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針劫刺新解

奴針劫刺新解

近幾十年來，中醫(yī)在研究經絡理論和經絡疾病方面取得了許多令人滿意的成果。特別是在針灸、按摩和傷口科學領域，建立了多個經絡疾病研究所，為研究和傳播經絡疾病提供了平臺。學界一致認為經筋理論指導下診治的經筋病有別于經脈病,經筋隨經脈分布,受經氣濡養(yǎng)而發(fā)揮“主束骨利機關”的作用。其病變主要表現(xiàn)為“筋急”“筋縱”兩類,其治則為“治在燔針劫刺,以知為數(shù),以痛為輸”(《靈樞·經筋》)。筆者從事針灸工作30年,觀之針灸臨床,經筋病是一類主要的病證,為此近十多年來轉向經筋理論與經筋病的研究,尤其是在經筋病新療法的研創(chuàng)過程中,對“治在燔針劫刺,以知為數(shù),以痛為輸”中“燔針劫刺”有些新的認識,現(xiàn)與同道商榷。《靈樞·經筋》中,每一段經筋病的結尾部分都有一段內容幾乎完全相同的文字“治在燔針劫刺,以知為數(shù),以痛為輸”。其中對“燔針劫刺”較“以知為數(shù)”較易理解,現(xiàn)代語譯沒有太大分歧,但有些概念模糊,不利于經筋刺法的應用與發(fā)展。有必要對有關概念加以說明。綜觀歷代醫(yī)家有關對燔針的注解,主要有3種解讀:一是認為燔針是火針的別名,如元代杜思敬《濟生拔萃》和明代楊繼洲《針灸大成》皆曰:“火針,一名燔針”。清代鄭梅澗《重樓玉鑰》曰:“火針者,即古人之燔針也?！倍钦J為燔針是溫針之法,明代吳崑《針方六集》對“燔針”的解釋:“燔針者,內針之后,以火燔之暖耳,不必赤也?！比钦J為燔針是溫針,焠針是火針之法。如《素問·調經論》曰:“病在筋,調之筋;病在骨,調之骨,燔針劫刺其下及與急者;病在骨,焠針藥熨?！睘榇恕额惤洝犯鞔_解釋:“燔針者,蓋納針之后,以火燔之使暖也。此言焠針者,用火先赤其針而后刺之,不但暖也,寒毒固結非此不可,但病有淺深,故圣人用分微甚耳?！奔挫茚樥邷蒯樢?焠針者火針也。不論火針還是溫針,均與火熱有關,其義均源自“燔”字。許慎在《說文解字》中解釋說:“燔,爇也。從火,番聲?！逼湔Z意有三:①焚燒?！俄n非子·和氏》載:“燔(詩)、(書)而明法令,塞私門之請,而遂公家之勞。”②烤、炙?！稄V韻·元韻》云:“燔,炙也?！雹弁ā澳嚒薄９糯漓胗玫目救?。《左傳·襄公二十二年》云:“公勝夏從寡君以朝于君,見于嘗酎,與執(zhí)燔焉?！逼淞x源自“焚燒”。而有關“劫刺”的注解意見較為統(tǒng)一。明代張介賓《類經》曰:“燔針,燒針也。劫刺,因火氣而劫散寒邪也?！薄痘茨稀ぞ裼枴吩?“不可劫以死生?！备哒T注日:“劫,迫也?！苯俅?當是指以溫熱之氣迫使寒邪消散的刺法。筆者認為,以往對“燔針”的解讀,重點對“燔”字進行了注解,而忽略對“針”的闡述;同樣對“劫刺”的注解,著重對“劫”字進行解讀,而忽略對“刺”的解釋,這樣注解不夠全面,對全面理解“燔針劫刺”的內在深意有所影響?？v觀《內經》,其中出現(xiàn)了“燔針”“焠針”和“劫刺”“焠刺”等詞語,究竟四者的關系如何?尤其是對“針”與“刺”概念如何解讀?重溫《內經》,針與刺有不同的概念?！搬槨庇歇M義與廣義之分,狹義是指針具,如九針,《靈樞·九針十二原》曰:“毫針,長三寸六分”等。廣義是指針法,如《靈樞·九針十二原》載:“毫針者,尖如蚊虻喙,靜以徐往,微以久留之而養(yǎng),以取痛痹。”《靈樞·九針論》載:“七者,星也。星者,人之七竅,邪之所客于經,而為痛痹,舍于經絡者也。故為之治針,令尖如蚊虻喙,靜以徐往,微以久留,正氣因之,真邪俱往,出針而養(yǎng)者也”,又載“毫針,取法于毫毛,長一寸六分,主寒熱痛痹在絡者也”?！鹅`樞·官針》載:“病痹氣痛而不去者,取以毫針?！薄鹅`樞·刺節(jié)真邪》載:“刺寒者,用毫針也?！薄端貑枴め樈狻份d:“七針益精。”此不僅提到了毫針的形狀,還介紹了具體的操作方法與適應證,故為針法。而“燔針”與“焠針”,由于在《內經》中對“燔針”“焠針”未有具體的描述,故后世出現(xiàn)多種解讀,且多集中在對“燔”“焠”字的注解,認為“燔針”是溫針、“焠針”是火針,燔針治筋痹、焠針治骨痹之針法。如《素問·調經論》曰:“病在筋,調之筋;病在骨,調之骨,燔針劫刺其下及與急者;病在骨,焠針藥熨?！彼宕鷹钌仙啤饵S帝內經太素》曰:“十二經筋,感寒濕風三種之氣所生諸病,皆日筋痹,筋痹燔針為當,故偏用之”。但對狹義的針具未有進行考證?！盁n”,《玉篇》曰:“火入水也?！贝蠖嘟庾x為,燒針后再刺,即火針之法。而在《辭源》中解釋為“焠,以燃熾的金屬納水中,使之堅硬,叫焠,通作淬?！妒酚洝ぬ旃贂份d:火與水合曰焠?！薄掇o?！方忉尀椤按阋嘧鳠n,鑄造刀劍時把刀劍燒紅浸入水中,使之堅剛?！段倪x·王褒<圣王得賢臣頌>》載:“清水淬其鋒”,劉良注:“淬謂燒刃令熱,浸于水中也”?？梢姟盁n”即“焠火”,也稱“淬火”,是金屬的一種熱處理工藝,從現(xiàn)代材質學的角度來看,這個步驟是控制鋼材含碳量的手法,一般用以提高合金的硬度和強度,通稱“蘸火”。以往對“焠針”的解讀主要是解釋為針刺操作方法,即“焠刺”的刺法,而非焠針。狹義焠針可理解為經過特殊工藝加工(焠火)后更加堅剛的針具。由此聯(lián)想到“燔針”,是否也是一種通過特殊燒制的針具,以適應臨床各種復雜的病情而采用各種不同刺法的需要。如“八曰短刺,短刺者,刺骨痹,稍搖而深之,致針骨所,以上下摩骨也。”目前臨床使用的粗銀針、小針刀、刃針、長圓針、浮針等,均是比普通毫針剛性更強的針具,以便對淺深層組織采用切割、剝離、掃散等手法以達到治療筋骨肉痹的目的。而“刺”主要是指刺法,如《靈樞·官針》中有九刺、十二刺、五刺,分別針對九種不同的病變、十二經病癥、五臟相應的病癥而設的,其中大部分是刺法,在刺法中又可分為淺刺類、深刺類、刺血類、多針刺類等,如十二刺中“三曰恢刺,恢刺者,直刺傍之,舉之前后,恢筋急,以治筋痹也”“八曰短刺,短刺者,刺骨痹,稍搖而深之,致針骨所,以上下摩骨也。九曰浮刺,浮刺者,傍入而浮之,以治肌急而寒者也”;五刺中“三日關刺,關刺者,直刺左右,盡筋上,以取筋痹,慎無出血,此肝之應也?；蛟粶Y刺,一曰豈刺。四曰合谷刺,合谷刺者,左右雞足,針于分肉之間,以取肌痹,此脾之應也。五曰輸刺,輸刺者,直入直出,深內之至骨,以取骨痹,此腎之應也”等。部分還提到采用的針具,如九刺中“六曰大瀉刺,大瀉刺者,刺大膿以鈹針也”“九日焠刺,焠刺者,刺燔針則取痹也”。所以“劫刺”與“焠刺”應理解為針刺操作方法即刺法。關于“劫”字,許慎在《說文解字》解釋說:“劫,人欲去,以力脅止曰劫?；蛟?以力止去曰劫”。而“焠”字,《玉篇》曰:“火入水也?！奔礋樅笤俅?火針),刺之即去的操作方法,故“劫刺”“焠刺”均指刺法。有學者認為燔針為治療寒急之筋痹,不能運用于筋縱之熱痹,其依據來自《靈樞·經筋》“焠刺者,刺寒急也,熱則筋弛縱不收,無用燔針”。但結合《內經》條文,《靈樞·官針》曰:“焠刺者,刺燔針則取痹也”,以及難以解釋為何《靈樞·經筋》中每篇均載有“治在燔針劫刺,以知為數(shù),以痛為輸”經筋治則。筆者認為,這是因“針”“刺”概念混淆的錯解?！办茚槨本哂歇M義針具的含義,由此應理解為使用燔針之焠刺的刺法,僅適用于寒急之筋痹,而燔針之劫刺均適用于寒熱筋痹。《內經》中針刺方法主要有兩類,一類是針刺補瀉方法,一類是非針刺補瀉方法,前者主要適用于營血受損的經脈、臟腑病癥,后者主要適用于衛(wèi)氣受阻所致的五體痹癥?！敖俅獭迸c“焠刺”為非補瀉類刺法。正如清代張志聰《黃帝內經靈樞集注》曰:“燔針劫奪之勢,刺之即去,無迎隨出入之法?！惫省盁n刺”是指“火入水也”之燒針后再刺(火針),刺之即去的刺法,而“劫刺”是強調燔針采用劫刺之刺法能劫奪病邪的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