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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輿與柳交往的經(jīng)歷
在明末許多人才的婚姻中,學(xué)者們忽視了對江南文士風(fēng)格的重要影響,導(dǎo)致了錢千毅和劉汝之間的愛情悲劇。這是宋宇和劉汝之間的一段悲傷的婚姻。柳如是作為宋徵輿一生的摯愛,在其生活和詩詞創(chuàng)作中起到了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春令》之作,始于轅文”。清初,統(tǒng)攝詞壇的云間派,幾乎無人不和“春令”之作的文學(xué)事實并非偶然。因而如果忽略了宋、柳這段纏綿之情,那么,或者在柳、或者在宋,都將構(gòu)成文學(xué)研究的缺憾。柳如是,名隱,字如是,一字蘼蕪,號我聞居土。吳江盛澤鎮(zhèn)人(一說嘉興人)。生於明萬歷四十五年(1617)。早年為吳中名妓,工吟詠,擅丹青,與云間陳子龍、李待問諸子交契甚厚,詞翰風(fēng)流,聲播遠近。陳寅恪《柳如是別傳》,孫康宜《陳子龍與柳如是的詩詞情緣》已作專門探討。而于宋徵輿,則未必像柳如是般耳熟能詳?!斗钯t縣志》:“徵輿自少負才名,工詩賦,與同里陳子龍、李雯稱云間三子。子龍負盛名,于當世詩家無所讓,而獨推重徵輿,以為當出己上。嘗共選明詩行世,學(xué)者宗之?!眳敲反濉睹反寮也馗濉范恕端沃狈?lt;林屋詩草>序》:“往余在京師,與陳大樽游,休沐之暇,相與論詩,大樽必取直方為稱首,且索余言為之序。當是時,大樽已成進士,負盛名,凡海內(nèi)騷坦主盟,大樽睥睨其間無所讓,而獨推重直方,不惜以身下之。余乃以知直方之才,而大樽友道為不可及也已。于是言詩者輙首云間,而直方與大樽、舒章齊名?;蛟魂惱?或曰陳宋,蓋不敢有所軒輊也。”于此可知,轅文在當日幾社的顯赫聲望。關(guān)于轅文與柳如是交往之始,宋、柳二氏在自己的文集中均無明確記載,或已散佚,但透過宋徵輿詩詞仍可探測出其交往的痕跡。宋徵璧《抱真堂詩稿》卷五《秋塘曲并序》:“宋子與大樽泛于秋塘,風(fēng)雨避易,則子美渼陂之游也。坐有校書,新從吳江故相家流落人間,凡所敘述,感慨激昂,絕不類閨房語。”這是目前所能見到的柳氏與幾社名士交往的最早記錄。臥子《秋潭曲》注曰:“偕燕又、讓木(宋徵璧),楊姬(影憐)集西潭舟中作?!睋?jù)陳寅恪考證,“楊姬”即河?xùn)|君柳如是。柳氏年方十六,那么,轅文與柳氏相識大約亦在此時。秋塘即秋潭又名白龍?zhí)?乃一游覽勝地。嘉慶修《松江府志》:“白龍?zhí)?在府城谷陽門外。潭廣可十余頃,今為商民所侵,已去潭之半矣。然花晨月夕,簫鼓畫船,歲時不絕?!庇鄳选度齾怯斡[志》:“(四月二十五日),是夕,移裝入舟,系白龍?zhí)峨p柳下。夜攬?zhí)豆?綿濛空寫,柳枝拂水,激素飛清。洵情邈河渚,意寄漢陰矣?!彼浖雌湓崎g之游的盛況。宋徵璧此序作于崇禎五年(1632),于此可以推知,宋徵壁、陳臥子與河?xùn)|君相識于崇禎五年(1632)秋,在松江府谷陽門外白龍?zhí)吨壑小6绲澪迥?1632)是幾社最值得紀念的一年①1,是年幾社文士不僅頻頻社課,而且連續(xù)出版《壬申文選》、《壬申課業(yè)詩》,而宋轅文則以僅十六歲翩翩少年而成為幾社“領(lǐng)袖”。作為“幾社之女社員”的柳如是從其尋夫目標來看,轅文則是首當其沖的人選。李舒章之《戲柬轅文》:“龍城綦縞發(fā)如霜,一日春風(fēng)淚萬行。為問香車新女伴,幾回顧步惜紅妝?!薄鞍⒈O(jiān)傳說好蛾眉,珍重鸞釵十二枝。解得琵琶爭上道,莫教幽怨獨文姬?!笨勺鳛榱蠈僖庥谵@文的有力旁證。由上文考證可知,柳氏與轅文相識于崇禎五年(1632)。然而,在陳、柳研究中,關(guān)于柳氏移居云間之目的,一說為張西銘②2,一說為陳臥子③2。張西銘之說有撲風(fēng)捉影之嫌,實無憑據(jù)。而臥子則長柳氏十歲,其他幾社名流如李存我(待問)、轅文從兄宋徵璧(尚木)亦與柳氏有過情好之約,但均長柳氏十余歲。所以,柳氏在云間的文士交游,由于轅文與柳氏同庚,加之宋轅文的文學(xué)才氣和少年意氣,較之于陳、李諸子,當更具魅力征服柳氏,因而柳氏首先鐘情的當是轅文。柳氏自從與臥子分離后便移情于長自己四十余歲的錢牧翁,這個事實說明,柳氏在追尋愛情途中的屢屢失敗直至絕望,最后嫁給身份地位令人仰止的錢牧翁,對于一個對愛情充滿希望的才女來說,不能不說“心死”之后的生存選擇。從這個層面看,轅文作為柳氏的初戀,當不容懷疑,所以錢鈍夫(肇鼇)《質(zhì)直談耳》的記載并非無中生有,是書卷七“柳如之軼事”載:“如之初養(yǎng)于吳江周氏,為寵姬,年最稚。明慧無比,主人常抱置膝上,教以文藝,以是為群妾忌,獨周母以其善于趨承,愛憐之。然性縱蕩不羈,尋與周仆通,為群妾所覺,譖于主人,欲殺之,以周母故,得鬻為倡。其家姓楊,乃以柳為姓,自呼如之。居常呼鴇母曰鴇,父曰龜。扁舟一葉放浪湖山間。與高才名輩相游處。其在云間,則宋轅文、李存我、陳臥子三先生交最密。時有徐某者,知如之在佘山,以三十金與鴇母求一見。徐,蠢人也,一見即致語云:‘久慕芳姿,幸得一見?!缰挥X失笑。又云:‘一笑傾城?!缰舜笮?又云:‘再笑傾國?!缰?。呼鴇母,問:‘得金多少?乃令此奇俗人見我?!鹨延帽M,乃剪發(fā)一縷,付之云:‘以此償金可也?!中烊訛槲呢懼?揮金奉如之,求與往來。如之得金,即以供三君子游賞之費。如是者累月,三君意不安,勸如之稍假顏色,償夙愿。如之笑曰:‘當自有期耳。’遲之又久,始與約曰:‘臘月三十日當來。’及期果至。如之設(shè)宴款之,飲盡歡,曰:‘吾約君除夕,意謂君不至。君果來,誠有情人也。但節(jié)夜人家骨肉相聚,而君反宿娼家,無乃不近情乎?’遽令持燈送公子歸。徐無奈別去。至上元,始定情焉。因最徐曰:‘君不讀書,少文氣。吾與諸名士游,君廁其間,殊不雅。曷不事戎武?別作一家人物,差可款接耳。’徐頷之。閑習(xí)弓焉,遂以武弁出身,亂中死于礮。其情癡卒為如之葬送,亦可憫也。初,轅文之未與柳遇也,如之約泊舟白龍?zhí)断鄷^@文早赴約,如之未起,令人傳語:‘宋郎且勿登舟,郎果有情者,當躍入水俟之?!渭锤八?。時天寒,如之急令篙師持之,挾入床上,擁懷中煦嫗之。由是情好遂密。轅文惑于如之,為太夫人所怒,跪而責之。轅文曰:‘渠不費兒財。’太夫人曰:‘財亦何妨。渠不要汝財,正要汝命耳?!@文由是稍疏。未幾,為郡守所驅(qū),如之請轅文商決。案置古琴一張,倭刀一口。問轅文曰:‘為今之計,奈何?’轅文徐應(yīng)之曰:‘姑避其鋒?!缰笈?‘他人為此言,無足怪。君不應(yīng)爾。我與君自此絕矣?!值俄角?七弦俱斷。轅文駭愕出?!边@是目前所發(fā)現(xiàn)的轅文與柳氏交往的唯一記載??梢钥闯?情竇初開的轅文對柳氏感情的無懈可擊。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細節(jié)——揮刀斫琴足可證明柳氏最初的情感依歸。在柳氏的早期諸愛中,與轅文感情最密,但終于因宋母干預(yù)而破裂不可挽回。因河?xùn)|君之妓女身份,所以轅文和她的愛情遭遇家庭挫折。事實上,幾社士子,如李雯、彭賓、尚木輩因家有賢妻,他們與柳氏的交往便帶有逢場作戲的才子氣息,其潛意識中即未曾想過會將柳氏娶進家門。在他們心目中,柳氏盡管才色兼俱,但終究是煙花女子。與尚木、舒章不同的是,轅文對柳氏之情則是初戀。所以他的表現(xiàn)異于他人,不僅真純而且幼稚,這正是初戀情人的必經(jīng)之路,而從轅文的自我辯解中亦可看出,轅文決非情場老手甚至缺少“游戲”經(jīng)驗。由于轅文四歲而孤[]由繼母施孺人撫養(yǎng)成人①1,所以,轅文的戀妓行為受到施母的責備時便表現(xiàn)出其盡在情理的猶豫。假如宋轅文之疏遠河?xùn)|君遭后人譴責,那么,較轅文僅大八歲的吳梅村之疏遠汴玉京則因其毫無理由而尤當倍受責備,對汴玉京的思念和懺悔也是吳梅村創(chuàng)作的主題。轅文之疏河?xùn)|君,原因在于當日轅文尚未娶妻,其母施孺人不欲其子與河?xùn)|君交好,乃事理所必然。而轅文年齒尚幼,又未列名鄉(xiāng)貢,在經(jīng)濟上亦不能自立門戶,故受母責怒,即與河?xùn)|君稍疏。柳氏之成為宋家婦的企望由于知府方岳貢的“逐妓”之令而化為泡影,痛斬情絲,決然而去。從此,柳氏開始了曲折的愛情求索。而轅文,卻沒有如柳氏般果決。柳氏離去后,到清兵南下,甚至入仕新朝之后的主體創(chuàng)作便是抒寫對柳氏的刻骨思念。由于“隔絕”,柳如是順理成章地成為宋轅文“永遠的愛神”。崇禎五年(1632),轅文相識于河?xùn)|君,很快墜入情網(wǎng),但轅文遭遇家庭的反對而意欲彷徨。所以,轅文詩詞的突出特征便是愛情的自我辯解。從現(xiàn)存宋轅文全部作品看,沒有有關(guān)其家庭生活的蛛絲馬跡,他的詞完全是愛的傾訴,他的詩除云間士子的聚會送往之外,便是寫相思,他的文為“言志”之作。從這個層面看,宋徵輿在少年懷春的季節(jié)與河?xùn)|君相識,這份初戀的神情占據(jù)了他此后整個的情感生活。所以,從其詩詞——所隱含的相思主題即可探悉其生命態(tài)度。假如除去這些相思之作,轅文作品的成就將會因大打折扣而頓然失色。其一,以詩傳情。柳氏是深令轅文魂牽夢縈的一位女性,兩人曾一度有過一段于飛之樂。這種香艷綺麗的溫柔夢寐,轅文以鐘情之筆記錄下來,成為永久的記憶。如:“好夢分明勝是真,脂香和酒透朱唇?!?《浣溪沙·夢》)“紗帳霧空花簟滑,葛衣風(fēng)透玉肌香?!?《浣溪沙·憶秦淮夏景》)“玉浸寒泉一斛春,蘭幃浴罷晚妝新,瞥來燈下露全身?!?《浣溪沙·晚景》)被欣賞的玉肌唇香的出浴裸女決非轅文結(jié)發(fā)之妻。其《戲擬繁欽定情詩》則是二人最初的海誓山盟。這種執(zhí)著的愛情誓言在與柳氏亦先后碰撞出愛情火花的臥子、尚木、舒章諸子的作品中則無從尋覓?!霸笧榱_衣裳,玉體同溫涼。”“愿為黃金爐,焚香徹肌膚。”長詩通過種種暗諭、種種聯(lián)想詮釋了一份世紀絕戀。論者以為,轅文之所以屬意于長詩,是因為長詩能夠較為詳盡地抒寫其輾轉(zhuǎn)反側(cè)、寤寐思服的求愛經(jīng)歷和愛情在我的權(quán)力意志。而名之為“戲擬”則作了一種巧妙的置換——將“詩”置換為“具體而微的賦”,具有傳奇性質(zhì)的宣言。無論如何表白心愿、無論如何期望“她”來,每一層每一句都是同主題的抒情變奏,詠嘆和等待的只是一位“神女”,所有的意象都環(huán)繞詩人對自我情緣的回省而流轉(zhuǎn)。在轅文與柳氏相戀期間,轅文為柳氏所作之文已散佚,但詩詞卻得以流傳。據(jù)沈雄《古今詞話》“詞話類”:“黃九煙曰:蘭陵鄒祗謨、董以寧輩分賦十六艷等詞。云間宋徵輿李雯共拈春閨風(fēng)雨諸什。遯浦沈雄亦合殳丹生、汪枚、張赤共仿玉臺雜體。余數(shù)往來吳淞,間過之,欲作一法曲而未竟,殊為欠事。”所言正是清初云間詞派盛行之時的詞壇風(fēng)習(xí)。云間詞派走花間草堂及北宋一路,多寫艷情,受云間派影響,鄒祗謨、董以寧分賦十六艷詞。鄒祗謨《麗農(nóng)詞》后附王士禎評語曰:“阮亭云:名士悅傾城,由來佳話。才人嫁廝養(yǎng),自昔同憐。程村《惜分飛》詞凡四十余闋,無不纏綿斷絕,動魄驚心?!鞭@文為柳氏所填“春令”的愛情歌曲引起了巨大的和作之風(fēng)。黃道周說:“云間宋徵輿、李雯共拈春閨風(fēng)雨諸什?!崩铞掇S集》三五《與臥子書第二通》:“春令之作,始于轅文。此是少年之事,而弟忽與之連類。猶之壯夫作優(yōu)俳耳。我兄身在云端,昂首奮臆?!庇纱送茢?李雯與臥子詞中之有關(guān)春歸艷詞,當是和轅文春令之作。在轅文103闋詞作之中,寫“春”或直接以“春令”為調(diào)者即有49首,幾占全部詞作的一半,詩人如此鐘情于“春”的意象自然與“春”的愛情之喻相關(guān)。那么,其內(nèi)容當是轅文與河?xùn)|君之愛情記錄。自轅文經(jīng)受了白龍?zhí)稅矍榭简炛?至柳氏揮刀斫琴之前這段恩愛時日,便是詩人“春令”問世之時。此后,柳氏轉(zhuǎn)向臥子,但轅文對柳氏依然心懷臆戀,一往而情深。臥子繼續(xù)和作春令,而轅文亦繼續(xù)參與自己發(fā)起的春令和詞,包括宋氏兄弟子侄宋徵璧、宋存標、宋思玉和幾社諸子,幾乎無人不和“春令”,這其中,即是幾社士子社事匯集之需,同時也說明柳氏作為大眾情人的深重影響。其二,愛情辯護。唐偉之《關(guān)于錢牧齋》中探討牧翁投降之原因,曰:“明末,魏忠賢專權(quán),故有‘復(fù)社’之興,牧翁息影之余,與復(fù)社諸子,時有往還。張?zhí)烊缢冂娗橛诹缡?陳臥子尤為如是所心悅,徒以黃毓祺介紹牧齋,美人終為名士所得?!缡且郧半m有意于臥子,嗣得牧翁,知為江南名士,而又為顯宦,已決意嫁之。他人似無有能與之爭者。張?zhí)烊巛?又豈能忘情于如是。”豈止張?zhí)烊巛叢荒芡橛诹?即使遭遇柳氏揮刀斷情的宋徵輿也終生未能忘懷。他的許多詩詞,所寫即是對如是的深沉思念,和對于自己薄情的辯解。柳氏離去后作怨賦《傷歌》:“人居天地間,失慮在娥眉。得之詎有幾,木葉還辭枝?!薄皟壠ゲ豢扇?良晤常游移?!薄罢l能見幽隱,之子來何遲。”抒寫不得已離開情郎的憂傷。轅文《浣溪沙·五更》:“徹夜清霜透玉臺,夕香銷盡博山灰。聲聲飛雁五更催。滿地西風(fēng)天欲曉,半簾殘月夢初回,十年消息上心來?!庇帧朵较场の甯?“玉漏聲殘人不眠,已闌長夜未明天。微風(fēng)入被冷紅綿。落月漸高花影沒,啼鳥初散角聲連,舊使雙夢在誰邊?!标愐】甲C曰:“宋轅文所賦《浣溪沙》兩詞,其所言節(jié)物,雖皆與春雨無涉,然詳玩詞旨,頗疑或與河?xùn)|君有關(guān)。豈是轅文脫離河?xùn)|君之后,有所感觸,遂托物寄意耶?”又因“殊乏確證,未敢多論”,亦可知陳老治學(xué)嚴謹。筆者認為,轅文脫離河?xùn)|君后,不僅有所感觸,而且感觸良苦。本為金童玉女,忽而各奔東西,因而,轅文遭遇來自友人不解的質(zhì)詢。于是詩人深感委屈而無奈。他的一組《古詩》便是其心跡的證明。這也是理解轅文與柳氏分摛后轅文心情的至關(guān)重要的一組詩。它的重要在于:“之子同衾幬,中情異夙昔”的情深蜜意?!爸星椤倍?被迫分離非我所愿,“時俗棄故歡,君諒持明德。”是“時俗”所棄,望柳氏諒解。曾經(jīng)“誓言兩不疑”,恰好構(gòu)成《定情詩》的注腳?!罢彿沁B理木,根葉豈難移。”雖難永結(jié)同好,但我愛心不移。“一當辭去后,音徽詎能忘?!北M管已經(jīng)分離,但音容難以忘懷,仍望“愿見尺素書,敢望同衾綢”。不敢企盼鴛夢重溫,但希望能得到佳人音信。相同的辯解也體現(xiàn)于一組《古意》之中,他在這組詩中作者反復(fù)申說的“荊榛忽間之”、“中道乃狐疑”、“婉轉(zhuǎn)生坎坷”均為愛情挫折的緣由,雖然不能同衾綢,但詩人仍希望彼此心相依,繼續(xù)精神之戀。所以,當柳氏另有所屬后,轅文流露出對柳氏的怨言,“愛多心易移”?!豆乓狻菲淞?“春風(fēng)共俱生,霜露同時殘。人生既須臾,憂患在其端?!毖耘c柳氏同年生,同一詩中又有“豈無紈與素,被服不及妍。豈無瑟與琴,清音為誰彈。黃金埋寶篋,嘉肴腐玉盤?!鞭@文在單廂憂慮:柳氏與錢謙益因年齡差距而不能琴瑟共鳴,其最后“嘉肴腐玉盤”,“嘉肴”指河?xùn)|君,“玉盤”指錢牧齋。嘉肴在玉盤中腐爛,說明錢牧翁因年老而不能享受正處妙齡的柳氏,柳氏享受不到愛的甘醇,因而一方面說柳氏“嘉肴腐玉盤”,一方面又言自己因相思而“不惜如云發(fā),為君成素絲。”轅文《一剪梅·別意》:“天暮江云一帶寒。幾陣輕風(fēng),無數(shù)青山。畫船獨立到更闌。霜滿人間,月滿人間。往日匆匆今日閑,到得將忘,忽又多端。千林煙路不禁看。若要愁還,除是君還。”煙波浩渺,相思無際,“除是君還”,愁方得還的情思,說明詩人遣柳的無奈。轅文沒有臥子幸運,臥子的愛情得到柳氏的熱切回應(yīng),為此孫康宜深下苦功探討《陳子龍與柳如是的詩詞情緣》,而轅文的愛情呼喚因其一廂情愿而被研究者所忽略。唐偉之在《關(guān)于錢牧齋》中談及牧翁降清后種種復(fù)明活動以證明牧翁心存明室,后世之輿論多屬對牧翁的曲解,尤其是“二三文人,因如是歸牧齋而有私恨,遂著書以攻訐之,以其不能死節(jié)之大題目加之。要知牧齋不忘故國,當時已有事實存在,惟后世只知牧齋不能殉節(jié)為言,而不知其一片恢復(fù)明社之熱心,遂根據(jù)歷來野史所言,處處以美人立論,處處即推崇如是。所謂欲加其罪,何患無辭。試問,明朝六部九卿之大員不知有多少,而不責他人殉節(jié),獨責牧齋一人。蓋當時有與如是善者,故意如此立言,既可表彰如是之堅貞,又可報復(fù)牧齋奪如是之私恨?!边@種推斷并非無據(jù),從宋徵輿對牧翁的攻擊即可知其端倪。而宋徵輿攻擊牧翁除牧翁奪“愛”之外,再也無從找尋其他因由了。因為如果說是貳臣的話,那么,轅文與牧翁又具有同等的身份,尚不具責備牧翁的資格。這又從另一側(cè)面佐證轅文對柳氏的一往情深。宋徵輿除在《跋錢謙益列朝詩選后》對錢謙益進行毫不留情的攻擊,言其《列朝詩選》是抄襲他人成果稍事修改冠以自己之名,屬品行不端之外。又在《上錢牧齋先生書》一文中直接對錢氏進行人身指責。文中對錢牧翁極盡挖苦諷刺之能事,其中心在于牧翁“動為人師,言為人則而乃不能割帷薄之愛”。柳如是自與宋子“揮刀”斫愛后直至崇禎十四年(1641)六月七日與牧齋結(jié)縭以前,其多數(shù)時光仍居松江。其間崇禎七年甲戌(1634)及九年(1636)丙子曾游嘉定。十二年己卯(1639)春至十三年庚辰(1640)春,曾居杭州。是年在嘉興作短暫療養(yǎng),復(fù)于是冬間至十四年辛巳(1641)春居常熟,則俱為短期旅行游覽。因而,關(guān)于柳如是的行蹤,宋子尚十分關(guān)注。入清后,牧翁入仕新朝旋即歸隱,而轅文于新朝官職則步步青云。牧翁歸隱后,多有復(fù)明行跡,順治十三年(1656)丙申至十四年(1657)丁酉,牧翁攜夫人柳如是作華亭之游,所交往密切者多為不仕新朝的華亭遺民,其中轅文從兄宋存標即是牧翁密友,另外如張洮侯、董得仲、徐武靜等,其間牧翁所作詩結(jié)集為《高會堂詩集》。而轅文是《書》恰作于是年,聞?wù)f牧翁華亭之游后。是年,轅文四十一歲,于京師任三品京官——太常卿職。是時,宋子與柳氏“分手”已近三十年,可謂已成舊史,但宋子“何尚未忘情耶?”不僅寄書直接詆毀牧翁,而且又通過對牧翁著書的詆毀而攻擊牧翁人格。轅文書中即有牧翁“日復(fù)一日,驪駒不歌且聞諸從者曰,雖返將數(shù)至焉”之譏。顯然,宋子攻擊牧翁的心理原因?qū)崬榫鞈倨湮羧涨槿硕a(chǎn)生嫉妒之心。蔡澄(練江)《雞窗叢話》引轅文雜記云:“婁東王冏伯,弇州長子也。家有一書,編輯先朝名公卿碑志表傳,如焦氏獻徵錄之類,而益以野史,搜討精備,卷帙甚富。冏伯歿,牧齋購得之,攘為己有。乃更益以新碑及聞見所記,附會其中。喜述名賢隱過,每得一事,必為旁引曲證,如酷吏鍛煉,使成獄而后已。以是捃摭十余年,漫題卷上曰穢史。書成之夕,其所居絳云樓災(zāi),即編纂之地也。所謂穢史者,遂不可復(fù)見。乃取程孟陽所撰列朝詩選,于人名爵里下各立小傳,就其燼余所有,及其記憶而得,差次成之。小傳中將復(fù)及人隱過,或以鬼神事戒之,乃懼不敢。然筆端稍濫,則不能自禁。吾邑張雪窗云,牧齋詩人小傳,人多稱之,而意見偏謬,則有如轅文所言者。”轅文論證《先朝名公卿碑志表傳》和《列朝詩集》均非牧翁所撰,前者系婁東王世貞之子王冏伯所撰。當王冏伯歿后,牧翁購買,略有增益成為己著。后者則是程嘉燧原著,而經(jīng)牧翁“于人名爵里下各立小傳”的加工之后,又成為牧翁的“成果”了。在轅文看來,牧翁此舉實屬剽竊他人成果的“偷竊”行為。關(guān)于此段典故,朱鶴齡《與吳梅村祭酒書》亦加以引用,其目的在為牧翁辯護和開脫:“憶先生昔年枉顧荒廬,每談虞山公文章著作之盛,推重諈諉,不啻義山之嘆韓碑。乃客有從云間來者,傳示宋君(按:即宋徵輿)新刻,于虞山公極口詬詈,且云,其所選明詩,出于書傭程孟陽之手。所成穢史,乃掩取太倉王氏之書。愚閱之不覺噴飯。夫虞山公生平梗概,千秋自有定評,愚何敢置喙。若其高才博學(xué),曩括古今,則夐乎卓絕一時矣。身居館職,志在編摹,金匱之藏,名山之業(yè),無不窮搜逖覽。亂后憫默,乃取而部分之,自附唐韋述、元危素之義。未及告成,熸于劫火,穢史之名何自而興?……凡載筆之家,莫不綴緝舊聞,增華加麗。弇州藏史未定有無,即使果出前賢,采為藍本,排纘成書,亦復(fù)何害?宋君乃用此為耶?鵲巢鳩居,厚誣宗匠,不足當識者之一粲?!敝禚Q齡認為轅文此舉為有意識的陷害牧翁。陳寅恪研究曰:“河?xùn)|君與宋轅文之關(guān)系,其初情感最為密好。終乃破裂不可挽回。宋氏懷其悔恨之心,轉(zhuǎn)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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