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忠烈祠記》與李化桂之偽、偽知縣至

崇德《忠烈祠記》與李化桂之偽、偽知縣至

李自成領(lǐng)導的農(nóng)民起義軍是明末規(guī)模最大、影響深遠的農(nóng)民起義團體。崇禎十七年(公元1644年)李自成以西安為都,宣布即順王位,建國大順,改元永昌。從這年三月到八月,浚縣為大順政權(quán)的轄區(qū)。李自成派遣馬世聰為浚縣縣令?，F(xiàn)在該縣有一塊叫《忠烈祠碑記》的碑石。此碑原立于?？h忠烈祠內(nèi)。忠烈祠位于王公祠舍之左,為“康熙三十五年歲次丙子孟夏谷旦?？h儒學教諭事舉人國之蒲創(chuàng)建”,撰文勒石于“次年丁丑夏月”即康熙三十六年夏月。這塊碑文,記述了李化桂等人陰謀推翻大順浚縣政權(quán)被鎮(zhèn)壓的經(jīng)過。其中有謂:“公諱化桂,原籍秦中,剛正方直,取予不茍,以彝常自勵,以信惠及民。君子咸悅其德,小人悉從其化。蓋磊落不群之義士。值木猴之變,警聞煤山之音,縞素痛哭,誓誅兇逆,密謀于義紳劉尚信、劉偉施、王化遠、王元楨等,同雪不共戴天之恨。行將口口,而義旗直指長驅(qū)于范陽,而鋒銳莫當,必欲得無禮于君王者而甘心焉。不意計泄于細人,反被偽令馬世聰先事預防,潛□□中,立斃杖下,罵不絕口而死。其共事者劉文顯、劉襄宸亦次第遇害。鳴呼,忠孝人之大倫也。……公以微員而倡大義于天下,欲翦逆闖之兇暴,不忍求生以害仁,則四方皆知君父之遺憾宜雪。”碑文的作者站在封建地主階級的立場上,對李化桂等人的謀反行為極盡頌揚,對李自成及其農(nóng)民軍則極盡攻擊,盡管如此,他卻從反面記述了大順政權(quán)鎮(zhèn)壓李化桂等人叛亂的過程,為我們研究大順?？h政權(quán)提供了值得重視的歷史資料。本文試圖根據(jù)碑文所提供的材料,結(jié)合清代檔案和地方志書的有關(guān)記載,對大順?？h政權(quán)鎮(zhèn)壓此次暴動作一初步探討。其一、這次暴動的時間。關(guān)于這個問題,康熙十八年劉德新纂修的《?？h志》卷二《李化桂傳》中記述說:“明朝淪喪,闖逆?zhèn)瘟钪量?化桂與紳士劉尚信、王元衡等密謀倡義,募勇恢復”?？滴跏荒曛馨顝┳胄薜摹洞竺尽だ罨饌鳌分幸嘣?“崇禎十七年,李自成遣偽知縣至,化桂與邑人劉尚信、王元衡等,密謀執(zhí)令”。這些記載,將李化桂等人的暴動置于李自成遣“偽令至浚”之后,但究竟在何時,均無明確記述。碑文中記其事說:“值木猴之變,警聞煤山之音,縞素痛哭,誓誅兇逆”。煤山,亦名萬壽山,即今北京市景山。所謂“煤山之音”,即崇禎帝于煤山自縊的消息。據(jù)《明史·李自成傳》述稱: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日丁未,天未亮,皇城不守,鳴鐘集百官,無至者。乃復登煤山,書衣襟為遺詔,以帛自縊于山亭,帝遂崩”?？芍绲澋墼诿荷阶钥O系是年三月十九日黎明事?！熬劽荷街簟痹圃?說明李化桂等人密謀暴動是他們在?？h聽到這個消息之后。綜合這些記述,可以肯定這次暴動發(fā)生在崇禎十七年三月下旬。其二、這次暴動的基本成員。碑文中有謂;李化桂“密謀于義紳劉尚信、劉偉施、王化遠、王元楨等,同雪不共戴天之恨”。這就說明了其主謀是李化桂,參與這一密謀的有劉尚信、劉偉施、王化遠、王元楨等人關(guān)于這些人的情況,碑文中語焉未詳,現(xiàn)據(jù)有關(guān)記載,分述如下:李化桂,陜西人,時為?？h典史。農(nóng)民軍攻占?？h后,逃匿民間。崇禎帝吊死煤山的消息傳到浚縣,他如喪考妣,一面縞素痛哭,一面與當?shù)剜l(xiāng)紳密謀暴動。因其居官典史,為知縣下掌管緝捕、監(jiān)獄的屬官,故碑文中說他“以微員而倡大義于天下”。劉尚信,?？h弦歌里即今?？h西南四十里郭村人。萬歷四十四年進士,系該科三甲第二百五十一名。明亡之前,曾任徽州府知府、通政司參議。劉偉施,浚縣人,萬歷三十二年舉人,崇禎七年出任宜陽知縣,“撫字保障,三與寇戰(zhàn)皆捷獲,因疴解組古摩帖,猶不釋手也”。王化遠,?？h人,天啟四年舉人。王元楨,?？h人。其父王之彥,萬歷十四年進士,系該科三甲第九十八名。曾任太平府知府。從這些人的出身、簡歷中,可以看出,這次暴動的基本成員是由明朝殘余勢力和當?shù)剜l(xiāng)紳組成的。其三、這次暴動的目的和計劃。碑文中說:李化桂等人,“誓誅兇逆”,“欲翦逆闖之兇暴”,就說明他們的目的是要推翻大順政權(quán)的。所謂“義旗直指長驅(qū)于范陽,而鋒銳莫當,必欲得無禮于君王者而甘心焉”。說的是李化桂等人的設(shè)想。另據(jù)雍正二年曾振宗、乾隆九年馬日暄相繼續(xù)修的《浚志稿·王元衡傳》記載:這次暴動的經(jīng)過是:“元衡與典史李化桂謀,偕兄子國賓,率仆從十余人至縣,執(zhí)偽知縣馬世爵”。這里所說的王元衡,系浚縣人,王之彥之子。“偽知縣馬世爵”,今查清順治十二年八月三十日右副都御史董天機《為捉獲叛賊事》揭帖中記:“馬世聰為浚邑偽令”。碑文亦記:“偽令馬世聰”?？勺C爵為聰之誤。把碑文與曾、馬《浚志稿》的記載結(jié)合起來,便可看出這次暴動事先經(jīng)過周密的策劃。其作法是:依靠“仆從”即地主武裝派十余人進入縣城,出其不意,突然襲擊,先擒獲縣令馬世聰,然后舉兵北上,直向北京,與在京的李自成農(nóng)民軍交戰(zhàn),以實現(xiàn)其“欲翦逆闖之兇暴”的企圖。這個目的和計劃,赤裸裸地顯示出李化桂等人在明亡之后,是以百倍增長的仇恨來同大順軍拚命斗爭的。其四、這次暴動的結(jié)局。碑文中說:“不意計泄于細人,反被偽令馬世聰事先預防,潛口口中,立斃杖下,罵不絕口而死。其共事者劉文顯、劉襄宸亦次第遇害”。關(guān)于這個問題,《浚志稿·王元衡傳》中亦有記述,說“事泄,李化桂死之,下元衡于獄,窮問余黨,考掠備至”。董天機的揭帖中記有:馬世聰“將素衣倡義之典史李化桂并大名縣人張越,凡杖下獄中,相繼斃命”。這些材料,記錄了這次暴動的結(jié)局,也從反面記述了馬世聰對這次暴動的立場和所采取的措施。李化桂被“立斃杖下”,這是嚴懲首惡。所謂“窮問余黨”,說明大順?？h政權(quán)對參與暴動的黨羽采取了堅決打擊的措施。據(jù)記載,除將其首惡李化桂當即杖死外,對參與這次暴動的其他成員,逮捕下獄后,通過審訊,查明其罪行,然后分別作了處置?！跋嗬^斃命”的還有劉尚信的弟弟劉尚志,其子劉文偉、劉文顯、劉偉施之子劉襄裒,以及大名縣人張越。王元衡當時也被擒下獄,“久之,始釋”。劉尚信、劉偉施、王化遠均系這次暴動的策劃者。關(guān)于劉尚信、康熙十八年《?？h志·劉尚信傳》記:“逢我皇清定鼎,征求耆舊,晉秩通政司”。嘉慶六年《?？h志·劉尚信傳》還載:“尚信,順治初官通政使,年七十余卒,諭祭,葬入祀鄉(xiāng)賢”。關(guān)于王化遠,嘉慶六年《涘縣志·王化遠傳》記:“順治間官臨朐知縣,真率和平,鄉(xiāng)人德之,年七十余卒”。關(guān)于劉偉施,康熙十八年《?？h志·劉偉施傳》中說:“明末板蕩,備厲艱虞,子襄宸竟以身殉,年七十余卒”。據(jù)此可知,這三人當時未被大順政府擒獲,他們倉惶逃遁,并且潛伏了下來。以上便是李化桂等人暴動的梗概。他們在浚縣發(fā)動的這次暴動,并不是偶然的、孤立的行動,而是有其社會背景和階級根源的。它是大順轄區(qū)明朝殘余勢力同封建鄉(xiāng)紳結(jié)合謀圖推翻大順政權(quán)的具體表現(xiàn)?？？h在明代屬直隸大名府。李自成農(nóng)民軍攻占?？h的時間,史無明載。據(jù)有關(guān)記載,李自成于崇禎十七年正月派權(quán)將軍劉方亮領(lǐng)兵數(shù)萬,由山西南部東行,越過太行山進入河南黃河北地區(qū)。二月初三日,攻克懷慶府;二十日,占領(lǐng)衛(wèi)輝府,后由南而北;二十五日,攻克彰道府;三月初四,奪取大名府?？？h南近滑縣,東臨開州(今河南濮陽縣),東北近內(nèi)黃縣。順治十一年《滑縣志》卷一〇載:“二月二十八日闖賊偽將軍劉汝魁統(tǒng)兵由長垣抵滑,城遂陷”。嘉慶十一年《開州志》卷一載:“順治元年三月,流賊兵入城,置偽官”。乾隆四年《內(nèi)黃縣志》卷六記:“三月闖賊李自成遣騎二百入城,置偽官趙二良,知縣陳桂棟被執(zhí)”。由此可知,李自成農(nóng)民軍攻占浚縣的時間,應為崇禎十七年二月二十八日之后至三月初四日之前。大順軍占領(lǐng)浚縣后,即派馬世聰任該縣縣令。還派侯邦定(河南開封府杞縣人)、路際可(直隸大名府浚縣人)到縣任職?！豆沤駡D書集成》記大名府事說:崇禎十七年“三月,逆闖偽權(quán)將軍劉方亮寇境。……賊入城,布州邑偽官”。這時候,大順政權(quán)已經(jīng)制定并頒布了一系列政策法令。如“貴賤均田之制”、廢除明朝“加派”、征收賦稅,“定令以明年(崇禎十七年)正月起,每糧一石,派草六千斛”,“征一兩三錢”;又下“掠金令”,對明朝官紳征餉,規(guī)定“九卿五萬,中丞三萬,監(jiān)司萬兩,州縣長吏半之”,鄉(xiāng)紳無定數(shù);還有“毀坊之令”,開科取士,“檄各府舉人赴西安候選”等。馬世聰?shù)染腿魏?依靠農(nóng)民軍和政權(quán)力量,向當?shù)胤饨ü偌澑幻衽烧黟A銀,并強迫他們交納,如有違抗,即行腦箍、夾棍、炮烙、拷打。清右副都御史董天機在《為捉獲叛賊事》揭帖中記其事說:“馬世聰,明季劣衿也。當明祚革之際耳,受偽職,結(jié)惡棍路際可、侯邦定等為腹心,表里作奸,殃民攫財”。“馬世聰先令鄉(xiāng)宦出餉貳萬兩,□□過銀壹萬肆千伍百兩,收在庫內(nèi)。后因俱文偽將軍劉汝魁賊兵到縣內(nèi),復向監(jiān)生、生員各富家索要餉銀貳萬,止納銀肆千伍百兩。馬世聰于內(nèi)扣下貳千叁百柒拾壹兩玖錢五分,名為各役工食,抵作谷價,侵克入己,余銀貳千壹百貳拾捌兩五分并庫內(nèi)先收各宦納過銀壹萬肆千伍百兩,俱交與劉汝魁收了”。時人鄭廉據(jù)其見聞亦說:歸德府屬一州八縣并管河通判一,“時偽官賈士美等十人來上任,闔郡士民,莫不流涕。諸偽官皆前日士人也。下車即追比助餉。凡有身家,莫不破碎,衣冠之族,騷然不得安生,甚則具五刑而死者比比也。初猶謂賈令之虐則然,既而聞各州縣皆然”。馬世聰?shù)仍诳？h所實行的這一政策,其矛頭是指向封建官吏、紳士、監(jiān)生、生員及各富家的,不但在經(jīng)濟上廢除了這些人的特權(quán),剝奪了他們大量的財富;同時在政治上,從農(nóng)村的社會地位上把地主的權(quán)力打下去,使他們昔日的威風掃地以盡。正是由于馬世聰?shù)葓?zhí)行了打擊封建官紳的政策,因而遭到封建官紳拼死的反抗。暴動是其反抗斗爭的一種形式。時人朱驊在談到明亡之際大名府屬十一州縣的情況時曾說:“當甲申之變,吾郡十一城,后先悉起義擒偽”。李化桂等人在?？h策劃的這次暴動就是其中之一例。這一事實表明:被推翻的明朝封建統(tǒng)治階級不甘心于他們的失敗,他們的反抗勁頭因其政權(quán)被推翻而增長了千百倍。然而,這只是事情的一個方面。事情的另一個方面,是馬世聰?shù)瓤？h大順政權(quán)的官員并沒有因為勝利而放松對于地主勢力瘋狂報復陰謀的警惕性。碑文中說:“不意計泄于細人,反被偽令馬世聰先事預防”。這是一則很重要的史料。所謂“細人”即地位卑賤之人,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是下層群眾。這則材料告訴我們:李化桂等人策劃的這次暴動所以旋即遭敗,是因其計劃泄露于“細人”。而馬世聰所以先事預防,并且在李化桂等人一開始動作之時,來個一網(wǎng)打盡,其中最為重要的,就在于“細人”向他及時地報告了這個情況。這一事實,,一方面說明李自成派往?？h的地方官員是為當時當?shù)叵聦尤罕姄碜o和支持的;同時也說明李化桂等人謀圖殺害大順地方官員的暴動是違背當時下層群眾的愿望的?！吨伊异舯洝肥菫楸碚美罨鸬热说闹伊倚袨槎鴦?chuàng)建的?？滴跞??？h教諭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