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的中庸思想

儒家的中庸思想“執(zhí)兩用中”與“盡善盡美”云南大學韓揚文眾所周知，“中庸”是以孔子為代表的儒家學說中的重要觀點之一?！墩撜Z·雍也》：“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孔子將“中庸”作為至高的道德，因此后代的儒家還專門寫了《中庸》，來闡發(fā)這種至德?！吨杏埂废鄠鳛樽铀妓鳎鳚h時被收入《禮記》，后來朱熹又將這篇文章抽取出來，獨立為《四書》之一?？梢?，對于歷代儒家以及儒學研究者而言，“中庸”都是一個重要的范疇?！爸杏埂?，鄭玄訓為“中用”，大概的意思是折中、用中，無過，也無不及。這種思想反對極端主義，認為凡事做得不到位或者過了頭都有危險之虞?！吨杏埂愤M一步提出：“執(zhí)其兩端，用其中于民?！闭f為政要善于把握對立的兩端，在兩端之間找出一個可用的正確之點。（中者，正也。也有正確、適宜的意思。）這種“執(zhí)兩用中”的說法，更明確地提出了“用中”的前提——“執(zhí)兩”?！皥?zhí)兩”是指要“把握兩端”，也就是說，在“用中”之前，對于該事物的正反兩極需要有一個清醒的認識，并且能夠掌握它們。這樣，才可以找到其中的正確之點。否則，這個“中”就是抽象的，先驗的，是不可把握的。在“執(zhí)兩”之前，還有一個隱藏的前提之前提，就是對事物要有反思，如果沒有反思，就去盲目實踐，必定無法找到正確之點?！墩撜Z·學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儒家的這種勤于反省的精神是他們得出一切結(jié)論的根源，是他們能夠?qū)彶鞎r弊、提出治國之術(shù)的前提。那么，“執(zhí)兩用中”之所依靠的也就是這種內(nèi)省的精神。當然，“中庸”也好，“執(zhí)兩用中”也好，其最終的落腳點都是一個“中”字，儒家試圖以這種方法來尋求事物的正確、平衡之點。這個“中點”不是指數(shù)學中線段的“中點”，不是絕對居中的，而是可變動的，否則，“中庸”就有形而上學之嫌。但是，這種方法論說起來似乎簡單清楚，但在理解上卻可能會遇到一定的問題。這些可能的問題包括：“執(zhí)兩用中”的“中”的活動范圍究竟是什么？雖然我們已經(jīng)說，“中”不一定在兩端的正中間，但是它是在兩端之間的某處呢，還是也可以在兩端？如果可以包括兩端，那么是僅僅在某一端呢，還是既可以在這一端，又可以在那一端？如果它既可以在這里，又可以在那里，那么這個“中”的存在又依靠什么來進行判斷呢？還有，是只有儒家持這種中庸觀念，還是其他哲學流派也有這種思想呢？如果另外的哲學流派也有中庸的思想，那么他們所指的“中”是一樣的，還是不同的？如果不同，又是什么原因?qū)е碌哪兀苛硗?，我們今天應該怎樣看待中庸思想呢？讓我們分三種情況來討論儒家的“執(zhí)兩用中”。第一種，正確之點不在兩極而在中間某處的；第二種，正確之點在兩極而可變動的；第三種，正確之點在兩極且不可變動的。第一種情況大致符合人們對于“執(zhí)兩用中”的一般理解，這種情況相對后兩者最容易被接受。因為按照生活經(jīng)驗我們知道，生活并不總是太好，也不總是太壞，因此按照自然運行的規(guī)則，在絕對P和絕對非P之間找到一個正確的行事方法，這是符合日常邏輯的。如“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俟唬骸泳炊泻?，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大簡乎？’子曰：‘雍之言然?！保ā墩撜Z·雍也》。在“簡”和“不簡”中，孔子沒有簡單地說一切從簡，而是贊同為政者存心要嚴肅莊重（存心不簡），但行政要從簡的方式；不同意存心簡陋，行政也簡陋的方式?？梢姡诤喓筒缓喼锌鬃铀业降恼_之點是在兩極中的某處，這就是“執(zhí)兩用中”比較容易理解的一種方式。在討論第二種情況之前，我們要思考的是：“執(zhí)兩用中”，這個“中”可不可以落在兩極上？如果可以，這種在兩極上的正確之點是變動的，還是不動的呢？孔子注意到一種情況：有的時候事情的兩極看起來一端要優(yōu)于另一端，但是實際上這種優(yōu)勢卻不是絕對的，比如“智”和“愚”這兩端。正常說來，肯定是前者優(yōu)于后者，這是大家都懂得的道理，因此人們才積極學習，渴望從學習中獲得智慧。在《柏拉圖文藝對話集》中有一篇《卡爾彌德篇》，這篇文章討論的就是“明智”的問題。這篇蘇格拉底式的對話雖然沒有最終辨清什么是明智，但是在辯論中我們還是很容易看出一種傾向，那就是雙方都傾向于認為“明智是一件大好事?！边@很符合我們的常識。但是《論語·公冶長》卻有這樣一段話：“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笨鬃诱J為，從智還是從愚是要視情況而定的。他肯定寧武子在君主有道時顯露出智慧，在君主無道時顯露出愚蠢，這就是應時而變。而且，他認為懂得適時顯露愚蠢要比時時顯示智慧更高一籌。因為如果面對無道之君還一定要顯示出智慧，那不僅不能夠救世，反而會激怒暴君，喪失生命。我們所熟知的“魏晉風度”，很多裝瘋賣傻的士人，其實就是在適當?shù)臅r候以愚蠢來偽裝自己。當然，那些魏晉士人全身避禍的出發(fā)點和他們所持的哲學觀點與儒家顯然是不同的。這一點，我們暫且存而不論。援引《公冶長》中的話是為了說明，儒家“執(zhí)兩用中”的第二種情況：事情的正確之點可以在兩端，并且這個點還可以從這一端移動到另外一端。這并不是機會主義的說法，而是符合自然規(guī)律的。就像潮水有漲有落，漲潮時我們利用潮水發(fā)電；退潮時，我們利用潮水的力量捕魚。如果，漲潮的時候，我們一定要去捕魚；退潮了以后卻要用潮水發(fā)電，這就是違背自然規(guī)律，因此不能找到“正確之點”。這種“執(zhí)兩用中”的情況就說明，這個“兩”并不是完全悖反的，而可以是相反相成的。這就好比在惡人看來，惡就是善；在善人看來則相反。沒有一個人會承認自己所做的就是十惡不赦的壞事，而會想方設法證明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好的。因此，事情有時候會形成一個圓環(huán)：起點可以變化為終點，終點也可以變化為起點。以此形成一個循環(huán)。從這樣的方向思考下去，就自然會想到老子。他的辯證法就充滿了這種不確定的意味。“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就是其中的一個例子。“大仁不仁”是他的辯證法中另一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