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語言修辭角度談《唐虞之道》中的禪讓制度

從語言修辭角度談《唐虞之道》中的禪讓制度

自挖掘出以來，湖北荊門郭店楚墓的竹子引起了學(xué)術(shù)界的關(guān)注。其中，《唐虞志》以堯舜禪為中心，較為著名。堯舜禪讓是事涉中國古史傳說中的“五帝時代”繼承制度的一項古老傳說,自戰(zhàn)國時期起即見載于文獻,之后歷代傳頌,歷代學(xué)者對此亦多有論述。郭店楚簡《唐虞之道》篇的問世,對此又提供了新的珍貴資料,此后海內(nèi)外學(xué)者深入研究禪讓制及其相關(guān)問題達到了一個新高潮?！短朴葜馈诽岢珜嵭卸U讓制,開篇即曰:“唐虞之道,禪而不傳?！敝赋鏊^“唐虞之道”,最核心的問題是禪讓,而不是傳子。簡文中還講:“禪也者,上德授賢之謂也。”這里的“上德”“授賢”,都明確直指君位禪讓,要傳位于有德行、賢能之人。末尾又講:“古者圣人廿而冠,卅而有家,五十而治天下,七十而至政。四肢倦惰,耳目聰明衰,禪天下而授賢,退而養(yǎng)其生。此以知其弗利也?！鼻宄仃U明了禪讓的理由和具體作法。對于“唐虞之道”,各家進行了相當(dāng)多的鋪陳衍說,使得其涵義不斷豐富、完善。這里試就郭店楚簡《唐虞之道》篇的語言特色及其思想歸屬問題做一簡單分析。一語言的特點《唐虞之道》篇共有竹簡29枚,系統(tǒng)闡述堯舜禪讓的核心、原則、理由和具體實施辦法,其語言特色主要體現(xiàn)在章句的辭格運用方面。1.重復(fù)陳望道《修辭學(xué)發(fā)凡》中說,用同一的語句,一再表現(xiàn)強烈的情思的,名叫反復(fù)辭。(1)“保利”之語音堯舜之王,利天下而弗利也。禪而不傳,圣之盛也。利天下而弗利也,仁之至也。(1、2號簡)“利天下而弗利”在郭店楚簡《唐虞之道》中,凡三見:堯舜之王,利天下而弗利也。(1號簡)利天下而弗利也,仁之至也。(2號簡)極仁之至,利天下而弗利也。(20號簡)此外,在“身窮不均,沒而弗利,窮仁矣”(3號簡),“禪天下而授賢,退而養(yǎng)其生,此以知其弗利也”(27號簡)中,“弗利”又兩次出現(xiàn)。(“弗利”是一個詞組,從其所處的語法位置分析,“利天下而弗利”中的兩個“利”應(yīng)是所指不同的兩個同音詞,“弗利”之“利”應(yīng)釋為“貪”?！案ダ敝案ァ?段玉裁《說文解字注》:“弗,矯也?！?引申為表否定,相當(dāng)于“不”?！案ダ睉?yīng)解釋為“不貪”,含有“己不貪”和“使人不貪”兩層意思。)此處作者用反復(fù)的修辭手法,突出強調(diào)了堯舜王道的根本原則是“利天下而弗利”。(2)政府的轉(zhuǎn)色期拒草茅之中而不憂,知名也,升為天子而不驕,不囗也。(16、17號簡)反復(fù)強調(diào)要重修身,即使在不同處境下依然要保持“不憂”“不驕”的高尚德行。同時,反復(fù)格也造成了復(fù)沓、回旋的旋律美。2.由雙作形的可減輕性,這也和一般對偶辭陳望道在《修辭學(xué)發(fā)凡》中說,說話中凡是用字?jǐn)?shù)相等,句法相似的兩句,成雙作對排列成功的,叫做對偶辭。這些成雙作對排列的句子,字?jǐn)?shù)相同,句法相似,構(gòu)成對偶句,其實也是一種句調(diào)上的反復(fù),加強了語言表達效果,整齊有節(jié)奏。既增強了說服力,同時又給文章增光添彩。這種修辭方法從形式上看,音節(jié)整齊對稱,節(jié)律感強;從內(nèi)容上看,凝練集中,概括力強。3.教民大順之道也陳望道《修辭學(xué)發(fā)凡》中說,同范圍同性質(zhì)的事象用了組織相似的句法逐一表出的,名叫排比。(1)夫圣人上事天,教民有尊也;下事地,教民有親也;時事山川,教民有敬也;親事祖廟,教民孝也;太學(xué)之中,天子親齒,教民弟也;先圣與后圣,考后而歸先,教民大順之道也。(4、5、6號簡)(2)孝之殺,愛天下之民;禪之囗,世亡隱德。(7號簡)(3)禹治水,益治火,后稷治土…(10號簡)(4)治之,至養(yǎng)不肖;亂之,至滅賢。(28號簡)(5)上德則天下有君而世明,授賢則民興教而化乎道。(20、21號簡)(6)聞舜孝,知其能養(yǎng)天下之老也;聞舜弟,知其能事天下之長也;聞舜慈乎弟囗囗囗知其能為民主也。(22、23號簡)(7)愛而征之,虞夏之治也。禪而不傳,義恒囗治也。(13號簡)這大段的排比,顯得文氣雄健。作者把這一連串結(jié)構(gòu)相似、內(nèi)容相關(guān)的話一口氣說出,既加強了文章的氣勢,又全面徹底地闡明了文章的中心意思。排比格中也有只用兩句互相排比的,這與對偶最相類似,排比如果只用兩句就很像對偶,如:例(2)、例(4)、例(5)、例(7)。4.《漢紀(jì)六哲學(xué)》2,第5頁著錄“圣人”,“君,諸人皆為輩也。其又于諸。其為陳望道在《修辭學(xué)發(fā)凡》中說,層遞是將語言排成從淺到深,從低到高,從小到大,從輕到重,層層遞進的順序的一種辭格。(1)君民而不驕,卒王天下而不疑。(18號簡)(2)方在下位,不以匹夫為輕;及其有天下也,不以天下為重。(18、19號簡)(3)故其為瞽寞子也,甚孝;及其為堯臣也,甚忠;堯禪天下而授之,南面而王天下而甚君。(24、25號簡)(4)古者圣人廿而冠,卅而有家,五十而治天下,七十而至政。(25、26號簡)以上四例,例(1)是兩層,從“君民”到“卒王天下”;例(2)是兩層,從“在下位”到“有天下”;例(3)是三層,從“子”到“臣”再到“王”,從“孝”到“忠”最后到“君”;例(4)是四層,“廿而冠”“卅有家”“五十治天下”“七十至政”。層層遞進,闡明禪讓的理由和做法。由以上例句可看出,該篇在章句布置上主要運用了反復(fù)、排比、對偶、層遞等修辭手法,它們形式參差,語次交蹉,文氣雄健,節(jié)奏鏗鏘,錯綜排列,肯定唐虞的禪讓之道,強調(diào)“愛親尊賢”和“利天下而弗利”。二思想的起源概括來說,該篇對堯舜禪讓的論述著重強調(diào)了兩點:一是“唐虞之道,禪而不傳”,二是“堯舜之行,愛親尊賢”。1.第一,“利天下而嘴唇也”《唐虞之道》開篇便是“唐虞之道,禪而不傳”,文章指出:“唐虞之道,禪而不傳。堯、舜之王,利天下而弗利也。禪而不傳,圣之盛也。利天下而弗利也,仁之至也。故昔賢仁圣者如此。身窮不均,沒而弗利,窮仁矣。必正其身,然后正世,圣道備矣。故唐虞之道,禪也。”堯舜把“利天下”看作是第一位的,并以此為中心發(fā)揮“利天下而弗利”的思想?！短朴葜馈芳械卣劦搅硕U讓的問題,對禪讓制進行了詳細(xì)的論述,禪與傳(即世襲)是兩種完全對立的制度。文章開宗明義地指出禪讓是“利天下而弗利也”,以禪讓利天下之民。接著又指出“利天下而弗利”是“仁之至也”,所謂“仁者,愛人”,從利天下之民到愛天下之民,最后的歸結(jié)點落到民上,實質(zhì)上比較集中地反映出了作者的民本思想。2.《唐虞之道》的“尊賢”形象《唐虞之道》提倡“尊賢故禪”,文章提出:“堯舜之行,愛親尊賢。愛親故孝,尊賢故禪。孝之殺,愛天下之民。禪之囗,世亡隱德?！币浴白鹳t故禪”為禪讓制的重要標(biāo)準(zhǔn),這是利天下的保證?！白鹳t故禪”意味著將天子之位禪讓給賢者,只有賢能之人方可有效地統(tǒng)治、管理天下,秉公無私,不過分注重個人私利,保證“利天下而弗利也”。這充分說明,堯舜的禪讓之行,體現(xiàn)了“愛親尊賢”的特點。愛親所以孝,但孝不是世襲,愛親必須和尊賢聯(lián)系在一起,尊賢就要實行禪讓。文中以“堯舉舜也,聞舜孝,知其能養(yǎng)天下之老也;聞舜弟,知其能事天下之長也;聞舜慈乎弟囗囗囗知其能為民主也”為“尊賢”之具體體現(xiàn);到“四肢倦惰,耳目聰明衰”時,應(yīng)“禪天下而授賢,退而養(yǎng)其生”,此為“尊賢”之具體做法。全面徹底地闡明了《唐虞之道》的尊賢禪位之意,反映了作者重才舉賢的思想。筆者以為,從語言的表現(xiàn)形式,尤其是辭格運用來看,整篇文章呈現(xiàn)出復(fù)沓回旋、節(jié)奏整齊、層層遞進、一氣呵成的特色。如:反復(fù)格強調(diào)堯舜王道的根本原則是“利天下而弗利”,對偶格崇“孝”“仁”,重修身,推己及人,排比格從“尊”“親”“敬”“孝”“弟”等方面詮釋了“大順之道”,層遞格贊揚舜從“君民”到“王天下”依然保持高尚的德行。而就其思想歸屬看,《唐虞之道》以歌頌禪讓制為主旨,論證的核心是“禪而不傳”,點明堯舜王道的根本原則是“利天下而弗利”,作者以設(shè)定禪讓的三個內(nèi)容——“禪而不傳”“尊賢故禪”“退養(yǎng)其生”來保證“利天下而弗利”。此篇所提倡的“尊賢”“上德”“授賢”“仁義”“孝弟”“利天下而弗利”“愛天下之民”“養(yǎng)性命之正”“安命而弗夭”……皆是儒家思想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