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再回來唱歌鄭清文

PAGEPAGE1我要再回來唱歌鄭清文一、關於我要再回來唱歌本文選自鄭清文短篇小說全集，是一篇洋溢著溫馨親情的鄉(xiāng)土小說。作者以愛唱歌的阿媽為主角，以阿媽與媳婦、孫女的相處為敘述主線，透過阿媽來訴說一段令人低迴的愛情故事。阿媽年輕時喜歡唱歌，但卻受到舊時代社會觀念的限制，只能無奈地壓抑自己的歌唱長才。然而阿媽仍是幸福的，因為丈夫了解她，夫妻倆常偷偷躲在棉被裡唱。丈夫去世後，阿媽逐漸失去了唱歌的興趣，直到老年，才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重新學習唱歌。當阿媽唱起老歌時，也重溫了與另一半相知相惜的美好回憶，於是決定回鄉(xiāng)下，躺在那舊式的八腳眠床上，再唱歌給她丈夫聽。阿媽藉由懷念過去與丈夫相處的日子，開始重新積極面對未來，表現出強韌的生命力。作者採用樸實含蓄的筆調，藉著日常生活的對話來側寫人物心理狀態(tài)，濃厚的親情與美善的人性躍然紙上。全文的布局流暢自然，看似無斧鑿痕跡，然在鋪陳情節(jié)時已處處預留伏筆，寧靜而深沉的文字流轉中自有情味。二、說到鄭清文鄭清文，本姓李，臺灣桃園縣人，民國二十一年生。週歲後由舅父領養(yǎng)，改姓鄭，並移居臺北新莊。國立臺灣大學商學系（今工商管理學系）畢業(yè)，於華南銀行任職四十多年，退休後專事寫作。鄭清文生長於日治時代，初中時才開始學習中文。就讀臺大期間開始創(chuàng)作，之後便陸續(xù)發(fā)表許多作品。鄭清文雖長居在新莊，但幼年?；靥覉@鄉(xiāng)下生父家，因此小鎮(zhèn)與農村的生活經驗成為他創(chuàng)作的靈感來源。他的作品多半描寫日常生活的小人物，透過簡單含蓄的平實筆法，細膩地刻劃人生的悲喜，形成鄉(xiāng)土色彩濃厚、情調多元變化的特殊風格。作品曾獲臺灣文學獎、吳三連文學獎、時報文學推薦獎、臺灣新文學貢獻獎、國家文藝獎等，被公認為臺灣戰(zhàn)後的重要小說家之一。著有鄭清文短篇小說全集、最後的紳士、校園裡的椰子樹等書，譯有夏目漱石草枕、普希金永恆的戀人等書。三、我要再回來唱歌冬天的早晨，天剛亮，彩鳳突然驚醒過來。在這些日子裡，每天天快亮的時候，她常常會忽然睜開眼睛。她好像聽到一點微弱的聲音，從廚房那邊傳過來，一定又是婆婆在弄早餐了。天氣很冷，彩鳳一抓起晨袍，匆匆披上，趕到廚房一看，婆婆果然在裡面。飯已煮好了，煮湯的鍋在爐上，可能因為天氣冷，煙炊煙：烹煮食物時，爐中或煙囪所冒出的煙。顯得特別濃。婆婆站在爐前，一手拿著歌譜，一手打著拍子低聲唱著。炊煙：烹煮食物時，爐中或煙囪所冒出的煙。「媽，我說不必那麼早……」彩鳳說，內心覺得又感激，又愧愧怍：慚愧。愧怍：慚愧?！冈卩l(xiāng)下，早起慣了，要睡也睡不著。」婆婆來臺北已兩個多月了，每天好像和她比賽誰早起來一般，搶著做早飯。婆婆沒有來的時候，他們都吃得很簡單，有時只沖一杯牛奶，啃兩片土司麵包就算是早餐，但婆婆一定不依不依：不肯遵從。。不依：不肯遵從?！改銈兌家习啵阅屈N一點，營養(yǎng)怎麼夠？」婆婆雖已六十多歲了，講話的聲音還很清亮。她身上罩著一件白色的圍裙，毛衣的袖口捲起，拿著歌譜的手，已被冷水凍得紅紅的，看來有點浮腫。她臉上沒有抹粉，皺紋比較明顯，頭髮沒有完全梳，有幾根半白的頭髮鬆散。她戴著一副老花眼鏡，可能是水煙水煙：指煮飯時所冒出的蒸氣。的關係，已到頭頂上?？磥硭绕匠Ｉn老一些。但她雙腳併攏站立的樣子，顯得那麼莊重。水煙：指煮飯時所冒出的蒸氣?！笅?，妳去休息一下，剩下的讓我來。」「休息，我每天都在休息。除了這一點事，我不是整天都在休息嗎？」「等一下正宏起來，我又要挨罵了。」「罵什麼？正宏今天還是到工廠上班？」「嗯。只有星期一，要在總公司開會，可以遲一點出門。」「沒有聽到要調回總公司的消息吧？」「可能還要等三四年吧?！埂改菉呉惨嘈量鄮啄炅?。該叫他起來了吧?！埂肝乙哑饋砹??！拐暌舱驹趶N房門口，雙手一伸，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媽，妳也真是，我不知說過多少次了，給彩鳳弄就好了?！埂高@一點事，我還可以做?！埂笅尅拐旰孟褚f什麼，卻又吞了進去?！甘颤N事？」「沒有，沒有什麼?！埂笀A圓還在睡覺吧?！共束P問?！肝胰タ匆幌隆！拐暌步又f。「小孩子，讓她多睡一下吧。等一下，我?guī)ビ字蓤@?！箞A圓是正宏和彩鳳的女兒，還不到五歲，因為兩個多月前發(fā)了一次高燒，久日不退，正宏寫信回鄉(xiāng)下，請母親前來幫忙照顧。因為夫婦兩人都上班，三歲的時候，就提早讓她上幼稚園了。但她一生病，兩人就忙不過來了?！刚?，彩鳳，我把孩子送去上學之後，就回鄉(xiāng)下去?！埂笂呉厝ィ俊埂改銈兌加浀冒?，明天是爸爸的忌日忌日：死者去世的日子。按照習俗，每逢親人的忌日就要拜拜，稱為「做忌」、「做忌日」。?！蛊牌耪f，聲音有點忌日：死者去世的日子。按照習俗，每逢親人的忌日就要拜拜，稱為「做忌」、「做忌日」?！笅?，妳不必回去，我叫彩鳳買一些東西回來給爸爸做忌日?！埂覆唬乙厝?。」「那邊的，大哥會照料，妳在這裡不是一樣？」「不，不一樣。我必須回去看看?！埂改菆A圓呢？」「她可以再上幼稚園了。我在這裡，她就賴著不上學。而且，我們昨天已講好了，她答應讓我回去?！埂刚娴?？」「我覺得她很聰明，也很好講話，」「阿媽阿媽：閩南語，指祖母。，阿媽阿媽：閩南語，指祖母。就在那時候，圓圓推開房門出來。她光著腳，身上穿著一件薄薄的睡衣。頭上結著兩個髮，有一個，髮帶已鬆開了?！笀A圓，妳那麼早起來做什麼？」「我找不到阿媽?！埂赴屧谶@裡，妳穿這樣子不行，趕快拿棉袍來。」婆婆說，把小女孩抱了起來，在懷裡?！赴?。」「圓圓好乖。阿媽不是在這裡嗎？」「阿媽，妳不要回去。」「傻瓜，我們昨天不是講好了？」「阿媽，妳不要回去。」「妳要去上課，知道嗎？」「知道，可是阿媽不要回去?！共束P下午下班，去幼稚園一看，知道婆婆並沒有走，已把圓圓接回家了。她回家，先站在門外一聽，知道婆婆和圓圓在鋼琴前，用一隻手指彈著單音，在學唱歌。「阿媽好笨，這一句唱了好幾次，都唱不對?！埂赴尯帽?，圓圓最聰明，我們再來唱一次?！挂浑b青瓜一張嘴，兩隻眼睛四條腿，……「不對，不對。是青蛙，不是青瓜?！埂盖嗤?，對，青蛙才對。」「媽?！共束P推開門進去?！笅專尯帽?，老是唱一隻青瓜，一隻青瓜?！埂赴尩穆曇艉煤绵?。」「圓圓的聲音也好好喔?！埂府斎唬瑘A圓的聲音當然好好喔?！埂笅?，妳來彈琴好不好？」「好呀，先唱阿媽的歌?！埂笅專瘸獔A圓的歌好嗎？」「對，先唱圓圓的歌才對。」婆婆說。彩鳳坐在鋼琴前，輕輕地彈著。一隻青蛙一張嘴，兩隻眼睛四條腿，噗通噗通跳下水呀，……「圓圓好棒喔！」一唱完，婆婆就猛拍著手。「阿媽好棒喔，這一次沒有唱錯呀。」婆婆在兩個多月前來幫忙照顧圓圓，經過一個禮拜，看圓圓的熱度一退，病也好了，就一直想回鄉(xiāng)下去。以前，婆婆來臺北，最多只住過兩夜。彩鳳曾經想盡了辦法要把她留下來。她帶她去看戲，她沒有興趣，帶她去逛百貨公司，她說東西太貴，帶她去餐館，她也吃不多，她唯一的興趣，就是帶圓圓出去走走。彩鳳正沒有辦法，學校裡一個同事告訴她，說有個朋友在合唱團當伴奏，裡面有一個老人團，團員都是五六十歲的老人家，也許可以帶婆婆去看看。彩鳳真的帶了婆婆去，婆婆果然一看就發(fā)生了很大的興趣。婆婆說在臺北，除了合唱團，沒有一樣比鄉(xiāng)下好。以前，彩鳳和正宏回鄉(xiāng)下，也曾經聽到幾位長輩說過，婆婆從前也很喜歡唱歌，而且唱得很好。她也曾經對婆婆提起過這件事，但婆婆卻不承認。但當時，彩鳳曾經看到她臉上過一點暗影。這一次，婆婆來臺北，彩鳳也沒有想到合唱團的事，更沒有想到婆婆居然會迷。婆婆最大的困難是在歌詞。歌譜方面，她是毫無問題的，可見她在年輕時的確有點根基。婆婆有時也會坐在鋼琴前，自己彈著單音，把音調配準，有時碰到難一點的，就請彩鳳伴奏。彩鳳的鋼琴不算好，但還可以應付一下。至於歌詞，就沒有那麼簡單了。婆婆的歌譜上，總是密密麻麻地打著各種符號。有些是註著臺語的發(fā)音，有些好像是日文的假名假名：日文字母，又分片假名與平假名。。假名：日文字母，又分片假名與平假名。自從婆婆參加合唱團以後，彩鳳就常?？吹剿粋€人在哼著歌，有時在廚房煮菜的時候，有時在掃地的時候，有時在洗澡的時候。開始，她唱得很低，好像有點畏，但越唱越清。她雖然年紀那麼大了，她的聲音卻還很清純，聲量也還相當足實。有一次，彩鳳在深夜醒來，看婆婆房間的電燈還開著，以為她睡了忘記關燈，但打開一看，看到婆婆正埋頭埋頭：集中精神，專心致力於一件事。埋頭：集中精神，專心致力於一件事。對這件事，連正宏也感到了意外和驚奇。「我們一直沒有辦法留住她，這一下，恐怕要趕她都趕不走了。」正宏笑嘻嘻的說?！复蟾缢麄円蚕柔醽韱柫撕脦状危f媽媽怎麼還不回家。」彩鳳說，和正宏交換了一個眼色。「圓圓唱得好好喔，下一支歌該輪到阿媽了?！埂膏??！埂赴尦颤N歌？」「雨夜花雨夜花：閩南語老歌，鄧雨賢所作。歌詞情調悲悽，以花被雨打落比喻女子命運的悲苦，呈現雨夜花：閩南語老歌，鄧雨賢所作。歌詞情調悲悽，以花被雨打落比喻女子命運的悲苦，呈現日治時代保守封閉的社會型態(tài)。彩鳳先起了音。婆婆站在鋼琴旁邊，和以前一樣雙腳併攏，一手扶搭著鋼琴，她的手好像在輕輕地發(fā)抖著。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來有點緊張。這是以前沒有的現象?！赣辍蛊牌胖怀艘粋€字，音調就突然變了，聲音也哽住了。彩鳳轉頭一看，婆婆已垂下頭，眼也紅了。她把眼鏡拿下來，用手背把眼眶擦了一下?！笅?，怎麼了？」「阿媽。」圓圓也走過來拉了婆婆的手搖著?！肝遥蚁牖厝?。」「阿媽，不要回去?！埂笀A圓，不要這樣?！埂笀A圓，阿媽必須回去?！埂笅專瑠呎娴姆腔厝ゲ豢?？」「嗯?！埂改且惨日昊貋??！埂傅人貋?，怕太晚了?！埂刚攴愿牢颐魈熨I東西回來給爸爸做忌日?！埂肝冶仨毣厝ヒ惶??！埂改俏宜蛫吶セ疖囌尽！共束P帶著圓圓送婆婆去火車站，在等火車的時候，請她去吃點點心。婆婆告訴她，她以前很喜歡唱歌，正宏的父親也一樣，兩個人剛好是一對。但正宏的祖父和祖母都是鄉(xiāng)下人，而且都很守舊，不贊成女孩子唱歌。有一次，在鎮(zhèn)上有個遊藝會，正宏的父親帶她一起去，兩個人一起上臺演唱。祖父和祖母知道了這一件事，都很生氣，說女人家上臺唱歌成什麼體統(tǒng)，又說只有乞、藝藝妲：一種日本傳統(tǒng)的職業(yè)，為客人飲酒、吃飯時，在旁陪伴或表演歌舞的女藝人，又稱「藝旦」、「藝妓」。、走江湖的走江湖的：藝妲：一種日本傳統(tǒng)的職業(yè)，為客人飲酒、吃飯時，在旁陪伴或表演歌舞的女藝人，又稱「藝旦」、「藝妓」。走江湖的：舊社會中在各地奔走以表演技藝為業(yè)的人。戲子：舊社會中以演戲為業(yè)的人。拋頭露面：泛指人輕易露面，多含貶義。她很害怕，就是平常在家裡，也不敢再唱歌了。但是那些歌卻一直要衝出喉嚨口。有一天，她實在按按捺：忍耐。捺，壓抑。不住，就在房間裡輕哼著。那是在睡覺之前。她一哼，自己也嚇了一跳，趕快把口住摀住：遮住。。但正宏按捺：忍耐。捺，壓抑。摀?。赫谧　Ｗ娓负妥婺鸽m然也覺得奇怪，也可能知道，但卻沒有深究深究：明察詳情，尋找真象。深究：明察詳情，尋找真象。正宏的父親去世之後，有時她也會蒙在棉被裡唱著。但已沒有人聽她了，也沒有人和：聲音相應。她的了。當然，有時，她也會覺得他就在身邊，她就多唱幾支。但，有時她也會覺得他已離開她很遠了。有時候，她唱得很認真，有時候，哭泣代替了歌聲，日子一久，他的影子也越來越模糊了，她唱歌的聲音也越來越低，有一天，終於連她自己都聽不到了。和：聲音相應。慢慢地，她把歌詞也忘了，把曲子也忘了。等正宏的祖父祖母都過世，環(huán)境也變了，已沒有人再干涉女人唱歌的時候，她已沒有歌了。彩鳳靜靜地聽著，眼眶也紅了。她的眼睛還是直直地望著婆婆。婆婆的臉已得紅緋紅：深紅。。彩鳳覺得，婆婆在這時候，好像年輕了好多，但婆婆的視線一碰到彩鳳，就垂了下去，臉也漲得更紅。緋紅：深紅。彩鳳很感激。她在心裡想著，婆婆這種話，就是親生的母親，也不一定會講出來給她聽的吧。她伸手去拉著婆婆的手。圓圓也睜大著眼睛望著婆婆，靜靜地聽著。難道她也懂些什麼嗎？「阿媽……」「圓圓最乖?！埂赴?，妳真的要回去嗎？」「嗯。我會再回來的?！埂笅專瑠吺且厝コ杞o爸爸聽？」「嗯?！埂冈诿薇谎e？」彩鳳好不容易才開口問了這一句話。起先，她覺得有點過分，臉也漲紅了。隨即，她又覺得，婆婆已能把心裡的祕密告訴她，她為什麼要那麼拘謹拘謹：拘束謹慎。呢？拘謹：拘束謹慎。「嗯?，F在，我雖然可以自由唱歌了，但我還是想藏在棉被裡唱。昨天晚上，我和圓圓一起睡覺，我們一起學唱歌，後來她累了，就要我唱給她聽。我唱了，我一邊想唱給她聽，另一邊卻想唱給她阿公阿公：閩南語，指祖父。聽。這幾天，可能是因為他的忌日逼近，我一直想著他。後來，我看圓圓已經睡了，就改唱一些老歌，好多歌詞都忘了，我就哼著，有些連曲子也忘了。我唱了很久，但總覺得他不在身邊。也許，因為我已忘了好多，唱不完全，我的聲音也比以前差了，也許是對臺北阿公：閩南語，指祖父。八腳眠床：舊式最大的的木板床有八支腳，因此叫做八腳眠床。眠床，閩南語，指床。婆婆說，眼眶更加紅了，眼淚也掉了下來。彩鳳趕快把手巾遞給她?！赴?，妳真的會再回來？」圓圓趕快問。圓圓的眼眶也是紅的，難道她也知道什麼？「嗯?！埂笅?，妳真的會再回來？」彩鳳也覺得喉嚨哽住了，勉強開口問了一聲?！肝?，我不會騙妳，也不會騙圓圓。圓圓，阿媽騙過妳嗎？」「沒有。」「我要再回來唱歌，我要學唱新歌，更要把以前唱過的老歌唱好。這一次回去，要是運氣好的話，也許還可以找到一些舊歌譜吧?！顾?、心靈捕手本文以阿媽的故事為主體，採取媳婦彩鳳的敘事觀點，來鋪陳這個令人動容的故事。全文的主角雖是阿媽，但文中的阿媽卻是只有稱謂，而沒有姓名的——她時而被稱為「阿媽」、時而被稱為「婆婆」、時而被稱為「媽」，這些身分隱隱透露出舊時代女人的自我意識受到壓抑，生命意義全體現在對家庭的付出上。阿媽是典型的舊時代臺灣女子，個性既柔順又堅毅，即使面對被迫捨棄歌唱才華、半生孀居失去自我、子女長大成人而自己卻已兩鬢蒼蒼的的處境，仍展現了生命的韌性。「我要再回來唱歌」正展現了阿媽面對新時代的積極態(tài)度與勇氣。在文章結構上，全文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描寫阿媽在兒子正宏家的情形。阿媽天剛亮便搶著起來做早餐，而媳婦彩鳳看到婆婆穿梭於廚房間的身影，覺得又感激、又愧怍——作者以體貼入微之筆，來處理婆媳之間微妙的互動難題，也為下文婆婆對她吐露真情的情節(jié)埋下了伏筆。同樣地，阿媽與孫女圓圓的情感也十分深厚，因此圓圓不願意讓阿媽回鄉(xiāng)下去，阿媽也捨不得圓圓而暫未返鄉(xiāng)，令讀者深切地感受到濃厚的親情。第二部分描寫阿媽與圓圓一同唱歌的和樂場景，以及阿媽來臺北加入合唱團，並努力練唱的情形。阿媽著迷於歌唱，甚至半夜裡也埋頭抄著歌譜，令媳婦與兒子感到相當意外，但當媳婦向婆婆提起幾位長輩曾說她唱得很好一事，婆婆卻不承認，且臉上掠過一點暗影，這令人百思不解的行為讓劇情的張力節(jié)節(jié)高升，也讓後文婆婆的自道生平更加迸發(fā)了感人的力量。第三部分描寫婆婆對媳婦道出塵封多年的往事，終於解開了她之所以如此熱衷學唱歌的背後祕密——原來年輕時的婆婆，有著突出的歌唱才華，但因公婆守舊的觀念，不得不壓抑自己的興趣才情，於是夫婦倆躲在被窩裡，愉快地相互唱和。丈夫去世之後，她在社會壓力與失去丈夫的悲悽中，逐漸喪失了唱歌的意願，直到暮年加入了合唱團，年少時對歌唱的那股狂熱才隨著片片段段的回憶，慢慢地流回她的體內。阿媽重新唱歌，象徵她終於突破了傳統(tǒng)的束縛，解放了壓抑已久的自我，唱歌已是她面對未來的依傍，是她重拾個人獨立生命的標誌，是她勇敢向前邁去的全新出發(fā)點，當然其中也埋藏著她對丈夫的深切懷念。文中的人物形象，都是善良樸實的，而阿媽與小孫女、婆婆與媳婦、阿媽與阿公之間的感情，也都是既深厚又和諧的。阿媽疼惜全家大小，體諒媳婦平時工作的辛苦，又陪小孫女學唱歌；媳婦彩鳳對婆婆處處展現真誠的體貼與關懷；孫女圓圓雖然年紀小，卻在天真神情與童言童語中表現出她對阿媽的體貼；阿公因為疼惜阿媽不能公然唱歌的委屈，私下不斷鼓勵阿媽唱歌，於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