔歲貶荊楚，扁舟極東南。孤山馬當夾，兩岸臨江潭。常恨 江水惡，輕風不留帆。峰巒千萬狀，可愛不可談。但欲借粉繪，圖之掛紈縑。豈如幾席間，百態(tài)生濃纖。暮云 點新翠，孤煙起朝嵐。況此窮冬節(jié)，陰飚積凝嚴。幽齋喜深處，遠目生遐瞻。晝臥不移枕，晨興自開簾。吾聞 君子居，出處無常占。卷道或獨善，施物仁貴兼。於時茍

25、無益，懷祿古所慚。嵩山幸不遠，薇蕨豈不甘。自可 結幽侶，披云老溪巖。胡為不即往，一室安且恬。辱子贈可愧，因詩以自讒獲麟贈姚辟先輩世已無孔子，獲麟意誰知。我嘗為之說，聞者未免非。而子獨曰然，有如損應篪。惟麟不為瑞，其意乃可推。春秋二百年，文約義甚夷。一從圣人沒，學者自為師。崢嶸 眾家說，平地生險。相沿益迂怪，各斗出新奇。爾來千余歲，舉世不知迷。焯哉圣人經(jīng)，照耀萬世疑。自從 蒙眾說，日月遭蔽虧。?；紵o氣力，掃除浮云披。還其自然光，萬物皆見之。子昔已好古，此經(jīng)手常持。超然 出眾見，不為俗牽卑。近又脫賦格，飛黃擺銜羈。圣門開大道，夷路肆騰嬉。便可剿眾說，旁通塞多歧。正途 趨簡易，慎勿事嶇崎。著述須待老

26、，積勤宜少時。茍思垂後世，大禹尚胼胝。顧我今老矣，兩瞳蝕昏眵。大書 難久視，心在力已衰。因思少自棄，今縱悔可追。戒我以勉子，臨文但吁嘻。答蘇子美離京見寄眾奇子美貌，堂堂千人英。我獨疑其胸，浩浩包滄溟。滄溟 產(chǎn)龍蜃，百怪不可名。是以子美辭，吐出人輒驚。其於詩最豪，奔放何縱橫。眾弦排律呂，金石次第鳴。間以 險絕句，非時震雷霆。兩耳不及掩，百痾為之醒。吾言既可駭，筆墨尤其精。少雖嘗力學，老乃若天成。濡毫 弄點畫，信手不自停。端莊雜丑怪，群星見攙槍。爛然溢紙幅，視久無定形。使我終老學，得一已足矜。而君 兼眾美，磊落猶自輕。高冠出人上，誰敢揖其膺。群臣列丹陛，幾位缺公卿，使之束帶立，可以重朝廷。況令 參

27、國議，高論吐崢嶸。惜哉三十五，白發(fā)今已生。近者去江淮，作詩寄離情?？谡b不及寫，一日傳都城。退之 序百物，其鳴由不平。天方苦君心，欲使發(fā)其聲。嗟我非鸑，徒思和嚶嚶。因風幸數(shù)寄，警我聾與盲。憶山示圣俞吾思夷陵山，山亂不可究。東城一堠余，高下漸岡阜。群峰 迤邐接，四顧無前後。憶嘗祗吏役，鉅細悉經(jīng)覯。是時秋卉紅，嶺谷堆纈繡。林枯松鱗皴，山老石脊瘦。斷徑 履頹崖，孤泉聽清溜。深行得平川，古俗見耕耨。澗荒驚麏奔，日出飛雉雊。盤石屢欹眠，綠巖堪解綬。幽尋 嘆獨往，清興思誰侑。其西乃三峽，嶮怪愈奇富。江如自天傾，岸立兩崖斗。黔巫望西屬，越嶺通南奏。時時 縣樓對，云霧昏白晝?；臒熛吕挝?，百仞寒溪漱。蝦蟆噴水簾，

28、甘液勝飲酎。亦嘗到黃牛，泊舟聽猿狖。巉巉 起絕壁，蒼翠非刻鏤。陰巖下攢叢，岫穴忽空透。遙岑聳孤出，可愛欣欲就。惟思得君詩，古健寫奇秀。今來 會京師，車馬逐塵瞀。頹冠各白發(fā)，舉酒無蒨袖。繁華不可慕，幽賞亦難遘。徒為憶山吟，耳熱助嘲詬。代書寄尹十一兄楊十六王三并轡登北原，分首昭陵道。秋風吹行衣，落日下霜草。昔日 憩鞏縣，信馬行草早。行行過任村，遂歷黃河隩。登高望河流，洶洶若怒鬧。予生平居南，但聞河浩渺。停鞍暫游目，茫洋肆驚眺。并河行數(shù)曲，山坡亦縈繞。甖子與山口，呀險乃天灶。秤鉤真如鉤，上下欲顛倒。虎牢 吏當關，譏問名已告。滎陽夜聞雨，故人留我笑。明朝已高塵，輤車引旌纛。傳云送主喪，窀穸詣墳兆。後乘

29、 皆輜軿，輪轂相輝照。辟易未及避，廬兒已呵噭。午出鄭東門，下馬仆射廟。中牟去鄭遠，記里十余堠。抵牟 日已暮，仆馬困米槁。漸望閶闔門，崛若中天表。趨門爭道入，羈鞅不及掉。浪墥游九衢，風埃嘆何浩。京師 天下聚，奔走紛擾擾。但聞街鼓喧，忽忽夜復曉。追懷洛中俊，已動思歸操。為別未期月，音塵一何杳。因書 寫行役，聊以為君導。送朱職方提舉運鹽齊人謹鹽筴，伯者之事爾。計口收其余，登耗以生齒。民充 國亦富，粲若有條理。惟非三王法，儒者猶為恥。後世益不然，榷奪由漢始。權量自持操，屑屑已甚矣。穴 如蜂房，熬波銷海水。豈知戴白民，食淡有至死。物艱利愈厚，令出奸隨起。良民陷盜賊，峻法難禁止。問官 得幾何，月課煩笞箠。

30、公私兩皆然，巧拙可知已。英英職方郎，文行粹而美。連年宿與泗，有政皆可紀。忽來 從辟書，感激赴知己。閔然哀遠人，吐策獻天子。治國如治身，四民猶四體。奈何窒其一，無異欽厥趾。工作 而商行，本末相表里。臣請通其流，為國掃泥滓。金錢歸俯藏，滋味飽閭里。利害難先言，歲月可較比。鹽官 皆謂然，丞相曰可喜。適時乃為才，高論徒譎詭。夷吾茍今出，未以彼易此。隋堤樹毿毿，汴水流彌彌。子行 其勉旃，吾黨方傾耳。別後奉寄圣俞二十五兄長河秋雨多，夜插寒潮入。歲暮孤舟遲，客心飛鳥急。君老 忘卑窮，文字或綴緝。余生苦難厄，世險蹈已習。離合二十年，乖睽多聚集。常時飲酒別，今別輒飲泣。君曰 吾老矣，不覺兩袖濕。我年雖少君，白發(fā)

31、已揖揖憶初京北門，送我馬暫立。自茲遭檻井，一落誰引汲。顛危 偶脫死，藏竄甘自縶。但令身尚在，果得手重執(zhí)。聞來喜迎前，貌改驚乍揖。別離才幾時，舊學廢百十。殘章 與斷稿，草草各收拾。空窗語青燈，夜雨聽o明朝解舟南，歸翼縱莫戢。還期明月飲，幸此中秋及。酒酣弄篇章，四坐困供給。歡言正喧嘩，別意忽於邑。日暮北亭上，濁醪聊共挹。輕橈動翩翩，晚水明熠熠。行心 去雖迫，訣語出猶澀。歸來錄君詩，卷軸多誰云已老矣，意氣何岌。惜哉方壯時，千里足常。知之 莫予深，力不足呼吸。嘆吁偶成篇，聊用綴君什。懷嵩樓晚飲示徐無黨無逸滁山不通車，滁水不載舟。舟車路所窮，嗟誰肯來游。念非 吾在此，二子來何求。不見忽三年，見之忘百憂。

32、問其別後學，初苦繭緒抽?？v橫漸組織，文章爛然浮。引伸 無窮極，卒斂以軻丘。少進日如此，老退誠可羞。弊邑亦何有，青山遶城樓。泠泠谷中泉，吐溜彼山幽。石丑 駭溪怪，天奇瞰龍湫。子初如可樂，久乃嘆以愀。云此譬圖畫，暫看已宜收?；臎霾輼溟g，暮館城南陬。破屋 仰見屋，窗風冷如鎪。歸心中夜起，輾轉臥不周。我為辦酒肴，羅列蛤與蛑。酒酣微探之，仰笑不頷頭。曰予 非此儂，又不負譴尤。自非世不容，安事此為囚。幸以主人故，崎嶇幾摧舟。一來勤已多，而況欲久留。我語 頓遭屈，顏慚汗交流。川涂冰已壯，霰雪行將稠。羨子兄弟秀，雙鴻翔高秋。飛且鳴，歲暮憶南州。飲子 今日歡，重我明日愁。來貺辱已厚，贈言愧非酬。汝癭答仲儀君嗟汝

33、癭多，誰謂汝士惡。汝癭雖云苦，汝民居自樂。鄉(xiāng)閭 同飲食，男女相媒妁。習俗不為嫌，譏嘲豈知柞。汝山西南險，平地猶磽確。汝樹生擁鍾，根株浸溪壑。山川 固已然，風氣宜其濁。接境化襄鄧，余風被伊雒。思予昔曾游，所見可驚愕。喔喔聞語笑，累累滿城郭。傴婦 懸甕盎，嬌嬰包卵鷇。無由辨肩頸，有類龜縮殼。噫人稟最靈，反不如鳧鶴。駢枝雖形累，小小固可略。癰瘍 暫畜聚，決潰終當涸。贅疣附支體，幸或不為虐。未若此巍然，所生非所托。咽喉系性命，鍼石難砭削。農(nóng)皇 古神圣，為世名百藥。豈不有方書，頑然莫銷鑠。溫湯汝靈泉，亦不能浦瀹。君官雖謫居，政可廖民瘓。奈何 不哀憐，而反恣訶謔。文辭騁新工，丑怪極名貌。汝士雖多奇，汝女少

34、纖弱。翻愁太守宴，誰與唱清角。乖離 南北殊，魂夢山陂邈。握手未知期，寄詩聊一噱。讀蟠桃詩寄子美韓孟於文詞，兩雄力相當。篇章綴談笑，雷電擊幽荒。眾鳥 誰敢和，鳴鳳呼其凰。孟窮苦累累，韓富浩穰穰。窮者啄其精，富者爛文章。發(fā)生一為宮，揫斂一為商。二律雖不同，合奏乃鏘鏘。天之產(chǎn)奇怪，希世不可常。寂寥二百年，至寶埋無光。郊死不為島，圣愈發(fā)其藏?；际烙怀觯乱饕固査?。霜寒入毛骨，清響哀愈長。玉山禾難熟，終歲苦饑腸。我不能飽之，更欲不自量。引吭和其音，力盡猶勉強。誠知非所敵，但欲繼前芳。近者蟠桃詩，有傳來北方。發(fā)我衰病思，藹如得春陽。忻然 便欲和，洗硯坐中堂。墨筆不能下，怳怳若有亡。老雞嘴爪硬，不易犯其場

35、。不戰(zhàn)先自卻，雖奔未甘降。更欲 呼子美，子美隔濤江。其人雖憔悴，其志獨軒昂。氣力誠當對，勝敗可交相。安得二子接，揮鋒兩交鋩。我亦 愿助勇，鼓旗噪其旁。快哉天下樂，一釂宜百觴。乖離難會合，此志何由償。鶴聯(lián)句上霄降靈氣，鍾此千年禽。幽閑靖節(jié)性，孤高伯夷心。頡頻紫霄垠，飄颻滄浪潯。岳湛有仙姿，鈞韶無俗音毛滋月華淡，頂粹霞光深。目流泉客淚，翅垂羽人襟。騰漢 雪千丈，點溪霜半尋。纖喙礪青鐵，修脛雕碧琳。巖棲干溪樹，澤飲卑朱泠。鸞皇自損箎，燕雀徒商參。獨翅 聳瓊枝，群舞傾瑤林。病余霞云段，夢回松吹吟。靜嫌鸚鵡言，高笑鴛鴦淫。金清冷澄澈，玉格寒蕭森。潔白 不我恃，腥膻非所任。稻粱不得已，蟣虱胡為侵。天池憶鵬

36、游，云羅傷鳳沈。風流超縞素，雅淡絕規(guī)箴。相親 長道情，偶見銷煩襟。西漢惜馮唐，華皓欲投簪。南朝仰衛(wèi)玠，清羸疑不禁。端如方直臣，處群良足欽。介如 廉退士，驚秋猶在陰。幾誚鷹隼鷙，羈韝俄見臨。還嗤鳧鷖貪，弋繳終就禽。乘軒乃一芥，空籠仍偶金。片云 伴遙影，冥冥越煙岑。長飚送逸響，亭亭出霜砧。蓬瀛忽往來，桑田成古今。愿下八佾庭，鼓舞薰風琴。送吳生南歸自我得曾子，於茲二十年。今又得吳生，既得喜且嘆。古士 不出，百年猶比肩。區(qū)區(qū)彼江西，其產(chǎn)多材賢。吳生初自疑，所擬豈其倫。我始見曾子，文章初亦然。昆侖 傾黃河，渺漫盈百川。決疏以道之，漸斂收橫瀾。東溟知所歸，識路到不難。吳生始見我，袖藏新文篇。忽從 布褐中，

37、百寶寫我前。明珠雜鞏貝，磊阿或不圓。問生久懷此，奈何初無聞。吳生不自隱，欲吐羞俛顏。少也 不自重，不為鄉(xiāng)人憐。中雖知自悔，學問苦賤貧。自謂久而信，力行困彌堅。今來決疑惑，幸冀蒙洗浦。我笑 謂吳生，爾其聽我言。世所謂君子，何異於眾人。眾人為不善，積微成滅身。君子能自知，改過不逡巡。惟於 斯二者，愚智遂以分。顏回不貳過，後世稱其仁?？鬃舆^而更，日月披浮云。子路初來時，雞冠佩嘏豚。斬蛟 射白額，後卒為名臣。子既悔其往，人誰御其新。丑夫祀上帝，孟子豈不云。臨行贈此言，庶可以書紳。奉答子華學士安撫江南見寄之作百姓病已久，一言難遽陳。良醫(yī)將治之，必究病所因。天下 久無事，人情貴因循。優(yōu)游以為高，寬縱以為仁

38、。今日廢其小，皆謂不足論。明日壞其大，又云力難振。旁窺 各陰拱，當職自逡巡。歲月寢隳頹，紀綱遂紛紜。坦坦萬里疆，蚩蚩九州民。昔而安且富，今也迫以貧。疾小 不加理，浸淫將身。湯劑乃常藥，未能去深根。鍼艾有奇功，暫痛勿吟呻。痛定支體胖，乃知鍼艾神。猛寬 相濟理，古語六經(jīng)存。弊革僥幸，濫官絕貪昏。牧羊而去狼，未為不仁人。後乂沉下位，惡去善乃伸。賢愚 各得職，不治未之聞。此說乃其要，易知行每艱。遲疑與果判，利害反掌間。舍此欲有為，吾知力徒煩。家至 與戶到，飽饑而衣寒。三王所不能，豈特今所難。我昔忝諫列，日常趨紫宸。圣君堯舜心，閔閔極憂勤。子華當來時，玉音耳嘗親。上副明主意，下寬斯人屯江南彼一方，巨細到

39、可詢。諭以上恩德，當冬反陽春。吾言乃其，豈止一方云。送張洞推官赴永興經(jīng)略司自古天下事，及時難必成。為謀於未然，聰者或莫聽?；贾?而後圖，智者有不能。未遠前日悔，可為來者銘。熙熙彼西人，老死織與耕?？耵埔怀?，烽火四面驚。用兵 五六年，首惡竟逃刑。仰賴天子圣，乾坤量包并。苗頑不率德，舜羽舞于庭。謂此雖異類，有生亦含情。藩籬 被觸突，譬若稀與。馴擾以芻豢，可呼隨指令。稱藩效臣職，冠帶復人形。四海得休息，瘡痍肉新生。敢問 前孰失，恃安而弛兵。酒肴為善將，循默乃名卿。慮患謂生事，高談笑難行。一方兵遽起，愚智共營營。上煩 天子仁，旰食憂吾氓。謀議及臺皁，幽棲訪巖扃。小利不足為，涓流助滄溟。大功難速就，倉

40、卒始改更。徒自益紛擾，何由集功名。乃知深遠畫，施設在安平今也實其時，監(jiān)前豈非明。嚴嚴經(jīng)略府，俎集豪英。千營 飽而嬉，萬馬牧在坰。相公黃合老，與國為長城。張子美而秀，文章博群經(jīng)。從軍古云樂，知己士所榮。感激 報恩義，當來請長纓。鎮(zhèn)陽讀書春深夜苦短，燈冷焰不長。塵蠹文字細，病眸濮無光。坐久 百骸倦，中遭群慮戕。尋前顧後失，得一念十忘。乃知學在少，老大不可強。廢書誰與語，嘆息自悲傷。因憶 石夫子，徂探有茅堂。前年來京師，講學居上庠。青衫綴朝士，面有數(shù)畝桑。不耐群兒嗤，束書歸故鄉(xiāng)。卻尋 茅堂在，高臥泰山傍。圣經(jīng)日陳前，弟子羅兩廂。大論叱佛老，高聲誦虞唐。賓朋足棗栗，兒女飽糟糠。雖云 待官闕，便欲解朝裳

41、。有似蠶作繭，縮身思自藏。嗟我一何愚，貪得不自量。平生事筆硯，自可娛文章。開口攬時事，論議爭煌煌。退之嘗有云，名聲暫膻香。誤蒙天子知，侍從列班行。官榮日已寵，事業(yè)闇不彰。器小 以任大，躋顛理之堂。圣君雖不誅，在汝豈自遑。不能雖欲止，怳若失其方。卻欲尋舊學，舊學已榛荒。有類 邯鄲步，兩失皆茫茫。便欲乞身去，君恩厚須償。又欲求一州，俸錢買歸裝。譬如歸巢鳥，將棲少徊翔。自覺 誠未晚，收愚老縑緗。劍聯(lián)句圣人作神兵，以定天下厄。蚩尤發(fā)靈機，干將構雄績。橐龠 天地開，爐冶陰陽辟。南帝輸火精，西皇降金液。炎炎昆岡熒，洶洶洪河擘。雷霆助意氣，日月淪精魄。神氣 不在大，錯落就三尺。直淬靈溪泉，橫磨太行石。雄雌威

42、并立，晝夜光相射。提攜風云生，指顧煙霞寂。堅剛 正人心，耿介志士跡。初疑成夏鼎，魑魅世所適。又若引吳刀，犀象謂無隔。截波尾滑，脫浪鯨牙直。頑冰掛陰溜，皎月乘孤隙。河角起彗氣，云罅露秋碧曉鐔星斗爛，夜匣飛龍宅。舞酣霰雪回，彈俊球琳擊。鮮搖 霅水光，膩刮湘山色。青蛟渴雨瘦，素虺蟠霜瘠。清音鏘以鳴，寒姿堅且澤。鬼類喪影響，佞黨摧肝膈。一旦 會神武，四海屠兇逆。周王奉天討，商郊千里亦。楚子揚車聲，秦師萬首白。祥輝冠吳楚，殺氣橫燕易。與君 斬鰲足，八極停震虩。與君刜鵬翼，三辰增煥赫。莫使化猿翁，辱我為幻惑。莫使暴虎人，屈我執(zhí)仇敵。尊嚴 俟冠冕，左右舞干戚。功成不可留，延平空霹靂。讀徂探集徂探魯東山，石子

43、居山阿。魯人之所瞻，子與山嵯峨。今子 其死矣，東山復誰過。精魄已埋沒，文章豈能磨。壽命雖不長，所得固已多。舊稿偶自錄，滄溟之一蠡。其余 誰付與，散失存幾何。存之警後世，古監(jiān)照妖魔。子生誠多難，憂患靡不罹?；聦W三十年，六經(jīng)老妍摩。問胡所專心，仁義丘與軻。揚雄韓愈氏，此外豈知他尤勇攻佛老，奮筆如揮戈。不量敵眾寡，膽大身幺麼。往年 遭母喪，泣血走岷峨。垢面跣雙足，鋤犁事田坡。至今鄉(xiāng)里化，孝悌勤蠶禾。昨者來太學，青衫踏朝靴。陳詩 頌圣德，厥聲續(xù)猗那。羔嬌聘黃曦，曦驚走鄰家。施為可怪駭，世俗安委蛇。謗口由此起，中之若飛梭。上賴 天子明，不掛網(wǎng)者羅。憶在太學年，大雪如翻波。生徒日盈門，饑坐列鴨鵝。弦誦聒鄰

44、里，唐虞廣詠歌。常續(xù) 最高第，騫游各名科。豈止學者師，謂宜國之皤。夭壽反仁鄙，誰尸此偏頗。不知嗽嗽者，又忍加詆訶。圣賢 要久遠，毀譽暫誼嘩。生為舉世疾，死也魯人嗟。作詩遺魯社，祠子以為歌。讀 書吾生本寒儒，老尚把書卷。眼力雖已疲，心意殊未倦。正經(jīng) 首唐虞，偽說起秦漢。篇章異句讀，解詁及箋傳。是非自相攻，去取在勇斷。初如兩軍交，乘勝方酣戰(zhàn)。當其 旗鼓催，不覺人馬汗。至哉天下樂，終日在幾案。念昔始從師，力學希仕宦。豈敢取聲名，惟期脫貧賤。忘食 日已晡，燃薪夜侵旦。謂言得志後，便可焚筆硯。少償辛苦時，惟事寢與飯。歲月不我留，一生今過半。中間 嘗忝竊，內外職文翰。官榮日清近，廩給亦豐羨。人情慎所習，酰

45、毒比安宴。漸追時俗流，稍稍學營辦。杯盤 窮水陵，賓客羅俊彥。自從中年來，人事攻百箭。非惟職有憂，亦自老可嘆。形駭苦衰病，心志亦退懦。前時 可喜事，閉眼不欲見。惟尋舊讀書，簡編多朽斷。古人重溫故，官事幸有間。乃知讀書勤，其樂固無限。少而 干祿利，老用忘憂患。又知物貴久，至寶見百鏈。紛華暫時好，俯仰浮云散。淡泊味愈長，始終殊不變。何時 乞殘骸，萬一免罪譴。買書載舟歸，筑室潁水岸。平生頗論述，銓次加點竄。庶幾垂後世，不默死芻豢。信哉 蠹書魚，韓子語非訕。憎 蚊擾擾萬類殊，可憎非一族。甚哉蚊之微，豈足污簡牘。乾坤 量廣大，善惡皆含育?；拿Ｈ迩?，民物交相黷。禹鼎象神奸，蛟龍遠潛伏。周公驅猛獸，人始居川

46、陸。爾來 千百年，天地得清肅。大患已云除，細微遺不錄。蠅虻蚤虱蟣，蜂蝎蛇蝮。惟爾於其間，有形才一粟。雖微無 奈眾，惟小難防毒。嘗聞高郵間，猛虎死凌辱。哀哉露筋女，萬古讎不復。水鄉(xiāng)自宜爾，可怪窮邊俗。晨饗 下帷幬，盛暑泥駒犢。我來守窮山，地氣尤卑溽。官閑懶所便，惟睡宜偏足。難堪爾類多，枕席厭緣撲。熏檐 苦煙埃，燎壁疲照燭。荒城繁草樹，旱氣飛炎熇。羲和驅日車，當午不轉轂。清風得夕涼，如赦脫囚梏。掃庭 露青天，坐月蔭嘉木。汝寧無他時，忍此見迫促。翱翱伺昏黑，稍稍出壁屋。填空來若翳，翳隙多可掬。叢身疑陷圍，聒耳如遭哭。猛攘欲張拳，暗中甚飛敏。手足不自救，其能營背腹。盤餐勞扇拂，立寐僵僮仆。端然窮百計，

47、還坐暝雙目。於吾固不較，在爾誠為酷。誰能推物理，無乃乖人欲。駱虞鳳凰麟，千載不一矚。思之 不可見，惡者無由逐。重讀徂探集我欲哭石子，夜開徂探編。開編未及讀，涕泗已漣漣。勉盡 三四章，收淚輒忻懼。切切善惡戒，丁寧仁義言。如弭子談論，疑子立我前。乃知長在世，誰謂已沉泉。昔也 人事乖，相從?？嗥D。今而每思子，開卷子在顏。我欲貴子文，刻以金玉聯(lián)。金可爍而銷，玉可碎非堅。不若書以紙，六經(jīng)皆紙傳。但當書百本，傳百以為千?；蚵潇端囊?，或藏在深山。待彼謗焰熄，放此光芒懸。人生一世中，長短無百年。無窮在其後，萬世在其先。得長多幾何，得短未足憐。惟彼不可朽，名聲文行然。讒誣 不須辨，亦止百年間。百年後來者，憎愛不

48、相緣。公議然後出，自然見媸妍?？酌侠б簧?，毀逐遭百端。後世 茍不公，至今無圣賢。所以忠義士，恃此死不難。當子病方革，謗辭正騰喧。眾人皆欲殺，圣主獨保全。已埋 猶不信，僅免斫其棺。此事古未有，每思輒長嘆。我欲犯眾怒，為子記此冤。下紓冥冥忿，仰叫昭昭天。書於 蒼翠石，立彼崔嵬巔。詢求子世家，恨子兒女頑。經(jīng)歲不見報，有辭未能銓。忽開子遺文，使我心已寬。子道 自能久，吾言豈須鐫。答梅圣俞寺丞見寄憶昔識君初，我少君方壯。風期一相許，意氣曾誰讓。交游 盛京洛，樽俎陪丞相。騄驥日相追，鸞凰志高揚。詞章盡崔蔡，論議皆歆向。文會忝予盟，詩壇推子將。談精 鋒愈出，飲劇歡無量。賈勇為無前，余光誰敢望。茲年五六歲，人

49、事堪凄愴。南北頓暌乖，相離獨飄蕩。失杯 由畫足，傷手因代匠。移書雖激切，拙語非欺誑。安知乃心愚，而使所言妄。權豪不自避，斧質誠為當。蒼皇 得一邑，奔走踰千嶂。楚峽聽猿鳴，荊江畏蛟浪。蠻方異時俗，景物殊氣象。綠發(fā)變風霜，丹顏侵疾癢。常憂 鵬鳥窺，幸免江魚葬。今茲荷寬宥，遷徙來漢上。憔悴戴囚冠，驅馳嗟俗狀。王事多倥傯，學業(yè)差遺忘。未能 解綬去，所戀寸祿養(yǎng)。舉足畏逢仇，低頭惟避謗。忻聞故人近，豈憚驅車訪。一別各衰翁，相見問無恙。交情 宛如舊，歡意獨能強。幸陪主人賢，更值芳洲漲。菱荷亂浮泛，水竹涵虛曠。清風滿談席，明月臨歌舫。已見 洛陽人，重聞畫樓唱。怡然臺郁寫，蹔爾累囚放。自從還邑來，會此驕陽亢。神

50、靈多請禱，租訟煩笞榜。猶須 新秋涼，漢水臨清漾。野稼蕩浮云，晴山開疊障。聊以助吟詠，亦可資酣暢。北轅如未駕，幸子能來貺新營小齋鑿地爐輒成五言三十七韻霜降百工休，居者皆入室。墐戶畏初寒，開爐代溫律。規(guī)模 不盈丈，廣狹足容膝。軒窗共幽窳，竹柏助蒙密。辛勤慚巧宦，窮賤守卑秩。無術政奚為，有年秋屢實。文書 少期會，租訟省鞭扶。地僻與世疏，官閑得身佚。荊蠻苦卑陋，氣候常臺郁。天日每陰翳，風飆多凜凓。衰顏 慘時晚，病骨知寒疾。蠻床倦晨興，籃輿厭朝出。南山近樵采，僮仆免呵叱。御歲畜蹲鴟，饋客薦包橘。霜薪 吹晶熒，石鼎沸啾唧。披方養(yǎng)丹砂，候節(jié)煎秋術。西鄰有高士，轗軻臥蓬蓽。鶴發(fā)善高談，鮐背更炙熨。披裘 屢相就，束縕亦時乞。傳經(jīng)伏生老，愛酒楊雄吃。晨灰暖余杯，夜火爆山粟。無言兩忘形，相對或終日。微生 慕剛毅，勁強早難屈。自從世俗牽，?？痔煨允АＱ銎澪⒐俚?，養(yǎng)此多病質。省躬由一言，無枉慕三黜。因知 吏隱樂，漸使欲心窒。面壁或僧禪，倒冠聊酒逸。螟蛉輕二豪，一馬齊萬物。啟期為樂三，叔夜不堪七。負薪 幸有瘳，舊學頗思迷。興亡閱今古，圖籍羅甲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