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與太極圖

太極與太極圖

無論是易學史、中國文學史還是中國文化史，“太極”和“太極圖”在中國文學史上都占有重要地位。我曾經(jīng)認為,“太極”在中國哲學史上的地位有如赫拉克利特《著作殘篇》中的“邏各斯”在西方哲學史上的地位;“太極圖”在中國文化史上的地位就象“十字架”在西方文化史上的地位一樣。在世界近代文化史上,中國的“太極”,尤其是中國的“太極圖”受到了西方科學家們的特別重視。丹麥的物理學家玻爾將中國的“太極圖”作為他的“對應(yīng)原理”的最理想的表現(xiàn)方式。近來,一些學者將“太極圖”視為宇宙模型、思維方式、進化過程、科學燈塔、突變模型、光學原理……等表現(xiàn)形式。那么,“太極”、“太極圖”究竟是怎么回事,“太極”與“大恒”有什么聯(lián)系和區(qū)別,“太極”與“太極圖”有什么聯(lián)系,歷代對“太極”有什么解釋,“太極圖”同“太極拳”、“太極劍”等是什么關(guān)系。這些問題都需要進行認真的嚴肅的研究。本文試圖對這些問題做粗淺的探討與說明?！疤珮O”一詞,出自《莊子·大宗師》與《周易·系辭傳》。《大宗師》云:“夫道,……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禺強得之,立乎北極?！边@里的“太極”、“六極”、“北極”當為方位詞?！疤珮O”乃天之最高處,“六極”乃地之最深處,“北極”則北面之最盡頭。而《系辭傳》上的“太極”則不同。通行本《系辭傳》云:“是故《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yè)?！边@里的“太極”在帛書《系辭》中作“大恒”。帛書《系辭》云:“是故《易》有《大恒》,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yè)?！边@里的“大恒”是什么意思呢?根據(jù)我的初步思考,這里的“大恒”應(yīng)該是作為卦名來使用的。這里的《大恒》卦當是通行本《周易》與帛書《周易》中都有的《恒》卦《恒》卦應(yīng)是由《大恒》卦演變而來的?！昂恪鼻熬Y以“大”字,如同《大畜》卦、《大有》卦、《大壯》卦中的“畜”、“有”、“壯”、字前綴以“大”字一樣。《大恒》卦變?yōu)椤逗恪坟允潜容^容易理解的。當為編纂者刪去了“大”,或為抄書家遺漏了“大”。這都是可能的。我曾經(jīng)猜想,將《大恒》卦改為《恒》卦,也可能是因為將《大恒》卦卦爻辭中的“恒”與“不恒”、《益》卦中的“勿恒”、《論語·八佾》中的“無恒”、“不恒”聯(lián)系起來考慮時以為“大恒”與“恒”、“不恒”“勿恒”、“無恒”等不相協(xié)諧,因而刪去了“大恒”中的“大”字,致使《大恒》卦變成了《恒》卦?；诖?“《易》有《大恒》”中的“大恒”作為書中的卦名來理解就較容易為人們所接受了。同時“《易》有《大恒》”的“易”字作為書名來解釋也就有了著落。因而“易”字作為書名最早見于《系辭》的說法也就沒有異議了。由于長期以來人們沒有把通行本《系辭傳》中的“《易》有《太極》”的“太極”作為卦名來理解,因而無法解釋清楚“《易》有《太極》”中的“易”字。有人說這里的“易”是世界萬物變化的過程,有人說這里的“易”字應(yīng)作為書名來理解。我將“《易》有《大恒》”中的“易”與“大恒”分別視為書名和卦名的最主要的根據(jù)還在于帛書《周易》之中。帛書《周易》的《恒》卦居于六十四卦之中的第三十二卦,第三十二卦乃六十四卦的二分之一的前一分的第末卦,即帛書《周易》的第四宮的最后的一卦。帛書《周易》共分為八宮,每一宮分為八卦,八八共六十四卦。如果我們將前四宮視為一篇的話(以鍵宮、根宮、習贛宮、辰宮四陽宮組成),則帛書《周易》的上下兩篇的宮數(shù)與卦數(shù)相等。上篇以四陽宮組成,下篇以四陰宮組成。這上下兩篇的中分卦則為《恒》卦。這就是帛書《系辭》所謂“《易》有《大恒》,是生兩儀”。也就是說,《易》中有個《大恒》卦(后入改為《恒》卦),這個《大恒》卦把一部《易》書分為上下兩篇?！笆巧鷥蓛x”的“是”作代詞(復指《大恒》)看待。生猶造也,造猶分也?！墩f文解字》:“惟初太極,道立于一,造分天地,化成萬物?！薄皟蓛x”即兩篇。通行本所謂上下經(jīng)即其余緒也,“兩儀生四象”,意即上下兩篇又各分為四宮卦?！八南笊素浴?意思是說上下兩篇的四宮卦的每一宮又分為八個卦。所以說“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yè)”。雖然“《易》有《大恒》……”這段話講的是《易》卦的排列組合方式,但卻可以視為中國乃至世界的最早的排列組合思想。可惜湮沒了兩千年。前人因為沒有機會見到“《易》有《大恒》”,因而也就無法將“太極”視為卦名,所以對“太極”等所作的種種論述都不能觸及《易》書“太極”一詞的本來含義。帛書《周易》出土已經(jīng)十幾年了,由于人們很少充分認識它的學術(shù)價值,加之帛書《周易》中的《系辭》至今尚未公布,所以一些同志在最近撰寫的著作中仍然不能出以新解。我的老師朱伯昆先生在他的《易學哲學史(上)》說:“《系辭》說的‘太極’,指大衍之數(shù)或奇偶兩畫未分的狀態(tài),乃卦象的根源,故稱其為太極?！备饦s晉同志所著的《中國哲學范疇史》稱“太極是標志宇宙本原及其無限性的一個重要哲學范疇”。這都沒有把“太極”放到歷史發(fā)展的長河中去考察,更沒有追溯到《系辭》中的“太極”原本是作為卦名來使用的這一根源上去?；谏鲜龅乃伎?我將《莊子》書中的“太極”同《周易》中的“太極”視為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的“太極”。如果《莊子》書中的“太極”本來就是“太極”的話,那么,《周易》中的“太極”則可能是從《莊子》書中借用過來的,人們?yōu)榱吮苤M就用“太極”代替了“大恒”。如果《莊子》書中的“太極”原來并不作“太極”,那么,《周易》中的“太極”則可能是從《老子》書中的“無極”借換過來的,人們?yōu)榱吮苤M便將“大恒”的“恒”改為“極”,則得到“大極”?！按髽O”即“太極”。大、太古通用?；蛘吲c“皇極”有關(guān)。那么,“大恒”一詞的字面意義是什么呢?我認為大約有以下幾種詮釋。一、努力進取?！昂恪庇枮檫M取。鄧球柏《帛書周易校釋》:“恒,卦名。恒,進也,張弓繃弦箭發(fā)而進也。甲骨文恒字字形象張弓所繃之弦?！对姟ば⊙拧ぬ毂！?‘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秱鳌?‘恒,弦。升,出也。言俱進也?！崱豆{》云:‘月上弦而就盈,日始出而就明。’恒本又作亙,乃之古文?；蜃骺K。其義訓竟,竟之為言進也。故恒與升同義,毛《傳》所謂俱進也。”二,永久。恒,常也,久也。帛書《老子》:“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薄睹献印吩?“人有恒言: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比?、法也。“不恒其德,或承之羞。”不恒其德,不法其德。這三種解釋當以第二種解釋較易為人們所接受。顯然,中國易學上的“太極”是經(jīng)過了一個漫長的發(fā)展變化過程的。我們必須歷史地變化地看待中國易學史上、中國哲學史上的“太極”范疇。只有將其置于中國文化的背景之下,才能更好地研究這一范疇。古今學者對“太極”一詞進行了各種解釋,茲將我見到的歸納于下。1.“太極”是無象的《易》。吳桂森《周易像象述》卷九:“圓形、方知、易貢者,有象之《易》也。有個所以然者,無象之《易》也。無象之《易》,斯理是也;寂然不動者,所謂太極也。無此理,便無所謂《易》;有太極,便有《易》。”2.“太極”是成卦時虛一不用的那一根蓍草。《周易子夏傳》:“一不用者,太極也。”《周易丁氏傳》:“‘大衍之數(shù)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徊挥谜?太極也?！贝捭秸f:“舍一不用者,以象太極虛而不用也。”王輔嗣云:“不用之用以之通,非數(shù)而數(shù)以之成,即《易》之太極也?！绷掷酢吨芤捉?jīng)傳集解》卷三十三:“虛其一以象太極。太極混成,陰陽未分,不可用也,故用四十有九?！?.“太極”是象用來成卦的四十九根蓍草合而未分的形態(tài)。崔憬《周易探元》:“四十九數(shù)合而未分,是象太極也;今分而為二以象兩儀矣?！绷掷酢吨芤捉?jīng)傳集解》卷三十三:“或曰:一,非太極也;[太極],四十九之總數(shù)也?！?.“太極”是卦的全體。林栗《周易經(jīng)傳集解》卷三十三:“《易》之中有太極焉,則卦之全體也;有兩儀焉,則卦之重像是也,兩儀是太極而判,故曰太極生兩儀?！?.“太極”就是北辰?！吨芤遵R氏傳》:“易有太極,謂北辰也?！币槐疽鳌耙子刑珮O,北辰是也”。《經(jīng)典釋文》:“太極,北辰也。”6.“太極”是象、數(shù)、形、器之理的共名。胡震《周易衍義》:“朱子曰:太極者,象數(shù)未形而其理已具之稱;形器已具而其理無之目?！?.“道”為“太極”?！痘蕵O經(jīng)世書》卷七:“道為太極?！薄吨煳墓募肪砣?“道字即《易》之太極。”《宋元學案》卷十二:“語道體之至極,則謂之太極;語太極之流行,則謂之道?！薄疤珮O者,何也?曰:道也?！?.“心”為“太極”?！端卧獙W案》卷九:“心為太極。”卷九十四:“天地,一《易》也;古今,一《易》也;吾身,亦一《易》也。以天心而論之,心者,《易》之太極也?！?.混成一體,謂之“太極”?！端卧獙W案》卷九:“混成一體,謂之太極?！?0?！疤珮O”是天地人物混然一貫之理?！吨芤籽芰x》:“太極者,天地人物混然一貫之理,無象形而能形者也?！?1.“太極”是兩儀、四象、八卦之理?！端卧獙W案》卷十二:“朱子曰:且夫《大傳》之太極者,何也?即兩儀、四象、八卦之理,具于三者之先而蘊于三者之內(nèi)者也?！?2.“太極”是所以生生之理。趙汸《周易文詮》:“《易》固生生不窮矣。必有所以生生之理主宰于其中。不有太極乎?太極動而生陽,則畫一奇以象陽儀;靜而生陰,則畫一偶以象陰儀。太極生兩儀,兩儀一太極也?！?3“太極”是“中”,是“理”。《宋元學案》卷十二、“極亦此理也,中亦此理也。……《中庸》曰:‘中也者,天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死碇烈?。外此,豈更復有太極哉?!”14.“太極”即是“誠”。李光地《榕材全書·通書篇》:“《通書》四十章皆錯綜以闡太極之蘊,然其義各有得當,而前后諸章益互相發(fā)。首兩章言誠。誠,即太極也?！?5.“太極”是氣的運動的規(guī)律。黃梨洲《太極圖講義》:“通天地,亙古今,無非一氣而已。氣本一也,而有往來合辟升降之殊,則分之為動靜。有動靜,則不得不分之為陰陽。然此陰陽之動靜也,千條萬緒,紛紜膠葛,而卒不克亂。萬古此寒暑也,萬古此生長收藏也,莫知其所以然而然,是即所謂理也、所謂太極也。以其不紊而言則謂之理,以其極至而言則謂之太極。”16.“陰陽”便是“太極”。《太極圖說》:“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薄锻〞屿o(第十六)》:“水陰根陽。火陽根陰。五行,陰陽。陰陽,太極?！薄吨熳诱Z類》卷九十四:“舜弼論太極云:‘陰陽便是太極?！?7?！疤珮O”是個最好的道理?！吨熳诱Z類》卷九十四:“或問太極。曰:‘太極只是個極好至善底道理。人人有一太極,物物有一太極。周子所謂太極,是天地人物萬善至好的表德?！焙恪吨芤准s注》卷十四:“太極二字是孔子言理最精最密之妙旨。太者,尊上之稱,極者,至極無加之謂。言兩儀肇生之始,本有此至尊至貴極至無加之道理原在兩儀之先。”《文集》卷三十七:“太極之義,正謂理之極致耳。有是理,即有是物,無先后次序之可言?！?8.“太極”是天地萬物之根?！段募肪硭氖?“圣人謂之太極者,所以指夫天地萬物之根也?！?9.“太極”只是個理。《語類》卷九十四:“太極只是個理?！薄疤珮O只是理?！薄疤珮O非是別為一物,即陰陽而在陰陽,即五行而在五行,即萬物而在萬物。只是一個理而已。因其極至,故名曰太極?！薄段募肪硭氖?“天地之間,只有動靜兩端循環(huán)不已,更無余事,此之謂易。而其動其靜,則必有所以動,謂之理焉。是則所謂太極者也?！北０汀吨芤自肌?“太極,理也?！?0.“太極”是形、氣、質(zhì)未離之初的名稱。李杞《周易詳解》卷十四:“夫太極者,形、氣、質(zhì)未離之初也。方其未離之初,混混沌沌,不可得而指名,故謂之太極?！薄逗颀S易學》:“楊廷秀曰:元氣渾沌陰陽未分,是謂太極。”包儀《易原就正》:“陰陽未判,《易》不有太極乎?太極未有不判者也?！贝思脆嵭按竞臀捶种畾狻敝f也。21.“太極”先于天地萬物之理而存在。馮椅《厚齋易學》卷四十四:“太極者,以天地萬物之理無先于此也?！?2.“太極”總天地萬物之理而得名。鮑云龍《天原發(fā)微》:“太極,總天地萬物之理而得名?！珮O無不在,民極則有總會之義,北極則有樞紐之義,皇極則有標準之義。謂之太極,則是源頭只有此理,立乎二氣、五行、萬物之先而行乎二氣、五行、萬物之內(nèi),無總會之形而實為萬物之總會,無樞紐之形而實為萬物之樞紐,無標準之形而實為萬物之標準?！标戨]其《太極論》:“夫太極者,萬理之總名也。”馮友蘭《新理學》:“太極即是眾理之全,所以其中萬理具備。”23.“太極”是氣中的主宰?！端卧獙W案》:“太極與此氣非有兩物,只是主宰此氣者便是,非別有一物在氣中而主宰之也。”24.“太極”略同于現(xiàn)代人所說的本體。喬一凡《易卦構(gòu)成之基本原理及其應(yīng)用》:“問一:我們文化,是一元,還是二元?答:我們文化是一元。由一元散而為萬方。所以易說:易有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太極是無體無方,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略同于現(xiàn)代人所說之本體?！薄渡戏酱蠖凑嬖罱?jīng)圖》:“粵:有太易之神,太始之氣,太初之精,太素之形,太極之道,無古無今,無始無終也。故‘易有太極,……吉兇生大業(yè)?！匀f物皆有太極……。太極也者,天地之大本耶?！蓖翡紫壬J為朱熹的太極是一種不可分割的超時空的精神性本體的整體。我們將上述24種對“太極”的解釋歸納為兩類,即漢學家的太極說和理學家的太極說。漢學家從人體、天體、卦體、演蓍、畫卦等方面去理解詮釋“太極”,以為“太極”是演卦時使用的蓍草的象征,或者是一個卦的全體,或者是卦的上下二體的中分線,或者足天體北辰,或者是人體丹田,……。這具有濃厚的天人合一、天人之占的色彩。理學家的太極說則帶有濃厚的思辨色彩。以為“太極”是世界的本原、是最初的存在,或者是世界的規(guī)律,或者是事物的道理,或者足天地人三者的道理,……。賦予了“太極”以共同的普遍的含義,已將太極作為中國哲學的一個近要范疇在使用。從上述的各種意見中,我們清楚地看到了“太極”這個詞在中國哲學史上的重要地位。因此,說“太極”這個詞在中國哲學史上的地位有如“邏各斯”在西方哲學史上的地位足不過分的。如果我們將宋明理學家們的著作翻開,沒有一個哲學家沒有論及到“太極”這個詞的。事實上,在中國文化史上形成了一門專門的太極學。我們應(yīng)當對中國易學史上的“太極”同中國文化史上的“太極”進行既有聯(lián)系又有區(qū)別的研究。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看到“太極”一詞的歷史演變過程,才能真正看到中國太極學在中國文化史上的地位。限于版面這里就不贅述了。擬另撰《論中國太極學》一文。對于《太極圖》,自來學者都很重視。專門研究《太極圖》的著作主要有《太極圖說》(周敦頤)、《太極圖說解》(朱熹)、《太極圖辨》(黃宗炎)、《太極圖講義》(黃梨洲)、《太極圖遺議》(毛奇齡)、《易圖明辨》(胡渭)、《易圖條辨》(張惠言)、《太極圖的淵源》(邱漢生先生)、《易學方面的考古發(fā)現(xiàn)》(劉慰華)、《太極圖說>探源》(烏思溥)、《太極圖集解》等。這些著作是我們研究《太極圖》的重要參考文獻。為了敘述的方便,我們將《太極圖》分為兩個系統(tǒng)(即“五行太極圖”與“八卦太極圖”)。所謂五行太極圖,是指由河上公的《無極圖》和《參同契》中的《水火匡郭圖》、《三五至精圖》以及《真元妙經(jīng)品》中的《太極先天合一圖》演化成的周敦頤的《太極圖》。其圖以水火為經(jīng)、五行為緯。所謂“八卦太極圖”,又可以叫做“八卦陰陽太極圖”。其圖以陰陽魚為圓心、八卦為圓周。其代表圖有趙撝謙的《天地自然之圖》、趙仲全的《古太極圖》。關(guān)于“五行太極圖”,前人敘述頗多。黃宗炎在《憂患學易·太極圖辨》中說:“周子《太極圖》,創(chuàng)自河上公,乃方士修煉之術(shù)也,實與老、莊之長生久視,又屬旁門。……考河上公本圖名《無極圖》,魏伯陽得之以著《參同契》,鐘離權(quán)得之以授呂洞賓?！?穆)修以《無極圖》授周子,周子又得‘先天地’之偈于壽涯。其圖自下而上,以明逆則成丹之法。其近在水火?；鹦匝咨?逆之使下,則火不熛烈,惟溫養(yǎng)而和燠。水性潤下,逆之使上,則水不卑濕,惟滋養(yǎng)而光澤。滋養(yǎng)之至,接續(xù)而不已;溫養(yǎng)之至,堅固而不敗。其最下圈名為‘玄牝之門’,玄牝即谷神。牝者竅也,谷者虛也,指人身兩命門腎空隙之處,氣之所由以生,是為祖氣。凡人五官百骸之運用知覺,皆根于此。于是提其祖氣上升,為稍上一圈,名為‘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有神之精,化為微芒之氣;煉依希呼吸之氣,化為出有入無之神,使貫徹于五臟六腑,而為中層之左木火、右金水、中土相聯(lián)絡(luò)之一圈,名為‘五氣朝元’。行之而得也,則水火交媾而為孕。又其上之中分黑白兩相間雜之一圈,名為‘取坎填離’,乃成圣胎。又使還于無極,而為最上之一圈,名為‘煉神還虛,復歸‘于無極’。而功用至矣?！边@是黃氏所見到的《太極圖》的前身《無極圖》。邱漢生先生根據(jù)黃氏的這一敘述繪制了一個《太極圖》,并將其同《道藏》中《上方大洞真元妙經(jīng)圖》的《太極先天圖》相比較,發(fā)現(xiàn)二者之間有差別(這里就不詳細論述了)。黃宗炎又說:“周子得此圖(《無極圖》),而顛倒其序,更易其名,附于《大易》,以為儒者之秘傳。蓋方士之訣,在逆而成丹,故從下而上,周子之意,以順以生人,故從上而下?！摕o有,有必本無,乃更最上圈‘煉神還虛,復歸無極’之名曰‘無極而太極’。太虛之中,脈絡(luò)分辨,指之為理,乃更其次圈‘取坎填離’之名曰‘陽動陰靜’。氣生于理,名為氣質(zhì)之性,乃更第三圈‘五氣朝元’之名曰‘五行各一性’。理氣既具而形質(zhì)呈,得其全靈者為人。人有男女。乃更第四圈‘煉精化氣,煉氣化神’之名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得其偏者蠢者為萬物。乃更最下圈‘玄牝之門’之名曰‘萬物化生’?！鼻駶h生先生根據(jù)黃宗炎對周敦頤的《太極圖》的敘述繪制了一個周敦頤的《太極圖》。周敦頤的《太極圖》還大同小異地載于《太極圖的淵源》、《易圖條辨》、《性理大全》等書之中。周敦頤的《太極圖》,方勵之先生認為它“同現(xiàn)代宇宙學的結(jié)果之間有著令人驚嘆的對應(yīng)”。我認為五行太極圖是宋明理學家們的宇宙模型。這個宇宙模型是合中國文化中的儒、釋、道、陰陽、五行家的宇宙觀于一爐冶煉后鑄成的。這一類太極圖的形成有一個過程,周敦頤乃其集成者也。此類太極圖在1974年11月下旬衢州市王家公社瓜園大隊社員挖地時發(fā)現(xiàn)的文物中保存了。為此劉慰華同志發(fā)表了一篇《易學方面的考古發(fā)現(xiàn)》。文章見于《中州學刊》1987年第1期。關(guān)于“陰陽八卦太極圖”,一般說來就是指由陰陽魚與八卦組成的太極圖。但也不盡同。關(guān)于《天地自然之圖》,趙撝謙《六書本義》云:“《天地自然之圖》伏戲氏龍馬負圖出于榮河,八卦所以畫也。此圖世傳。蔡元定得于蜀之隱者,秘而不傳,雖朱子亦莫之見。今得之陳伯敷氏。嘗熟玩之,有太極圖函八卦之妙?！薄豆盘珮O圖》,出趙仲全。趙仲全《道學正宗》云:“《古太極圖》,陽生于東而盛于南,陰生于西而盛于北。陽中有陰,陰中有陽。而兩儀,而四象,而八卦。皆自然而然者也?！薄豆盘珮O圖》將圖中的陰陽魚均分為八分分屬外圈的八卦?！豆盘珮O圖》與《天地自然之圖》大同小異?！短斓刈匀恢畧D》中的陰陽魚未被分割?？赡堋短斓刈匀恢畧D》先于《古太極圖》?？脊虐l(fā)現(xiàn)的《八卦紋銀杯太極圖》,可能是將周敦頤的《太極圖》同《古太極圖》、《天地自然之圖》融合發(fā)展的另一種《太極圖》。對于《八卦紋銀杯太極圖》中的《古太極圖》的成分,劉慰華同志釋為邵雍的《先天圖》。他說:“這個銀杯同時含有邵雍的《先天圖》。邵氏《皇極經(jīng)世書》中所繪的太極——兩儀——四象——八卦——六十四卦的先天圖就是這樣的?！薄短斓刈匀恢畧D》與《古太極圖》中的“雙魚”(亦稱“陰陽魚”)也在考古中發(fā)現(xiàn)了。《浙江衢州市南宋出土器物》指出:“八角形銀杯,一件,已殘。殘高4.5、口徑8.4厘米。八角形侈口,斜直腹,近底部弧線內(nèi)收,口內(nèi)沿外翻銜住外沿,口沿內(nèi)外飾花帶一周,內(nèi)底飾魚藻紋,外腹壁分八區(qū),每區(qū)各飾圖案比外凸蓮瓣一片,其上鏨方格、草葉紋?！眱?nèi)底飾魚藻紋,即《太極圖》中的“雙魚”。劉慰華同志指出:這就是一件飾有魚草的太極圖器物。這種解釋很有見地。我猜這可能就是占卦用的占碗。這個占碗可能是《古太極圖》、《天地自然之圖》的前身。對于《許太極圖》、《天地自然之圖》以及《考古》1983年第11期上刊載的《浙江衢州市南宋墓出土器物》中的《雙魚太極圖》,我曾將其追溯到《西安半坡》中的《雙魚紋圖》。我在拙著《帛書周易校釋·前言》中是這樣寫的:“太極圖”,或曰“天地自然之圖”,亦名“先天圖”,又叫“太極真圖”,又叫“白黑回互”,亦稱“陰陽魚”(即一條陰魚一條陽魚互咬尾巴組成的圓形圖)?！瓣庩桇~”的起源也可以追溯到西安半坡出土文物的紋飾上去。《西安半坡·文化藝術(shù)》中的“單魚紋盆”(79)、“雙魚紋”(81)、“魚紋盆”(82)上面的魚紋,以及“彩陶罐”上的陰陽魚紋,都可以視為“太極圖”的濫觴。另外,《浙江衢州市南宋墓出土器物》載有“雙魚太極圖”(《考古》,1983年第11期)。這些都是研究中國古代文化的珍貴資料。我們將《太極圖》的創(chuàng)作過程作了這樣的猜測:由于中國上古人民的漁獵生活,因而產(chǎn)生了魚紋裝飾、人面魚紋等漁獵文化。由漁獵文化的魚紋發(fā)展到農(nóng)業(yè)文化中的“雙魚圖”,再由“雙魚圖”發(fā)展到“陰陽魚”,進而將“陰陽魚”同八卦八宮結(jié)合,才形成了《天地自然之圖》、《古太極圖》這一類的《太極圖》。這一類的《太極圖》經(jīng)歷了一個漫長的歷史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