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與水一種超越傳統(tǒng)的文化思考

山水與水一種超越傳統(tǒng)的文化思考

“山水”是中國文化中一個不容忽視的概念。早在兩千多年前,孔子就以“仁者樂山,智者樂水”的感嘆道出了山水之人對山水自然的熱愛。在人與自然相互影響的漫長歷史中,人不但創(chuàng)造了越來越豐富的物質財富,也積累了種種與自然山水息息相關的精神財富,這些精神財富構成了“山水文化”的豐富內(nèi)涵,成為我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深沉的山水意識作為中華民族形象的重要精神支柱,也促成了中國人獨特的精神氣質、思維方式和價值觀念的養(yǎng)成。近代以來,工業(yè)文明將人們帶進了技術時代,當物質需求得到較大滿足之后,精神與心靈上的貧乏與虛弱卻折磨著現(xiàn)代人的靈魂,于是人們開始迷惘于尋找精神家園的途中。作為精神家園組成部分的山水和山水文化,無疑喚起了人們重返自然的希望和渴望。然而,由于家園意識及人性關懷的缺乏,不但山水正遭受著踐踏,而且“山水文化”也在工具主義、消費主義的沖擊下,受到很大程度的影響。一、自然的內(nèi)涵嚴格來講,山、水和“山水”,在內(nèi)涵上是有區(qū)別的。山、水作為客觀世界中的兩種自然景觀,是人類感知世界的兩個方面;而“山水”則不然,“山水”的含義絕不限于純粹的自然給予,而是充滿了情、思、境、靈、魂、魄,是宇宙精神與靈魂世界的統(tǒng)一和諧體,是客觀事物的主觀人格內(nèi)化,也是主觀世界的客觀移情別戀。山水,若分開論述,就是對自然的客觀界定;若聯(lián)系起來論述,則體現(xiàn)的是一種完美的情景交融。在山水的統(tǒng)一中,絕沒有山水之分,二者并不是各自獨立的存在,而是山在水之中,水與山交匯,實處求山,虛處求水,虛實相生,化山為水,化水為山,超以山、水之外,得以懷抱之中。二、“人知游山深,見山身份”山水文化除了作為傳統(tǒng)文化的一部分具有繼承和發(fā)揚的重要性之外,它的超功利的審美價值在當代也尤為重要,具有撫慰人心、安頓靈魂、修善人格的強大作用—即如古人所說的以“林泉之性”度“林泉之心”。古人往往在現(xiàn)實中遇到困頓或迷茫,比如當個人志向或抱負不能伸展,個人理想和觀念不被世人所理解、接納,或當社會發(fā)生重大轉型,傳統(tǒng)道德、價值觀念、生活方式和思維方式等受到很大挑戰(zhàn)和沖擊之時,會選擇到山水中去游歷甚至隱居,或寄情于山水文化藝術之中,以擯除世俗的榮華與煩惱,求得山林的自由與解脫。中國的山水畫、山水詩無不充盈著這樣一種遠離塵世的冥想和樸素或純真。郭熙在《林泉高致·山水訓》中曾說道:“君子之所以愛夫山水者,其旨安在?丘園養(yǎng)素,所常處也;泉石嘯傲,所常樂也;漁樵隱逸,所常適也;猿鶴飛鳴,所常觀也;塵囂韁鎖,此人情所常厭也;煙霞仙圣,此人情所常愿而不得見也。直以太平盛日,君親之心兩隆,茍潔一身,出處節(jié)義斯系,豈仁人高蹈遠引,為離世絕俗之行,……《白駒》之詩,《紫芝》之詠,皆不得已而長往者也。然則林泉之志,煙霞之侶,夢寐在焉,耳目斷絕。今得妙手,郁然出之;不下堂筵,坐窮泉壑;猿聲鳥啼,依約在耳;山光水色,漾奪目。此豈不快人意,實獲我心哉?此世之所以貴夫畫山水之本義也?！背桃链ㄔ谠u《易》時也說:“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此元者善之長也,斯所謂仁也。人與天地一物也,而人特自小之,何也?”觀萬物的生意,而不是觀人間的萬象,這意味著人在體驗萬物生意之中可以從俗世的種種名韁利鎖中解放出來,以自由而純粹創(chuàng)造的審美態(tài)度與一切萬象相應和,從而回到自己本真的生命狀態(tài)。這是一種充滿陶然忘機之趣的生命感的沉醉,是人生體驗的極致。換句話說,山水是人在自然之中尋得的一個庇護所,一種在萬物的遷移流變中始終靜止的永恒。人棲息在這里,安全而安然,坦然地接受山水的陶養(yǎng),到達平和、無欲的境界。以“林泉之性”度“林泉之心”,就是要造就不受社會枷鎖束縛與名利誘惑的人,并將這種精神以藝術的形式傳達給那些缺乏閱歷的人,讓他們也享受一下這種迥然超塵與和平寧雅的精神,獲得精神的自由與心靈的解放,成為血肉豐滿的人,塵世的思慮與其說是被拋棄了,不如說是得到了升華。這對于當代人來說非常重要。在當代,隨著人類對自然的無節(jié)制開發(fā)與侵占,真山水已經(jīng)離人們的視野越來越遠了,人們每天被包圍在鋼筋水泥之中,目光被一棟比一棟高的建筑群所阻擋,身體在各種電子器材和儀器中間穿梭,感覺變得越來越“僵硬”,感情變得越來越冷漠。人與山水的親情也越來越疏離了,人與自身的關系則越來越分裂,就像是一臺失掉感性的程序化的機器,或者被工具理性所支配,成為沒有自我的“單面人”,或者是成為掩飾和迷失自我的“面具人”。有人稱他們?yōu)椤盁o家可歸者”,也有人稱他們?yōu)椤捌凑摺?、“孤獨人”。還有人說他們是身在病中而不自知。雖然,今人仍保持著古人游歷山水的雅趣——旅游,但山水文化的審美性卻趨于了平面化和淺層化,清魏源在《游山吟》中說:“人知游山樂,不知游山學?！紊綔\,見山膚澤;游山深,見山魂魄。與山為一始知山,寤寐形神合為一。”古人提出的“應目、會心、暢神”三個層次,今人多能達到“應目”而已。原因有很多:一方面,中國山水審美生活的長期中斷,使當代人缺少山水文化傳統(tǒng)的浸濡;另一方面,現(xiàn)代生活節(jié)奏緊張,使人們無暇像古人那樣“棲丘飲谷”、“澄懷味象”;再有,名山大川、風景園林往往人滿為患,缺少審美氛圍等。但最根本的原因還是當代人缺乏古人所謂的“林泉之心”。這就需要通過審美活動、通過山水文化,去喚醒它、照亮它,使人有意識地去“發(fā)現(xiàn)”它,展示人與自然和諧、無間的精神融會,將扭曲了的人性從世俗的情累物欲的桎梏中解放出來,恢復人類固有的自然天性,在山水與自然中最大限度地實現(xiàn)人格的絕對獨立和個體精神的無限自由。人們越是體會到山水自然的真率與淳美,越是體會到天地靈氣對人的靈魂的凈化,就越能返歸內(nèi)心,形成人性的理想品格。這也是山水文化在當代的一種價值和意義所在。而“文化”作為一個科學術語,現(xiàn)在已有一百多種定義,我在這里僅僅取最通行的三種:(一)指一個國家或民族長期積累下來的精神財富—實際指的是思想史。(二)指與物質文明相對的精神文明—簡言之也就是教養(yǎng)問題,包括了語言、社會風氣、道德規(guī)范等。(三)指有別于經(jīng)濟、科技、教育的文化藝術活動。這三種內(nèi)容常常被重疊交互使用。據(jù)此,我們可以大致界定下—“山水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