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律集解附例》集解考

《大唐律集解附例》集解考

《明史補充規(guī)定》（以下簡稱《補充規(guī)定》）是明清兩大法律注釋的集大成者。它在明代許多文學中是最具影響力的。因此，清朝初年的書名被記錄為《清朝法律匯編》。光緒戊申(1908)年沈家本還主持《集解》的重刊,作“重刻明律序”?！洞竺髀杉飧嚼肪幾胗谌f歷年間,編纂者未署名。卷首目錄之下注明此書由當時的巡按浙江監(jiān)察御史鄭繼芳等3人訂正、浙江布政使司左布政使洪啟睿等11人校定,由巡按浙江等處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高舉發(fā)刻1。此為萬歷38年(1610)刻本,此本為主要的版本。除萬歷38年本外,《集解》的版本還有:日本內(nèi)閣文庫藏明鄭汝璧《大明律集解附例》萬歷22年(1594)刊本,尊經(jīng)閣文庫藏明衷貞吉等纂注的《大明律集解附例》萬歷24年(1596)刊本,還有北京圖書館藏萬歷29年(1601年)巡按直隸監(jiān)察御史應朝卿校正本。2對流散在海外的本子進行考校有待異日。在這里,要解決的主要問題不在于所載條例的多寡變化,而是從本題出發(fā)解決它們的“集注”是否是一家的問題。如果是出于同一原注本,那么,就易見的萬歷38年本或重刊本所作出的考察也不會出現(xiàn)太多的出入,當然這是迫不得已的辦法。就萬歷38年本而言,其“集解”包括“纂注”、“按”和“備考”三部分。其中,纂注最為主要?！都狻分械淖胱?經(jīng)查對,它出于陳遇文的《大明律解》?！洞竺髀山狻?也稱《大明律附解》。此本刻于萬歷22年,今吉林大學藏有殘本。3在陳遇文的“序”中這樣說:“萬歷壬辰歲,余受命按江南,慮屬吏之或蹈前弊,爰取《律解》梓子,通行頒布,俾常目在之,不謬于律?！比沙侥昙慈f歷20年(1592)。早出于《集解》的鄭汝璧本、衷貞吉本及鄭繼芳訂正本。據(jù)此推測,數(shù)種《集解》刊本的“纂注”很可能均本于陳遇文的《大明律解》。不過,陳遇文的《大明律解》中的“解”即解釋部分是否是陳遇文所作,還有待考究。臺灣出版的《中國法制史書目》上稱:陳遇文著《大明律解》5冊,8卷;很肯定地把陳氏看作為此“解”的著者。但是,我們從吉林本的陳氏序中“爰取《律解》梓之”句還看不出他就是作者自己。一、《大夏律集解》本簡稱《解明代眾多律注文獻中以“集解”命名的有多種。《大明律集解附例》與其他以“集解”命名的本子是否有繼承關系,這也是首要弄清的問題。正德十八年(1521)刻本《大明律解附例》,又稱《大明律集解》,也稱作《大明律附解》(胡瓊纂)四冊三十卷,白口,單框,書口作“律解附例”。此本律例合編,除弘治條例以外還混編有弘治七年之后及至正德年間的后續(xù)定例。作者所作解釋文字之前均用一“解”(陰文)標出。今北京圖書館有藏。胡瓊在《大明律解附例》的序中說:“近時疏解者無慮十余家,……如《辯疑》《解頤》《疏義》《集解》最稱明備?！贝诵蛑兴浴都狻?不明所指;但必刊于正德十八年之前者。提到“集解”的還有陳省輯刻的《大明律例附解》,此本刻于隆慶元年,在其后序中提到“余姚楊簡氏《集解》……有互相發(fā)明補所未備者,采而附之,貽諸有司使讀而繹思焉?！贝藯詈喪鲜欠窬褪呛偹都狻返闹?不得而知。至今不可考。另外,有名《大明律集解》的王楠本傳世(三十卷)原題“巡按河南監(jiān)察御史臣王楠編集”。據(jù)王重民考證:此書刻于嘉靖二十六年至三十一年間。由王楠隨文作解,“雙行刻于每條之后,且冠陰文‘解’字以別之?！?從陰文“解”字字樣看,與胡瓊本相像,但未見原書不能確證。很可惜,《大明律集解》今國內(nèi)無有存藏。陳遇文的《大明律解》以“解”命名,又與此一“解”字似乎有某種聯(lián)系;不過,在吉林本《大明律附解》中所作注文,并無陰文的“解”字。照此看來,以“集解”命名的明律注釋書最少就有此四種,它們可簡稱為:鄭繼芳本(或稱高舉本)、胡瓊本、楊簡本和王楠本。后三種與鄭繼芳本的關系,從目前所看到的材料而論,是出于不同的編纂者。二、引有“集解”文字若干《大明律例》,今北京圖書館、上海圖書館都藏有此書的殘本。前者是明萬歷元年梁口刻本,后者是明萬歷六年王藻校本。與之同屬一版刻系統(tǒng)的還有《大明律例附解》?！洞竺髀衫浇狻方癖本﹫D書館藏有隆慶間陳省刻本。在《大明律例》(王藻本)中引有“集解”文字若干。如:卷二十二“教唆詞訟”條按語后云:“《集解》曰,受財者,計贓以枉法從重論。或云只承雇者言。愚謂,此二句當總承上文作詞、受雇二者;若不總承,則令有受人之財而為其作詞者,將何律以擬之?”又如:卷二十三“因公擅科斂”條下除引《瑣言》、《管見》外,還引有《集解》云:“因公科斂入己者,是將法度所當用者入己,則是于法有虧矣。非因公務科斂入己者,不過斂其財物而已,于法無虧,故其罪有輕重之不同也?！卑磮D索驥,上述兩條引文與《大明律集解附例》中“教唆詞訟”“因公擅科斂”條的纂注文字顯然是不同的。這就表明《大明律集解附例》所作集解并未沿用前人之說。由此也可證“集解”并非一種。至于《大明律例》(王藻本)中引有“集解”文字是屬胡瓊本、楊簡本還是王楠本,有待另考。三、《集解》編纂的“分歧意見”《大明律集解附例》“集解”集了那幾家,不注明出處的我們不能貿(mào)然確定,標明出處的則有8家。這8家是:《辯疑》、《疏議》、《律疏》、《律解》、《讀法》、《瑣言》、《管見》和《釋義》。這8家用了簡稱,恢復它的全稱就是:《律解辯疑》、《律條疏議》、《律疏附例》、《律解附例》、《大明律讀法書》、《讀律瑣言》、《讀律管見》和《大明律釋義》。其中,《大明律讀法書》、《讀律管見》已佚,所以“集解”的引句還不能全部核對清楚。以上引書在《集解》纂注中出現(xiàn)的次數(shù):《辯疑》2處、《疏議》18處、《律疏》3處、《律解》3處、《讀法》1處、《瑣言》4處、《管見》2處和《釋義》1處,共34處。從統(tǒng)計看,在“集解”中直接引眾注材料所占比重很小。集解文字大凡是融會各家所長,以間接引用的辦法,用著者自己的語言作了表述?，F(xiàn)在,我們將所引書的卷次及內(nèi)容同異列表如下(意見相同者,寫作“同”;意見不同者,寫作“異”;僅為引證,作“附說”):上表所示,纂注者提出不同看法的地方有12處,所占引書總數(shù)的三分之一強,總的說來分歧意見也并不多。主要的分歧意見出于:1、對律文句義的不同理解。如卷二十三“私受公侯財物”條纂注后加按語稱:“按律言處死,不著絞斬?！堵墒琛吩?當請自上裁是也。然……”認為“當請自上裁”說法不妥,因為已有定罪量刑的規(guī)定。2、對法律術語語義范圍的大小有不同認識。如卷四“賦役不均”條纂注內(nèi)稱:“《疏議》以稅糧差役分配,則與首條賦役之說不合矣?！弊胱⒄哒J為“賦役”應包括“賦”(差)、“役”(差)兩種。3、對上下文結構的分析,是承上還是啟下有分歧。如卷一“給沒贓物”條按語稱:“《疏議》、《管見》諸書俱兼謀反、叛逆說,甚非。不可依?！敝哉J為“兼謀反、叛逆”,是承上讀的緣故。上下句句意是否相連,律意的理解就會有出入。由此可見,分歧雖然不多也不大,但作為法律的解釋文本,為律文作解釋是相當?shù)闹敿?在明代中期明律的解釋書不少,但始終未能形成“定本”,也正反映出立法者在法律解釋的“法定”問題上的謹慎態(tài)度,寧可讓私著的各種解釋書四處流傳,官方也不加干預。有人說《集解》一書為地方官府所頒發(fā),屬官方性質。雖然說書前有巡按浙江監(jiān)察御史、浙江布政使司左布政使等官銜,但他們只是訂正者、校定者或發(fā)刻者,充其量是“編校”本,而非創(chuàng)制的明律注本。再說,《集解》的“纂注”全以陳遇文釋文為本以及保留分歧意見的做法,就很難說它就是官方的定本。除以上有明確的引書書名外,還有以“諸書云”為標志的若干引文。如卷十四《兵律·軍政》“從征違期”條中說“按諸書俱為傷殘至篤廢疾者,開役定勾本人壯丁補役起發(fā),此律外意也。不知必欲勾取本人壯丁補役,不惟有誤期限;而新補之役,恐又不教之兵,不若一面于別伍見役內(nèi)撥補出征,一面勾取本人壯丁補伍,庶期限不誤,而軍有實用耳?！庇秩缇矶缎搪伞な苴E》“家人求索”條云:“諸書云,‘若家人自有官者,仍依官吏受財論,不在減等之限。’不知既以官斷,又何以為家人?況又非部內(nèi)也,不可依。”以“諸書云”為引證是一種泛指,即可能在上述已表明引書書名的8種內(nèi),也有可能超出8種的范圍。體現(xiàn)了《大明律集解附例》“集解”的綜合性特點。四、《大清律集解附例》“集解”的特點“集解”的釋文,除了從語言文字的角度對法律術語作出解釋、著重律意的說明以及分清律文法律適用的界限等一般的特點之外,《大明律集解附例》的“集解”還具有以下幾個方面的顯著特點:(一)根據(jù)律文結構分析,提出兩種理論方案上文中我們提到過引書中的分歧,有的分歧是出于對上下文結構的不同理解。除此以外,每每在《集解》“纂注”的開頭首先做的就是結構分析。從結構著手,分清總說、分說,以及分說的上下句關系。如:卷二十二《刑律·訴訟》“誣告”條的“纂注”這樣寫道:“此條作四段看,自‘誣告’起,至‘加役三年’,以無罪全誣者言;自‘若告二事以上’至‘猶以誣告論’,以有罪而誣告者言;‘若各衙門官’一節(jié),又通有罪、無罪言;末節(jié)專自己問結者言之?！毕绕饰雎晌牡慕Y構,理清律文脈絡,從總體上把握律文的要害和層次。上面分成四個層次:“以無罪全誣者言”、“以有罪而誣告者言”、“通有罪、無罪言”、“已問結者言”,層次清楚,涇渭分明,讀者一目了然。這是將文章學中的結構分析方法運用到法律注釋之中來的典型實例;反過來看它又是文章學實用價值的體現(xiàn)。在明代之前尚未有如此詳贍的結構分析,而在明律的解釋書中則時有運用,但表現(xiàn)最為充分的要數(shù)《大明律集解附例》的“集解”了,這份創(chuàng)制的功勞應記在陳遇文的帳上。以致后來的王肯堂《大明律附例箋釋》一書也大段大段地摘抄了陳的成果。(二)“集解”的注律經(jīng)驗我們前面說到在明代中后期的法律解釋書中多有以“集解”命名的本子,這是明代律注文獻的特點之一,同時也表明:對法律水平的提高而言,集中法律文獻學者的智慧是十分必要的?！都狻返姆椒ㄖ饕?1、直接引用,除上引的8種注釋書外,還有舊注的引用、《唐律》“疏議”的引用等。2、間接引用。正如上文所說的,纂注者往往綜合了各家的說法用自己的語言作出表述。3、表達纂注者自己的意見;有必要時還略作考證。如引《說文》索解字義,引《文獻通考》的史料為據(jù)等。從文獻學的角度來審視“集解”的注律經(jīng)驗,應該看到它是我國古代經(jīng)注傳統(tǒng)在法律范疇中的延伸。盡管明代的經(jīng)注在日益衰微,但注律的活動卻相當繁盛,這與當時的社會經(jīng)濟發(fā)展和經(jīng)世致用思想密切相關。(三)中央政治和它是法定頒發(fā)的官方文本讀《唐律疏議》,在它的“疏議”中我們不能看到在法律解釋方面的絲毫不同意見,這與當時高度的中央集權政治和它是法定頒發(fā)的官方文本有關。與之不同的是明代律注都容許不同意見的存在,應該說這與明代士人思想的解放直接有關。(四)《明律》與“名例”的“比附”綜合性的特點在上文已經(jīng)提到。這種將各注家融于一體的做法,其實在萬歷之初的王藻?？瘫尽洞竺髀衫返摹鞍凑Z”中已見端倪,他引證有《疏議》、《辯疑》、《直引》、《講解》等,而且很看重舊注的詮釋。至《集解》的“纂注”出現(xiàn),其綜合性的特點還不僅僅體現(xiàn)在材料的收集上,而且在法與理、與情的關系處理上也有所體現(xiàn)。如講倫理禮儀,纂注者就引以《禮》、《大明集禮》的說法,增強了說服力。法律文本的一致性是立法技術中至關重要的一環(huán)?！都狻贰白胱ⅰ痹谶@方面的做法值得關注。其做法有:1、律例的統(tǒng)一。如卷二十二《刑律·訴訟》“干名犯義”條下云:“此條當與‘親屬得相容隱’及‘犯罪自首’二條參看?！毕襁@樣的例子還可見卷五“檢踏災傷田糧”條、卷十三“輒出入宮殿門”條、卷六“男女婚姻”條等的纂注。實際上,除律與例、律條與律條之間的統(tǒng)一之外,還注意到與其他法令、法規(guī)等的一致,如明《大誥》、《大明令》、《大明會典》等。2、與“例分八字”相扣。如卷十四《兵律·軍政》“軍人替役”條下的“纂注”中分析了“若”字的用法,但又指出不能泥于“若”字,以求前后律意在理解上的一致。其他諸如“皆”、“各”等,纂注者多有涉及。3、與“名例律”相應。自李悝創(chuàng)設“具法”一目以后,至唐將“名例”置于律首,提供種種適用刑罰的法例,刑罰的重重輕輕都可以在“名例”規(guī)定的適用范圍之內(nèi)作出比附。《明律》亦然?！都狻返淖胱⒄吒鼘⑴c“名例”的比附在注文中作了具體的說明。如卷十三《兵律·宮衛(wèi)》“沖突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