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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吳大與黃易吳大澂的繪畫與臨摹黃易《訪碑圖》問題之再探討
吳大凱(1835-1902)的一生對古代感到不安,也對古代繪畫感興趣。他在黃山谷的書法中模仿了金屬絲,并被后人所知。而談起他的繪畫,一般常說萍花社和怡園畫社,卻未見深入研討。新近白謙慎先生在《吳大澂和他的拓工》一書中,用《訪碑傳統(tǒng)及黃易對吳大澂的影響》一章,對吳大澂與黃易的關系加以討論,首次通過訪碑圖這一題材,將吳氏對黃易畫作的喜愛與臨摹,置于清人訪碑傳統(tǒng)之中,認為“他的訪碑活動、《訪碑圖》、金石研究都直接得益于翁黃的啟示”。古代繪畫史上,紀游圖的主題早已有之,吳大澂對黃易繪畫的喜愛,是否與兩人在金石學上的傳承存有內(nèi)在關聯(lián),仍有深入討論的余地,而這首先要從吳大澂對繪畫的嗜好與師法談起。一“吳云”的藝術道路吳大澂祖父酷愛書畫,尤好米芾墨跡,因獲得董其昌所書“米庵”二字,取以為號,并請奚岡畫《米庵圖》。家中所藏書畫,在其祖父身后陸續(xù)散失。吳大澂曾重得王石谷《春江曉別圖》,乃題詩一首云:“劫灰久歷琴書盡,祖澤難忘翰墨娛。珍重清芬傳一脈,故家喬木幾榮枯。”關于開始學畫的時間,在吳大澂中年所作《臨董北苑夏山圖》題記中,他自言“余自學畫,幾五十年”。按:整理本《吳湖帆文稿》此條題記末署“乙亥中秋書”,乙亥為光緒元年(1874年),吳氏年方四十歲,依《自訂年譜》所載,他十四歲學畫,則作跋之時,應該在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己亥六十五歲左右,此“乙”、“己”二字形近致訛。吳大澂學畫甚早的記錄,也見于他《辛酉日記》中的相關回憶。居停接到新河鎮(zhèn)寓中寄出書畫箱。內(nèi)有徐青藤冊三十六幀,人物、山水、花鳥、蟲魚,無一不備,且無一不精妙絕倫,用筆奇恣,天趣生動,勃勃紙上。余一展視,似曾相識。卻憶十二三歲時,嬉戲韓氏寒碧齋中,外祖以此出示,見而愛之,戲撣頹筆,臨得《耄耋圖》及《米顛拜石》數(shù)帙,外祖題詩其上,以貽小浮山人。山人亦為題句,極承期許。后習帖括,此事遂不復弄。洎乎壬子之歲,借窗外祖家中,吟誦之暇,稍稍臨橅古人名跡,迄今又閱八九載,學無成就,日月如梭,不意兵燹之余,重見此冊。回首前緣,已隔十四五年,兒時光景,不可復得。老成凋謝,誰與提攜,云煙過眼,令人悵惘不已。這里所說的“居?!?就是兩罍軒主人吳云(平齋)。壬子是咸豐二年(1852年),吳大澂年僅十八歲,在此之前數(shù)年,他已開始學畫。到了作《辛酉日記》之咸豐十一年(1861年),他已深通繪事,這年避居上海時,還參加了海上畫會萍花社同道的雅集。在《辛酉日記》中,吳大澂陸續(xù)記到臨摹古畫之事,如元月初六日“臨戴醇士侍郎山水二幀”,同月十日“以冰梅素面臨麓臺仿大癡設色秋山一幅”,十二日“臨戴醇士侍郎山水三幀”,二月初二日“臨徐青藤人物山水六葉”,三月十二日“臨錢叔寶醉茗圖一幅”,此外,尚有“仿石谷意作小軸心”、“仿湯祿名人物橫披”等。很明顯,其中以臨摹戴熙(醇士)為最多。吳大澂一生畫作流傳不少,其藏于家者,多歸嗣孫吳湖帆所有。在吳湖帆《吳氏書畫記》中,第一冊著錄全是“愙齋公”的作品,共計三十六件(吳湖帆合并著錄者算一件,同時附錄與吳大澂相關者),除了第一件集古圖、最后三件為陸恢所繪外,其余均為吳大澂手跡。其中,《格言字卷》、《皇華集詩冊》兩件是書法作品,還剩三十件,詳目如下:結合《辛酉日記》中的記載,從上表所載可知,吳大澂繪畫的趨向,應該是朝著繼承南宗山水傳統(tǒng)的方向前行。他十分推重前輩戴熙(鹿床),同時取法于清初的四王、惲、吳,以及以黃公望(大癡)為代表的元四家,一直上溯到五代的董、巨。另外,他對吳門畫派中的文、唐等人,也有偏好。馮超然在吳大澂《臨董北苑夏山圖》題記中,甚至直言“余嘗謂道咸以后,當退尚書為第一手,若戴鹿床則瞠乎其后,蓋鹿床之畫實以人重耳?!睆膮呛詹氐淖髌房?吳大澂早期較為成熟的仿古作品是咸豐五年(1855年)的《臨大癡九峰三泖讀書圖卷》,最晚的則是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的《仿柯丹丘古木竹石圖》,而絕大部分作于光緒十六(1890年)年到十八年(1892年)之間,即其母韓太夫人去世后,吳大澂退居蘇州守制這三年時間里。據(jù)吳氏《庚寅除夕祭畫記圖卷》所列目錄,他僅在光緒十六年一年中,就先后“畫山水、花卉、人物卷冊立軸,自留展玩者四十余本”,除《自畫墨梅十二幀》、《游善權張公二洞圖》兩件外,其余三十余件,都是臨摹之作,其中以董、巨一脈者為主。這一年中吳氏臨仿古畫的取向,與上表所統(tǒng)計約略相近,只是仿黃易的,又多了一件《臨黃小松山水卷》及直幅四幀。若說“吳大澂對黃易的仰慕還表現(xiàn)在他對黃易繪畫的熱愛上”,的確如此,但這種熱愛,并非簡單地出于對黃易作為金石學家這一身份的仰慕,而是將之(應該還有奚岡)置于他數(shù)十年來鍥而不舍追求的南派山水一脈之中。之所以這樣說,源于內(nèi)外兩方面的證據(jù)。先從吳大澂本人來看,詩文中涉及黃易之處,除了《重陽登岳麓山》一詩“我生好古訪碑忙,三十二圖夸翁黃”一句外,還有《靈隱紀游圖卷》題記:“我?guī)燑S小松,誰是武虛谷。吮毫草新圖,夢醒茶初熟”?!额}虛廓園十六景》之一:“金石吾同好,翁黃續(xù)古緣。唐幢編邑乘,曾鼎溯家傳?;⒂^經(jīng)多缺,龍門像未全。與君重訪輯,商確墨華鐫。”這其中,有兩處與吳氏《鄭齋金石題跋記序》中的“萃翁、黃之遺珍,補歐、趙之未錄”一樣,將翁方綱、黃易并舉,這是因為當時兩家已被公認為乾嘉時期金石學家的代表。至于武億(虛谷),他曾于嘉慶元年(1796年)九月,與黃易、王復(秋塍)作“嵩少伊闕之游”,在徐珂的《清稗類鈔》中,有《武虛谷藏晉劉韜墓志碑》一條,明言“乾嘉以還,金石專門之學,偃師武虛谷大令億與錢塘黃小松司馬易齊名”。按:劉韜墓志原石從武氏散出后,由吳大澂于光緒五年在輝縣訪得,一度藏于愙齋,后歸費念慈,今藏上海博物館。無論吳大澂將翁方綱還是武虛谷與黃易并提,固然是出于他金石學家的身份符號,但也是與宋代的歐、趙一樣,將兩人作為乾嘉時期—這個時代金石學家的代表,而非僅僅限于翁、黃、武三者個體本身。黃易之所以進入?yún)谴鬂囊曇?不可否認,有金石學這方面的因素,但也不能忽視他在畫學上的影響。與黃易具有同樣金石學背景的翁方綱、武億,未能成為吳大澂繪畫上的熱愛對象,主要原因還是兩者在畫學方面的欠缺。如以此類推,那么吳大澂的除夕祭畫、祭黃(山谷),也可視作是受到翁方綱祭黃、祭蘇(東坡)的影響。有關黃易的繪畫,萬青力在《并非衰落的百年》一書中,將之與奚岡合稱為“融入金石趣味的正統(tǒng)畫家”,并認為“戴熙的畫法,在黃、奚技法的基礎上,更加精致細密,基本上擺脫了臨摹元四家的痕跡,而形成了自己的面目”。在萬氏看來,黃易、奚岡無疑是從四王至戴熙之間重要的一環(huán),這也就能解釋為何吳大澂臨四王、臨戴之余,也積極臨黃。不過,須指出的是,相比于四王、戴熙而言,黃易的畫作,在吳大澂心中并非居于首位。關于這一點,或許會有人產(chǎn)生疑問,想必會重提吳大澂《臨黃易山水冊》(2011年北京瀚海春拍)后他題記中“每見小松司馬畫冊、畫卷,必手摹一本藏之”這句話來。如此顯而易見的偏愛,不容質(zhì)疑。然而,正是這條題記中的“遠辰仁弟”,將會帶我們解開這個疑團——吳大澂對黃易的熱愛與其他人如四王、惲、戴等相比,是否相同,或者更加熱烈?吳大澂贈遠辰的《臨黃易山水冊》,曾先后在北京匡時(2008年秋)、香港蘇富比(2010年秋)現(xiàn)身,實際上是日本松丸氏的舊藏。據(jù)《中國繪畫總合圖錄》所載,吳大澂題跋后,還有吳湖帆觀款“愙齋公為李遠辰臨黃小松畫冊真跡十二幀,養(yǎng)正齋珍藏”。在吳大澂《庚寅除夕祭畫記圖卷》題跋中,“臨戴文節(jié)山水冊六”一條下也提到“一藏李遠辰觀察處”,兩者應是同一個人。李遠辰原名貴猷,后改名賡猷,又字少眉,為四川中江人李鴻裔的嗣子。李鴻裔(1831-1885),字眉生,號香嚴,官至江蘇按察使。晚年退居蘇州網(wǎng)師園(又名蘧園),與吳云、顧文彬、沈秉成、潘曾瑋、俞樾等人舉行“真率會”,賞鑒書畫、文物,詩酒流連,并請人繪《吳中七老圖》卷。李氏家富收藏,如宋蘇軾《祭黃幾道文卷》(今藏上海博物館)、元人《七君子圖》(今藏蘇州博物館)、趙孟頫《膽巴碑卷》(今藏北京故宮博物院)以及吳大澂所臨的王石谷《虞山十景》圖冊(今藏蘇州博物館)等,均曾經(jīng)其收藏。而在光緒三年(1877年)三月上巳,吳大澂曾向李鴻裔借網(wǎng)師園,邀友朋為修禊雅集。李賡猷在其父去世后,在網(wǎng)師園中營建了擷秀樓,俞樾為之題寫匾額,稱之為“少眉”,因此為人所熟知,“遠辰”則知之者甚少。在《中國繪畫總合圖錄》中,緊隨《愙齋臨黃小松司馬畫冊》(即《臨黃易山水冊》)后,有《愙齋墨妙》冊頁一種,經(jīng)陸恢、劉世珩兩家題簽,分別作“愙齋先生臨古山水冊,翰卿五兄心藏,吳江陸恢署簽”、“吳愙齋中丞畫冊,丁未春二月,世珩題藏”。冊前并有陸恢題“愙齋墨妙,戊子冬日,翰卿吾兄屬,吳江陸恢書于井南舍”,所繪十二幀及黃易跋文“鐵齋寄素紙一卷”,與贈李賡猷者完全相同,應該出于同一底本。兩者不同之處,在于《愙齋墨妙》一冊,受贈者是為吳大澂物色古物的徐熙(翰卿),冊頁后除了吳氏本人題跋外,還有江標、費念慈、楊峴、吳昌碩、顧肇熙、廖綸養(yǎng)、顧澐七家及徐熙本人題記。吳氏題記云:光緒戊子夏五月,翰卿五兄來粵過訪,信宿衙齋,評書論畫,樂共晨夕。一日,出示若波顧君所臨黃小松司馬畫冊,喜其用筆超遠,有瀟灑出塵之致,與小蓬萊閣真跡并觀,幾無上下床之別。適案頭有舊紙,偶臨一過,自愧鈍拙,不如若波遠甚,乃翰卿見而索去,可謂有嗜痂之癖矣。因綴數(shù)語,以志緣起。據(jù)吳大澂在贈李賡猷那冊跋文中稱“此戊子年在粵中所作”,則兩本冊頁無疑都是他于光緒十四年(1888年)在廣東巡撫任上所臨摹,一冊先被徐翰卿看見索去,另一冊自存篋中。光緒十六年(1890年),吳大澂奔母喪返家,便隨身帶回蘇州。當李賡猷以黃易《訪碑圖冊》相贈之后,吳氏乃以此自存的臨本作為回禮,加綴題跋,回贈李氏。五年之前,李鴻裔就已去世,所以雖然《庚寅除夕祭畫記圖卷》附注中吳大澂說,他所臨的戴文節(jié)山水卷三件之一“為李眉生廉訪所藏”,其實應該就是李賡猷的藏品。當然,李賡猷所贈黃易《訪碑圖冊》,十分引人注目,暫且留待后文討論。先說吳大澂從李賡猷處所借看的古畫,不只有戴鹿床山水卷,還有王時敏山水冊,真跡后歸龐氏虛齋,今藏北京故宮博物院。后有吳大澂題跋:董文敏為庶常時,乞假歸鄉(xiāng)里,廣求戚友處所藏名跡,銳意臨摹,與宋元諸名家血戰(zhàn)。王太常所謂摹古之難,形似者神不全,神具者形未必肖,必工參造化,思接混茫,乃能垂千秋,而開后學。此閱歷有得之言。今觀太常仿古巨冊,集董、巨、三趙、元四家之長,而杼軸從心,神韻超逸,正與宋元人血戰(zhàn)時慘淡經(jīng)營之作,為董文敏一脈真?zhèn)鳌嫾胰和扑耐鯋羺?而婁東宗派實自太常啟其緒。今世所傳,贗本無論矣。即余所藏所見真跡,以是冊為弟一神品。香嚴先生不惜重值購得之,令嗣遠辰觀察又能永寶,什襲珍藏,名畫為得所矣。遠辰知余有癖嗜,借觀兩月,何幸如之。時在光緒壬辰正月,手臨一過,至花朝而題竟。與太常作畫時年月相符,亦偶然一合也。(圖一)這是光緒十八年(1892年)二月,吳大澂臨王時敏《仿古山水冊》十二開完畢后所記,從中可見他對南宗山水的酷愛可謂一如既往,未曾改變,甚至有與日俱增的趨勢。類似的證據(jù),見《吳墨井畫王石谷先生小影留耕圖卷》后光緒十七年(1891年)六月吳大澂跋語:余近年喜臨先生畫,每見必手橅一本。所藏畫軸十余幅,巨冊一本,尤以《黃鶴傳燈卷》為先生平生杰作。年未六十,精力就衰,此后或于畫理稍有領悟。愿先生之靈有以啟牖我也。謹書數(shù)語,以志景仰。二《訪碑圖》三十二卷。云:“吳湖邏輯,字端姑,號辛芝,一字又府,一字又府,一字又字,一字又字,一字又字,一字又字,三人?!秉S易一生所作的各種訪碑圖,按時序先后,依次有乾隆五十八年(1793年)的《得碑十二圖》冊(藏天津博物館),嘉慶元年(1896年)的《嵩洛訪碑圖》冊、嘉慶二年(1897年)《岱麓訪碑圖》冊(均藏北京故宮博物院),嘉慶五年的《功德頂訪碑圖》卷(藏上海博物館);此外,上海博物館另有《訪碑圖》冊一種,系草創(chuàng)未成之稿,白謙慎、李明兩先生已談及。以上五種之中,《功德頂訪碑圖》卷有吳本善、吳湖帆父子印記(圖三)。據(jù)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春吳湖帆題記稱:吾家藏有黃小松畫《功德頂訪碑圖》小卷。按龐氏所藏《岱麓訪碑圖》冊廿四景中有功德頂,其題記約略亦同,可知小松先生除自存三冊外,即就其景寫為卷軸,尚不一也。又據(jù)潘省安處藏先愙齋公臨黃秋盦《訪碑圖》八幀,又北平徐氏藏秋盦《訪碑圖冊》十二幀,知黃氏在嵩、岱二游之外,所作《訪碑圖》尚有數(shù)種,而先祖所臨,亦不止此一種。黃氏之留意石刻,可謂勤矣。以上一段文字,陳麥青先生《也說文人與拓工》一文曾加引述,并談及上海圖書公司所藏宋拓剪裱本《嵩山太室石闕銘》(沈樹鏞舊藏)內(nèi)有吳大澂所作《嵩麓訪碑圖》(圖四)、所臨《中岳廟圖》(光緒十八年五月廿一日,圖五)。正如吳湖帆所說,黃易所作《訪碑圖》有數(shù)種之多,而吳大澂所臨“亦不止此一種”。并列舉了“潘省安處藏先愙齋公臨黃秋盦《訪碑圖》八幀,又北平徐氏藏秋盦《訪碑圖冊》十二幀”兩種,前者是吳大澂的臨摹之作,后者是黃易的原跡。所謂北平徐氏,應該就是徐世昌的族弟徐世章(1889-1954,字端甫,號濠園),“《訪碑圖》十二幀”就是天津博物館所藏《得碑十二圖》冊,后有吳湖帆題記云:粵觀龐氏所藏黃司馬《嵩洛》、《岱麓訪碑圖》冊。后二年歲在甲戌七月,于濠園先生處謹觀《得碑圖》冊,自幸眼福,吳湖帆敬題。同觀者彭恭甫。由此可見,吳湖帆之說無疑是可信的。不過,潘承謀(1874-1934,字省安)所藏吳大澂臨本,吳湖帆彼時似乎并未寓目。其實,潘氏所藏吳大澂贈予其祖潘觀保(1828-1894,號辛芝)的臨本,雖然原本不知歸藏何處,但卻有民國四年(1915年)上海神州國光社珂羅版影印本流傳,題為《吳清卿臨黃小松訪碑圖》(神州大觀集外名品之一),似非罕見之品。此冊共計十二幀,而非吳湖帆所說的“八幀”,所畫之景,依次為岑山、晉陽山、勞山、少林寺、奉先寺、石淙、嶧山、金鄉(xiāng)、漁梁渡、龍門山、香山、大覺寺,后有吳大澂、褚德彝兩家題記。吳氏云:辛芝三兄同年以素紙冊索畫,適有手臨黃小松司馬《訪碑圖》,重橅十二幀,并錄原題,以資考證求教之。愙齋弟吳大澂。(圖六)褚德彝題跋有云:秋影訪碑留妙跡,恒軒能事擅臨摹。如何甘作翻身鳳,未盡長安獲古圖。吉金款識搜奇遍,好古今時數(shù)愙齋。籀篆鉆研成絕學,不須六法傲同儕。滌廬詞兄以愙齋臨秋盦訪碑圖屬題,率賦小詩二絕。甲寅冬日,德彝記。從吳跋可見,潘觀保索畫時,吳大澂已經(jīng)將黃易的《訪碑圖》臨摹完畢,并將真跡歸還原主。乃依據(jù)自臨之本,再次選橅十二幀,其中一半六幀:少林寺、奉先寺、石淙、龍門山、香山、大覺寺,出于《嵩洛訪碑圖》。剩下一半:岑山、晉陽山、勞山、嶧山、金鄉(xiāng)、漁梁渡六幀,盡管其地都在山東境內(nèi),卻與故宮所藏《岱麓訪碑圖》冊中的二十四景無一相同。晉陽山(圖七)、金鄉(xiāng)(圖八)兩處地名,見于徐氏舊藏《得碑十二圖》,但所繪畫面,完全不同。上海圖書館藏民國六年(1917年)有正書局影印本《愙齋公臨黃小松司馬嵩洛訪碑廿四圖》,為劉公魯(1900-1937,名之泗)舊物,劉氏在每張圖旁邊空白處依次抄錄了黃易《嵩洛訪碑日記》,過錄潘氏一冊中吳大澂題記,并跋云:經(jīng)滌廬藏吳中丞臨黃小松冊,都十二幀,此冊所無者六幀,因錄題識于此,未必皆嵩洛景像也。公魯記。蔣谷孫如兄云:小松原本今在龐萊臣家,未審有無何東甫題識也。暇當詢之。公魯記。劉氏也曾見過吳大澂贈予李賡猷的《臨黃小松司馬畫冊》,一并抄錄吳氏題記后作跋云:據(jù)右跋言,遠辰以秋盦《訪碑圖》冊見惠,然未言《岱岳》、《嵩洛》,不知誰屬。《嵩洛訪碑圖》在費屺懷年丈處,《岱岳》則在姜玉溪許。遠辰所贈,殆別一本,安得中丞臨本一證之也。公魯記。吳中丞臨小松司馬寫王谷原詩意冊,遜夫先兄貽李駿孫者。據(jù)上所述,潘氏獲贈臨本與黃易《嵩洛訪碑圖》中的不同,劉氏早已發(fā)現(xiàn),但由于沒有看到《岱麓訪碑圖》,所以未下斷語。今天看來,另外六幀也并非出于《岱麓》。通過比對源自《嵩洛訪碑圖》的六幀,可知吳大澂臨摹時已加以剪裁,大多截取畫心中部,故此產(chǎn)生了不少差異。但據(jù)此可以斷定,吳大澂生前除見過《嵩洛訪碑圖》冊外,還曾見過另一種《訪碑圖》冊,而且這種《訪碑圖》,與現(xiàn)存于故宮博物院、上海博物館、天津博物館的五本均不相同,否則不會畫出與之不同的摹本來?!秴乔迩渑R黃小松訪碑圖》源自兩種不同的黃易《訪碑圖》,左文右圖的形式相同,《嵩洛訪碑圖》之外的六幀,從地名看均集中在泰山附近,因此懷疑吳大澂所見另一種黃氏《訪碑圖》,是否前文所提到的李賡猷贈予他的“秋盦《訪碑圖》冊”,其內(nèi)容有別于故宮博物院所藏的另一件《岱麓訪碑圖》。神州國光社影印本《吳清卿臨黃小松訪碑圖》后褚德彝題記中稱,圖是“滌廬詞兄”所出示。按:滌廬是浙江上虞經(jīng)元善之子、經(jīng)亨頤堂兄經(jīng)亨沐的別號,即《經(jīng)亨頤日記》中常出現(xiàn)的“伯滌”。之所以提到經(jīng)伯滌,主要緣于他與另一幀吳大澂所臨《嵩洛訪碑圖》之《等慈寺尋碑圖》(見于中國嘉德2010年春拍1416號),經(jīng)由褚德彝題跋而發(fā)生聯(lián)系?!兜却人聦け畧D》系光緒十六年(1890年)夏,吳大澂在蘇與友人結怡園畫社時,贈予參加雅集之吳谷祥(1848-1903)的。圖下方有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吳氏題記。光緒庚寅夏,余客蘇臺,與吳清卿中丞及諸友結畫社于怡園,為一時觴詠盛事。中丞臨黃小松《等慈寺尋碑圖》見贈。忽忽十有二載。今年春,中丞薨于里。畫社星散,不復繼起。偶展此圖,如山陽聞笛,凄愴傷懷。覺死生之情,契闊之感,令我吁嘻欲絕矣。壬寅三月,吳谷祥。在圖的上方,有褚德彝題跋三段,前面錄《嵩洛訪碑圖·等慈寺》黃易、翁方綱題記原文,后面即抄錄《吳清卿臨黃小松訪碑圖》后題“秋影訪碑留妙跡”兩詩,末署“甲寅十月,經(jīng)伯滌以愙齋臨訪碑圖十二幀屬題,偶賦小詩二章,亦重錄于此,松窗記?!敝虚g是褚氏專為此圖所作題記。黃小松《嵩麓訪碑圖》共廿四幀,為先師費西蠡先生藏。光緒壬寅,自鄂赴蘇,至桃花塢第中謁師,師以圖冊見示,真劇跡也。并云,愙齋中丞曾假去臨摹一冊,與真本無異。今距師歾又十余年矣,聞收藏星散,黃冊亦歸他姓,為之黯然。伯棠先生以此本見示,乃愙齋為吳秋農(nóng)畫者。乃臨《訪碑圖》之一幀,筆意高雅,逼似秋盦。適吳臨本已付印,因為錄黃、翁原題于上,亦一重翰墨緣也。癸亥夏六月褚德彝記。然則《嵩洛訪碑圖》原本一直到吳大澂去世,仍保存在費念慈處。費氏身后,始轉(zhuǎn)入龐氏虛齋。從吳氏家藏的《臨黃小松嵩洛訪碑廿四圖冊》,到為潘觀保所作《臨黃小松訪碑圖》,為沈毓慶所畫《中岳廟圖》,為吳谷祥所畫《等慈寺尋碑圖》,均是吳大澂在光緒十六年(1890年)見到黃易《訪碑圖》原跡后所臨,如此頻繁地摹仿,足見吳大澂對《訪碑圖》題材的青睞。然而,這種對于訪古的癡迷,并不僅僅體現(xiàn)在《訪碑圖》上,同時也反映于吳大澂所督制的《集古圖》長卷上。這緣于吳大澂本人訪古、傳古的方向,從一開始的石刻,逐漸轉(zhuǎn)向吉金。在吳大澂為沈樹鏞所作《漢石經(jīng)室金石跋尾序》(即《鄭齋金石題跋記序》)中他就說道:余嘗戲謂韻初曰:“君專收石刻,我癖嗜金文,猶南田之不畫山水以避石谷也?!闭沁@個南田避石谷的思路,為吳大澂日后訪古、傳古活動指明了方向,在他所遺留下的古物與著作中,不乏在西北所得的碑刻原石,但相比吉金而言,無疑是不能相抗衡的。而對于《訪碑圖》的日思夜想,百計搜求,也是借此表現(xiàn)對訪古活動的熱衷,其意所在,實非碑刻。上海圖書公司所藏的宋拓剪裱本《嵩山太室石闕銘》中,吳大澂的《嵩麓訪碑圖》落款題“鄭齋索畫”。按:沈樹鏞卒于同治十二年(1873年),得此《石闕銘》于同治五年(1866年),因此吳氏畫此《嵩麓訪碑圖》必在此數(shù)年間,當時他可能耳聞黃易有《訪碑圖》之作,卻尚未見到其中的任何一本,故此《嵩麓訪碑圖》應該出自吳大澂自擬之作。同治末年,在親眼看到黃易《嵩洛訪碑圖》之前,吳大澂就已獨自創(chuàng)作《嵩麓訪碑圖》,這應該未受到黃易《訪碑圖》的直接影響。吳大澂一生所作紀游圖數(shù)量頗為可觀,據(jù)顧廷龍先生《吳愙齋先生年譜》所記載,同治八年(1869年)三月,他和兄長吳大根游杭州靈隱、天竺諸勝,曾寫圖紀游。次年的第一次西北之行,寫有《登西岳蓮花峰紀游》詩四首,不知后來有沒有繪圖。光緒十六年(1890年)八月,吳氏與趙宗建、徐熙有宜興之行,歸途舟中亦作紀游圖。十七年(1891年)春,游鄧尉,作詩紀游,并繪《七柏圖》長卷。同年七月,與顧若波有廬山之行,作《匡廬紀游圖》五幀。十八年(1892年)重陽,偕寅僚登岳麓山,作《衡岳紀游圖》十幀。此外,吳湖帆《吳氏書畫記》中所載,還有光緒十八年三月游杭州所作《靈隱紀游圖》,以及囑陸恢所作《岳麓紀游圖》八幀、《衡山紀游圖》八幀。其中有些是臨仿之作,但并非師法黃易。因此,在考察黃易對吳大澂所產(chǎn)生影響時,似有必要將金與石、繪畫與訪碑加以區(qū)分。清代金石學之興盛,吳大澂所受之影響,相較于乾嘉間錢大昕、翁方綱、黃易等,他更直接受教于外祖父韓崇與吳云、潘祖蔭、陳介祺等,他們的影響確是顯而易見的。黃易的紀游圖系列,作為繪畫史上的一個母題,其源頭并不是黃氏。不可否認白謙慎先生所論,這些《訪碑圖》在繪畫方面對吳大澂的影響,但同樣的影響也反映在黃氏其他的山水畫上,所以片面強調(diào)訪碑圖這一載體,甚至黃易這一個體對吳大澂訪古活動的影響,似乎不無勉強之處。武梁祠固然是清代學術史上一個偉大發(fā)現(xiàn),奠定了黃易在清代金石學史上的地位。但是,黃易一生研究的重心集中在石刻,青銅器、金文尚居于其次。他的《訪碑圖》、《得碑圖》、《訪古紀游》等一系列作品,都以“石”為中心。而吳大澂的訪古活動與之不同,重心在“金”,并兼及玉、石、陶、泥,所以他的紀游圖,嚴格意義上來說,應稱作“訪古圖”,或者是“吉金圖”。白謙慎先生認為:“在黃易訪碑圖的直接影響下,吳大澂曾發(fā)愿作《訪碑圖》三十二幀。他后來確實完成了這一計劃”。作出以上論斷的根據(jù)是吳氏《重陽登岳麓山》中“我生好古訪碑忙,三十二圖夸翁黃(余曾臨黃小松司馬嵩洛訪碑廿四圖,又自繪訪碑圖卅二幀)”一句,以及吳氏致徐熙、王懿榮兩家信函。吳氏自言,三十二幀每頁后考據(jù)一頁,共成六十四頁,裝四冊,分直隸、山東、吉林一冊,陜甘二冊,龍門伊闕、洛陽及粵中各碑為一冊,并已畫成七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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