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南宋文化對現(xiàn)代杭州籍作家創(chuàng)作的影響

1、論南宋文化對現(xiàn)代杭州籍作家創(chuàng)作的影響關(guān)鍵詞：原型南宋文化杭州文化詩性審美摘要：從歷史的維度而言，南宋文化可視為杭州文化的原型。南宋文化呈現(xiàn)出柔媚飄逸、空靈精致的詩性審美特征，它顯現(xiàn)了強大的母文化影響功能，以“集體無意識的方式對杭州籍的現(xiàn)代作家，如郁達夫、戴望舒等的審美理念和文學觀產(chǎn)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使得杭州籍作家的文學創(chuàng)作在一定程度上承繼了南宋文化婉美的審美特質(zhì)。文學具有地域文化的審美差異。近代梁啟超論及南北文學風格時指出：“燕趙多大方悲歌之士，吳楚多放誕纖麗之文，自古然矣。自唐以前，于詩于文于賦，皆南北各為家數(shù)。長城飲馬，河梁攜手，北人之氣概也；江南草長，洞庭始波，南人之情懷也。散文之長江

2、大河一瀉千里者，北人為優(yōu)；駢文之鏤云刻月善移我情者，南人為優(yōu)。蓋文章根于性靈，其受四周社會之影響特甚焉?？梢?，地域文化對文學的影響是毋庸置疑的。地域文化已經(jīng)成為文學表現(xiàn)的審美客體，它浸透著作家的創(chuàng)作思想，影響和塑造著作家藝術(shù)家的氣質(zhì)人格和美學風格。一在南宋建都杭州臨安之際，以蘇杭為中心的吳越文化，總體上已呈現(xiàn)出一種詩性審美特征。究其原因，就內(nèi)部因素而言，吳越之地自然風光秀麗，氣候濕熱。從生理學角度講，這種氣候容易令人形成柔性細膩的性格。無可否認，吳越文化起初還是有些剛性的，但與北方地區(qū)“大方悲歌的民風相比，也只能算柔中帶剛。河姆渡出土的象牙雕刻“鳥日同體圖以及良渚出土的陶瓷俱各精致、柔雅，可為

3、柔性文化的佐證。而到了后期，吳越文化更以柔性為主導精神。就外部因素來講，中國歷史上的三次劫難即永嘉之亂、安史之亂、靖康之難對吳越文化的影響非常宏大。北人南遷使文人學士也大批南下，如王充、王羲之、謝靈運等，形成文人云集的景象。特別是魏晉時期，晉室南渡的同時，也帶來了玄學思想。玄學崇尚“清淡，這使得吳越區(qū)域的尚文風氣日盛。內(nèi)外因素的糅合，使得吳越文化的柔性特征更加明顯。在歷史上，南宋一直被看作是一個積貧積弱的朝代，故而，南宋被認為沒有研究價值。然后，陳寅恪先生卻認為：“中華民族之文化，歷數(shù)千載之演進，造極于趙宋之世。此觀點提出后，經(jīng)鄧廣銘等學者論證，漸漸為學界所成認?？梢姡M管南宋國勢孱弱，但在文

4、化開展史上卻有著重要的地位。對于杭州文化而言，南宋扮演了一個重要的角色?！熬缚抵y之后，大批文人南渡，“江浙人文藪的地位也得以確立。特別是南宋定都杭州后，南宋文化與詩意流觴的吳越文化糅合，激蕩成追求婉美的詩性審美品格。這個過程并不漫長，因為南宋文人覺得恢復中原無望，他們心懷激憤而又不能直言宣泄，于是，南宋文人感到心靈殘缺情緒憂傷。所以，南宋文人心理由初期的強烈復仇心理逐漸轉(zhuǎn)化為中后期的壓抑、憤懣、悲愁的心理。這種心理剛好與吳越文化的詩性審美形成一種共振，于是南宋文化陽性漸失陰性漸盛，從而使得南宋文化的審美具有內(nèi)斂性。所以南宋文人選擇走向自然，釋放自己的心靈情懷，這種審美誘惑，激發(fā)出他們敏感、精

5、細、婉美的性格特征，使得南宋文人崇尚一種柔媚飄逸、空靈精致的審美品格。正因為柔性的審美追求占據(jù)南宋文化的主導地位，所以，南宋文人在文學上倡導追求精雅的創(chuàng)作風格。如王炎的散文和姜夔張炎們的詞等都用筆細膩工致，堪稱精雅。而這股南宋遺風，構(gòu)成了杭州文化的母文化元素，它以“集體無意識的方式對后世的杭籍文學產(chǎn)生了潛移默化的影響，使得杭州籍文學在一定程度上烙上了南宋文化的審美因子。二瑞士心理學家榮格認為，原型(arhetypes)是“最初的形式，所有與之類似的事物都模擬這一形式。原型批評家弗萊賦予原型以文學的含義。他指出，一種文化原型ulturalprttype就是“一個象征，通常是一個意象，它常常在文學

6、中出現(xiàn)，并可被識別出作為一個人的整個文學經(jīng)歷的一個組成局部。地域文化作為一種文化原型，一種區(qū)域性的文化集體無意識，積淀在整體文化和該地域文化當中，影響和制約人的文化心理和性格的生成及其開展，影響著作家的文學審美品格。譬如，在南宋文學中，我們經(jīng)?？梢宰x到“水意象和“漁父意象。這就不是巧合，而要從原型意義上去分析了。道家創(chuàng)始人老子認為“上善假設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之所惡，故幾于道5。老子將水人格化，賦予它育生命、利萬物、柔順包容的品性?？梢?，隨物賦形、包容萬物的水暗示著一種無拘無束極其自然的生命狀態(tài)。而“漁父意象那么是南宋文人向往大自然的一種象征。于是，向往精神自由的審美品格積淀在南宋文化中

7、，成為一種原型形式，對后世文學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由此可見，地域文化的集體無意識對個體心理影響深入，它具有超強的力量。南宋文化作為杭州文化的原型，顯現(xiàn)了其強大的母文化影響功能。在文學方面，現(xiàn)代的杭州籍作家追求婉麗柔美的審美品格，正是凸現(xiàn)了原型文化強勁的繼承性。三精細婉美的詩性審美追求依附在杭州的原型文化上，在杭州文人精神的長河上產(chǎn)生深入的影響。現(xiàn)代著名杭州籍作家郁達夫在文學作品中創(chuàng)造了“零余人形象，“零余人往往有先知先覺的精神痛苦而又無法付之行動。這種“零余人形象明顯帶有中國傳統(tǒng)式的孤獨寂寞和感時憂國的游子心態(tài)。這與南渡的南宋文人的心態(tài)頗為相似。正因如此，郁達夫渴求精神家園，以安排疲憊的靈魂。他

8、在小說?沉淪?中，刻意描寫“我在大自然中的心理感受，在自然本性的撫慰中，細致入微地狀寫游子的心靈世界：“這里就是你的避難所。世間的一般庸人都在那里妒忌你，嘲笑你，愚弄你；只有這大自然，這終古常新的蒼空皎日，這晚夏的微風，這初秋的清氣，還是你的朋友，還是你的慈母，還是你情人；你也不必再到世上去與那些輕薄的男女共處去，你就在這大自然的懷里，這淳樸的鄉(xiāng)間終老了吧。6郁達夫?qū)Υ笞匀坏膼郏磉_了對黑暗現(xiàn)實世界的躲避。這和南宋辛棄疾的“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不是頗為相似嗎？他們都重視追求心靈自由，以實現(xiàn)生命境界的最高層次。在文學作品中，郁達夫大量書寫孤獨感傷欲望等，以展現(xiàn)作家的心靈體驗。他在小說?沉

9、淪?中描寫“愛的要求，表達欲的本能，而在?茫茫夜?她是一個弱女子?青煙?和?煙影?等作品中，情緒、感覺和欲望等心理內(nèi)容成為反復表現(xiàn)的對象，小說重視心靈體驗和精神歷程。所以，外表上郁達夫的作品頹廢放浪，本質(zhì)上他是以精神世界的率真來對抗俗世的黑暗?，F(xiàn)代詩人戴望舒也對精神家園孜孜以求。充滿憂傷情緒是戴望舒詩的一個特點：或是對愛的渴求不成功的煩憂；或是對生命美妙憧憬絕望的煩憂；或是對現(xiàn)實環(huán)境不滿的煩憂。為了排遣煩憂，戴望舒在心靈世界中尋找歸宿，在精神世界里自筑家園。如他的詩?樂園鳥?：“飛著，飛著，春，夏，秋，冬，/晝，夜，沒有休止，/華羽的樂園鳥，這是幸福的云游呢，/還是永久的苦役？一只春夏秋冬、晝

10、夜飛著沒有休止的“華美的樂園鳥成了荒原跋涉者和旅途漂泊者的象征，從而表達了詩人對黑暗現(xiàn)實的逃避，和對美妙將來的憧憬。又如?尋夢者?：“夢會開出花來的，/夢會開出嬌妍的花來的，/去求無價的珍寶吧。/在青色的大海里，/在青色的大海的底里，/深藏著金色的貝一枚。又如?游子吟?：“籬門是蜘蛛的家，土墻是薛荔的家，枝繁葉茂的果樹是鳥雀的家?！岸巫拥募覉@呢？戴望舒的尋“夢詩和游子詩實際上傳遞出的信息都是他對精神家園的渴求，也表達了他對生命意義的訴求。對精神家園的孜孜以求，恰恰表達著南宋遺風詩性審美文化的靈魂?，F(xiàn)代作家施蟄存也是杭州籍的重要作家。他的內(nèi)在個性的突出特征也是自由心性。20世紀30年代的施蟄存

11、和南宋文人的境遇頗為相似，黑暗的現(xiàn)實使施蟄存感到生存的壓抑困難，于是只好追求心靈層面的自由。作為一種集體無意識，地域文化無疑影響到了施蟄存的審美情趣。杭州文化中感傷柔美的南宋遺風使施蟄存在潛移默化中養(yǎng)成了靈敏而善感的心靈和自由生活的感受力，以及他雅美的風致。正因為如此，他的詩文營造“小我的精神世界。如他的詩?烏賊魚之戀?：“烏賊魚以十只手熱情的手/顫抖地探索著戀愛。以擬人化的筆法描寫純個人的戀愛情感。烏賊魚的無奈，也正是人生的無奈。由此可見，其詩背后凸現(xiàn)的也是施蟄存柔美的審美情趣和對生命意義的關(guān)心。他的小說?梅雨之夕?將軍的頭?石秀?黃心大師?阿襤公主?等，借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的學說，從性愛

12、的層面對封建禮教對于人性的壓抑做了批判。他的作品以心靈接觸社會，以心靈感受人生，以心靈體驗人的內(nèi)心世界，這與杭州文化的原型南宋文化的審美精神是契合的。法國生命哲學家柏格森認為：“直覺就是心靈本身，在一定意義上就是生命本身。7所以，施蟄存的小說立足于觀照人類本身，尤其涉及人類自身的深層意識，討論人的生命的原生態(tài)，實際上是希望人可以超越世俗藩籬的束縛，實現(xiàn)心靈世界的自由。出生于杭州的“一代才女林徽因同樣非常重視內(nèi)心體驗，她以獨特的生命感悟抒寫著真純的美。如她的詩?一首桃花?：“桃花，/那一樹的嫣紅，/像是春說的一句話：/朵朵露凝的嬌艷，是一些，玲瓏的字眼，/一瓣瓣的光致，/又是些/柔的勻的吐息：/

13、含著笑，/在有意無意間/生姿的顧盼。這種唯美的詩境表達了林徽因超越世俗生活追求精神審美的詩性品格。又如她在小說?鐘綠?中把鐘綠塑造成一個完美的典型，鐘綠對鄉(xiāng)下寧靜和諧生活的渴求，小說結(jié)尾對人物命運的安排，應該說都蘊含著作家的深意，林徽因借助脫俗高雅之美來抵觸現(xiàn)實社會的庸俗和黑暗。她的小說?文珍?和?吉公?都表達了作家對生命的感悟?qū)ι恼湟晫ψ杂傻目是?。這種重視內(nèi)心體驗的詩性審美，顯然是受到了地域文化柔性藝術(shù)的傳承。杭州籍作家對精神家園的追求，傳承了南宋文化重視心靈自由追求的審美品格，表現(xiàn)了對當下、對世俗的庸俗功利的超越，以實現(xiàn)對生命意義的深入體驗。四作為杭州文化的原型，南宋文化在作家的敘事策

14、略上也顯現(xiàn)了母文化的影響功能。所以，南宋文化優(yōu)雅、婉美而精細的審美品格，不僅對杭州籍作家的思維、認知和心理感知方式，以及審美品格的選擇上有深遠的作用，更是對杭州籍作家的文學表現(xiàn)方式發(fā)生了深入的影響。南宋遺風多精神享樂。杭州籍作家自然也追求精神雅趣和崇尚藝術(shù)審美的精致化。故而，他們在文學作品中，追求一種率真自然、淡泊沉著的敘事氣氛，傳達出抒情性非常濃重的詩情畫意。在這種詩情畫意中創(chuàng)造出傷感細膩精致的陰柔風格。郁達夫的作品就呈現(xiàn)唯美、憂郁、寂寥和放浪形骸的特征。有人認為這是受歐美唯美主義影響的結(jié)果，但本文認為他的感傷、憂郁和唯美是對南宋遺風的傳承?；蛘?，可以這么說，郁達夫喜歡王爾德的作品，也受其影

15、響，但從源頭上講，他之所以喜歡唯美主義，是和他自身的審美追求息息相關(guān)的，其個體的審美選擇才是他喜歡唯美主義的心理內(nèi)驅(qū)力。而南宋文化作為杭州文化的原型文化恰恰影響了郁達夫的審美選擇。南宋文化婉美哀怨的審美追求使得郁達夫最早把藝術(shù)的視角對準自我，以細膩而抒情的筆觸來展現(xiàn)自己的心理世界。他的心理情緒為特征的構(gòu)造形式是對傳統(tǒng)情節(jié)構(gòu)造形式的改造。他以散文化的筆調(diào)寫小說，力求打破詩、散文、小說之間的界限，創(chuàng)造了以柔性審美為主導的詩化體小說的創(chuàng)作形式。這種詩化的敘事形式成為他抒發(fā)他心理情緒的最正確載體。同時，在郁達夫的作品中我們可以讀到很多與柔性審美元素相關(guān)聯(lián)的感傷情緒，它凸現(xiàn)了時代負面性在他內(nèi)心投射的陰影

16、。而在戴望舒的詩中，我們同樣可以讀出古典詩詞韻味。戴詩呈現(xiàn)出唯美映象，造境凄婉而雋永，頗具江南文化的柔性審美特征。如他的?雨巷?：“撐著油紙傘，單獨/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jié)著愁怨的姑娘。詩中呈現(xiàn)了“夢一般凄婉迷茫的藝術(shù)境界。這種對婉美的追求，與李清照?聲聲慢?中“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的悲愴的聲音，與姜夔?點絳唇?中“憑闌懷古，殘柳參差舞的惆悵的嘆息很有些相似。南宋文人婉美哀怨的審美追求已經(jīng)深深融化在作家的精神血脈之中，孕育了作家的柔性的創(chuàng)作風格。杭州籍作家除了強調(diào)主觀情緒宣泄，強調(diào)“婉美的氣氛以外，也非常重視意象的構(gòu)建。戴望舒在?雨巷?中用

17、細膩柔美的“江南意象抒寫詩人的情緒，將一個內(nèi)心迷茫但又有追求的現(xiàn)代知識分子復雜又敏感的心靈軌跡，形象地展如今人們的面前。施蟄存的?新燕?借自然中的意象，抒發(fā)心緒，構(gòu)成南宋婉約詞的重現(xiàn)。施蟄存在?秋夜之檐溜?更是以檐溜、清溪、落葉等為意象，表現(xiàn)灰色人生的情思。林徽因的文心也很細，自然界中的云霧、星宿、山川、草木都成了她抒發(fā)情感的載體。如她在詩?記憶?和?秋天，這秋天?中都植入了紅葉意象，以此表達對徐志摩的思念。而秋天紅葉凋零的凄慘冷清，正表達了林徽因悱惻的情懷。作家們突現(xiàn)了“江南意象的細膩、綿長、柔美和雋永。他們用字精致細膩，造句清雅，形成了精雅的創(chuàng)作風格。作家們在作品中植入的感傷之美，以及對小說意象獨具匠心的藝術(shù)構(gòu)造，都與地域文化的浸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絡?？傊?，南宋文化的母文化孕育和影響功能，為杭州籍作家提供了一種獨特的融入世界、認識世界的文化感知方式。南宋文化追求婉美的審美品格，形成了杭州籍作家頗具地域特色的以柔性藝術(shù)為主導的文學范式。梁啟超：?中國地理大論?，?飲冰室文集?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