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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莫高窟李姓世系
正如馮毅的《李白的祖先》(見《唐代文學(xué)理論》第八卷)所說,李白屬于西漢的李繼陵、北宋的李賢、楊隋的李穆伊系統(tǒng)?,F(xiàn)以拙作的辯析論斷進(jìn)而探討敦煌莫高窟的李白近宗,正可得到互為印證、相得益彰之效。本文所據(jù)的史書資料,最主要的有下面這一條:《新唐書·宰相世系表》:“隴西李氏、定著四房”。其一曰“武陽”,二曰“姑藏”,均李暠之后。三曰“丹陽”,李倫五世孫文度之后,四曰“敦煌”,李陵之后;北魏時改姓丙;唐高祖時復(fù)姓李氏。(據(jù)胥樹人先生:《李白和他的詩歌》第15頁之轉(zhuǎn)述)本文所據(jù)的敦煌莫高窟窟藏史料有以下三類:第一類、第九窟李姓供養(yǎng)人的兩個題名:“隴西郡李弘諫”;“隴西郡李弘定”。第二類,敦煌遺書伯4615號卷子。全稱《故唐河西節(jié)度、涼州司馬、檢校國子祭酒、兼御史中丞、上柱國隴西李府君墓志銘》,亦可簡稱《李明振890年墓志銘》手稿:“公諱明振”,“其先即武昭王之苗裔也。綿跡紆遠(yuǎn),難以具列也”。……第三類,敦煌莫高窟李姓的三篇石刻碑文。三篇碑文歷經(jīng)中外學(xué)者的發(fā)掘整理,早已公諸于世。近年以來,又經(jīng)李永寧、孫修身兩先生進(jìn)一步的鑒定和研究,已找出三篇碑文之間一脈相承的房派輩分關(guān)系,并前后列出了敦煌莫高窟李姓世系表(李文載《敦煌研究》81年試刊第一期;孫文載《西北史地》83年第三期)。已有的研究成果,特別是孫文的研究成果,是本文得以成篇的先決條件?,F(xiàn)將三篇碑文中關(guān)于世系源流者,依年代先后分別摘要如下:(一)武周圣歷元年(698年)《李克讓修莫高窟佛龕碑》(下稱《李克讓698年圣歷碑》):(李克)讓,敦煌人也?!?李)穆,(北)周敦煌郡司馬,祖(李)口(刻名處殘缺),隨(隋)大黃府上大都督,車騎將軍?!?李)達(dá),左玉鈐衛(wèi)、效谷府旅帥、上護(hù)軍……(二)大歷十一年(776年)《李大賓大唐隴西李府君修功德碑記》(下稱《李大賓776年大歷碑》):朝散大夫、鄭王府諮議、隴西李大賓……興圣皇帝十三代孫?!?李)寶,隋使持節(jié)侍中西陲諸軍事……沙州幕(牧)敦煌公?!?李)達(dá),皇敦煌司馬,其后因家焉?!?三)李明振乾寧元年(894年)《唐宗子隴西李氏再修功德記》(下稱《李明振894年乾寧碑》):故府君,諱明振、字九皋、即西涼武昭王之系也。增(曾)祖顥,唐正議大夫,……口歸唐贈右散騎常侍?!?李明振)其時也(大中四年、850年),始蒙表薦,因依獻(xiàn)捷,親拜彤庭。(唐)宣宗(李忱,847——859在位)臨軒問其所以。公具家牒面奏玉階。上(李忱)亦沖融破顏,群公(朝庭陪臣)愕視。乃從別敕授涼州司馬……詔命陪臣,乃歸戎幕。下文逐次探究敦煌房李明振和碎葉房李白的宗族關(guān)系。敦煌房李明振家族成員,不是所有的敦煌拙作曾費(fèi)了不少筆墨論證過碎葉房的李白確屬西漢李廣、李陵、北周李賢、楊隋李穆的后裔。為了在社交場合保持榮譽(yù),李白對此采取了終生保密的態(tài)度。敦煌房的李明振等出于同樣的動機(jī),對他們出自李陵一系這一點(diǎn),也采取了世代保密的態(tài)度。不過他們的保密措施沒有李白那么嚴(yán)密罷了。如《李克讓698年圣歷碑》就暴露了生前“自云李陵之后”的李穆的名子。李克讓說李穆是他的曾祖。正因為這樣,現(xiàn)在要論證敦煌房的李明振與碎葉房的李白同出李廣、李陵、李賢、李穆弟兄一系,就不那么費(fèi)勁了。首先,敦煌房李明振這一家族也是隴西李氏。第九窟供養(yǎng)人的兩個題名、《李明振890年墓志銘》手稿、《李大賓776年大歷碑》等都自稱是“隴西郡李氏”。其次又從《李克讓698年圣歷碑》得知隴西李氏敦煌房的始祖是李穆,而李穆弟兄生前一直自稱“漢騎都尉(李)陵之后”,是“隴西成紀(jì)人”。五十年代長安西郊出土的隋李靜訓(xùn)(李賢曾孫女)《墓志銘》(藏陜西博物館)也說她是“隴西成紀(jì)人”。八十年代寧夏固原南郊出土的李穆長兄《李賢墓志銘》(藏寧夏博物館)也說他是“隴西成紀(jì)人”。是“漢將陵之后”??梢姟缎绿茣ぴ紫嗍老当怼?“隴西李氏,定著四房……四曰敦煌,李陵之后?!闭侵付鼗湍呖呃蠲髡襁@一家族而言的。這兒可借用孫文的一條結(jié)論:“敦煌莫高窟所見的李姓,是出自李陵、李穆一系”。追本溯源是隴西成紀(jì)李氏,與拙作考證所得的“李白,字太白,隴西成紀(jì)人”(李陽冰),同出一源。敦煌房也不是李暠、李寶之后拙作曾論證過碎葉房李白為了避李陵之諱,杜撰了個“涼武昭王九世孫”之說。此說純系依托,已為當(dāng)代不少學(xué)者所證實(shí)。詹锳先生曾設(shè)問:“天寶元年(742年),唐玄宗下詔“涼武昭王后,……隸入宗正寺,編入屬籍,”李白“如自述世系確有可據(jù),正宜乘此時機(jī)‘隸入宗正寺,編入屬籍’,則何致終白之身而仍聽其‘漏于屬籍’耶”(詹著:《李白詩論叢》第19頁)!郭老的說法更干脆:“所謂李暠九世孫之說,看來是李白本人或其先人所捏造”(郭著:《李白與杜甫》第12頁)。湊巧得出奇!敦煌房的李明振等出于同樣的動機(jī),也自稱是“涼武昭王李暠之后”?!独畲筚e776年大歷碑》就說他是“興圣皇帝(李暠)十三代孫”《李明振890年墓志銘》手稿和《李明振894年乾寧碑》也說自己“即涼武昭王之系也”。盡管兩碑一稿一再說他們是“涼武昭王之后”,終歸否定不了《新唐書·宰相世系表》這條史料:“隴西李氏,定著四房:四曰敦煌、李陵之后……”。這是說“李暠之后”中根本不包括敦煌莫高窟這一李姓。如前所述,敦煌房的李明振等這一家族從來是隴西成紀(jì)李,而如拙作所述,李暠、李寶從來是隴西狄道李。兩家遠(yuǎn)祖籍和房派從公元前多年就無法統(tǒng)一起來。再說北魏時李暠孫李寶和李白、李明振的先祖李賢、李穆弟兄曾同朝佐命,當(dāng)時,即“后魏太和中,定四海望族,以(隴西李)寶等為冠”(《新唐書·高儉傳》)。李寶家“人位兼舉,因(李)沖(李寶少子)寵遇,遂為當(dāng)世盛門”(《魏書·李寶傳》)。那時,即北魏時,兩家為什么沒有聯(lián)宗呢?更奇怪的是正逢武則天大殺唐宗室的恐怖時代所立的《李克讓698年《李圣歷碑》為什么也沒有同李暠掛鉤呢?為什么偏偏到了《李大賓776年大歷碑》、明振890年墓志銘》手稿和《李明振894年乾寧碑》就忽而連稱他們是“涼武昭王之后”呢?這是因為天寶元年(742年)詔令“涼武昭王后……編入屬籍”、天寶二年(743年)追宗涼武昭王曰興圣皇帝的緣故,742年和743年這兩次“等因奉旨”,給后來《李大賓776年大歷碑》、《李明振890年墓志銘》手稿和《李明振894年乾寧碑》一再聲稱自己是“西涼李暠、李寶之后”大開了綠燈。當(dāng)時,天下李氏凡十三望,誰個不愿同當(dāng)朝皇上“親如一家”呢!我們可以借用孫文的一條現(xiàn)成結(jié)論:“敦煌莫高窟所見的李姓,……與西涼武昭王興圣皇帝李暠,以及其孫李寶是毫無關(guān)系的”。我們也可以套改郭老“敦煌莫高窟李明振這一家族的所謂涼武昭論述碎葉房李白非李暠之后的一句話作結(jié):王后裔之說,顯然是李明振和其先人(曾祖李大賓)所捏造”。敦煌房李明振家這一“捏造”與郭老論述的碎葉房李白家的“捏造”同出一轍。與李唐宗室無關(guān)者《范碑》云:李白家“自國朝以來,漏于屬籍”。《杜詩補(bǔ)遺》有釋文云:“范傳正《李白新墓碑》云:白本宗室子”?!独蠲髡?94年乾寧碑》也宣稱他家是“唐宗子隴西李氏”。似乎碎葉房的李白和敦煌房的李明振等真的同李唐宗室有什么宗族關(guān)系。其實(shí)他們兩房本該都是“漏于屬籍”的,因為都是天寶元年(742年)以后趁機(jī)自列為皇族的,都同李唐宗室沒有宗族關(guān)系。(附案:李唐也是冒充隴西李氏。不贅述。)拙作曾參照諸家之說,論證過碎葉房李白與李唐宗室了不相干。孫文考證結(jié)果認(rèn)為敦煌房李明振等“和李唐宗室也無關(guān)系”。兩房之所以自稱“宗室子”、“唐宗子”者,不過是趨附唐人攀高結(jié)貴之世風(fēng)而已。如上節(jié)所述,天寶以后,此風(fēng)更盛。“蓋唐人十三望之李皆冒稱宗室,……唐帝亦樂其族姓之繁,不暇考其真?zhèn)我病?明·楊慎)。再者,已知兩房同屬李穆之后,“隋末(615年)多難”的“李門大冤案”,在“盡誅海內(nèi)凡李姓者”的大迫害中,李穆家族被枉殺三十二人。其余男女老幼,遭徙西域。(事見《通鑒·煬帝大業(yè)十一年(615年)》)當(dāng)時官高爵顯的李淵家族卻怎么平安無事呢?李穆家族首當(dāng)其沖的被害者是李敏和李渾。李敏的“罪名”之一是“小名洪兒,從水旁”;李渾的“罪名”之一也是“渾字從水旁”。李淵不也姓李嗎?他的“淵”字不也是“從水旁”嗎?這一家族卻怎么安然無恙呢?足證碎葉房李白和敦煌房李明振從他們的祖輩(李穆)起,就與李唐宗室沒有任何宗族關(guān)系。既然如此,《李明振894年乾寧碑》說:大中四年(850年)李明振“親拜彤庭,宣宗(李忱)臨軒問其所以。公具家牒面奏玉階。上亦沖融破顏,群公愕視。……”這個引起滿朝文武驚動的“家牒”是什么具體內(nèi)容呢?唐宣宗(李忱)隆思寵遇他并為之加官進(jìn)爵,厚賜贈物而且認(rèn)可他為“唐宗子”的底蘊(yùn)是什么呢?想必是李明振連底兒抖露了他先祖(李穆家)“隋末(615年)多難”、滿門抄斬的慘狀,勾起了兩家祖輩之間難言的,同朝佐命又兵火相加的說不盡的“往事”。限于本文體例,“往事暫不回首”。對李德的部門主位地、中馬國人先談碎葉房的“本家金陵,世為右姓,……”李白在《上安州裴長史書》中自述:“白,本家金陵,世為右姓,遭沮渠蒙遜之難,奔流咸秦,因官寓家”。這則自述竟成了聚訟千年的一樁公案。楊慎說:“觀太白自述之書云:白家世本金陵,此其自狀明甚,而詩中贈九姓李者皆曰吾宗,則又可疑。唐之先仕于后周,豈有金陵之籍哉”!胡應(yīng)麟說:“涼武昭王之世,南北瓜分已久,即云先世金陵,后遷隴蜀,亦萬萬不通,蓋后人因白僑寓白門而偽作此書”。王琦又說:“白本家金陵至少長江漢二十余字必有缺文訛字,否則金陵或金城之誤亦未可知。斷為偽作者非是”?!度莆摹纷⒃?“此二句不可解?!駝t定因前涼張氏僑置建康郡于敦煌,人遂目此建康為金陵”。善哉,斯言也。筆者“有條件地”力主此說?!敖鹆昙炊鼗汀?。因涼州失守后,建康郡及其武裝“建康軍”在敦煌組織過“臨時政府”。421年沮渠蒙遜水淹敦煌城(金陵、建康),西涼亡。所謂“有條件地”力主此說,是指李白在依托于李暠虛構(gòu)自己家世的時候,無意中吐露了他真正的家世。正如藝術(shù)虛構(gòu)往往會流露出背景材料中的真人真事來,去掉杜撰的有關(guān)李暠的“遭沮渠蒙遜之難”(421年)一句,這則自述就成了“本家敦煌,世為右姓。奔流咸秦,因官寓家”了。就成了真正的李白家世:因為李白七世祖李賢、李穆弟兄北周時曾長期同官敦煌,即楊慎所謂“仕于后周”,后來又“因官寓家”于長安,任周、隋柱國、太師等職?!白灾芷?郁為西京盛族”(《北史·李賢傳》)。詹锳先生曾懷疑,“至白之稱敦煌,不取本名,而故道其僑置之號(金陵)尤不可解”(詹著《李白詩論叢》第20頁)?,F(xiàn)在我們可以找到較為合理的解釋了:《新唐書》明明寫著敦煌李姓是“李陵之后”,而李白對此是嚴(yán)格保密的。是故不得不提到敦煌的時候,竟遮遮掩掩地“不取本名(敦煌)而故道其僑置之號(金陵)”。何況“地取舊名,以代時稱,唐人多有此習(xí),李白作品中亦屢見不鮮”(安旗、薛天緯:《李白年譜》第20頁)。類此閃礫其辭的說法,在李白交代家世時真是屢見不鮮。如大業(yè)十一年(615年)“李門大冤案”,故道為“隋末(618年)多難”。同年,合族被徙西域戍邊、故道為“竄于碎葉”、“謫居條支”.他將“涼武昭王九世孫”,故道為“約而計之”。改姓為“丙”,故道為“易姓與名”、“隱易姓名”、“易姓為名”、……等等莫不皆然。碎葉房李白先世“本家敦煌”,其后又“因官寓家于長安”,“自周迄隋,郁為西京盛族”如此落到實(shí)處以后,敦煌房李明振先祖李穆等“本家敦煌”,其后又“因官寓家于長安”是不言而喻的了。據(jù)《北史·李賢傳》,李賢進(jìn)京后任北周柱國將軍,死于長安任內(nèi)。至于李穆,《李克讓698年圣歷碑》就刻著“曾祖(李)穆,周敦煌郡司馬”。而李穆后來進(jìn)京,被隋文帝拜為太師(事見《隋書·李穆傳》)。李穆不也是“奔流咸秦,因官寓家”的嗎?敦煌房李明振家回從哪里來?筆者在拙作中曾探討過李白先世“隋末多難”、“五世為庶”的真相。事在大業(yè)十一年(615年),隋煬帝伙同宇文述以捏造罪證、栽贓陷害,最后又以殺人滅口、銷毀罪證的殘忍手法,以所謂“叛逆罪”枉殺李穆宗族三十二人。其余不論男女老幼,又以所謂“輕罪”被強(qiáng)迫遷徙到西域戍邊去了!流徙地區(qū)是當(dāng)時吐谷渾故地,即今青海湖至新疆羅布泊一帶。李白所謂“隋末多難”、“謫居條支”、“竄于碎葉”、“隱易姓名”,正是指這些節(jié)坎兒而言。事有固然,惡有惡報。三年之后(618年),隋煬帝身死國亡。同一個三年之后的武德元年(還是618年),唐高祖為此案專發(fā)了平反詔。內(nèi)有李氏為“鼎族高門,元功世胄。橫受屠殺,朝野稱冤?!智按?隋)酷濫,子孫被流者,并放還鄉(xiāng)里”(《舊唐書·高祖紀(jì)》)等語。敦煌房李明振等既為李穆子孫,怎么對他家如此深重的災(zāi)難不著一字呢,難道就逃脫了這次家難嗎?我們認(rèn)為既為李穆子孫,肯定是在劫難逃的。之所以如此,不過是他們?yōu)樽鹫咧M,為長者諱,諱言先世這條深重的“傷痕”而已!何以見得?首先,《李克讓698年圣歷碑》把他祖父的刻名共“兩處”一概殘闕,很可能是勒碑人或其子孫故意干的,目的在諱言先祖被殺或被徙的“隋末多難”。其次,同碑歷述他曾祖李穆北周所任文武官銜而言不及“奔流咸秦,因官寓家”。隋文帝拜為太師等要職,目的也是在繞過先世“隋末多難”的苦情。再次,同碑把當(dāng)時絕不可能筆誤的“隋”字加上“走旁”,刻成隨之而去的“隨”,分明是對制造“隋末多難”的隋王朝采取的“報復(fù)行為”。最后,前引《新唐書·宰相世系表》明言敦煌李姓是“唐高祖時復(fù)姓李氏”的,證明唐高祖平反以前,至少在隋末,他們還是因罪“隱易姓名”,改姓為“丙”的。再看《李大賓776年大歷碑》說的:“曾祖(李)達(dá)(李穆之孫),皇敦煌郡司馬,其后因家焉”。可見李達(dá)居官敦煌,落戶敦煌是在“子孫被流者,并放還鄉(xiāng)里”的平反詔下達(dá)之后,那么之前呢?肯定是因所謂“輕罪”被流徙西域的。也正同李白家一樣,是“隋末以罪徙西域”(《新唐書·藝文傳》)的。是“流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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