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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心雕龍·原道》探原“原道”傳統(tǒng)與劉勰的突破

羊凌霄(安徽大學(xué)文學(xué)院,安徽合肥230601)《文心雕龍·原道》篇的學(xué)術(shù)淵源頗為復(fù)雜,這與劉勰熟讀各家經(jīng)典有關(guān)。據(jù)羅宗強統(tǒng)計,《文心雕龍》一書引及作者322人,引及作品436部。[1]可謂遍及四部,淹貫百家。這種賅博在《原道》篇中尤為典型,劉勰對“道”與“文”的描述頗為駁雜,在多部典籍中均可尋繹其蹤影。因此,自黃侃以來的百年間,各家學(xué)者提出了許多不同的看法,使得這一問題顯得更為撲朔迷離。過去諸家,大多是從思想的角度,根據(jù)《老子》《莊子》《論語》《周易》《禮記》《荀子》《淮南子》《弘明集》等書以及王弼、郭象等人的注解來探明劉勰《原道》篇的學(xué)術(shù)淵源,對于“原道”這一篇目的體例源流關(guān)注不夠。劉勰以《原道》為首篇系取法道家的“原道”傳統(tǒng),這一傳統(tǒng)由《老子·道篇》《黃帝四經(jīng)·道原》《文子·道原》與《淮南子·原道》構(gòu)成。除體例外,劉勰《原道》對這一“原道”傳統(tǒng)尚有頗多借鑒。借鑒之余,其又脫離了純粹的“道家”敘事,而熔各家于一爐,作出新的“突破”。一、“原道”傳統(tǒng):《文心·原道》的目錄學(xué)探原關(guān)于《文心雕龍》首篇《原道》的篇目由來,學(xué)界早有共識。昔日黃侃曾在《文心雕龍札記》中引《淮南子》高誘注說:“《文心》之作也,本乎道?!敾茨贤鯐小对馈菲哒T注曰:原,本也。本道根真,包裹天地,以歷萬物,故曰原道,用以題篇?!盵2]黃氏引此注,意在說明劉勰《原道》之“道”與《淮南子·原道》之“道”的淵源,雖然未曾明言《文心·原道》之體例襲自《淮南》,但其通過材料的臚列傳達(dá)出了這種暗示意味。這一看法不久便得到了學(xué)界的廣泛認(rèn)可,饒宗頤在《〈文心雕龍〉探原》中說:“(《原道》)法《淮南子》首《原道訓(xùn)》?!盵3]以極為精審的語言申明了二者聯(lián)系;王運熙亦認(rèn)為:“《原道》篇的中心是說明文章的根源是道。漢代《淮南子》首篇名《原道訓(xùn)》,此篇題名當(dāng)受其影響?!盵4]此后陳良運將這一觀點發(fā)揮至極并認(rèn)為:“《文心雕龍》全書的結(jié)構(gòu),實是對《淮南子》有所‘仿依’?!乱馈黠@的標(biāo)志,是仿首篇《原道訓(xùn)》而作《原道》為‘文之樞紐’之冠?!盵5]陳氏認(rèn)為劉勰將《原道》篇置于“文之樞紐”之首,是受《淮南子》將《原道訓(xùn)》列為第一的影響,并指出二篇所論之道皆為“自然之道”。(下簡稱“淮南說”)(一)“道—道原—原道”的序列陳良運的看法總結(jié)了黃、范、饒、王諸先生的觀點,頗具代表性。但隨著20世紀(jì)下半葉中國考古工作的推進,許多新的材料得以重現(xiàn),使得這一問題有了進一步的探討空間。在諸多出土文獻中,尤以1973年發(fā)掘的兩種最為重要:其一是出土于湖南長沙馬王堆3號墓的馬王堆帛書,帛書中的四篇“《老子》乙本卷前古佚書”(或即《黃帝四經(jīng)》,下即稱此名。)含有一篇《道原》;其二是出土于河北定縣八角廊40號西漢墓的定州西漢竹簡,漢簡中發(fā)現(xiàn)了277枚《文子》殘簡,其中有3枚與今本《文子·道原》吻合。二書均見載于班固《漢書·藝文志》,成書年代亦早于《淮南子》。因此,可以說二書的發(fā)現(xiàn)動搖了“淮南說”的基礎(chǔ),在兩篇更為古老的《道原》存世的前提下,再將《原道訓(xùn)》看作《文心·原道》篇的唯一源頭則顯得不夠全面。細(xì)考《文心·原道》之前的同一類型的文獻共有四篇,分別是《老子·道篇》《黃帝四經(jīng)·道原》《文子·道原》與《淮南子·原道》,這四篇文獻均出自道家,構(gòu)成了一個目錄學(xué)意義上的“原道”傳統(tǒng)。故而與其說《文心·原道》篇的設(shè)置源于《淮南子·原道訓(xùn)》,毋寧說這一體例源自道家的“原道”傳統(tǒng),《淮南子》僅為其中一環(huán)。從體例來看,自《老子·道篇》到《文心·原道》的發(fā)展過程,既是一個目錄學(xué)上的演進,也是“原道”傳統(tǒng)由“道家”過渡到“儒家”的過程。(二)“原道”模式的創(chuàng)建從現(xiàn)今存世最早的郭店本《老子》來看,其書雖已分為上下篇,但并未冠以“德”與“道”的篇名。目前最早將《老子》分為“德”“道”二篇者是馬王堆帛書《老子》乙本,其上、下篇尾分別題有“德”“道”字樣。除郭店楚簡本外,韓非本、帛書本、漢簡本均為《德篇》在前的傳本,這一順序似乎更為古老?!暗澜?jīng)”在前的版本目前最早可追溯到劉向校書時的81章本,此后的敦煌想爾本、河上公本以及王弼本大多依此體例。[6]①劉勰著《文心雕龍》時,所見者應(yīng)是這一《道經(jīng)》在前的傳本。而在先秦著作之中,最早將“道”作為篇名,置于其書最前(“道家”傳本)或最后(“法家”或“黃老家”傳本)的便是《老子》。《老子》篇目雖未冠以“道原”或“原道”的字樣,但其以“道”為篇名對“道”的體用進行探討的做法,事實上開啟了道家的“原道”傳統(tǒng),也是劉勰《原道》篇的目錄學(xué)源頭。(三)“原道”體例的確立《黃帝四經(jīng)·道原》緊承《老子·道篇》之后,是這一“原道”序列中的第二部可靠文獻,大約形成于戰(zhàn)國中期。[7]四經(jīng)分為《經(jīng)法》《十大經(jīng)》《稱》和《道原》四篇,《道原》居于全書最末,體現(xiàn)出“法先道后”的意識,其體例與早期《老子》版本“先德后道”相近。但《經(jīng)法》九章又以《道法》為首,表現(xiàn)出了一種“法原于道”的崇道意識。從體例上看,《四經(jīng)·道原》與《文心·原道》更為接近,表現(xiàn)為以下三點:第一,以“道原”作為篇名,已近于《文心》;第二,以專題論文的形式原“道”;第三,短小精煉,且篇內(nèi)不再分章。《四經(jīng)·道原》篇以專章的形式對“道體”“道用”與“悟道”等一系列問題進行詳細(xì)地討論,是其不同于《老子·道篇》的地方?!独献印さ榔贩譃閿?shù)十個簡短的章節(jié),雖主題較為集中,但各章之間并沒有一個明顯的邏輯線索,而《黃帝四經(jīng)·道原》則首次以專題論文的形式對“道”的本源、作用以及體悟方式進行探討,這種體例與《文心雕龍·原道》篇更為接近。從篇幅上來看,《四經(jīng)·道原》約460余字,《文心雕龍·原道》約610余字,二者篇幅較為接近,且篇內(nèi)均不分章;《文子·道原》全篇則有3400余字,且分為十章;而《淮南子·原道》則將近6000字,篇幅約為《文心·原道》的10倍,篇內(nèi)可分為二十章,亦與劉勰《原道》不同。(四)篇次與篇題的確立《文子·道原》篇出自今本《文子》,而今本長期被視作偽書。然自定州漢簡出土后,偽書之說不攻自破。但簡本《文子》內(nèi)容多不見于今本,兩者切合較多者僅《道德》一篇,其他多與《淮南子》重復(fù)。據(jù)定州漢簡小組整理,簡本《文子》中有三支竹簡合于今本《文子·道原》,分別對應(yīng)第一章、第七章和第十章[8];關(guān)亞婷對勘今本《文子·道原》與《淮南子》全書,發(fā)現(xiàn)《文子·道原》第三章、第四章及第十章中亦有部分內(nèi)容不見于《淮南子》。[9]簡本有三支簡合于今本《道原》,《文子》《淮南》此二篇又有互異之處,可推測今本《道原》內(nèi)容至少有部分承自簡本。頗為值得注意的是《文子·道原》的篇名與《黃帝四經(jīng)·道原》的篇名相合,而《黃帝四經(jīng)·道原》篇的絕對年代是遠(yuǎn)超《淮南子·原道》的,唐蘭據(jù)此認(rèn)為《文子·道原》《淮南子·原道》的篇名襲自《四經(jīng)·道原》。[10]《文子·道原》篇在“原道”傳統(tǒng)中的目錄學(xué)意義即在于將《老子》與《黃帝四經(jīng)》置于篇末的《道原》改置于篇首,這一體例的變動直接影響了《淮南子·原道》與《文心雕龍·原道》的篇目次序,將“道”從幕后推至臺前,使其地位更加重要;《淮南子·原道》則是這一道家“原道”傳統(tǒng)的最后一環(huán),其篇名《原道訓(xùn)》之“訓(xùn)”字為高誘作注時所加,則《原道訓(xùn)》之名本應(yīng)作《原道》,與劉勰《原道》篇已完全相同。“原道”的篇名、篇次以及主題全部定型于此,也是《文心雕龍·原道》篇最直接的來源之一。(五)以“原道”作首篇的意義“原道”傳統(tǒng)下的道家文獻將“道”列為首篇并非偶然,而是有其特別的用意。事實上,先秦著作雖然不是一人一時之作,但各家在選擇首篇時是非常慎重的,這一選擇往往能體現(xiàn)出其學(xué)術(shù)旨趣與立論核心?!蹲髠鳌芬稌吩唬骸吧魇级唇K,終以不困?!盵11]1028楚簡甲本《老子》云:“臨事之紀(jì),慎終如始,此亡敗事矣。”[12]可見各家對事物的開端與結(jié)尾都特別重視,這種重視反映在著作體例上,則體現(xiàn)為對全書首篇的選擇異常慎重,多有其深刻用意。高誘注“原道”篇題時說:“原,本也。本道根真,包裹天地,以歷萬物,故曰‘原道’,因以題篇?!盵13]1高誘認(rèn)為《淮南子·原道》篇的設(shè)置,體現(xiàn)了“大道本源”的寓意,世間萬物以道為本,因此著書亦須以道為先?!饵S帝四經(jīng)·經(jīng)法·四度》云:“周(遷)動作,天為之稽。天道不遠(yuǎn),入與處,出與反?!盵14]150提出了“天道不遠(yuǎn)”的命題,并進一步認(rèn)為:“執(zhí)道循理,必從本始,順為經(jīng)紀(jì)?!盵14]156正因看重“本始”,故各家都頗重視其書首篇。儒家著述常以“論學(xué)”為始,如《論語·學(xué)而》《荀子·勸學(xué)》《潛夫論·贊學(xué)》《中論·治學(xué)》等,蓋因其以“人道”為本,故強調(diào)“學(xué)”,認(rèn)為要在“學(xué)”之中完善自我,最終建功立德;而道家著述多以“論道”為先,如《老子·道經(jīng)》《黃帝四經(jīng)·道法》《文子·道原》《淮南子·原道》等,蓋其以“自然”為本,認(rèn)為“道”無所不在,人要在對“道”的體悟中不斷規(guī)正自身與社會,最終使天下無為無事。此即在“慎始敬終”的一般原則指導(dǎo)下,道家文獻以“道”開篇的用意,而這一“原道”傳統(tǒng)便是劉勰《文心雕龍·原道》篇的目錄學(xué)來源。二、“原道”的思維的建立“道”字在東周以前多作“道路”之義,尚未具備抽象概念。道家學(xué)派出現(xiàn)后,才真正賦予“道”豐富的哲學(xué)內(nèi)涵。劉勰創(chuàng)作《原道》篇要解決的第一個問題,便是“道”是否可“原”、是否有“源”的問題。這一問題關(guān)乎“原道”的可行性,是全篇的邏輯起點,而此疑問恰好與上述“原道”傳統(tǒng)有關(guān)?!独献印返葧粌H回答了“原道”的可行性問題,還追溯了各自的“道”之“本原”。道家對這一問題的探討是《文心·原道》的邏輯起點與思想源頭?!独献印返谒氖抡f:“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15]3將“道”作為“萬物”的源頭,因此其推原“萬物”時,也往往以“道”為終點,《老子》第十六章曰:“天物云云,各復(fù)歸于其根……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道,道乃久?!盵15]11第二十五章亦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盵15]12將“天”“地”“人”“萬物”的源頭皆追原于“道”,是《老子》的創(chuàng)舉。但對于“道”的源頭《老子》則往往語焉不詳,僅設(shè)置了一個相對的參照點,將“道”置于“天地”“萬物”或“天下”前,如第一章說:“無名,萬物之始也。有名,萬物之母也?!盵15]10第五十二章說:“天下有始,以為天下母。”[15]4僅第四十章說道:“天下之物生于有,有生于無?!盵15]3將“道”的源頭追溯至“無”?!独献印返幕卮疬壿嬌喜⒉煌隄M,于是各家提出了新的問題。《莊子·齊物論》說道:“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無也者,有未始有無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無也者?!盵16]70提出了“始”這一深刻的哲學(xué)命題,認(rèn)為“始”之前還有“未始”,“未始”之前尚有更早的“未始”;“有”之前還有“無”,“無”之前尚有“無無”,時間空間,永無窮盡。時空的無限性使得《老子》推“道”于“無”的說法有了缺陷,與此同時出現(xiàn)了兩種不同的看法。一種以“老子甲本卷后古佚書”《九主》為代表,其假伊尹言曰:“天不見端,故不可得原,是無勝。”[15]30意識到了時空“無始”“無端”的特性,認(rèn)為“天”這類具有無限性的事物無法追原,可看作首次對“原道”的可能性的否定;另一種則試圖調(diào)和這種矛盾,《黃帝四經(jīng)·前道》篇說:“道有原而無端,用者實,弗用者雚。(羊按:“雚”字陳鼓應(yīng)釋為“空”。)”[14]365《稱》篇說:“道無始而有應(yīng)。其未來也,無之;其已來,如之。”[14]393一方面肯定“道”的“無始”“無端”的特性,不再從有限的時間上去追溯“道”的本原,另一方面則從“用”(“道”的功能)與“來”(“道”的運動)中體認(rèn)“道”的本體,“用”和“來”同人的實踐與認(rèn)識緊密相關(guān),換言之,“道”在被“人”體認(rèn)時才能顯現(xiàn)自身。因此,《四經(jīng)·道原》在推原“道本”時說:恒無之初,迵同大(太)虛。虛同為一,恒一而止。濕濕夢夢,未有明晦,神微周盈,精靜不巸(熙)。古(故)未有以,萬物莫以。古(故)無有刑(形),大迵無名。[14]452將“道”之本原上推至“恒無之初”,與《老子》推“道”于“無”不同,《四經(jīng)·道原》在“無”前冠一“恒”字,并進而解釋這種狀態(tài)為“恒一而止”,將時間的無限性與“道體”的“虛無”特質(zhì)結(jié)合了起來,從而解決了“無始”的難題。《文子·道德》篇亦說:“夫道者,原產(chǎn)有始,始于柔弱,成于剛強;始于短寡,成于眾長?!盵17]185同樣認(rèn)為“道”有其“原”,《道原》篇說“夫道者。高不可極,深不可測,苞裹天地,稟受無形,原流泏泏?!盵17]1《道德》篇又說:“夫道者,德之元,天之根?!盵17]185將“道原”認(rèn)作“虛無”“天根”,均是受《老子》影響,但《文子》又受稷下學(xué)派的“精氣說”影響,將“道原”看做一種“先天之氣”?!痘茨献印m真訓(xùn)》亦承《莊子·齊物論》論“始”一節(jié)而來,但與《齊物論》將“道”認(rèn)作一形而上的完美本體不同,《淮南子》更為直接地把“精氣說”運用到了“始”的問題中,說道:“有未始有有始者,天氣始下,地氣始上,陰陽錯合,相與優(yōu)游競暢于宇宙之間,……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有始者,天含和而未降,地懷氣而未揚,虛無寂寞,蕭條霄雿,無有仿佛,氣遂而大通冥冥者也?!盵13]52-53將“氣”貫穿于“道”之始終?!独献印穼ⅰ暗馈蓖圃痢盁o”,《四經(jīng)·道原》將“道”推至“恒無”,《文子·九守》與《淮南子·俶真訓(xùn)》則將“道”推至“先天之氣”,無論是《四經(jīng)》以“恒無”消解“無始”,還是《文子》和《淮南子》以混而為一的“先天之氣”解釋“無始”,都為《文心雕龍·原道》篇提供了一個堅實的邏輯支點——即“道有原”。三、“圣人”的獨特地位《原道》篇說:“爰自風(fēng)姓,暨于孔氏,玄圣創(chuàng)典,素王述訓(xùn),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設(shè)教,取象乎河洛,問數(shù)乎蓍龜,觀天文以極變,察人文以成化……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以明道,旁通而無滯,日用而不匱。”[18]非常重視“圣人”的作用。因此劉勰在《文心·原道》中所推崇的“人文”實際上是一種“圣之文”,這種“圣之文”又被稱作“道之文”,其特點有二:一是以“道”為本,需要圣人以“道心”來感悟;二是以“教”為歸,要能化成天下、流傳萬世。前者重在對“道”的體悟,因此強調(diào)“圣”,即圣人對大道的獨特感悟;后者重在對“道”的運用,因此強調(diào)“王”,即圣王肩負(fù)的教化萬民的責(zé)任。圣人由悟“道”入“圣”,再經(jīng)“教化”成“王”。劉勰的獨特之處在于把“文”作為貫通“道—圣—王—民”的主軸,這是其殊勝所在。然而由“悟道”推至“王天下”的思維模式則早在道家出現(xiàn),《老子》論及“圣王”執(zhí)道御民之處頗多,如第二十二章說:“是以圣人執(zhí)一,以為天下牧。”[15]12認(rèn)為治理天下的關(guān)鍵是“執(zhí)一”“守道”,而《老子》認(rèn)為“道”具有“樸素”“自然”的特性,所以強調(diào)為政也要“無為而治”,并且“功成弗居”。故《老子》說:“是以圣人之言曰:我無為也,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民自富,我欲不欲,而民自樸?!盵15]4-5將圣王的修為與治理天下連為一體。《黃帝四經(jīng)》延續(xù)了《老子》的看法,但更強調(diào)“圣人”的作用,《國次》篇說:“故唯圣人能盡天極,能用天當(dāng)?!盵14]92《道原》篇說:“故唯圣人能察無刑(形),能聽無[聲]。知虛之實,后能大虛;乃通天地之精,通同而無間,周襲而不盈?!盵14]460認(rèn)為唯有圣人能通明“道體”,可以“至神之極,[見]知不惑”[14]184-185,勘破世間萬物的“名實”,從而掌握“天極”與“天當(dāng)”,“天極”指事物發(fā)展轉(zhuǎn)變的臨界點,因此非常重視“時”的觀念,“天當(dāng)”則指行事立法時的正當(dāng)性,其要在于守“雌節(jié)”?!端慕?jīng)》看重外在的“名理”,《文子》則更加看重“道心”的作用。《文子·道原》說:“圣人忘乎治人,而在乎自理?!盵17]17《文子》殘簡亦曰:“0717故有道者立天下,則天下治……0695[治矣],毋道而立之者則亂?!盵19]認(rèn)為只要君主具備圣人的修為,天下便能大治。《淮南子》與《文子》觀點類似,《原道》篇說:“天下之要,不在于彼而在于我,不在于人而在于我身。身得則萬物備矣。”[13]43但又有些微不同,《原道》篇說:“圣亡乎治人,而在于得道……知大己而小天下,則幾于道矣?!盵13]39《文子》此句為“圣人忘乎治人,而在乎自理”,側(cè)重點在“圣人”自身,而《淮南子》則重在“道”上,這或許與《淮南子》認(rèn)為“治在道,不在圣”有關(guān)。以上四書將道、圣、王、民聯(lián)系起來,完成了一個由“天道”向“人道”的過渡,“圣人”或“圣王”在這一過程中即起到溝通天人的作用,這一點與劉勰《原道》篇的描述是一致的,也是劉勰將“文”推原于“道”的必然結(jié)果。劉勰將“文”嵌入這一序列之中,標(biāo)志了其“原道”目標(biāo)的實現(xiàn);在劉勰的敘事中,“文”作為一種能“雕琢性情”“鼓動天下”的方式,被歷代圣王所采用。四、披文入道:劉勰對“原道”傳統(tǒng)的突破劉勰創(chuàng)制《原道》的體例與邏輯均源自道家傳統(tǒng),但《文心雕龍》又是一部以“儒家”為宗、以討論“文學(xué)”為主的著作,與道家傳統(tǒng)下的四篇“原道”文章不同。劉勰所作《原道》對前代的“原道”理論有兩處突破:即“道”的突破、“文”的突破與“圣”的突破。(一)“道”的突破《文心雕龍·原道》篇中,似乎存在三種“道”,大部分學(xué)者都能在第一部分(“文之為德”至“其無文歟”)看到“自然之道”;在第二部分(“人文之元”至“亦神理而已”)看到“鬼神之道”;在第三部分(“鳥跡代繩”至“迺道之文也”)看到“儒家之道”。如果再加以更為細(xì)密的考據(jù)功夫,還能從“太極”中看出“陰陽元氣之道”,從“神理”中引申出“般若妙道”。由于諸家所言,難以統(tǒng)一,于是便出現(xiàn)了種種調(diào)和論,或“以佛統(tǒng)儒”,或“以道兼佛”,或“三教會通”。但因為劉勰《原道》各節(jié)所述之“道”彼此相去甚遠(yuǎn),故而這種“調(diào)和”也未盡如人意。在一篇之內(nèi)推原“道本”,竟然出現(xiàn)如此多的歧義,這在之前的“原道”篇目中是沒有的,在《老子》等書中,“原道”的指歸都是明確的。魯迅將這種現(xiàn)象歸結(jié)于“其說汗漫,不可審理”[20],似乎過于簡單。《梁書》記載劉勰早年“依沙門僧祐,與之居處,積十余年,遂博通經(jīng)論”,又說其“為文長于佛理”[21],今之學(xué)者多以為《文心》之作條理清楚、邏輯嚴(yán)密,便與劉勰精通佛理有關(guān)。[22]既然劉勰為文甚有法度,在其著作開篇便出此莫大紕漏是難以理解的,因此當(dāng)另尋解釋。先秦秦漢間,諸子多有“原道”,如前文所述《老子》原“道”于“無”、《道原》原“道”于“恒無”、《文子》與《淮南》原“道”于“先天之氣”;此外,尚有《莊子》原“道”于“渾沌”、《周易》原“道”于“陰陽”、董仲舒原“道”于“天”等等。但以上諸子所原均非劉勰所要原之道,因為諸子之“道”從未將“文”包含在內(nèi)。因此各家之道在劉勰欲原之“道”面前,都是有缺陷的。劉勰所要原者,是一更為本原的道,是既能涵蓋百家又能兼容“文章”的道。百家都相信宇宙間有一個唯一的普遍真理,此一道理遍及萬事萬物,無時無刻不在運轉(zhuǎn)。如《黃帝四經(jīng)·成法》篇便說:“一者,道其本也,……一之解,察于天地;一之理,施于四海。”[14]340《周易·系辭上》亦說:“一陰一陽之謂道,……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盵11]268-270各家均致力于探求此終極真理,以作為其學(xué)說根本。但正如孔子所說:“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11]241“道”本身是不言的,它要在人的認(rèn)識、闡述與實踐中才會顯現(xiàn),因此諸子對“道”進行闡述時又不可避免地陷入《老子》所說的:“道,可道也,非恒道也?!盵15]10諸子往往將自家所體認(rèn)的一家之理當(dāng)作終極之“道”,但這種努力常常是失敗的。正如《莊子·天下》篇所說:“天下之人各為其所欲焉以自為方。悲夫,百家往而不反,必不合矣。后世之學(xué)者,不幸不見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道術(shù)將為天下裂?!盵16]1298“道”應(yīng)該是無所不包的,但百家之“道”卻互為抵牾,甚至其學(xué)說內(nèi)部也不盡雷同。此誠為一大矛盾,因此在漢魏六朝時便興起了會通儒玄乃至?xí)ㄈ痰乃汲?,而劉勰所述之“道”既有道家之“自然”,又有《周易》之“神理”;既有人心之“情性”,又有儒家之“仁孝”,并將“文”作為“道”的載體,將其納入“道”的范疇,是前所未有的?!段男摹ぴ馈分薪⒌倪@種涵蓋百家又兼容“文章”的體系,是劉勰在追問“終極之道”時的創(chuàng)新。(二)“文”的突破在先秦諸子的思想體系中,“文”的地位并不高。道家言“文”多指“德”,其對“文”的論述多體現(xiàn)在對“言”“名”與“音”的探討中。道家從“實用”的角度看待“言”,故而認(rèn)為“言”則落入下乘。對“圣人”來說,“道”是不言自明的,只有在面對一般人時才需要“言”,因此“言”是一種權(quán)宜之計,一種方便法門,絕無可能享有“道”“德”一般的高位。《老子》第五十六章說:“知者弗言,言者弗知。”[15]4第二章說:“是以圣人居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15]10便是其證。儒家則好著述、重視學(xué)問,文藝則被看做一種裝飾性質(zhì)的派生品,僅僅對學(xué)術(shù)起到輔助作用,正所謂:“言之無文,行而不遠(yuǎn)?!盵11]1024然而文學(xué)在儒家的觀念里雖然重要,卻是處于次要地位的,如《論語·憲問》中說:“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盵11]183即是“重道輕藝”之意。道家崇尚“不言”,儒家“重道輕文”。劉勰則不然,《文心·原道》篇將“文”納入“道”中,大大提高了“文”的地位。道彌漫十方,無往不利,天地間的一切都無法脫離“道”的藩籬,“文”自然也不能例外。因此掌握了“道”的原理,自然也就掌握了“文”的原理,所以通“道”者可以“執(zhí)一御萬”、一通百通。因此,反過來談文,也就不能停留在以文論文的層次,而要從“文”中尋找“道”,這個“道”不僅要統(tǒng)御一切文章,還要進一步影響萬事萬物。因此劉勰《原道》篇說道:至夫子繼圣……雕琢情性,組織辭令,木鐸起而千里應(yīng),席珍流而萬世響,寫天地之輝光,曉生民之耳目矣。[18]玄圣創(chuàng)典,素王述訓(xùn),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設(shè)教……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旁通而無滯,日用而不匱。[18]易曰:鼓天下之動者存乎辭。辭之所以能鼓天下者,迺道之文也。[18]贊曰:道心惟微,神理設(shè)教。光采元圣,炳耀仁孝。龍圖獻體,龜書呈貌。天文斯觀,民胥以傚。[18]以上文字足見“文”在《原道》篇中并不是一個掐頭去尾的孤立部分,而是從自然中而來到社會中去的中間環(huán)節(jié)。(三)“圣”的突破除“文”與“道”的突破外,劉勰對“圣”的描述也超越了道家傳統(tǒng),主要體現(xiàn)為以下幾點:(1)變無名為有名;(2)變虛稱為實稱;(3)變無統(tǒng)為有統(tǒng)。劉勰這一舉措,不僅突破了道家的“原道”傳統(tǒng),還成功構(gòu)建了儒家的“道統(tǒng)”序列,在此序列中,大致做到了一圣配一王、一圣配一典,初步完成了“圣統(tǒng)”“政統(tǒng)”與“文統(tǒng)”的統(tǒng)一。(此問題頗為復(fù)雜,待另具文討論)道家典籍常論理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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