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刻畫的人物形象及深刻含義

筆者刻畫的人物形象及深刻含義

［摘要］老舍與張?zhí)煲硗运茉焓忻裥蜗蠖u滿文壇，被稱為“雙璧”。本文簡要分析了老舍與張?zhí)煲砉P下人物的不同點。老舍側重于北方市民靈魂中的“柔弱”，而張?zhí)煲韯t側重于南方市民的“愚腐”；老舍著意諷刺人物靈魂中的“茍且”，而張?zhí)煲碇赜谌宋铩拔崱钡奶刭|；對洋化市民形象的諷刺，老舍批判了他們的“懦弱”，而張?zhí)煲韯t揭示了他們的“虛榮”。

［關鍵詞］市民靈魂挖掘

市民，泛指住在城市的本國公民。按職業(yè)劃分，它的基本群體包括小業(yè)主、商販、小房產所有者、城市個體勞動者、無業(yè)游民以及下層小官僚小知識分子等。但他往往體現(xiàn)著其他階層的性格特點，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他甚至還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代表性格。恩格斯在1890年6月5日的《致?！ざ魉固亍分兄赋觯骸霸诘聡锩鼤r期，小市民階層具有膽怯、狹隘、束手無策、毫無首創(chuàng)能力這樣一些畸形發(fā)展的特殊性格，這種性格幾乎成為一種普遍的德國典型”。在我國，由于近代資本主義經濟及其相應的意識形態(tài)并未得到發(fā)展，使生活在市鎮(zhèn)中的人們的靈魂遭到更嚴重的戕害和扭曲，灰色的小市民于是被看做集國民劣根性和各種社會精神病態(tài)于一身的代表。因此，對市民愚昧、保守、落后、無知、麻木、怯弱的精神世界的揭露和批判便成為老舍和張?zhí)煲淼痊F(xiàn)代作家改造國民靈魂的突破口。但又由于作家經歷、文化教養(yǎng)、個性喜好等的差異使他們的作品在表現(xiàn)市民形象時又各有側重。

一

由于地域的影響，老舍筆下的人物往往是以“柔弱”為核心的北方市民形象，而張?zhí)煲韯t更注重南方市民的“愚腐”內核。

老舍自幼生活在北京，北京屬于古老的皇城，封建遺留根深蒂固積淀于人們的思想之中，常使人們的聰明才智受到遏制，自由、自覺的天性也日趨扭曲、變形，那種順從忍讓、委曲求全等內核被積淀成一種普遍的國民心態(tài)，這種心態(tài)漸漸潛移默化為一種以柔弱為核心的民族劣質。在老舍的筆下，無論是老派市民還是新派市民都具有這種內在的特質。

老派市民形象系列有如張大哥、馬則仁《二馬》等，他們是封建傳統(tǒng)習俗的犧牲品，卻又不自知，有的竟成為它的自覺遵守者和維護者，他們的柔弱在于他們的抱殘守缺和愚昧執(zhí)拗。對于將來，他們“茫然，所以無從努力，也不想努力”［1］102。他們對于任何新事物，只要“找不出規(guī)矩”［1］102，心中便無依無靠，“好像失去主兒的狗”［1］102。馬則仁是這類形象中的代表，他是個從頭到腳被異化了的人，是柔弱性格中消極因素的聚合體。他狹隘保守、妄自尊大、愛面子又不務實際，是受封建文化毒害很深的國民精神衰敗的典型。不僅舊派市民如此，即使新派市民也同樣具有這樣的性格。如《老張的哲學》中的王德，是一個以反抗者形象出現(xiàn)的人物，他敢于和惡棍老張頂嘴，甚至在老張打老婆時能挺身而出，給老張一記耳光。他既敢于恨又敢于愛，他能當面表達自己對李靜的愛戀，在報館里也敢于同丑惡現(xiàn)象斗爭，雖然被解職也不后悔，頗有一股凜然正氣。但同樣是這個王德，血液中仍然不能除去柔弱的成分。家里人在他神志不清時，給他娶了一個根本不相識的陳姑娘來沖喜，他居然給沖醒了，按理說他該斷然回絕或決然反抗，但他卻“不由的心軟起來，開始與她說話……，于是，他死心塌地幫助父親做地里的工作，不敢再冒險去城中找事……”

187這就是王德，一個看起來堅強勇敢，但是骨子里柔弱的青年。老舍筆下的理想市民與城市貧民都有這種柔弱的特征。

張?zhí)煲沓錾谶h離京都的南方沿海城市——南京，從小隨父親游歷于江浙一帶，因此他對南方的市民的靈魂體會更深些。與封建勢力強大的北方相比，那種古老世俗的積淀物似乎較弱，在新時代浪潮的沖擊下，它變?yōu)榱硪环N思想的附屬物。這些人既承傳了古老民族劣質中的愚蠢、可憐可悲，又吸收了資本主義文明中的虛榮、矯飾等糟粕，這都集中地表現(xiàn)在他們“愚腐”的靈魂深處。小官僚的有如鄧炳生和華威先生，知識分子的有如老柏等。鄧炳生的“愚腐”表現(xiàn)在他對“官”的強烈的虛榮上，他掛上代表軍官身份的斜皮帶前后患得患失的內心世界便是如此。他來到首善之區(qū)找梁處長，請他“栽培”，因一時找不出恰當?shù)目杖?，而與上士住在一起，上士是“讀書人”，是先進者的代表，于是自己也似乎沾染成為有識之士，他能夠、也敢于大罵“長”之類的人物，可是當他搖身一變成為帶皮帶之人時，他又后悔當時與上士們在一起時的失言，怕別人在背后里談論他的“高等小學沒畢業(yè)”［2］19，甚至于常去偷聽人家說話。而他帶上皮帶是想在“他回鄉(xiāng)去的時候，用額頭看人”［2］16。這種“愚腐”不啻于阿Q當年想革命的用意。華威先生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典型的包而不辦的官僚，他整天坐黃包車里“忙”個不停，而實際上他只會作兩分鐘空洞的指示，更沒有為抗日做什么工作，他甚至連一次匯報都沒有聽過。他“忙”是為了抓權，唯恐作不成“領導中心”。他那多變的市儈表情溢于言表，他的虛偽驕妄、淺薄、庸俗與色厲內荏的性格黏合在一起，集中突出地表現(xiàn)了“愚腐”的靈魂內涵。張?zhí)煲砥渌髌分械娜宋锷砩弦餐瑯泳哂羞@種“愚腐”。

二

同為諷刺形象，老舍著意刻畫的是人物形象中茍且的靈魂，而張?zhí)煲韯t將刺刀穿入人物委瑣的靈魂深處。

諷刺形象是諷刺小說的精華所在，“當可惡和可憐都進入可笑的境地，被覆上一層卑微的面紗，這才具備了諷刺性人物共有的性格風貌”［3］。同樣，老舍和張?zhí)煲砉P下的諷刺形象中確有這些共同的特色，其內里明明是可憎可惡的，可表面上卻極力要表現(xiàn)自己的可尊可敬，在現(xiàn)實中卻暴露了本性。他們筆下的諷刺形象共同具有上述特征，但略有差異。

老舍筆下的小市民，他們的靈魂中集聚著這樣的特征：缺乏進取精神，對什么事都馬馬虎虎，卑微地茍活于亂世。他們?yōu)樽诜ǚ饨ǖ呐f派人物，其骨子里沒有進取精神，“假若他是條魚，他永遠不會搶上水，而是老在泥里溜著?！保?］126這類人物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張大哥，他平庸、無聊，卻熱衷于閑事，把做媒人和反對離婚當作自己神圣的使命，他循規(guī)蹈矩，在“地獄里也是最安分的笑臉鬼”［2］267。但張大哥這么個整日嘻嘻哈哈，似乎很有辦法的人，而當兒子被捕時卻顯示了極端的無能、懦弱。他似病非病地、茍且地待在家里，一籌莫展。而當兒子放出來后，他根本沒有從這種病痛里得到一點警醒，又完全恢復了常態(tài)，麻木、健忘、自賤到了極點。

張?zhí)煲碓V諸諷刺筆端的形象在特定環(huán)境中具有這樣的特征：庸俗、空虛、愚昧、可憐、可笑。他們糊涂至極，更加委瑣，這突出表現(xiàn)在老包身上。老包是個貧窮、低賤、愚昧的聽差，以其忠誠厚道、克盡職守，受到東家的信任和重用，在公館里伺候主人30年了，但到頭來他身上穿的仍是一件油膩的綴滿補丁的破棉袍，瘦得下巴尖削，臉上的皮皺得打結。但在他卑微勞碌的奴仆生涯中，卻把全部希望寄予兒子身上，他從自己的身上認識到生活的艱辛，希望兒子能夠有比自己好一點的人生，可是他走錯了路。他的所作所為嬌寵縱容了兒子，而當現(xiàn)實夢想幻滅后，他卻怪“自己和兒子的運氣不好”［2］117，“委瑣”可以概括老包性格的全部，卑微、低賤、怯弱、唯唯諾諾。老包靈魂中的委瑣不僅表現(xiàn)在他對公館的主人上，尤其是對兒子的態(tài)度上。他對兒子說話常是“輕輕地”，但對兒子的咆哮如雷［2］121他反倒只點點腦袋：“唔，我去繳”［2］121，夠順從的。他還滿足兒子的幾乎全部要求，即使他認為這種要求并不一定合理，為了滿足兒子的“司丹康”，他寧愿去偷。按理說父親應該對兒子具有權威，但他不是，在兒子面前他更加的卑微，這更顯示了他的內心靈魂的委瑣。

三

對洋化市民形象的諷刺，老舍批判的是他們的懦弱，而張?zhí)煲韯t揭示了他們的虛榮與奴顏。

張?zhí)煺媸抢仙峁P下的成功塑造的洋化式人物，他汲取和接受的恰是西方文化中的糟粕，如怎樣更富刺激的吃喝玩樂，他寡廉鮮恥、猥瑣齷齪。他的特點是：懶、懦。他的懦不僅表現(xiàn)在他在生活中沒有自理能力，更表現(xiàn)在受到打擊時，靈魂的不堪一擊。對于天真的個性，外在表現(xiàn)似乎是懶，但是他靈魂的深處便是“懦”。他的身上既有封建社會中“寄生蟲”的景象，又有現(xiàn)代資本主義社會中的“洋相”。他對學業(yè)從不關心，想去外國留學，也只是想開開洋葷。聽說外國青年吃冰淇淋愛放在水里，他便如法炮制，之后便覺得自己也是個“外國青年”了。他無事生非，被糊里糊涂關進監(jiān)牢，幾乎嚇死，但是出獄后，卻又擺出一副英雄的架勢——因為他坐過牢。這個被洋風毒化的青年沒有一點精神追求，精神上一片空虛、荒蕪。他既沒有古代那種“剛健有為”或“出仕”的思想，也沒有那種現(xiàn)代大學生的責任感，他的追求只有吃喝玩樂和追逐“洋風”等低級趣味?？梢娖潇`魂深處的腐化、墮落、怯懦。

小包是張?zhí)煲怼栋细缸印分械难蠡蜗?。與張?zhí)煺娌煌莻€出身貧寒的看門人的孩子，但是他絲毫沒有秉承勞動人民吃苦耐勞、誠實無私的傳統(tǒng)美德。半殖民地化的大都市生活，把他熏陶、培養(yǎng)成為一個好逸惡勞、貪圖虛榮和享樂的流氓青年，這樣本性淳樸幼稚的小包被教化成對上獻媚討好、對下蠻橫兇狠的奴才，他的全部靈魂深處便是虛榮和奴性。地位卑賤，使小包艷羨富家子弟的一切，甚至像條狗一樣處處跟在郭純之流的屁股后，仿效他們的行為，以獲取他們的歡心。在郭純這幫富家子弟跟前，他是一只溫順的綿羊，聽話的巴兒狗；但是回到家里，他對公館里那些幫助自己的善良的仆人卻是那樣的冷漠和驕傲，尤其對自己含辛茹苦的父親更是粗聲濁氣，這時他由綿羊轉而為狼。甚至在老包為自己被開除而傷心欲絕、突然昏厥時，他也不屑一顧，獨自走掉了。馬克思和恩格斯曾經說：“資產階級撕了罩在家庭關系上的溫情脈脈的面紗，把這種關系變成了純粹的金錢關系”，“它使人和人之間除了赤裸裸的利害關系，除了冷酷無情的‘現(xiàn)金交易’就再也沒有任何別的聯(lián)系。張?zhí)煲硪云鋵ΜF(xiàn)實的逼真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