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武雜“方”與道教淵源

1、 PAGE PAGE 17內(nèi)容提要：漢武帝畢生熱衷于求仙和鬼神之祀，方士們因此進獻了大量的“方”。這些“方”可分為長生方、接神方、雜祀方、巫方四類。它們尚無系統(tǒng)的理論指導，實踐行為也荒誕蕪雜，但后世道教修行的主要方式都已出現(xiàn)，這些“方”是后來道教實踐部分的淵源。關(guān)鍵詞：方、方術(shù)、長生方、接神方、雜祀方、巫方漢武帝畢生熱衷于求仙和祀鬼神，方士們因此進獻了大量的“方”?！胺健痹谥袊糯褐父鞣N法術(shù)、技藝1，這些“方”可分為長生方、接神方、雜祀方、巫方四類，研究道教史的學者稱之為“方仙道”，并認為它是道教孕育過程中的重要環(huán)節(jié)2。從這些方的內(nèi)容看，日后道教實踐的大部分內(nèi)容如長生求仙、祭禱請福、辟鬼役鬼

2、等在當時都已初見端倪。筆者不揣簡陋，試圖在對這些“方”作具體分析的基礎(chǔ)上，考察它跟后來道教之間的淵源關(guān)系，不當之處懇請批評指正！一、長生方辟谷、服食、黃冶長生方即通過辟谷、服食、煉丹等手段以求改變?nèi)说纳恚罱K達到長生不死的目的，而追求長生也正是后世道教最高的期望。長生方是武帝時仙方中意義最重要的一類，因為正是這些方術(shù)發(fā)展成了日后道教中占主導地位的修身法。1、辟谷：武帝時李少君“以祠灶、谷道、卻老方見上”3，顏師古注引李奇曰：“谷道，辟谷不食之道也”。辟谷的同時往往要食氣，即吸食天地精氣以達到體輕飛升的地步。楚辭遠游：“餐六氣而飲沆瀣兮，漱正陽而含朝霞，保神明之清澄兮，精氣入而麤穢除?！蓖跻莩?/p>

3、辭章句卷五：“凌陽子明經(jīng)言春食朝霞，朝霞者，日始出赤黃氣；秋食淪陰，淪陰者，日沒以后赤黃氣也。冬飲沆瀣，沆瀣者，北方夜半氣也；夏食正陽，正陽者，南方日中之氣是也?！备`疑六氣指春夏秋冬四季之精氣加上天地之精氣。馬王堆3號漢墓出土的帛書有卻谷食氣篇：“去（卻）谷者食石韋。朔日食質(zhì)，日駕（加）一節(jié)，旬五而止。月大始銧，日去一節(jié)，至晦而復質(zhì)，與月進退。為首重、足輕、體軫、呴炊（吹）之，視利止。食谷者食質(zhì)而，食氣者為本（呴）炊（吹），則以始臥與始興。春食一去濁陽，和以光、朝暇（霞），昏清可。夏食一去陽風，和以朝暇（霞）、行暨，昏清可。秋食一去、霜霧，和以輸陽銧，昏清可。冬食一去凌陰，和以沆瀣、陽銧光，輸

4、陽輸陰，昏清可4。卻谷食氣的朝霞、沆瀣、陽銧指不同季節(jié)的精氣，跟遠游王逸注的朝霞、正陽、淪陰、沆瀣雖文字有小出入，但原理相同。馬王堆漢墓墓主下葬時代在高后、文帝（前186至前168年）時，該帛書反映了當時乃至此前辟谷方的一般面貌，而獻辟谷方的李少君為深澤侯門人，與馬王堆漢墓時代大致相當5。李少君所傳辟谷方內(nèi)容文獻無載，當與馬王堆帛書卻谷食氣屬于同一時代的方技作品。從內(nèi)容看，馬王堆帛書卻谷食氣尚無五行說的影響，也沒有附帶其他神秘儀式，這都是它還比較簡單粗糙的表現(xiàn)。而成為后來道教修行重要方術(shù)的辟谷術(shù)就不是這樣了。云笈七簽卷五十七諸家氣法部“五牙論第一:“東方青牙，服食青牙，飲以朝華。祝畢，舌料上齒

5、表，舐唇漱口，滿而咽之三；南方朱丹，服食朱丹，飲以丹池；中央戊己，昂昂太山，服食精氣，飲以醴泉。；西方明石，服食明石，飲以靈液；北方玄滋，服食玄滋，飲以玉飴?！备瘯鴧s谷食氣比較，云笈七簽的辟谷吸收了陰陽五行理論，加上禁咒、祝由等儀式，這是由早期的辟谷方發(fā)展而來的。2、服食服食即服用草本植物或礦石等達到輕身健肌，固筋強骨最終不死的目的。武帝仙方中能歸入服食的見漢書郊祀志：“太初元年建建章宮，宮中有銅柱，上有仙人掌，承露，和玉屑飲之?！边@種服食基于認為玉能健肌體的理念，手段簡單。山海經(jīng)中有一段食玉的記載為我們提供了早期服食的狀況，西次山經(jīng)：“其（峚山）上多丹木，員葉而赤莖，黃華而赤實，其味如飴，

6、食之不饑。丹水出焉，西流注于稷澤，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源沸沸湯湯，黃帝是食是饗。是生玄玉。玉膏所出，以灌丹木。丹木五歲，五色乃清，五味乃馨。黃帝乃取峚山之玉榮，而投之鐘山之陽。瑾瑜之玉為良。堅粟精密，濁澤有而光。五色發(fā)作，以和柔剛。天地鬼神是食是饗。君子服之，以御不祥?！痹嫦壬甲C山海經(jīng)成書于春秋末年到漢代初年6，此段反映的很可能是戰(zhàn)國至漢初神仙家的想象文中提到丹木之食可令人不饑并兩次提到黃帝，這都是神仙家傳習其理論和方技的特點7。這里的黃帝服食玉膏是出于想象，還沒有提到如何煉制玉膏，在方法上與武帝服食混合了露水的玉屑處于相同水平。文中提及“五色”、“五味”也尚未跟玉膏的提煉發(fā)生關(guān)系，應(yīng)

7、是神仙說開始受陰陽五行思想影響，但未吸收形成自己理論基礎(chǔ)這一時代烙印。服食是以后道教的重要方術(shù)。云母、石英、茯苓、首烏、松脂、靈芝等多種礦石、草木被認為能使人長生。道教服食復雜精致，在產(chǎn)生出各種服食藥房的同時積累出化、煉、伏（服）、蒸等手段8，這種復雜的服食仍然是由其濫觴漢代乃至此前的服食漸次發(fā)展而來。3、黃冶黃冶即早期的煉丹術(shù)。漢書郊祀志顏師古注引晉灼曰：“黃者，鑄黃金也。道家言冶丹沙令變化，可鑄作黃金也?！蔽涞蹠r的仙方中有黃冶。史記封禪書記李少君勸武帝“祠灶則致物，致物而丹砂可化為黃金，黃金成以為飲食器則益壽”是中國古代關(guān)于煉丹術(shù)的最早記載9。丹砂是天然硫化汞礦物（HgS），它經(jīng)過化學反應(yīng)

8、生成一些黃色合金的現(xiàn)象可能是戰(zhàn)國工匠在提煉鎏金工藝所需要的大量水銀時發(fā)現(xiàn)的，只是限于當時的科學水平不能認識生成物的成分，還以為是丹砂化作了黃金10。這種發(fā)現(xiàn)激發(fā)了方士們關(guān)于物質(zhì)變化的想象。他們認為黃金質(zhì)堅能強固筋骨，遂將這一現(xiàn)象應(yīng)用于黃冶。漢書藝文志有泰壹雜子黃冶三十一卷；漢書楚元王傳：“淮南有枕中鴻寶苑祕書。書言神仙使鬼物為金之術(shù)，及鄒衍重道延命方”。但西漢時的黃冶術(shù)還只是煉丹術(shù)的早期嘗試。它既無系統(tǒng)理論作指導（當時已經(jīng)流行的陰陽五行原理尚未被黃冶術(shù)吸收），具體手段亦簡單粗糙（尚無專門的丹爐、釜灶和對火候的認識）。直到魏晉時期，丹鼎派道士葛洪極大地發(fā)展了黃冶術(shù)的理論與實踐11，此后煉丹便成為

9、道教方術(shù)最重要的實踐。綜上所述，辟谷、服食、黃冶這類長生方思維的共同點是將人體與宇宙視作同等的系統(tǒng)，企圖實現(xiàn)兩個系統(tǒng)間物質(zhì)和能量的轉(zhuǎn)換，這是當時人們未認識到物質(zhì)現(xiàn)象和生命現(xiàn)象的本質(zhì)不同，僅憑想象將之等同的結(jié)果。以后的道教繼承了這樣的思維方式，并吸取陰陽五行說成為其理論基礎(chǔ)，還附有符咒、拜神等儀式作為行動補充，究其最早淵源，便是來自于武帝時的辟谷、服食、黃冶等仙方。二、接神方候神、封禪、明堂接神方是西漢仙方的重要內(nèi)容，也是區(qū)別于養(yǎng)生之道最本質(zhì)的內(nèi)容12。它主要是張羽具、起樓臺候神，此外由于方士們對黃帝史跡的歪曲，封禪和明堂也成了接神的手段，詳下文。1、候神方候神方即張羽具、筑樓觀、設(shè)祭具以等神的

10、降臨。少翁在元狩二年“作甘泉宮，中為臺室，畫天地泰一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蔽涞蹠r的候神更多是由公孫卿主持的，主要有河南候神和在長安、甘泉宮筑館、臺候神13。太初元年起建章宮，中有泰液池，池有蓬萊、方丈、瀛州三神山，中有專供候神的神明臺。三輔黃圖卷三：“神明臺，武帝造祭仙人處。上有承露盤，有銅仙人，舒掌捧銅盤、玉杯以承云表之露，長安記仙人掌大七圍，以銅為之?！比o黃圖卷五：“飛廉觀在上林。武帝元封二年作”，高四十丈，因頂上有銅鑄飛廉（能致風氣的神禽）而得名。候神方與長生方不同。它并沒有對人的生命現(xiàn)象的探索，完全出于方士們的想象。候神方起樓的方式可能也吸收了陰陽五行的內(nèi)容。2、封禪方封禪原是

11、戰(zhàn)國人對古帝王封禪泰山（或其他山）的追憶14，明堂則是戰(zhàn)國儒家的歷史追憶和陰陽家宇宙圖式15相結(jié)合的產(chǎn)物，其說最初都與神仙家無緣。方士們在托言黃帝、太一等言其方術(shù)的同時，將黃帝的傳說添加上想象的內(nèi)容，才將封禪與明堂這些黃帝史跡變成接神的手段。郊祀志提及封禪的方士有李少君、公孫卿、公玉帶等。公孫卿的封禪說最詳細，他說：“封禪七十二王，唯黃帝得上泰山封。黃帝且戰(zhàn)且學仙?；及傩辗瞧涞?，乃斷斬非鬼神者。百余歲然后得與神通。黃帝郊雍上帝，宿三月。黃帝采首山銅，鑄于荊山下。鼎既成，有龍垂須下迎黃帝。”李少君、公玉帶、公孫卿都說黃帝封禪后成仙，這是神仙家在傳習過程中神化黃帝史跡的結(jié)果。黃帝是道家、陰陽家、神

12、仙家等共認的得道之上古帝王，兵形勢家、陰陽數(shù)術(shù)家將他們的方技托言于黃帝16，神仙家則按他們夢想飛升的愿望將黃帝封禪說成他本人成仙的前提，并按他們的想象水準將一些古老巫術(shù)混融其中。武帝封禪時用了“江淮間一茅三脊為神籍”，還有五色土，遠方奇獸飛禽及白雉等，便是其中古老巫術(shù)這一淵源。以茅為神籍源于上古巫術(shù)17，用白雉見史記日者列傳宋元王剝龜占卜前“刑白雉”，即相信白雉有靈力；五色土可能是神仙家吸收陰陽五行思想的產(chǎn)物，由此可見方士封禪說的駁雜。3、明堂圖除了封禪方外，方士公玉帶還向武帝進獻了“黃帝時明堂圖”，“明堂中有一殿，四面無壁，以茅蓋，通水，水環(huán)宮垣，為復道，上有樓，從西南入，名曰昆侖。天子從之

13、入，以拜祀上帝焉?！睆纳舷挛目?，此“昆侖”二字可能寫在圖上。目前考古發(fā)現(xiàn)有很多這類圖，如長沙子彈庫帛書和馬王堆帛書駐軍圖、地形圖等18。與書于竹簡的主要表達思想、傳承史跡的典籍相比，畫在帛書上的圖更能直觀地表示動作、方位和某種宇宙圖式，因此圖跟陰陽數(shù)術(shù)、各種方技有更密切的關(guān)系。公玉帶的圖便屬于該類，它試圖用直觀的方式表達明堂建筑格局和神仙家意念中的方位關(guān)系。該明堂圖有樓，且是天子拜上帝的地方，這是接神方的特征。雖然武帝在明堂進行祀五帝、祭祖、見諸侯、上計等各種政治活動19，但它是為了接神這一初衷而起建的。候神方、封禪方和明堂圖都是想象荒誕，實踐勞民傷財?shù)慕由穹绞剑扇∵@些方式接神跟當時造神水平

14、的低陋有關(guān)當時方士們對神的認識僅是不死，能飛升，能變化形象，能說話（公孫卿說神來往如雉，武帝稱壽宮神君之語為“畫法”），至于神靈通過怎樣的方式自身達到這個地步，當時的方士們還沒有想到。直到道教形成后，老莊的哲學成了其理論基礎(chǔ)，才大大提高了原先方仙道和民間祭祀的造神水平，真正富含思辨的道教尊神才開始出現(xiàn)，道教神靈性格也漸漸形成。隨著道教神靈性格的形成，原先這種荒誕起樓臺的接神方式被淘汰，以后道教的接神是伴隨齋醮等儀式，在存思、守一的意念中進行的。只是道教修煉場所稱為“觀”尚可以看出它跟其樓臺候神之間有淵源關(guān)系。三、雜祀方擇日、籍物的迷信禱祠武帝時方士們還進獻了許多雜祀方，所祀有神君、太一、灶神等

15、。其中祀神君、太一、黃帝等跟接神關(guān)系密切，而祀灶、解祠（見下文）則更多地顯出源于民間方術(shù)的特性。具體如下：1、李少君祠灶方：灶神原是周代五祀神之一20，最初是狀若老婦的女性先炊21。戰(zhàn)國時期灶神的狀貌因地而異，莊子達生中的灶神叫“髻”，狀如美女，而李少君獻的祠灶方中，祠灶是致物、丹砂化黃金、見仙、封禪等的第一步；“致物”說成受灶神保佑的結(jié)果，該方中祠灶跟原始煉丹術(shù)、封禪升仙說相結(jié)合，可以看出神仙說中民間原生性祭祀的淵源。2、祠太一方：祠太一是武帝時諸雜祀中最重要的，少翁候的神中有太一，武帝在壽宮祠的神君最貴者也是太一。漢代對太一的祭祀前后起了很大變化22，這里只討論方士進獻于的祠太一方。祠太一

16、方是亳人謬忌在元光年間獻的，該方云：“天神最貴者太一，太一佐曰五帝。古者天子以春秋祭太一東南郊，用太牢，七日，為壇開八通之鬼道。”23該段史記索隱引宋均云：“天一、太一，北極神之別名”，指出此太一即星占家說的北極星，當時星占、陰陽五行等數(shù)術(shù)本身尚未融合成一個整體，民間雜祀方要吸收這些知識條件尚不成熟，但謬忌的方中已有吸收這類知識的傾向。壇為圓形，見淮南子天文訓：“天道曰圓，地道曰方”；于東南祭祀，見天文訓“東南為常羊之維”，高誘注：“常羊，不進不退之貌。純陽用事，不盛不衰”，而春、秋恰是“不盛不衰”的季節(jié)?！伴_八通之鬼道”是將方位出入的概念引入了辟鬼術(shù)，比盧生讓秦始皇“時為微行以辟惡鬼”，宮室

17、居處不讓人知道的裝神弄鬼顯然有技術(shù)性。當時這類祭太一的方應(yīng)該很多，漢書藝文志神仙家有泰一雜子十五家，方二十二卷，大約皆是這類內(nèi)容。3解祠方“解祠”是以祭神為手段的祛除巫術(shù)。顏師古注：“解祠者，謂祠祭以解罪求福?！闭摵饨獬骸笆佬偶漓耄秩唤獬?，謂解除必去兇”，“解逐之法，緣古逐疫之禮也?！睗h書郊祀志記武帝時方士進獻的解祠方如下：“古者天子常以春解祠，祠黃帝用一梟破鏡；冥羊用羊祠，馬行用一青牝馬；太一、皋山山君（史記封禪書作“澤山君”）地長用牛；武夷君用干魚；陰陽使者以一牛?！边@里的解祠是為了配合祠黃帝、太一等神，因季節(jié)變異祛除上年惡氣。被祀之神多跟神仙有關(guān)。王先謙漢書郊祀志補助認為冥羊即山海

18、經(jīng)東山經(jīng)人身羊角之神。武夷君為神人，王先謙補注：“顧野王謂之（武夷山）地仙之宅，傳云昔有神人武夷君居此，故得名?！标庩柺拐邽殛庩栔?，與封禪書齊地八神的陰主、陽主同類24。解祠要用物。祠黃帝用梟破鏡，孟康曰：“梟，鳥名，食母；破鏡，獸名，食父，如貙而虎眼”，張晏曰：“方士虛誕云以歲始祓除兇災(zāi)，令神仙之帝食惡逆之物（梟），使天下為逆者破滅訖盡，無有遺育也”，是取其相克之意。冥羊用羊，馬行用馬取形似之意，而太一、皋山山君、陰陽使者等用牛則是上古以太牢祭祀的遺存。從這些神名和祀法可以看出這些解祠方是巫術(shù)和民間原生性祭祀的雜燴。上述這些雜祀所祀的神靈是后來一部分道教神靈的淵源。道教神靈系統(tǒng)是包括至高天

19、尊（元始、靈寶、道德三天尊）、諸天神（玉皇大帝等）、地祗、人鬼、仙真的整體。其中至高天尊、仙真及人身中之神是從道教信仰所構(gòu)想出來的，其余則是承襲古代鬼神崇拜而來25，武帝雜祀方所祀之神正是主神下屬的各種雜神之前身。如李少君祀灶神，后來道教有東廚司命定福灶君即灶王神；武帝祠太一神，后來道教亦有太一神，真靈位業(yè)圖所列第一神階之右位中，有玉天太一君，太一玉君，皆居玉清仙境；武帝祠武夷君，后來道教有山川神如東岳大帝、碧霞元君之類。此外，武帝雜祀方中神靈們的神性已經(jīng)開始跟仙真相聯(lián)系，這也是它區(qū)別于一般民間雜祀所在。不過當時它們尚處于自發(fā)零散的狀態(tài)，是其遠未從一般民間雜祀脫離出來的標志。四、巫方辟鬼、星占

20、、祝詛巫術(shù)是接神、雜祀等的輔助手段，在方士們進獻的方中有很大比重，它源于人們相信能對超自然力直接加以役使和控制。當時神仙說理論尚不完備，實踐中便混雜了很多這種巫術(shù)，如欒大的下神術(shù)。武帝遣使授方士欒大“天道將軍”印的儀式能反映出其下神的方式。武帝“使使衣羽衣，夜立白茅上，五利將軍亦以羽衣，立白茅上受印?！鳖亷煿抛ⅲ骸耙曾B羽為衣，取其神仙飛翔之意也?！睗h代是官印大量使用的時代，原是王官的憑信，方士們將這一方式引入方術(shù)，于是印信成了下神的法物26。此外史記封禪書記欒大劾鬼術(shù)：“于是五利常夜祠其家，欲以下神。神未至而百鬼集矣，然頗能使之?！睗h書藝文志雜占類有執(zhí)不祥劾鬼物八卷，少翁曾以方夜致灶鬼，大約都

21、是這類內(nèi)容。又如太初元年柏梁臺發(fā)生火災(zāi)，武帝聽信越巫之言起建章宮克制火災(zāi)，這些都是方士企圖對自然力直接加以控制的例子。除了企圖直接控制自然力外，巫術(shù)還相信物體通過神秘感應(yīng)可以超時間、超距離地互相作用。太初元年武帝伐大宛，記丁夫人、洛陽虞初等“以方祠詛匈奴、大宛”，漢書郊祀志下顏師古注引應(yīng)劭曰：“丁夫人，其先丁復，本越人，封陽都侯，夫人其后”，其方為越巫方，相信能作祟于千里之外的匈奴。巫方還利用了星占術(shù)。元鼎五年秋，武帝為伐南越告禱太一，“以牡荊畫幡日月北斗登龍，以象太一三星，為泰一鋒（旗），命曰“靈旗”。顏師古注引李奇曰：“牡荊作幡柄也。如淳曰：“牡荊，荊之無子者，皆絜齋之道。”太一三星，顏師

22、古注：“以牡荊為幡竿，而畫幡為日月龍及星。”鋒芒指向南越，則太一所指有祝詛對方的意義。以牡荊辟鬼和用太一祝詛，戰(zhàn)國、秦時皆有。漢書藝文志涉及太一的作品有八種，一百九十卷，其中天文、雜占的內(nèi)容皆未脫離巫術(shù)。武帝時的巫方最大特點就是已經(jīng)吸取陰陽五行的框架，相信物體通過陰陽五行的配物圖式可以發(fā)生作用。漢代巫方離后來的道教巫術(shù)無論是時代還是體系都相距甚遠。道教巫術(shù)有解祠卻病、畫符捉鬼等內(nèi)容，是職業(yè)道士的拿手好戲。它禁咒、祝由、呼喝、符箓、禹步等組成固定的程序，形成比較精致的巫術(shù)形式，并用符、圖、印、令牌等法器配合巫術(shù)和法事進行27，漢初巫方中雖然尚無這些復雜的巫術(shù)程序，但從其籍用的物品和對陰陽五行、星

23、占術(shù)的運用看，已顯出這些端倪。以上對武帝時的候神求仙“方”作了考察。后代構(gòu)成道教主要內(nèi)容的長生術(shù)、禱祠法、巫術(shù)等在西漢仙方中都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過它們還只是粗淺的濫觴，因為這些方的實踐尚未有統(tǒng)一的理論指導，僅在辟谷、黃冶和一些巫術(shù)中粗借了陰陽五行理論，剩下來便完全靠想象。這跟后世道教以經(jīng)典為核心，融長生理念、身心修行術(shù)和陰陽五行說為一體是無法相比的。此外，從仙方中可以看出方士們的神靈觀粗淺而模糊，這也是尚無系統(tǒng)哲學作為理論基礎(chǔ)的原因。這些都表明仙方僅是道教淵源之一，而道教的其他兩個淵源古老的諸神崇拜、道家老莊思想和陰陽五行理論在漢武帝的時代還未跟方仙道形成一個整體，這三者結(jié)合之后，真正的道教才正式

24、形成。1盧嘉錫總主編，廖育群、傅芳、鄭金生著中國科學技術(shù)史醫(yī)學卷第126頁，科學出版社1998年。2卿希泰主編中國道教史（修訂本）第一卷第73頁，四川人民出版社1996年。3漢書郊祀志。下文不注出處者同。4馬王堆漢墓帛書整理小組馬王堆漢墓醫(yī)書釋文（一），文物1975年第6期。5史記漢興以來降相名臣年表于前177年（文帝三年）提到深澤侯，“深澤侯將夜皆為將軍，屬武祁侯賀，將兵屯滎陽”。6袁珂山海經(jīng)全譯前言第1頁，貴州人民出版社1991年。7服食使人不饑是神仙家的目的。而托言黃帝正是戰(zhàn)國包括神仙家在內(nèi)的各種方技的共同點。漢書藝文志神仙家有黃帝雜子步引、黃帝雜子芝菌、黃帝雜子等。8如云笈七簽卷七十五方藥部有化云母為水法、道者煉云母法、劉煉師服云母方蒸云母法等。9盧嘉錫總主編，趙匡華、周嘉華著中國科學技術(shù)史化學卷第235至236頁，科學出版社1998年。10參見盧嘉錫總主編，趙匡華、周嘉華著中國科學技術(shù)史化學卷第四、五章中國古代的煉丹化學上、下，科學出版社1998年。11卿希泰中國道教史（修訂本）第一卷，第304至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