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地壇》思想內(nèi)涵淺析 論文

《我與地壇》思想內(nèi)涵淺析摘要：《我與地壇》是一部具有豐富思想內(nèi)涵和鮮明藝術(shù)特色的散文作品。從文本中，我們可以深刻感受到生命的顏色、亮度和質(zhì)感。基于“生存的困境與拯救”這一立足點，我將通過分辨、梳理作品的整體結(jié)構(gòu)，探索作家的思維路徑，探討作品的思想內(nèi)涵，引領(lǐng)讀者感受作品內(nèi)在的美學(xué)特質(zhì)，使讀者獲得對作品更為深刻的理論認識與審美感受。關(guān)鍵詞：困境沉思救贖握手言和《我與地壇》是史鐵生散文的代表作品，作家以樸素真誠的語言揭示了自己的一段心路歷程，充滿對生命意義形而上的思索與追問：從個體的內(nèi)在沉思到尋找靈魂的救贖之路，到最終與命運的握手言和，可以說是作家對生命價值的一種審視與探尋，是對存在意義的一種思辨與體認，是對不幸命運的一種積極宣示，是對生存困境的一種勇敢超越?！段遗c地壇》這一作品充分體現(xiàn)出史鐵生散文的思想緯度和藝術(shù)特色，對于梳理作家的創(chuàng)作思路、發(fā)現(xiàn)其作品的美學(xué)趣味具有不可忽略的意義。為此，本文將立足作品思想內(nèi)容，圍繞藝術(shù)構(gòu)思這個中心逐層展開論述，作一些具體的研究與探討。一、個體的內(nèi)在沉思在史鐵生看來，人類的生存無論何時何地都面臨著三種困境：“第一，人生來注定是活在無數(shù)他人中并且與他人無法溝通，這意味著孤獨。第二，人生來就有欲望，人實現(xiàn)欲望的能力永遠趕不上他欲望的能力，這意味著痛苦。第三，人生來就不想死，可是人生來就是走向死亡，這意味著恐懼”。所以，孤獨、痛苦和恐懼即是史鐵生思考得出的個體生命乃至整個人類的生存困境。面對人類生存的困境，救贖之路又在何方？基于對這個問題的思索與探尋，史鐵生在《我與地壇》這部作品中將自己內(nèi)在的思緒鋪展開來，使得作品體現(xiàn)出他本人獨特的藝術(shù)構(gòu)思?！段遗c地壇》有兩條敘述線索：第一條線索是我與地壇的宿命和神秘的依存關(guān)系。這一層面敘述的內(nèi)容較抽象。第二條線索講述我與地壇中的幾類人物的關(guān)系以及由此引起的一系列思索，這是作品的主體部分。這一層面是實寫，較為具象且有較強的現(xiàn)實性，這部分討論的是如何面對生存困境和以健全的心理來與人相處并從別人身上獲得正能量的問題。整體上，作品有七個部分構(gòu)成。第一部分敘述我與地壇的“緣分”，讓讀者知道地壇是我的“心魂”之所在。作品一開篇就寫道：地壇實際上是“一座廢棄的古園”，它“荒蕪冷落得如同一片野地”，而且“很少被人記起”。然而對于我來說，地壇卻有一種特別的意義：“仿佛這古園就是為了等我，而歷盡滄桑在那兒等了四百年”。這不僅僅是緣分，更有一種宿命，一種感同身受的相憐與相知，因此是由相同的命運和處境而產(chǎn)生的特定的“語境”。在作家看來，“地壇”顯然已不僅僅是一“建筑”，而是自己精神棲息的家園和撫慰心靈傷痛的歸宿。殘廢了雙腿之后，“我”一下子失去了生命的方向，在單調(diào)重復(fù)的生活中，不僅有緊張感、孤獨感和不安全感，更有殘疾者所獨有的最深刻的痛苦——被拋棄感，一種被所屬群體和文化無情拋棄的精神體驗。在這樣的情境下，”地壇卻用一種平等的眼光看待穿過園子的人和留在園中的“我”。于是，荒蕪和冷清的地壇便成為我逃避一個世界的另一個世界：地壇中寧靜的月光，地壇冥冥中的等待，等等等等，讓“我”獲得了一種解脫，對生命本質(zhì)的思考，最后獲得了對“生”的答案：“一個人，出生了，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一個事實。”由此看來，“地壇”的存在，可以說作家的一種精神上的建筑，是種作為“動詞”意義上的“建筑”。好比雨果構(gòu)建精神上的“圣母院”，海子吟唱詩歌中的“麥地”，史鐵生用思考與冥想建筑起了一種超越肉體的“思想的地壇”，它是絕對的自我之所，是“我”的生命方向。這種思想的地壇的建筑（動詞），才能使得史鐵生把痛苦從肉體中抽離出來，獲得一種生命的通達。劉小楓說，“當(dāng)人感到處身于其中的世界與自己離異時，有兩條路可能讓人在肯定價值真實的前提下重新聚合分離了的世界。一條是審美之路，他將有限的生命領(lǐng)入一個在沉醉中歌唱的世界，仿佛有限的生存雖然悲戚，卻是迷人且令人沉溺的。另一條是救贖之路，這條道路的終極是：人、世界、歷史的欠然在一個超世上帝的神性懷抱中得到愛的救護。審美的方式在感性個體的形式中承負生命的欠然，救贖的方式在神性的恩典形式中領(lǐng)承欠然的生命?！薄俣疯F生卻在這兩條路中尋找到第三條路，在對自我“沉重肉身”的承擔(dān)中，建構(gòu)自我的生命詩學(xué)。接下來第二部分的是將敘述、描寫與抒情高度融合的精彩片段。作者選取的景物既富于隱喻意味又蘊涵深刻，進而寫道：“……在滿園彌漫的沉靜光芒中，一個人更容易看到時間，并看見自己的身影”因此我一進入園子就不愿意離開，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謝上帝為我安排了這樣一個“寧靜的去處”。這個“寧靜的去處”既是指地壇是一個客觀存在的地方，同時也暗示地壇是一個自在自足之所，是安放靈魂、寄托精神的理想之所。然而，我最初搖著輪椅進入地壇，僅僅是一種逃避，是對不幸命運與生命痛苦的逃避。故作者沒有進一步敘述我為什么要逃避，而是筆鋒一轉(zhuǎn)，又展開了對地壇中的景物的描寫。其主旨在于突出地壇的古老與滄桑。這其中暗含著史鐵生的人生軌跡和對生命的理解：盡管殘廢了雙腿，但不能不放棄對生命的追求，就如這園子，雖然荒蕪但仍生機勃勃。正是這種難以言說的生命的律動、生命的執(zhí)著，給讀者以人生的啟示和心靈的震動。盡管時間在無情地流逝，盡管古園中某些景物被人肆意破壞，但有些東西是永恒的，任誰也改變不了的。毋庸置疑，史鐵生的生命、感情和靈魂已經(jīng)和古園合而為一，它包含著瞬間與永恒，荒蕪與生機，寧靜與涌動，博大與細致，這樣的“味道”自然是難以說清的，只能去見聞去感受。而當(dāng)讀者用整個身心去體驗去品味的時候，便獲得了一份審美的驚喜和愉悅。美國哥倫比亞大學(xué)教授王德威便評論說，“史鐵生以肉身為道場，成就了文學(xué)與生命的奇觀?！倍?、靈魂的救贖之路真正嚴(yán)肅的哲學(xué)問題只有一個：自殺，判斷生活是否值得經(jīng)歷，這本身就是在回答哲學(xué)的根本問題。②在交代了我與地壇的“緣分”和進入地壇的最初動機，以及對地壇的各種景物進行了細致描寫之后，史鐵生開始思索有關(guān)生與死的問題，他認為這不是一下子就想得透的問題，但是人要活得明白，活得有價值，要找到活下去的理由和根據(jù)。地壇不僅使史鐵生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氣，而且使他窺見了“自己的心魂”。內(nèi)在沉思之后，他的視界開始越出自身的范圍，看看來園子里的其他人，別人都有什么樣的命運和活法。實際從這里開始，作家便集中思索、探討人的生存困境與拯救這一問題。拯救人類擺脫困境的第一條途徑是母愛，因此首先可以將一個絕望生命引出困境的便是母愛。這一部分內(nèi)容寫“我”審視了自己過去的行為，對自己過去的自私任性進行了反思和懺悔。作者寫得那樣真誠，“我不知道她已經(jīng)找了多久還要找多久，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決意不喊她——但這絕不是小時候的捉迷藏，這也許是出于長大了的男孩子的倔強或羞澀？但這倔強只留給我痛侮，絲毫也沒有驕傲。我真想告誡所有長大了的男孩子，千萬不要跟母親來這套倔強，羞澀就更不必，我已經(jīng)懂了可我已經(jīng)來不及了?！苯?jīng)過反思和懺悔，母親的苦難與偉大才在我心中滲透得極為深切。“母親生前沒給我留下過什么雋永的哲言，或要我恪守的教誨，只是在她去世之后，她艱難的命運、堅忍的意志和毫不張揚的愛，隨光陰流轉(zhuǎn)，在我的印象中愈加鮮明深刻?！薄拔曳畔聲?，想，這么大一座園子，要在其中找到她的兒子，母親走過了多少焦灼的路。多年來我頭一次意識到，這園中不單是處處都有過我的車轍，有過我的車轍的地方也都有過母親的腳印?！钡谌糠謱懳遗c“心之家園”的關(guān)系。在這一部分作者借助想象表達了對時間的感受，對四季變換，對時間的不同感受中隱含著對生命的不同況味和理解。在對“四季”進行了一番生命夢想后，作者又回到了對園子中各種人物的敘述描寫。從散文構(gòu)思和結(jié)構(gòu)邏輯來看，史鐵生在第四部分特別突出那個漂亮卻不幸的小姑娘的遭遇，然后通過園子中各種人物對待生活，對待生命的態(tài)度，進一步探討如何擺脫生存困境的問題。使人類擺脫困境的第二條途徑是愛情。作品先是集中寫了一對十五年來堅持到園子中來散步的中年夫婦，對他們散步的時間，散步的方向，散步的形態(tài)和表情，甚至他們衣服和雨傘的顏色，都寫得極其精細。人是孤獨的，所以渴望愛，渴望獲得別人的理解和支持。而在所有的愛中，愛情又是最為迷人最能給人以心靈和感情的慰籍。人類擺脫生存困境的第三條途徑，是盡情地享受生活和追求生命的過程。作品寫了不同性格、不同類型的幾個人。在這里，地壇成了人生的舞臺，人成了舞臺上來來往往的過客。人在舞臺上按照上帝的分配的角色，演完了自己的一生，成功也罷，失敗也好，每個人都有了一個生的過程。自身的不幸遭遇，更兼長時間在地壇里冥思苦想和仰望星空，這使史鐵生越發(fā)認定有一個“上帝”即宿命的存在，而作為個體的人是無法知道也無法反抗上帝或命運的，所以“就命運而言，休論公道”；但另方面他又深信人靠生活的經(jīng)歷，靠生命的感悟和體驗是可以“識破”命運的?！白R破”體現(xiàn)出了一種審美的意義，也是生命追求的價值之所在。經(jīng)過了痛苦的思考，史鐵生終于想通了這樣一個道理：苦難亦是財富。生存，需要勇氣、選擇、承擔(dān)。在這里，史鐵生將個體的苦難和人類共有的苦難，以及對上帝的肯定和救贖之路的懷疑匯集于一個調(diào)色板里，看到了生活的勇氣和信念，也看到了命運的不公與無常，從而實現(xiàn)了生命的第二次超越——對苦難的超越。三、與命運握手言和超越苦難之后的問題便是如何超越自我。經(jīng)過深入思索，史鐵生最終在精神內(nèi)部和命運達成和解，從而在真正意義上擺脫了生存困境，完成了個體生命對于靈魂的拯救與安放。作品最后兩個部分寫的便是這個內(nèi)容?！段遗c地壇》第六部分，作者描述了我多年來在園子里的心理活動和精神狀態(tài)，并點出了這篇作品的主題：一是要不要去死，二是為什么要活，三是干嘛要寫作。接下來，作者又引入了第二人稱“你”，通過“我”與“你”的對話和交叉出現(xiàn)，集中探討了第三個問題。即上帝雖然安排了一個有差別的世界，從而達到了整體的和諧；但上帝同時又給每個人分配了屬于自己的角色，所以我們必須趁“活著”做點什么事。在這一部分中，作者通過對干嘛要寫作的追問，肯定了欲望的合理性，正視和肯定欲望，是人類擺脫困境的第五條途徑。史鐵生在思考人類的困境時，將不敢正視欲望和難以滿足欲望視為造成人類困境的第二個因素。為此在《我與地壇》的第六部分，他反復(fù)強調(diào)了人對欲望的追求：“說到底是這么回事，人真正的名字叫做：欲望”?！八懔税赡悖以蹩赡茏杂赡?？別忘了人真正的名字是：欲望”。盡管欲望是“罪孽又是福祉”，欲望有可能使人變?yōu)椤叭速|(zhì)”，使人變得不自由，不過從主導(dǎo)觀念來看，史鐵生還是充分肯定欲望的。因為：第一，欲望是人生而有之的本能傾向，作為一種自然屬性和人的基本權(quán)利，欲望是上帝賜予人類的“愛的語言”，它不僅不應(yīng)被否定和消滅，相反應(yīng)得到充分的尊重；第二，欲望不僅是人先天的本能，還是人后天的種種夢想、憧憬與追求。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欲望，正是在欲望的渴求中，人不斷地從人生的這一扇門走向那一扇門。機器人沒有欲望，石頭也沒有欲望，所以它們既沒有夢想，沒有精神上的痛苦，卻也沒有自由與幸福。從這個意義上說，欲望不僅是物質(zhì)的、肉體的，欲望也不僅僅是某種生理的現(xiàn)象，欲望其實蘊含著精神方面的因素；第三，按史鐵生的理解，欲望不僅是任何社會秩序建立的參照物，欲望還是宇宙所共有的一種神秘的力量。這一部分寫作者自己與自己的對話。它一方面充滿了對抗與矛盾，另方面又體現(xiàn)出一種撲朔迷離的意識流動。這些，在一定程度上增添了理解文本的難度。第七部分也最后的一部分，這一部分雖只有幾百字，但寫得最為精采。這一部分的開始還是采用我與地壇對話的敘述方式，而調(diào)子卻是抒情的，或者說是傾訴式的，既自然親切而又透出淡淡的感傷：“它們是一片朦朧的溫馨與寂寞，是一片成熟的希望與絕望，它們的領(lǐng)地只有兩處：心與墳?zāi)埂薄！段遗c地壇》給讀者的整體感受，不也是“一片朦朧的溫馨與寂寞”，是“成熟的欲望與絕望”嗎？優(yōu)秀的作品，總是能通過特定的語感和語調(diào)透露出某種信息?！叭缃裎覔u著車在園子里慢慢走，常常有一種感受，覺得我一個人跑出來已經(jīng)玩得太久了”。花開花落，方顯出生命的可貴和燦爛。正如自然界的花草會衰落凋謝一樣，人生也終有落幕，走到盡頭的一天。但凋謝落幕也是一種真實，一種美麗，一種蒼涼。所以，當(dāng)有一天夜晚，我獨自坐在祭壇邊的路燈下看書，忽然從那漆黑的祭壇里傳出陣陣嗩吶聲，這嗩吶聲“時而悲愴時而歡快，時而纏綿時而蒼涼”。而且我還聽出它“響在過去，響在現(xiàn)在，響在未來，回旋飄轉(zhuǎn)亙古不散”。這時，我才真正意識到我該回去了。在有限中感受到無限，又在無限中把握了有限，我終于徹悟：生命的意義就在于人既能擁有欲望，又能超越欲望；既能創(chuàng)造美麗的過程，又能平靜地去欣賞過程的美麗與悲壯。惟其如此，人才能擺脫“人質(zhì)”的可悲境地，才能活得充實而自由。當(dāng)然，盡管意識到我該回去了，但我還是十分留戀，留戀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美好的事物。史鐵生不但把生命的苦澀和悲痛比喻為孩童無意間的一次離家嬉戲，而且還進而將人生想象為孩子、情人和老人的三種形態(tài)。孩子和老人代表人生的兩極：一個是剛從死里來；另一個則是要到死里去。而情人呢？盡管他們一刻也不想分開，但不管多么美好浪漫的時光也是稍縱即逝。所以，不管我是像那個孩子，還是像那個老人，抑或像一個熱戀中的情人，其實結(jié)局都是一樣的。所以，便有了結(jié)尾部分的生命感悟，“當(dāng)牽?；ǔ蹰_的時節(jié)，葬禮的號角就已吹響。但是太陽，他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是旭日，當(dāng)他熄滅著走下山去收盡蒼涼殘照之際，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燒著爬上山巔布散烈烈朝暉之時。那一天，我也將沉靜著走下山去，扶著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處山洼里，勢必會跑上來一個歡蹦的孩子，抱著他的玩具。當(dāng)然，那不是我。但是，那不是我嗎？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將一個歌舞煉為永恒。這欲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钡酱藶橹?，作品已經(jīng)超越了作家本人的一己悲歡，被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