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有先生歷險(xiǎn)記

1、烏有先生歷險(xiǎn)記 作 者：張孝純 烏有先生者，中山布衣也，年且七十，藝桑麻五谷以為生，不欲與俗人齒，毀譽(yù)不存乎心，人以達(dá)士之。海陽亡是公，高士也，年七十有三矣，唯讀書是務(wù)。朝廷數(shù)授以官，不拜，曰：“邊鄙野人，不足以充小吏?！惫叵壬?，而相違期年未之見已，因親赴中山訪焉。 二叟相見大說。先生曰：“公自遐方來，仆無以為敬，然敝廬頗蓄薄釀，每朔望則自酌，今者故人來，蓋共飲諸？”于是相與酣飲，夜闌而興未盡也。翼日，先生復(fù)要公飲，把酒論古今治亂事，意快甚，不覺以酩酊矣。薄莫，先生酒釋，而公猶僵臥，氣息然，呼之不省，大驚，延鄰醫(yī)之。醫(yī)曰：“殆矣！微司命，孰能之？愚無所用其計(jì)矣?！毕壬矣?jì)不施，迄無效，益恐。

2、 與老妻計(jì)曰：“故人過我而死焉，無乃不可乎！雅聞百里外山中有子虛長者，世操醫(yī)術(shù)，人咸以今之雅：素常，向來 。安帝雅聞衡善術(shù)學(xué)。張衡傳倉、鵲稱之。誠能速之來，則庶幾白骨可矣。唯路險(xiǎn)家無可遣者，奈之何！”老妻曰：“雖然，終當(dāng)有以之。妾謂坐視故人死，是倍義爾，竊為君不取也，夫敗義以負(fù)友，君子之所恥，孰若冒死以救之？”先生之，曰：“卿言甚副吾意，茍能活之，何愛此身？脫有禍，固當(dāng)不辭也?！彼鞂倮掀拮o(hù)公，而躬自驢夜馳之山中。 時(shí)六月晦，手信而指弗見，窺步難行，至中夜，道未及半，未幾密云蔽空，雷電交加。先生欲投村落辟焉，叩門而人皆弗之內(nèi)，方躊躇間，雨暴至。旋憶及曩昔嘗過此，村外有一蘭若。遂借電光見得之，入其

3、門，觀其陛，見殿扉虛掩，有小隙，將入。倏忽迅雷大作，電光燁燁，洞殿堂，見一縊婦縣梁柱間，被發(fā)詘頸，狀甚慘。先生卒驚，還走宇下，心猶悸焉。俄見寺門大辟，一女鬼躍擲而入，驚雷破壁，電閃不絕。先生自念：得無縊婦為之與？于電光下孰視之，則女鬼滿面血污，抱一死嬰，且顧且號，若有奇冤而無所訴者，先生馮驢伏，屏息不敢少動(dòng)。已而，驢驚鳴，女鬼覺之，怒先生，欲進(jìn)復(fù)卻者三，先生膽素壯，自思：人言遇鬼則死，死亦不過為鬼耳，何懼為？遂執(zhí)策厲聲曰：“女鬼邪？抑人邪？”女鬼凄然長嘯，森然欲搏之，先生毛發(fā)指，急擊之以策，中鬼首，立仆。乃引驢奔寺外，疾馳而去。 質(zhì)明始霽，罷甚，然念及亡是公存亡莫卜，欲蚤至山中，不敢息。逾午，

4、始入山，山口有茅店，詢之，知長者居山之陰，而連山縱橫，略無闕處，遂以驢寄逆旅主人而徒焉。山行十里許，忽聞山林中一聲呼哨，斯須而強(qiáng)人列陣阻于前。為首者龐然修偉，黑面多須。從者數(shù)十騎，而步者百余繼其后，皆披甲執(zhí)兵。其一吼曰：“大王在，胡不跪！”先生趨避不及，遂就擒。為首者下馬坐巨石上，兩展其足，案劍瞋目，聲如乳虎，曰：“汝來前，孤，山主也。據(jù)山稱雄，爾來十余載矣，官軍不敢犯孤境。若何物狂夫，擅失吾寨，其欲孤刀乎？” 先生蛇行匍匐以進(jìn)，跽而泣曰：“請?jiān)V之，愿大王垂聽。小人中山布衣也，友人病危，吾不忍坐視其死，入山詣子虛長者，以延友人之命，倉皇不能擇路，是以誤入大寨，罪當(dāng)死。身死固不足惜，特以不能延醫(yī)

5、友為恨耳，唯大王哀之?！毖砸?，涕如雨下。為首者曰：“然則，君義士也?！鳖欀^徒屬曰：“殺義士，不祥莫大焉。釋之，以成其志，且勸好義者！”又謂先生曰：“吾等雖嘯聚山林，非草寇之比，君勿懼。子虛長者，仁人也，居山之陰，君須躋山之顛而下，始得至其家。速詣之，以救乃友；然長者每采藥千山萬壑間，吾輩亦鮮遇之，虞君不得見耳?！毕壬侔葜轮x而后去。 進(jìn)，山益深，失路。先生緣鳥道，披荊棘，援藤葛，流石，涉溪澗，越絕壁，登之彌高，行之彌遠(yuǎn)，力竭而未克上。忽見虎跡，大如升，少間聞巨嘯，回山響震，林泉戰(zhàn)栗。聲裁止，而餓虎見于林莽間，眈眈相向，先生自分必死，嘆曰：“不意今乃捐軀此獸之口！” 方瞑目俟死，聞虎慘叫，怪而視

6、之，見一矢已貫于喉矣。尋見一長者挾弓立崖上，短褐，著草履，不不，須眉悉白，顏色如丹，儼然類仙人。先生趨而前，拜謁長者，不敢慢，長者謁曰：“若何為者也？奚自？何所之？”先生具白所以及所以來。長者笑曰：“子虛者，吾之氏也。寒舍在邇，不可不入?！彼煲疗浼?，殺雞為黍以之。先生請?jiān)唬骸笆缕纫?，乞長者速往，冀有萬一之望。否者，時(shí)不逮矣?！遍L者詢曰：“病者孰與君少長？”曰：“長仆四歲?！庇謫柌睿唬骸拔阌箲n！旦日，吾當(dāng)與君具往?！毕壬月冯U(xiǎn)，恐遲滯時(shí)日。長者曰：“后山有坦途，抵中山，第半日耳?！鼻殖?，遂攜藥囊乘健驢與先生同行。無何，至山口，先生取己驢與長者并驅(qū)而循大道。 涂經(jīng)鄉(xiāng)所入蘭若，先生因述遇鬼事，

7、指示曰：“此寺，吾之所遇鬼也，予當(dāng)死之矣?！遍L者笑曰：“嘻，先生不亦惑乎！ 鬼神者，心之幻景耳，安能受人禍！足下知者，曷為信此哉？”適寺旁有田父五六人，輟耕坐隴上，長者偕先生就而問焉，并述向之所見。田父掩口胡盧而笑，曰：“君誤矣！彼縊婦者，吾村王氏妾也，不為惡姑、嫡婦所容而自經(jīng)焉。子所見女鬼者，吾村李氏婦也。家素貧，今歲饑，賦斂又重，衣食不給，夫新喪，其子昨日又夭矣。婦搶呼欲絕，悲極而入邪魔，夜半病作，發(fā)其子之墳取尸以歸。自言其首為寺鬼所傷。君無問，何由知其乃先生為也？”言已，皆大笑。 及反，亡是公猶未醒。長者診之，曰：“是非疾也，困于酒耳。酒出中山，一醉千日。若習(xí)飲之，故無異；此翁，他鄉(xiāng)客，安能勝此桮杓也？”取針刺血數(shù)處，又然艾炙之。須臾，公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