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詞的性質(zhì)與功能(1)

1、第四單元 詞的性質(zhì)與功能在唐宋時代，詞在性質(zhì)上和后世的差別在于：詞是配合當時的俗樂，也就是燕樂，用來 演唱的樂曲歌辭。這是它的基本性質(zhì)。 由基本性質(zhì)所決定的，在唐宋時代，詞的功能和后世 也不一樣。詞對于后世讀者而言其性質(zhì)是文學(xué)經(jīng)典，相應(yīng)地其功能最主要的是文學(xué)功能，是 進行文學(xué)表達的載體和體裁之一。但是在唐宋時代，詞的最主要功能可能并不是在這一方面。 從現(xiàn)存文獻可行， 唐宋時人眼中的詞， 基本上是一種娛樂的對象。詞的最主要功能是所謂“娛 賓遣興”，是在宴會場合，招待賓客，娛樂助興的。從宮廷宴會 、 官府宴飲、 文人雅集到青 樓楚館、平康瓦肆等各類公私宴享場合， 都活躍著歌妓的身影， 都是唱詞表演

2、、提供娛樂的 舞臺。 歐陽修減字木蘭花云：歌檀斂袂。 繚繞雕梁塵暗起。柔潤清圓。百琲明珠一線穿。 櫻唇玉齒。天上仙音心下事。留住行云。滿坐迷魂酒半醺。這種表演就為社會各階層的人們提供了豐富而浪漫的娛樂生活。 很多詞就是在酒席宴上， 以 歌妓索詞、文人即席填詞以供現(xiàn)場歌唱的方式被創(chuàng)作出來的。五代歐陽炯花間集序謂： “則有綺筵公子， 繡幌佳人， 遞葉葉之花箋， 文抽麗錦；舉纖纖之玉指， 拍按香檀。不無清 絕之辭， 用助嬌嬈之態(tài) 。 ”又柳永玉蝴蝶詞云： “珊瑚席上， 親持犀管， 旋疊香箋。要 索新詞， 殢人含笑立尊前。按新聲、珠喉漸穩(wěn)， 想舊意， 波臉增妍。 ”在這種場合中， 詞的 作用無疑就是助

3、興娛樂。 因此， 這種娛樂功能應(yīng)該是唐宋時代詞的主要功能。當然， 現(xiàn)存唐宋詞畢竟大部分為文人所填。文人士大夫們在填詞時， 無論是以其自己的 口吻作自言體， 還是以歌妓口吻作代言體， 或多或少總會流露和折射出個人的主觀情緒， 可 能是顯性的， 也可能是隱性的。因此， 在詞作中不可避免地自有其表達的功能， 有其文學(xué)價 值和認識價值。 這種文學(xué)性的表達功能， 是詞在后世成為文學(xué)經(jīng)典的一個重要因素。詞在唐宋時代還有一種功能，即社會交往和儀式化功能。宴會本身就是一種社交場合， 宴會中詞的表演也起到了渲染社交氣氛的作用 。 而詞在一些比較正式的社交場合居然也能 發(fā)揮作用。 宋代官妓除了在平時的宴享活動中提

4、供歌舞表演以佐酒添歡之外， 還要經(jīng)常參與 往來官員的招待、新官舊守的迎送等社交活動。 蘇軾在杭州任通判期間， 其新任長官杭州知 州楊繪前來上任，蘇軾遣杭州的官妓赴蘇州迎接， 其 菩薩蠻（玉童西迓） 詞序云： “杭 妓往蘇，迓新守楊元素，寄蘇守王規(guī)甫?！辈粌H可以派歌妓前往蘇州迎接新任長官， 還可以 讓歌妓帶去自己的詞寄至蘇州知州。 這在元明以后的官場禮儀中是不可想象的。 在這樣的活 動中，歌妓和詞就不僅僅提供了娛樂功能， 而承擔了社交活動中潤滑劑的作用。 除此之外，在賓客往來等日常人際交往之中， 詞也能發(fā)揮作用。 宋詞中的茶詞、湯詞就與宋代的待客習(xí) 俗有關(guān)。 宋朱彧萍洲可談卷一謂： “今世俗客至

5、則啜茶， 去則啜湯。 湯則取藥材匡香者 屑之， 或溫或涼， 未有不用甘草者。此俗遍天下。 ”客來敬茶， 客去奉湯。所謂湯除可特指 藥湯外，還可泛指沸水、 茶水。宋傅大詢水調(diào)歌頭云：草草三間屋， 愛竹旋添栽。碧紗窗戶， 眼前都是翠云堆。一月山翁高臥， 踏雪水村清冷， 木落遠山開。唯有平安竹， 留得伴寒梅。 喚家童， 開門看， 有誰來。客來一笑， 清話煮茗更傳杯。有酒只愁無客，有客又愁無酒，酒熟且俳徊。明日人間事，天自有安排。這是以茶待客。 所以客人來了以后家中的歌妓先上茶，或唱茶詞以迎客。 黃庭堅定風波 云：歌舞闌珊退晚妝。主人情重更留湯。 冠帽斜欹辭醉去， 邀定，玉人纖手自磨香。 又得尊前聊笑

6、語。如許。短歌宜舞小紅裳。寶馬促歸朱戶閉。人睡。夜來應(yīng)恨月侵床。這就是以湯送客的湯詞。 在這類活動中， 社交性和禮儀化功能伴隨著詞的娛樂功能而存在。 因此考察這些作品， 就不能只考慮其娛樂功能， 也更加不能只考慮其文學(xué)功能。另外如壽詞 是獻壽祝福為主的， 節(jié)序詞是與各類民俗活動和節(jié)日相關(guān)的。 辛棄疾的水龍吟是寫給好 友韓元吉的壽詞：渡江天馬南來， 幾人真是經(jīng)綸手。長安父老， 新亭風景， 可憐依舊。夷甫諸人， 神州沉 陸， 幾曾回首。算平戎萬里， 功名本是， 真儒事， 公知否。 況有文章山斗， 對桐陰、滿 庭清晝。當年墮地， 而今試看， 風云奔走。綠野風煙， 平泉草木， 東山歌酒。待他年， 整頓

7、乾坤事了， 為先生壽。詞中以收復(fù)中原相勉勵， 以英雄期許對方， 也以英雄自許。 將壽詞置于家國興亡和個人抱負 的背景下來寫， 這完全擺脫了壽詞的俗套。可是這樣的壽詞畢竟是少數(shù)， 大多數(shù)的宋代壽詞 都免不了吹捧頌禱。這類詞和有些節(jié)序詞一樣， 主要是應(yīng)景性的表達， 它未必是作者自身思 想情感的完整再現(xiàn)。 吳熊和先生唐宋詞通論·重印后記云：許多事實表明， 詞在唐宋時代并非僅僅作為文學(xué)現(xiàn)象而存在。詞的產(chǎn)生不但需要燕樂風 行這種具有時代特征的音樂環(huán)境， 它同時還關(guān)涉到當時的社會風習(xí)， 人們的社交方式， 以歌 舞侑酒的歌妓制度， 以及文人同樂工歌妓交往中的特殊心態(tài)等一系列問題。詞的社交功能與娛樂

8、功能， 在相當長的時間內(nèi)，是同它的抒情功能相伴而行的。因此看待詞， 要把它還原到唐宋時代的文化環(huán)境中去看待， 盡量避免孤立地把它當做紙面上 僵死的文字形態(tài)來看待。 我們在腦海里面始終要記住 ：詞在唐宋時代是活的，它是一個鮮活 的場景， 有人在唱， 有人在聽， 有人在微笑， 有人在鼓掌。而這個場景的還原是我們理解唐宋詞、 欣賞唐宋詞一個重要的方式。唐宋詞的傳播， 不是孤立地以閱讀模式進行的傳播， 即不是僅以文字欣賞而存在的。唐 宋時代人欣賞詞， 更主要地是聽的方式而不是看的方式。因此詞的傳播至少由三個環(huán)節(jié)構(gòu)成： 詞的作者、詞的聽眾， 以及詞作者與觀賞者之間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即表演者歌妓。我們在討 論、欣賞唐宋詞的時候， 一定不能忘記， 一首歌曲是由誰來寫的，和由誰來將其唱遍天下的， 這兩者誰更重要。 以今日欣賞流行歌曲的模式來看， 應(yīng)該是后者更重要。這意味著表演者的 影響力有可能超過詞的作者。當然， 隨著時間的推移、習(xí)俗的轉(zhuǎn)變，表演者的影響力逐漸減 少。尤其是燕樂的衰微乃至消亡， 以及詞的逐漸經(jīng)典化，人們接受詞的模式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