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環(huán)境和兒童語碼選擇、轉換研究

1、語言環(huán)境和兒童語碼選擇、轉換研究楊安紅（徐州師范大學文學院 中國傳媒大學文學院2006級博士生）摘 要：處于普通話和方言雙語碼環(huán)境下的兒童，在語言習得期就接受兩種或兩種以上的語碼刺激，會發(fā)生語碼的選擇和轉換。處于不同語言環(huán)境下的兒童所表現(xiàn)出來的語碼選擇和轉換的情況是不一樣的。我們希望通過我們的調查、分析能對普通話的推廣工作以及兒童雙語教育提供一些有效的建議。關鍵詞：語碼選擇 語碼轉換 語言環(huán)境 一、引言中國是一個多語言多方言并存的國家。為了方便交際，國家提倡以漢語普通話為通用的共同語。隨著普通話的大力推廣，無論是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還是漢語方言區(qū)的人民在交際的時候為了交際方便都愿意使用普通話。有很多家

2、長即使自己以方言和民族語為主要交際工具，但是在孩子習得語言的時候都愿意以漢語普通話為兒童的第一習得語言。我們發(fā)現(xiàn)，身處方言或民族語言包圍的兒童在習得漢語普通話時，很難不受到周圍語言環(huán)境的影響。這樣，他們早期的語言表現(xiàn)有一個很重要的特點，就是會出現(xiàn)民族語或方言和普通話之間的語碼選擇和轉換。本文主要考察的就是語言環(huán)境對兒童語碼選擇和轉換的影響。由于對于少數(shù)民族的兒童缺乏調查，因此處于民族語地區(qū)的兒童不在我們研究范圍之內。我們調查的對象都是36歲的居住在城市的漢族兒童 注釋1我們的調查方法主要是以詢問家長和直接與幼兒短期交談兩種，另外個案Q是筆者自己的孩子，因此有長期的直接接觸，結論更為真實、可靠。

3、，而且一般是3歲（也有的是2歲多就進入幼兒園的）以后就進入幼兒園，以普通話為主要教學語言的兒童。我們主要看看身處方言和普通話夾雜的語言環(huán)境中的兒童，其語碼選擇和轉換會有什么樣的情況。之所以選擇6歲以下的兒童作為研究對象，是因為大家普遍認為學齡前是兒童語言發(fā)展的關鍵時期（參見鄭荔2004、周國光1999）。我們希望通過我們的調查、分析能對普通話的推廣工作以及兒童雙語教育提供一些有效的建議。二、漢族兒童語言習得期所處的語言環(huán)境中國有很大部分的家庭，其成員都是雙語碼普通話和方言（包括普通話和兩種以上方言）的使用者。很多人接受了高等教育以后，正常的日常交際用語以普通話為主，但是在和自己父母家人交流的時

4、候還是以使用方言為主。這樣的人結合組成新的家庭以后，其家庭交際一般以普通話為主要交際工具。但是他們一般都有各自的方言或同一種方言。中國家庭中兒童的撫養(yǎng)模式大部分是孩子出生以后往往是由孩子的祖父母或外祖父母看護，很多老人是完全的方言使用者。兒童從小在這種環(huán)境中長大，甚至于在胎兒期就經(jīng)常接受雙語碼的刺激2雖然目前對于胎兒對外部的世界是否有感知還存在爭議，但是我們采用目前為大家廣為接受的觀點，就是認為胎兒在五個月左右就可以在腹中聽和看了?！翱茖W研究表明，在懷孕5個月后，胎兒已能在腹中聽與看了，此時即可進行胎教了，胎兒對母親的聲音最親切，不僅可以從聽到，而且可以通過母親的身體直接感受到。胎兒不喜歡尖銳

5、或強烈的聲音，喜歡柔和愉悅的聲音，愉悅的聲音促使胎兒大腦發(fā)育?！保ㄒ越噬晏ソ膛c智商家庭醫(yī)學.新健康2005年第2期） ，這樣在兒童自己具有了語言表達能力的時候，他就有可能從一開始就是雙語碼的使用者。這也說明在中國，語碼轉換現(xiàn)象發(fā)生在兒童語言習得過程中是非常自然、非常普遍的現(xiàn)象。以前這種現(xiàn)象一般出現(xiàn)在城市，而外來農(nóng)民工的大量涌現(xiàn)，使得農(nóng)村兒童在語言習得期也開始出現(xiàn)方言和普通話的語碼轉換現(xiàn)象。對兒童的習得語碼選擇和轉換有影響的環(huán)境一般是家庭語言環(huán)境，進入幼兒園之后，幼兒園的教學語言對兒童的語碼轉換會有很大的影響。其他的社會語言環(huán)境對兒童的語碼選擇和轉換影響很小。根據(jù)兒童普通話、方言間的轉換情況

6、，我們認為大致可以把對兒童語碼選擇和轉換有可能造成影響的語言環(huán)境分為一下幾種類型：I兒童從胎兒期開始到能夠熟練地使用漢語接觸的都是普通話，很少或者幾乎不受到方言的影響。II兒童從胎兒期開始到能夠熟練地使用漢語接觸的都是同一種方言，在進入幼兒園以后就開始正式接受普通話并使用普通話。III兒童從胎兒期開始到能夠熟練地使用漢語接觸的是兩種或兩種以上的方言，進入幼兒園以后開始正式接受普通話并使用普通話。IV兒童從胎兒期開始到能夠熟練地使用漢語同時接觸的是普通話和一種方言。V兒童從胎兒期開始到能夠熟練地使用漢語同時接觸的是普通話和兩種或兩種以上的方言。VI兒童從胎兒期開始到能夠熟練地使用漢語混雜著接觸普

7、通話和方言，即一段時間主要接觸的是普通話，一段時間主要接觸的是方言，但是一般最初習得是還是普通話，只是后來被帶到一個完全沒有普通話的地方生活。其實在真正的現(xiàn)實環(huán)境中，兒童接觸的語言環(huán)境肯定遠比我們歸納的要復雜得多，我們在這里羅列出的并不是所有可能出現(xiàn)的語言環(huán)境，只是認為這幾種比較有代表性，能夠說明問題。另外，在兒童語言習得過程中，電視等有聲媒體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大多數(shù)的兒童從一出生甚至是胎兒期就開始大量地接觸到媒體中的普通話，所以即使是“純方言環(huán)境”中長大的兒童，也并不是就完全和普通話隔絕的，只不過媒體中得來的普通話只是“聽”，很少有或者根本沒有“說”的機會。但是大多數(shù)的兒童在兩歲半或3歲

8、左右進入幼兒園以后，就開始有“說”普通話的機會了。三、兒童語碼選擇、轉換的表現(xiàn)情況：根據(jù)調查，處于以上語言環(huán)境中的兒童所表現(xiàn)出來的語碼選擇和轉換，歸納一下，主要有以下如下幾種情況，我們結合典型例證加以說明：3.1兒童第一習得語碼是普通話，在6歲之前沒有表現(xiàn)出使用方言的跡象。但是這種兒童對方言的接受狀況卻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兒童只會普通話，不會說也基本聽不懂任何方言（當然有很多和普通話差別非常小的方言，兒童肯定是能聽懂的）；一種是兒童使用的交際語碼是普通話，不會說任何方言，但是能聽懂一種或多種方言。屬于第一種情況的兒童，一般其父母和主要看護人都是普通話的使用者，他們日常生活語言基本是使用普通話。

9、兒童在6歲之前幾乎或很少接觸到方言，這樣的兒童首要選擇的語碼肯定是普通話，在我們調查的對象當中，沒有發(fā)現(xiàn)這類兒童有使用方言的傾向。處于語言環(huán)境I中的兒童多是屬于這種情況。屬于第二種情況的兒童，一般是父母和主要看護人中除了有人以普通話為主要交際語碼外，還有人使用方言，方言可以是一種，也可以是多種。 比如兒童F（4歲11個月），和父母、祖父母一起生活。父母之間交際語碼是普通話，祖父母和父親之間相互交際語碼是揚州話，媽媽在和其他人交流時的主要交際語碼是徐州話。F的第一習得語碼是普通話，不會說揚州話也不會說徐州話，但是能聽懂揚州話和徐州話。筆者在和F的祖母交談時，幾乎很難聽懂她的話，但是F對其祖母的話

10、卻基本可以理解。另外F對徐州話的理解能力也較高，因為她的媽媽和外祖父母是徐州人。處于語言環(huán)境IV、V中的兒童其語碼選擇情況多是如此。3.2兒童選擇一種方言作為自己的第一習得語碼，3歲之前一般不會說（或不說）普通話，直到進入幼兒園之后，會說普通話。在和老師及同學進行交流的時候一般是使用普通話，而到家和家人交談，又會使用方言。這類兒童在3歲之后就會自覺地根據(jù)不同的交際對象，進行語碼轉換。處于語言環(huán)境II、III中的兒童基本屬于這種情況。被試R目前4歲6個月，家庭成員都是使用徐州方言，3歲時進入幼兒園。據(jù)他媽媽介紹，R在剛進幼兒園時不會說普通話，在學校幾乎不說話，但是老師經(jīng)常會在課堂上讓他發(fā)言，剛開

11、始他拒絕，大概一個星期左右可以回答老師的提問，說的是普通話，回到家仍然使用方言。現(xiàn)在R可以自由地進行普通話和方言之間的轉換。在筆者、同學和他對話時他使用普通話；而他媽媽和他說話時他以方言為主，偶爾轉換不過來，會使用普通話。VI中的兒童的語碼選擇呈混雜的狀況。在處于普通話的語言環(huán)境中說的是普通話，不會說方言；換一個語言環(huán)境，到處于完全方言的語言環(huán)境中之后又只會說方言，不會說普通話了。被試Q從胎兒期到1歲9個月之前接觸的人主要是媽媽和外婆。媽媽說的是普通話，外婆說的是宿遷方言，Q一歲3個月左右開始說話，使用的語碼是普通話。1歲9個月之后，Q隨外婆到宿遷生活，接觸的都是宿遷方言，一個星期左右之后，Q

12、說的就全是宿遷方言，不再說普通話。2歲7個月媽媽把她接到身邊同住，媽媽使用普通話，她使用方言。2歲9個月時和在兩個說普通話的同齡小朋友一起生活了大約兩天之后，就開始完全使用普通話，而徹底放棄方言。2歲10個月左右她又離開媽媽回到外婆家，兩三天之后有完全變成了方言，而不再使用普通話。3歲7個月Q又被接到媽媽身邊，媽媽使用普通話，她還是使用方言。3歲9個月被送進幼兒園，差不多一個星期之后，她又進行了一次徹底的語碼轉換，開始說普通話，不再使用宿遷方言。3 Q的具體語碼轉換情況，我們單獨撰文兒童語言習得過程中的語碼轉換個案研究，待發(fā)。Q目前4歲4個月，她幾次的語碼轉換和3.2中的兒童表現(xiàn)出來的完全不同

13、。Q在同一時間內不能自主地進行方言和普通話之間的互換。選擇方言就意味著放棄普通話；選擇普通話就意味著放棄方言。筆者在各個階段都曾誘導她進行語碼轉換，比如在她只說方言的時候誘導她說普通話；在她只說普通話的時候誘導她說方言，但是都沒有成功。我們對調查人數(shù)和各種情況所占的比例列表如下：但是根據(jù)我們對家長的了解，很多處于多語碼環(huán)境中的兒童，其早期的語碼選擇有混亂的時候。兒童最終選擇何種語碼作為自己的交際語碼，往往會經(jīng)歷一段時間的波折。但是最終會確立一種作為自己的交際語碼。另外VI中有個兒童D，他在2歲左右時被祖母帶回老家一個月，具其母親介紹，他在老家的時候說的仍然是普通話。四、語言環(huán)境對兒童語碼選擇和

14、轉換影響：我們說對兒童語碼選擇有影響的語言環(huán)境最初主要是家庭語言環(huán)境。我們通過調查發(fā)現(xiàn)，兒童早期的語碼選擇和其有直接接觸的成員使用的語碼有很大關系。但是和其有直接接觸的成員使用的語碼地位并不相同。兒童選擇習得的語碼一般是強勢語碼，何種語碼會成為強勢語碼，主要有如下幾個方面因素決定：4.1父母決定讓兒童習得什么樣的語碼起非常重要的作用。即父母一開始想讓孩子習得何種語碼，這樣他們在孩子學習說話的時候，和孩子對話就會使用這種語碼，其他家庭成員在和孩子說話時也會有意識地去使用這種語碼，這種父母決定的語碼往往就是強勢語碼，會是兒童第一習得的語碼。比如被試L，其家庭成員都是使用徐州話，日常生活主要交際語言

15、就是徐州方言，媽媽是主要看護人，外祖母是次要看護人。L的父母想讓他一開始就說普通話，從嬰兒期開始其父母在和L說話的時候就是使用普通話，外祖母在早期也會刻意地去使用普通話和嬰兒交流。L現(xiàn)在5歲7個月，現(xiàn)在只有他媽媽在和他交流時還是以普通話為主，其他家庭成員和他交流都是說徐州方言，L只會說普通話，不會說徐州方言。這種有意識地去選擇的強勢語碼一般都是普通話。4.2 家庭大多數(shù)成員所使用的語碼一般會是強勢語碼。而這種強勢語碼往往都是父系成員所使用的語碼，因為中國家庭大多數(shù)的孩子還是和祖父母接觸地多一些，很少有兒童的語碼選擇是受母系家庭成員影響的，除非兒童是和外祖父母一起生活時間較長。被試Z，母親是河北

16、人，說的是普通話，家庭其他成員是徐州人，說徐州方言為主。Z的主要看護人是祖父母，Z目前3歲3個月左右，說的是徐州話。4.3在家庭語言環(huán)境中，除了以上兩種情況以外，就是和兒童一起生活的最親近的人使用的語碼，往往會是強勢語碼。被試Q，1歲9個月之前一直和媽媽及外婆同時生活，顯然這階段媽媽使用的普通話是強勢語碼，因此她在這之前習得的是普通話。但是1歲9個月之后，和外婆回到老家，離媽媽的距離遠了，外婆成了她最親近的人，于是外婆使用的方言就成了強勢語碼，Q這時就發(fā)生了語碼轉換，放棄了普通話，而使用方言。根據(jù)我們的調查，我們發(fā)現(xiàn)IV的兒童發(fā)生的語碼轉換都是先掌握了方言，然后是和普通話之間的轉換。在所有的調

17、查對象中我們只發(fā)現(xiàn)一例先學會普通話然后和方言發(fā)生轉換的。被試M3歲之前說的是普通話，3歲之后其外公住到她家里，負責照顧她，因為她的父母上班很早下班也很晚。她為了和外公親近就開始刻意地說徐州話，現(xiàn)在M4歲5個月左右，和其他人交流是說普通話，只有和外公說話才會說不太地道的徐州話。4.4另外，同齡玩伴使用的語碼對于兒童的語碼選擇和轉換也有很大的影響作用。鄭荔（2004）結合有關研究認為：3、4歲的兒童，語言發(fā)展受同伴的影響甚至超過父母的影響。我們的調查也恰恰證明了這點。一般來說，24歲的兒童都非常愿意和比自己年齡大一點的兒童玩耍，而不大愿意和比自己的小的兒童一起玩耍。主要的原因就是能從比自己的大的玩

18、伴身上學到一定的技能，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就是說話的技能。因此同伴所使用的語碼對于兒童的語碼選擇也有很大的作用。Q的兩次從方言到普通話的轉換過程中，玩伴的影響都是不能忽視的。4.5幼兒園教學語言對兒童的語碼轉換起到關鍵作用。對于城市兒童來說，很多本來是使用方言的兒童是在接受了幼兒園教育之后才開始選擇使用普通話的，從而開始了語碼轉換。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知道，兒童的語碼選擇、轉換和其所處的語言環(huán)境有很大關系。五、結論及一些思考通過以上的分析，我們認為：5.1語言環(huán)境對兒童的語碼選擇和轉換起到很重要的作用。處于多語碼環(huán)境中的兒童選擇何種語碼作為自己的主要交際用語，取決于他的家庭中何種語碼是強勢語碼。而兒

19、童是否會發(fā)生語碼轉換的情況，也和其所處的語言環(huán)境有很大的關系。如果他一開始習得的就是普通話，從來不會說方言，那么他在進入幼兒園以后就不會發(fā)生語碼轉換。5.2根據(jù)我們的調查，我們認為在3歲之前，兒童還沒有能熟練地掌握一種語碼的情況下就過多地給兒童另外一種語碼刺激的話，并不利于兒童今后能更好地掌握兩種語碼。處于語碼混雜的語言環(huán)境下的兒童，其表達能力和理解能力明的發(fā)展顯落后于語碼單一的語言環(huán)境下長大的兒童。5.3在兒童語言習得期至少在3歲之前，兒童只能掌握有實際使用價值的語碼，即必須經(jīng)常使用甚至天天使用才能掌握。一種語碼即使他已經(jīng)掌握并能熟練使用，如果有一段時間不用的話，他也可能徹底忘記。這引發(fā)我們

20、思考：在幼兒、中小學教育中推行雙語教學究竟該以什么樣的方式、多少課時進行才能有效果？如果第二語言得不到使用，光是在課堂進行的話，那么這種教學方式到底值不值得提倡？根據(jù)我們的調查結論，學生如果學習了第二語言，并沒有使用的機會的話，那么他的學習就是一種浪費，他日后所進行的學習其實都是重復勞動。我們希望我們的調查能給雙語教學提供一些參考。參考文獻：1何自然,于國棟.語碼轉換研究述評J.現(xiàn)代外語,2001年第1期2李經(jīng)緯,陳立平.多維視角中的語碼轉換研究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4第5期3高軍,戴煒華.語碼轉換和社會語言學因素J.外國語,2000年第 6期 4鄭荔.兒童成長的三大關鍵期(三) 語言發(fā)展關鍵期,語言訓練有學問J.家庭教育(嬰幼兒家長) ,2004年第2期5周國光.兒童語言習得理論的若干問題J.世界漢語教學,199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