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食生產(chǎn)與人口論題 糧食二題

本文格式為Word版，下載可任意編輯——糧食生產(chǎn)與人口論題糧食二題麥子五月，我乘車遠(yuǎn)行。列車穿行在淮北大地上，我在車上，車窗外是連綿不斷的金色麥田，在下午的陽光下，麥田向遠(yuǎn)方鋪展著麥子成熟的氣息。其實這時候我對麥田已經(jīng)沒有多少希奇的感覺了，可是面對無邊無際的麥田，我的心中，猛然有一種莫名的沖動。我覺得我會像風(fēng)一樣擦過麥田，身后是波濤起伏的麥浪，麥田是柔嫩的，像一匹金色的錦緞，在風(fēng)中搖曳。這是我心中的畫面，車窗外，照舊綿延著開闊的麥田，多數(shù)的麥子在陽光下寧靜地佇立著，它們匆促擦過我的視野。我想：麥子熟了，等待播種它的人來收割，就像女人，等待愛她的人來接吻，靜謐而彌漫渴望。

我與麥田之間總有著一幅畫的距離。在麥田面前，我可以把它放進心里帶走，但是我卻不能走進麥田，拿著一把鐮刀，像割谷子一樣割倒一大片麥子。我從沒有真正走到過麥田中間。人的一生，有些東西你在早些時候擁有了就擁有了一輩子，你在開初沒有得到就一輩子也得不到了。就像我和麥田之間這段無形的距離，永遠(yuǎn)也無法逾越。但是也正是這段距離，讓我對麥田擁有了一種形而上的感覺，麥田之于我，永遠(yuǎn)與生活中的面粉無關(guān)。所以面對一個畫家摯友筆下的麥子，我只寫到：“麥子是大地的詩篇，我是幸福的讀者?！?/p>

可能麥子的生命本身就彌漫了詩性，一個鐘愛麥子的詩人——我同年出世的兄弟，在詩中寫道：“月亮下/連夜種麥的父親/身上像滾動金子//月亮下/有十二只鳥/飛過麥田/有的銜起一顆麥粒/有的那么迎風(fēng)起舞，矢口否認(rèn)?！蔽覜]有去過海子的故土，我相信他是在麥田里長大的，是吃著詩意的麥子長大的?！拔覀?nèi)齻€人/一同夢到了城市外面的麥地/白楊樹圍住的/健康的麥地/健康的麥子/培育我性命的麥子！”他出世的地方離我很遠(yuǎn)，但是他選擇死亡的地方卻離我很近。每年春天，我們都會想起并憧憬這位優(yōu)秀的詩人。他在麥田里寫詩，他的痛楚也在麥田里生長。“麥地/神秘的質(zhì)問者啊//當(dāng)我痛楚地站在你面前/你不能說我一無全體/你不能說我兩手空空//麥地啊，人類的痛楚/是他放射的詩歌和光彩。”我的故土是不長麥子的，在我的生命像麥子一樣生長的年齡，我只見過一片最多不超過五畝地那么大的麥田，那是村里一塊絕好的土地，為了種一片麥子，特意打了一口大井，井里能夠照進云彩。就是這口井，培育了可能只播種過兩三年的一片麥子。麥子熟了，一大片金黃，有風(fēng)吹過，吹出一波一波的麥浪。我曾呆呆地站在麥田的邊上，看鳥在麥田里飛過，它們銜走一顆麥粒，就銜走了一縷麥香。而我，那麥香只在我的精神里生長。

我不是吃麥子長大的，我曾經(jīng)不知道麥田是這么開闊。當(dāng)我第一次在火車上看到華北平原上生長的麥子，看到一望無際的麥田，我覺得這個世界上原來是只生長麥子的?？墒?，這些麥子都與我無關(guān)啊，就像在城市的街道上，那些迎面而來的美麗姑娘，我不知道她們都是誰家的女兒，也不知道她們會成為誰的新娘。于是，在我眼里的麥田，只是一幅畫，只是一首詩。

我羨慕在麥田里長大，可以把麥子發(fā)酵成生命中的痛楚與詩的兄弟；我也羨慕那些手握鐮刀，在月光下割麥的父親。麥子的生長是悄無聲息的，甚至在冬天，在冰雪的籠罩下，麥子也在土地里做著一個悠長的夢。當(dāng)春天的風(fēng)逐漸和暖起來，奪目的陽光灑滿開闊的麥田，麥子便彌漫詩意地開頭在大地上生長。在泥土里溢出的翠綠，是大地生命活力的象征。它們在陽光中生長著，直到成熟。麥子記住了土地的顏色，記住了陽光的恩情，于是就把自己變成了金色。我深信，麥子鋪開展的，是陽光與大地的理想。

我曾見到在馬路上由南向北匆促行駛的多數(shù)收割機。麥?zhǔn)旒竟?jié)，他們從南方開頭，一路向北，沿路收割平原上的麥子。麥子是由南向北逐步成熟的，他們收割的速度，可能剛好追逐上麥子成熟的速度。我想他們是被麥香浸透了的收割者，當(dāng)收完麥子之后，或許他們自己也變成了一顆飽滿的麥粒，像麥子一樣，他們也可以生長在平原上的任何一片土地上。

我以為我與麥田之間的距離始終是時間與空間的，但是麥田還有一種更神秘的氣力。某個夜晚，斷定不是一個這樣的夜晚，麥田的上空，不只有月光，不只有星星和風(fēng)，夜色里還有一種我們不成知的神秘的使者，在麥田的上空駐留或徘徊，然后在麥田里留下他們神秘的印記，那就是多數(shù)的麥田怪圈?？赡苣侵皇窃邴溙锷舷褚粋€孩子一樣的嬉戲，簡樸得毫無意義；可能它蘊含了深不成測的玄機，以一種絕美的方式，通過麥田昭示給人類一些神秘的示意。我們閱讀麥田就像閱讀這個世界。我與麥田之間的距離不僅僅是時間與空間的，在物理距離之外，還有一種詩性與神性。

麥田，于我是一幅意象重疊的畫。

玉米

玉米熟了，在地里等待收割。父親在電話里說：“我和你媽斷定收不了，現(xiàn)在村里連協(xié)助的人都找不到?！庇衩资侵匚?，父親和母親都是快七十歲的人了，在山坡地里收回幾千斤玉米，實在是件難事兒，兄弟幾個都在外面忙著，各有各的事情，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年邁的父母自身去收這些玉米，也不能讓已經(jīng)長熟了的玉米在深秋還孤獨地長在地里，別人家的玉米斷定都收回家了。

十一長假實時到來，心里想著家里的玉米，于是早晨早早坐上回老家的長途客車。車上都是很熟諳的目生人，我不知道他們都是誰，但是我知道他們都是在這個城市打工的鄉(xiāng)親，他們也是回家收玉米的。他們有著熟諳的鄉(xiāng)音，有著熟諳的面孔，只是我一個都不熟悉，我已經(jīng)離家三十多年了，雖然也經(jīng)常回家，但是一代熟諳的同代人已逐漸老去，一代不熟諳的年輕人正在長大，無論是已經(jīng)老去的還是正在長大的人們，他們也都不常在老家了。只有玉米，還執(zhí)著地沒有離開這片土地。

到家已經(jīng)是十點多了，早上就出去收玉米的父母正在吃早飯，還有上大學(xué)的侄子也放假回來了，我把父母的早飯當(dāng)午飯吃了，飯后和侄子一起跟著父母到山上的地里去收玉米。父母已經(jīng)收了一大片面了，父親說昨天結(jié)果兩袋子玉米是打著手電扛回家的。山路的兩邊長滿了繁茂的柴草，父親淌著一路蟲鳴把這些玉米一袋袋扛回家來。屋前的月臺上已經(jīng)整齊地碼放了一堆玉米，由于這些玉米，農(nóng)家的小院被染上了秋天的顏色。玉米長在地里，葉子已經(jīng)黃了，無意有秋風(fēng)在玉米地里刮過，這些葉子就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這是玉米與路過的風(fēng)在打招呼。我們走進自家的玉米地，今年的雨水多，玉米長得特別好，母親說多少年了都沒見玉米長得這么好。每一株玉米稈上都掛著一穗沉甸甸的玉米，寧靜地佇立在陽光下，我覺得它們就像待產(chǎn)的婦人，一樣彌漫了自信。我一層層扒掉玉米的外皮，露出金黃的玉米棒子，咔嚓一下掰下來，裝到尼龍袋子里，再扛回家去。每剝開一穗玉米，露出排列整齊的玉米粒，我就想，這玉米是造物主多么高明的創(chuàng)造啊！我們平常不去留心留神它，也不去多想，可是當(dāng)你一層層扒下變黃、變白了的玉米皮，露出金色的玉米粒，它們就有了一種猛烈的乍入眼簾的沖擊力。一排排玉米粒從大到小整齊平勻地排列著，飽滿，堅實，它們生長得是那么精致。由此，我想這個世界無論大道還是微觀，都是有規(guī)律的，絕不會無序；而且是美的。然而，這個世界上有大量美好的事物往往被我們疏忽掉了，譬如玉米。

每一穗玉米都有它們輕微的不同，或粗或細(xì)，或長或短，或粒厚或粒薄，或色深或色淺，就像人一樣長著不同的面孔。也有些長得不好的，半面有粒，另半面由于不長粒而萎縮了，整個玉米就呈畸形的彎曲狀，也有的只稀稀拉拉地長了半截玉米粒，人們把這樣的玉米叫瞎玉米。瞎玉米大多是玉米秸長得羸弱，就像個患病的孩子發(fā)育不良一樣。有的玉米是由于有蟲子，也是長得不好。蟲子鉆進玉米一層層緊裹著的皮子里面不僅吃玉米粒，更主要的是它們咬斷了玉米的須子——那是玉米的生殖系統(tǒng)，玉米靠它授粉、結(jié)粒，那些玉米須子被蟲子毫不客氣地咬斷了，玉米就失去了生殖才能，上半截在蟲子沒咬的時候長滿了玉米粒，蟲子咬過之后，下半截就光禿禿地萎縮了。無意也有掉在地上的玉米，不知道是被風(fēng)刮掉的，還是被什么動物給碰掉的。你撿起它的時候，就覺得那玉米比長在秸稈上的輕了大量。它們離開了玉米秸，過早地中斷了生長，就缺少了一些陽光和歲月的分量。

玉米被扒走了，玉米秸空蕩蕩地佇立著，父親用鐮刀將它們割下，平放在地里，結(jié)果，在一角用火點燃，那火就在玉米秸上曼延開來，枯干了的玉米葉子瞬間變成了灰燼，只剩黑乎乎的玉米稈靜臥在地里。

父親說，種玉米是最劃算的。父親算了種子、化肥、農(nóng)藥等本金，一畝地只有一百多塊錢，到了秋天，能收一千多斤玉米，玉米是一塊錢一斤，就是一千多塊錢。我說還有人工費呢。父親說干啥不得用人工啊，老百姓都不計算工錢。父親說現(xiàn)在都種玉米了，種玉米省事兒，春天種上之后，只稀稀苗，再打上除草劑，就不用管了，不用耪地，只等秋天收玉米。村里只有劉長海不用除草劑，他堅信還是一個夏天耪過三遍的地更好，他種玉米從不打除草劑，照舊每年堅持耪地，他已經(jīng)七十歲了，身體還很堅固，他已經(jīng)耪了一輩子地了。

我全力反對父母再種玉米，他們不僅年事已高，父親每天還要去村衛(wèi)生所上班，去給村里人看病開藥，種地只是一早一晚業(yè)余的事情，母親的身體也不好。過去種地拉犁是用?；蝮H，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養(yǎng)牲口了，種地完全靠人力，因此就有人特意設(shè)計制作了人力拉的犁，村里全體的玉米都是用這種人力拉著的犁耕種的，父親和母親在春天也是這樣種下的玉米。

我說明年的玉米不種了，只在房前屋后種點菜夠吃就行。母親說這地咋辦啊，都撂荒了多讓人笑話，這幾年我們把地都打理好了，也不荒了，這玉米長得多好。母親還是舍不得扔下這些種了幾十年的地。

現(xiàn)在種玉米已經(jīng)不是為了吃了，父母每年有一袋子大米、兩袋子面就夠吃了，很少有人吃玉米。但是過去地里種的玉米主要是為了吃的，那時候產(chǎn)量低，還要交公糧，老百姓總是餓肚子，所以地里長的東西主要是為了填飽肚子。在我的記憶里，那時候家里做的玉米大碴子粥真是好吃，人們的糧食沒有積蓄，都吃新糧食，那玉米碴子在大鍋里一煮開鍋就溢出濃濃的香味，讓人的胃開頭蠕動。更讓我難忘的是，母親將嶄新的玉米粒像磨豆腐一樣用石磨，磨成糊，再參與一些蔥花，在大鍋邊上貼餅子，金燦燦的，真是幽香四溢。那時候不是人們有多會吃，其實是沒有糧食逼出來的，還不到秋天，家里的糧食袋子就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