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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華文小說中的離散書寫——以白先勇和張翎為例目錄引言 1一、“離散”群體同曲異調(diào)的人生 3(一)“離散”群像 41.海外留學生 42.海外工作者 6(二)“離散”人生 81.漂泊無根 82.故國回望 9二、“離散”書寫的敘述方式 11(一)靈活的敘述空間 11(二)多變的敘述視角 13(三)歷史的敘述主題 14三、“離散”群體的精神觀照 16(一)文化碰撞下“離散”群體的精神困境 17(二)對“離散”群體邊緣情境的終極關懷 18結(jié)語 20參考文獻 21致謝 22

摘要:白先勇和張翎是北美華文小說的代表作家,雖然身處不同的時代,但他們二人都具有母國文化的基礎,又接受了西方的教育模式,能夠以理性、冷靜的眼光觀看故土與異鄉(xiāng)。他們的小說都深切關注到了北美華人這個異國他鄉(xiāng)的“離散”群體,多角度、多層次再現(xiàn)了華人移民跨文化的異域生活圖景。同時,白先勇和張翎分別作為“留學生文學”和“新移民文學”的代表,各自采用不同的敘事方法和精神觀照方式,聚焦“離散”群體中生命個體的生存境遇,展現(xiàn)其生命歷程,反映他們與當?shù)厣鐣幕雨P系,以及文化沖突中形成的心理創(chuàng)傷,揭示了華人群體普遍的心理痛苦和情感缺損,字里行間寄寓了作家一種深刻的悲憫情懷。關鍵詞:北美華文小說;離散書寫;白先勇;張翎

引言北美華文文學是海外華文文學的重要組成部分,在饒芃子和楊匡漢主編的《海外華文文學教程》中,北美華文文學被界定為“由北美華文作家用華文(漢語、中文)創(chuàng)作的作品所構(gòu)成的文學”。饒芃子,楊匡漢.海外華文文學教程[M].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2014.北美華文文學的代表性文體主要是指小說,該文學的地理空間設定為美國和加拿大兩國,創(chuàng)作群體限定為中國大陸、臺灣、香港等地的出國者,創(chuàng)作題材設限為移徙、流散和遷居異國的經(jīng)歷。王亞麗.邊緣書寫與文化認同[D].陜西師范大學,2013.北美華文文學發(fā)展到現(xiàn)今已有百年時間,經(jīng)歷了勞工文學、留學生文學和新移民文學三個時期,涌現(xiàn)了許多優(yōu)秀的華人作家及作品。金進.離散視野下的百年北美移民文學研究[J].廣東社會科學,2021,(02):155-161.20世紀50至70年代的“留學生文學”,以及20世紀80年代以來的“新移民文學”饒芃子,楊匡漢.海外華文文學教程[M].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2014.王亞麗.邊緣書寫與文化認同[D].陜西師范大學,2013.金進.離散視野下的百年北美移民文學研究[J].廣東社會科學,2021,(02):155-161.20世紀80年代初,隨著海峽兩岸文化交流愈發(fā)頻繁,臺灣作家白先勇及其作品也得以進入大陸視野,他的作品一經(jīng)出版便引起了學術界廣泛關注。白先勇的“離散”書寫多展現(xiàn)對文化生存問題的深刻反思:《芝加哥之死》這部作品深刻地描繪了主人公吳漢魂在中西文化的沖突下所經(jīng)歷的精神痛苦和悲劇命運。作家通過細膩的筆觸塑造了一個身處異國的憂郁青年形象,把吳漢魂苦悶、自卑等心理充分展現(xiàn)出來;《謫仙記》講述了有著“中國”綽號的富家小姐李彤波折的一生,本是備受尊寵的大小姐,然而在“太平輪”事件后一夜落魄,經(jīng)受靈魂和肉體的雙重折磨,最終客死威尼斯。白先勇的“離散”小說突出反映了中國人身處異國如何與當?shù)厣鐣a(chǎn)生互動,和由此產(chǎn)生的文化沖突、心理創(chuàng)傷,揭示了留學生群體普遍的心理痛苦和情感殘缺。張翎是新移民文學的代表作家,她大多數(shù)作品講述的是中國人走向世界的生活情形,及由此牽連出的曲折起伏的人物命運和深厚的歷史背景。楊鈺璇.跨文化視域下張翎小說的“離散”書寫[D].集美大學,2020.DOI:10.27720/ki.gjmdx.2020.000110.楊鈺璇.跨文化視域下張翎小說的“離散”書寫[D].集美大學,2020.DOI:10.27720/ki.gjmdx.2020.000110.從現(xiàn)有研究成果來看,無論對白先勇還是張翎,其研究成果都不可勝數(shù)。北美華文小說的研究始于20世紀70、80年代之交,但早期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對留學生創(chuàng)作群體及其作品的基礎性分析,以及對留學生文學整體性質(zhì)較為邊緣化的探討。直至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特別是進入新世紀以后,該研究領域不斷擴大,涌現(xiàn)出多樣化的研究視角和模式,以及更加規(guī)整的綜合研究和比較研究的趨勢。研究者們多集中從女性文學、海外漢語書寫的邊緣性、身份認同、敘事性角度等方面展開研究。對本論文中所涉及作家作品展開研究的部分學術成果梳理如下:目前研究者對白先勇小說集《紐約客》的單篇研究有100多篇,關于《芝加哥之死》等表現(xiàn)留學生異國生活圖景的研究也相當可觀。對張翎的《金山》及改編成的同名電影的研究有近50篇,關于《交錯的彼岸》的研究也有30余篇。而將白先勇和張翎的“離散”書寫作為研究對象的碩博論文則相對較少,分別是浙江大學韋霽琛的碩士論文《離散與鄉(xiāng)愁——白先勇小說的多地性研究》,將鄉(xiāng)愁問題置于離散的背景下進行研究,并將鄉(xiāng)愁作為一種現(xiàn)代意識進行深度探析,為理解離散群體的情感體驗提供了新的視角。韋霽琛.離散與鄉(xiāng)愁—白先勇小說的多地性研究[D].浙江大學,2019.中央民族大學欒一蘭的碩士論文《迷失、追尋、死亡——白先勇<紐約客>離散人物生存狀態(tài)研究》,聚焦白先勇的小說集《紐約客》,深入探討了作品中所描繪的華人離散群體在海外的離散生存方式和體驗,為我們提供了一個理解和探討跨文化背景下離散群體生存狀態(tài)和心理特征的重要視角。欒一蘭.迷失、追尋、死亡—白先勇《紐約客》離散人物生存狀態(tài)研究[D].中央民族大學,2012.河北師范大學楊慧的碩士論文《白先勇離散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身份認同問題》,以離散視角為切入點,運用身份認同的相關理論,探討白先勇離散文學創(chuàng)作中文化認同建構(gòu)及其獨有的特征。楊慧.白先勇離散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身份認同問題[D].河北師范大學,2012.和集美大學楊鈺璇的碩士論文《跨文化視域下張翎小說的“離散”書寫》,是對張翎作品中“離散”主題的一次細致且全面的研究,通過跨文化的研究視角和多學科的理論方法探究張翎筆下跨國群體的人生百態(tài),在情感上正面關照“離散”群體。韋霽琛.離散與鄉(xiāng)愁—白先勇小說的多地性研究[D].浙江大學,2019.欒一蘭.迷失、追尋、死亡—白先勇《紐約客》離散人物生存狀態(tài)研究[D].中央民族大學,2012.楊慧.白先勇離散文學創(chuàng)作中的身份認同問題[D].河北師范大學,2012.楊鈺璇.跨文化視域下張翎小說的“離散”書寫[D].集美大學,2020.DOI:10.27720/ki.gjmdx.2020.000110.從上可知,獨自研究這兩位作家的研究成果數(shù)量可觀,包括對他們創(chuàng)作“離散”書寫的研究成果也時有出現(xiàn),但對兩位作家的“離散”書寫進行綜合探究的成果暫未出現(xiàn)。因此本文將研究的視點集中在白先勇和張翎的“離散”小說作品,進行文本細讀,并嘗試綜合分析二者作品中各具特色的“離散”書寫。一、“離散”群體同曲異調(diào)的人生20世紀50至70年代,我國許多臺灣、香港學生赴北美留學。在這些留學生中,一部分人學成后定居美、加,其中也有相當數(shù)量的人成為作家,他們的作品比較集中地表現(xiàn)中國人在異國他鄉(xiāng)與當?shù)匚幕慕涣鳑_突和由此引發(fā)的心靈震蕩及無根失落感。與臺港赴北美留學的作家不同的是20世紀90年代后的新移民作家群體,他們中不少人并不是專職作家,所從事的工作也與文學并不相近,但因為對文學的熱愛,他們不約而同地走上了寫作的道路。他們的作品更加關注異鄉(xiāng)人的命運遭際和情感經(jīng)歷。當中國人在異國生存時,他們會遭受異質(zhì)文化帶來的猛烈沖擊,無法融入自己生存的主流社會當中,并且他們也無法割舍與自己有著密切關聯(lián)的母國文化。在西方現(xiàn)代文化和東方傳統(tǒng)文化的雙重影響下,他們進退兩難,只能暫存于兩種文化的縫隙中,成為文化邊緣人。盡管白先勇和張翎的小說無法全面地展現(xiàn)生存在異國他鄉(xiāng)的中國人的真實寫照,但通過梳理他們二人小說中主要“離散”群體同曲異調(diào)的人生經(jīng)歷,不僅可以深入理解北美華裔群體的生活境況和心理特征,還可以更好地認識到“離散”群體在全球化背景下的生存現(xiàn)實和精神追求。(一)“離散”群像白先勇和張翎的“離散”作品常常以在異國他鄉(xiāng)的華人為主角。白先勇的小說側(cè)重寫留學生群體的求學和生活狀態(tài),而張翎筆下更多的是寫華人新移民在所處社會的生活及精神狀態(tài)。這些異鄉(xiāng)漂泊的“離散”人群有著不同的人生際遇,在生存困境和文化鄉(xiāng)愁的思考中展現(xiàn)出他們的復雜心理和精神特質(zhì),通過對白先勇和張翎筆下的“離散”群體的整理,大致可分為“海外留學生”“海外工作者”兩類。白先勇和張翎通過描寫這些群體在異國的生存狀況和漂泊經(jīng)歷,展現(xiàn)這些異鄉(xiāng)人身上的“離散”特質(zhì)。1.海外留學生留學生群體是海外華文創(chuàng)作的一大焦點,於梨華作為五六十年代最早赴美留學的作家之一,她的小說作品不僅記錄了那個時代留學生的生活狀態(tài)和心理變化,也開創(chuàng)了留學生文學的先河。她在《又見棕櫚又見棕櫚》中集中反映了留學生的苦悶、寂寞與迷惘。男主人公牟天磊遠離故土、赴美求學,經(jīng)過十年的辛苦打拼,終于獲得了博士學位,但這并沒有給他帶來喜悅。在美國的他是異鄉(xiāng)人,受到了種族歧視和種種不平等的待遇,孤獨和落寞溢于言表,而重回臺灣的他本以為會受到家人的熱情相待,卻不料父母只把他當作一位客人。不論在美國還是回到故鄉(xiāng),牟天磊都是一個飄零的人,沒有歸宿,終成“無根的一代”。50至70年代的臺灣留學生作家群體通過自己的文學作品,真實展現(xiàn)了“離散”群體普遍的文化失落和情感缺失。白先勇和於梨華是同時期赴美留學的移民作家,他的作品也以國外生活為背景,以留學生在國外的生活和學習為題材,揭示雙重文化沖擊下留學生的精神痛苦和情感枯萎?!吨ゼ痈缰馈肥前紫扔峦9P一年多后發(fā)表的一篇重要作品,不僅是白先勇文學生涯的一個重要節(jié)點,也是那個時代留學生群體生活狀態(tài)的真實寫照。主人公吳漢魂懷揣著對西方文化的追求,選擇離開熟悉的環(huán)境,拋下自己的女友和年邁的母親,前往美國芝加哥大學攻讀英國文學。然而異國求學生活卻與他想象中的大相徑庭,六年的半工半讀生活讓他的留學生涯除了學習和打工,幾乎沒有娛樂活動??駸岬那笾麖浹a了他在異國的孤獨感,并讓他順利畢業(yè),可他卻失去了自己的至親。吳漢魂失去的不僅僅是自己的生母,更失去了一份連接母體文化的寄托,他無法斬斷自己對母體文化的依戀,又無法融入到現(xiàn)代化的美國社會,精神的無根感更讓人難以忍受。吳漢魂獲得博士學位后,本該是如愿以償?shù)南矏?,但他卻陷入了極度的空虛和焦慮當中,于是他走出了那個蝸居的地下室。他在這座陌生的城市中游蕩,仿佛一個局外人,芝加哥對于吳漢魂而言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留戀的,但他也不想再回到臺北。正如劉俊在《悲憫情懷》中寫的:“在中西文化夾縫中的掙扎使他倍感艱辛……他既不愿抱守著‘母親’冰冷的尸身來尋找精神的價值,似乎在西方文化的‘荒原’中也看不到自己生命的價值所在。他最初選擇的是放棄傳統(tǒng)文化而追尋西方文化,可現(xiàn)實卻是傳統(tǒng)文化既不能徹底忘懷,西方文化也不易進入?!眲⒖⒖?《悲憫情懷:白先勇評傳》,花城出版社2000年版,第184頁.作為一位重要的當代華人作家,張翎的作品則在探討海外留學生的生活時表現(xiàn)出了不同的關注點和創(chuàng)作傾向。她不僅關注留學生在異國他鄉(xiāng)的生活困境和文化沖突,更將視角延伸到了這些留學生的中年人生。《望月》從一家名為“荔枝閣”的餐廳開始,卷簾懷揣著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跟隨男友到多倫多攻讀博士學位。然而,現(xiàn)實生活的困難和學業(yè)上的壓力使她放棄學業(yè),選擇與“荔枝閣”的老板黃明安結(jié)婚。她為飯店的工作耗費了太多心血,卻不想自己的丈夫公然與女員工羊羊出軌。她決定和黃明安離婚,但飯店的經(jīng)營已經(jīng)耗費了她的青春年華,以一個中年婦女的身份很難再找到稱心的工作,婚姻和事業(yè)的雙重打擊讓她不堪重負。卷簾的妹妹踏青懷著對知識的渴求來到多倫多,與大學老師李方舟邂逅,本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但踏青卻落了個香消玉殞。踏青的逝世對李方舟來說無疑是一次巨大的心靈打擊,加之工作的不順利,他最終也陷入了生活的困頓。還有飯店員工劉晰,在多倫多攻讀博士學位,課余在“荔枝閣”做兼職。他為了與妻子團圓,帶著女兒遠赴加拿大,這個決定本身充滿了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待和憧憬,然而到了加拿大后妻子卻與他離婚并帶走了女兒?;橐龅氖∽屗麑⒅攸c轉(zhuǎn)移到了學業(yè)上,雖然最終獲得了博士學位,但在找工作的過程中卻處處碰壁,只能應聘一份裝配線質(zhì)量員的工作。四十出頭的劉晰帶著對家庭和事業(yè)的憧憬來到了多倫多,但在辛苦奮斗五六年的時間里除了一個學位,什么都沒有了,最終只能灰暗地回國。張翎筆下的海外留學生,在國外打拼多年也沒過上期望中的生活,人到中年仍然面臨著生活的不穩(wěn)定和職業(yè)的不確定性。張翎的作品將留學生文學的內(nèi)涵擴展到了關注留學生群體的未來,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深入理解海外留學生中年困境的窗口,也展現(xiàn)了她對這一群體深刻的理解和同情。白先勇和張翎雖然書寫了兩種不同的留學生形象,但毫無疑問的是這些留學生群體在國外都處于邊緣的狀態(tài),他們難以融入西方社會,遭受排擠和刁難,始終被排斥在主流之外。同樣他們也難以回到母國文化的懷抱,只能在兩種文化的夾縫地帶游走,成為社會的“邊緣人”。2.海外工作者19世紀中期,美國加利福尼亞發(fā)現(xiàn)金礦,引發(fā)了著名的“淘金熱”,吸引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淘金者,其中就包括了北美最早的華工。他們在這里的經(jīng)歷充滿了曲折和艱辛,甚至血淚,他們的這些離散經(jīng)歷也是北美華人作家經(jīng)常涉及的題材。最早可以追溯到1905年的《苦社會》一書,該作通過阮通甫﹑魯吉園﹑李心純?nèi)说脑庥?,反映在美華工﹑華商的生活真實,同時也揭露了美國政府對這些華人群體的迫害和社會不公。白先勇和張翎作為北美華文小說的代表作家,他們的筆下也書寫了許多海外工作者形象?!栋矘粪l(xiāng)的一日》是白先勇創(chuàng)作的一篇短篇小說,反映了20世紀60年代率先“融入”美國的華人移民家庭所遭遇的現(xiàn)實矛盾和精神困境。偉成是一位美國白領,他將自己的生活習慣完全美國化,以追求更好的事業(yè)和生活。在取得一定事業(yè)成功后,他帶著全家從紐約搬到了一個“純粹”的白人社區(qū),希望能夠更好地融入當?shù)匚幕蜕鐣?。為了更好地適應美國社會,他減少與中國朋友的交往,甚至放棄了母語,將英語作為主要的交流工具,希望能與周圍的美國人正常平等地交往??雌饋?,偉成似乎已經(jīng)成功地完成了身份的轉(zhuǎn)變,但他與母國文化的聯(lián)系卻是深刻而持久的,無論他走到哪里,他的黑發(fā)黃膚都是他無法抹去的身份標志,這是他的基因的一部分。他的女兒寶莉生在美國,她的思想觀念、行為習慣以及價值取向都深受美國主流文化的影響,加之其父輩對自己本民族的文化缺乏了解,缺少文化自信,這種疏遠與對母國文化的背離過程可能會導致她逐漸失去對本民族文化的認同感。當他們試圖完全拋棄自己原有的文化傳統(tǒng),全面融入異質(zhì)文化和美國社會時,他們會清楚地發(fā)現(xiàn)美國存在著很大的種族和文化的層級結(jié)構(gòu),白人文化始終占據(jù)主導地位。這時,他們將同時被東西方文化所放逐,對任何地方都沒有歸屬感,成為“無根”的漂泊者。與白先勇所寫的海外華工群體所關注的身份認同問題不同,張翎筆下的《金山》是一部徹底的“海外華工移民血淚史”。為了得到系統(tǒng)的資料,她多次前往溫哥華、開平等地考察,并大量查閱藏書和文獻,潛心完成《金山》的創(chuàng)作。其創(chuàng)作就是一個回顧歷史和重構(gòu)記憶空間的過程,是關于歷史和記憶的書寫。該作描寫了方氏家族四代人的命運遭際,方得法在金山遭受著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剛到金山的方得法被強制搜身,他覺得金山的陽光“如一把新磨的刀,直直地割向他的眼睛。即使閉著眼,他也能覺出刀刃擱在眼皮上的那種銳利”。張翎張翎.金山[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09.第33頁.不論是白先勇筆下已經(jīng)在美國事業(yè)成功的白領階層,還是張翎筆下辛酸沉浮的華工群體,他們都無法徹底擺脫自己的母族文化而在異質(zhì)文化下自得地生活,文化沖突和種族不平等是無法回避的問題,盡管他們拼盡全力去融入西方社會,但只能成為社會的“邊緣人”,生活在文化的夾縫中。(二)“離散”人生縱觀白先勇和張翎小說中的人物,大致可分為兩種人生體驗,一種是始終處于漂泊無定的狀態(tài),個人的情感和生命雙雙被放逐,只剩下無盡的絕望;另一種即使身處異地,遭受種種不公平的待遇,但仍能喚醒自己的主體意識,回望故國,與黑暗的現(xiàn)實相抗爭,實現(xiàn)自我價值的重塑。通過整理“離散”群體的不同人生經(jīng)歷,我們不僅可以更全面、深入地了解這些人物的生活經(jīng)歷和思想變遷,還可以為進一步探討“離散”書寫的文化價值做出必要的準備。1.漂泊無根20世紀以來,“離散”逐漸成為研究者關注的對象,涵蓋了社會學、人類學、文學等多個領域,已經(jīng)演變?yōu)橐环N全球性的文化現(xiàn)象?!半x散”不僅是空間上流動的現(xiàn)實,也意味著精神層面漂泊無依的狀態(tài)。楊鈺璇.跨文化視域下張翎小說的“離散”書寫[D].集美大學,2020.DOI:10.27720/ki.gjmdx.2020.000110.楊鈺璇.跨文化視域下張翎小說的“離散”書寫[D].集美大學,2020.DOI:10.27720/ki.gjmdx.2020.000110.《謫仙記》是白先勇小說中極為特別的一篇,李彤是富貴人家的獨女,她有著優(yōu)越的家世背景,是當之無愧的“千金大小姐”。這樣的家世給了她足夠的資本,她有著驕傲自信的性格,李彤的魅力讓她即使在異國他鄉(xiāng)也備受青睞。然而,“太平輪”事件成為李彤人生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雙親的離世給她帶來了顛覆性的改變,顯赫的家族不復存在,她不再是父母寵愛的女兒,只能一個人承受所有的痛苦。李彤的離散人生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父母遭難是她人生的不幸,更是將她和母體文化割裂開來的重要象征,她失去了自己在母體文化中的根基,此后她與中國再沒有直接的聯(lián)系。在紐約的李彤為了生存下去只能選擇與各種富有的男人相伴,從男人身上得到自己所需要的金錢,她“沒有固定的對象,她的男伴經(jīng)常換掉”白先勇白先勇.紐約客[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4.第28頁.在張翎的筆下,方得法是她著力塑造的典型形象,這一角色深刻反映了早期海外華工的生活狀態(tài)和心路歷程。方得法先后親歷了修筑太平洋鐵路的艱難困苦和風餐露宿,掙下本錢開了一間洗衣行,生意也算興隆,但卻因為種族問題遭到飛來橫禍,洗衣行沒能善終。等到中年時方得法在城郊開發(fā)了農(nóng)場后他的經(jīng)濟才有所好轉(zhuǎn),郊外農(nóng)場也算得上是他在金山事業(yè)的頂峰,然而,他的命運在遭遇了他人的暗算和誣告后徹底改變,農(nóng)莊的破產(chǎn)使方得法的生活開始一蹶不振。盡管他曾懷揣著夢想來到金山,到了晚年也只能慘淡收場,依舊一事無成。不能衣錦還鄉(xiāng)但又不愿落魄回家,他和妻子六指新婚之夜相許的諾言終究無法實現(xiàn),幾十年的夫妻情分只能靠一封封信件寄托,最終兩人也無法團聚,隔岸相望,只能在無限的悲痛惋惜中度過晚年。方得法在異國他鄉(xiāng)漂泊奮斗了六十六年,以自己的一生為代價想要實現(xiàn)“黃金夢”,卻慘淡收場,甚至無法落葉歸根,只能含恨埋骨他鄉(xiāng),其中的辛酸溢于言表。不論是白先勇筆下的李彤還是張翎筆下的方得法,他們初到異國時都是滿懷憧憬和向往,但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他們的“留學夢”“金山夢”被擊打得破碎不堪,只能以悲劇收尾。兩位作家用細膩的筆調(diào)書寫這些異鄉(xiāng)人的“離散”生活,將他們的人生百態(tài)娓娓道來,給予筆下人物溫情的關懷。2.故國回望有些“離散”群體最初為了求學或移民離開故鄉(xiāng),他們在異國經(jīng)歷了漂泊無依、夢想失落,尋到歸宿成為他們共同的追求。在西方異質(zhì)文化的擠壓和排斥下,他們的心靈產(chǎn)生了很大的激蕩,在這樣一個精神“殘缺”的社會中生活是萬分痛苦的,他們希望能抵達一個充滿溫情、關懷的精神家園。故鄉(xiāng)的血脈親情、文化滋養(yǎng)成為撫平他們疼痛的最好藥方。白先勇的小說《安樂鄉(xiāng)的一日》以家庭主婦依萍作為視點,聚焦其“離散人生”下的精神回望。依萍有中國世家的出身,從小在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下成長。像依萍這樣的華人群體身體里流淌著被中國傳統(tǒng)文化浸潤的血液,無論他們走到哪里,都緊緊地和母體文化相聯(lián)系,無法分割。當依萍入住這個完完全全是白人社區(qū)的“安樂鄉(xiāng)”時,在一個徹底的異質(zhì)文化的環(huán)境中,她內(nèi)心對母體文化的依戀不斷加深。依萍一家是城中唯一的中國家庭,鄰居的美國太太們對依萍很熱情,會通過依萍去了解許多中國文化,也會給依萍指導許多美國的風俗。依萍在和她們相處中也會刻意強調(diào)自己中國人的身份,在聚會時她會穿上中國旗袍,一顰一笑都蘊含著傳統(tǒng)文化的內(nèi)涵。在這個“安樂鄉(xiāng)”,美國太太們表面上與依萍一家相處得很愉快,實際上她們的友好只是出于地主之誼,在她們的眼中,依萍一家只是為了追尋“美國夢”而來的短暫居民,他們最終會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因此,他們很容易就被排除在整個白人社區(qū)的邊緣,就像他們的房子一樣,坐落在一個偏僻角落——白鴿坡里一條死巷的尾底。依萍在這個移民家庭中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丈夫偉成是一個忙于事業(yè),致力于融入美國文化的人,女兒寶莉更是徹頭徹尾的“美國化”,而依萍堅持以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量去抵抗異質(zhì)文化的滲透,即使這種對抗顯得那么微弱無力,但依萍是一個勇敢和堅韌的戰(zhàn)士,雖然無法回到中國,但始終堅定傳統(tǒng)文化所帶給她的歸屬感。張翎筆下的“離散”群體的回歸不像白先勇書寫的即使身處異質(zhì)文化也堅持追尋內(nèi)心的慰藉和歸宿,她筆下的角色實現(xiàn)了真正的“回歸”。這些主人公往往是為了追逐自己夢想來到異國他鄉(xiāng),但在西方現(xiàn)代文明的擠壓下難以實現(xiàn)其夢想,在異國漂浮的經(jīng)歷帶來的只有自我懷疑和失落,因此,他們中的許多人選擇了回到那個充滿溫情、淳樸的故鄉(xiāng)?!锻隆分械拇蠼憔砗熢诨橐龊褪聵I(yè)的雙重悲劇下,選擇了回到故鄉(xiāng)沁園,當她回到闊別十一年的故鄉(xiāng),一瞬間便如釋重負了。在加拿大的卷簾是飯店的老板娘,是丈夫黃明安的妻子,是孩子的母親,她身上壓著幾重身份,幾乎壓得她要喘不過氣。而回到沁園的卷簾,可以將大洋對岸的瑣事拋諸腦后,此刻,她感到平靜而溫和,感受到故園帶來的安寧和舒適?!督诲e的彼岸》中的黃蕙寧離開家鄉(xiāng),遠赴陌生的國度追求自己的人生和理想。然而在這里,黃蕙寧遇到了一次又一次的瓶頸和挫折,感情也以失敗告終,自己的姐姐甚至搶走了她的未婚夫。在親情、愛情和事業(yè)的三重打擊下,她選擇了“出走”,回到了從小長大的飛云江邊,向她逝去的親人傾訴所有的遭遇,在此刻她積攢的情緒終于得到了宣泄。張翎筆下的女性是勇敢的,她們?yōu)榱藢で蟾玫纳罨驗榱藢崿F(xiàn)自己的夢想而前往異國他鄉(xiāng),即使進展并沒有那么順利,她們也依舊可以在困窘的環(huán)境中找到出路。白先勇和張翎所書寫的不僅僅是這些跨國群體在異國他鄉(xiāng)或喜或悲的經(jīng)歷,他們展現(xiàn)的更是一種“人與文化”的關系,這些華人走向異國他鄉(xiāng)時,被當?shù)氐闹髁魑幕懦?,他們只能成為西方社會中的“邊緣人”,忍受長期的精神壓抑,他們的辛酸和痛苦讓人嘆惋。兩位作家不僅是對他們筆下的人物給予了人道主義的關懷,更引發(fā)人們?nèi)ニ伎紓€體在不同的文化環(huán)境中如何去適應和生存。二、“離散”書寫的敘述方式白先勇和張翎的“離散”書寫在內(nèi)容上呈現(xiàn)出了“同曲異調(diào)”,然而深入小說的內(nèi)部,他們在敘述的空間、視角和主題方面也有著不同的敘述方式。研究小說的故事內(nèi)容,終究要落到怎樣寫小說的問題上來,不同的故事有其獨特的敘述方式。白先勇和張翎都受到了西方寫作思想的影響,在作品中擅長通過時空交錯的多元敘述視角來展現(xiàn)人物特點和故事情節(jié),但因為二人自身的國內(nèi)外經(jīng)歷的不同,他們的敘事又各具藝術特色。(一)靈活的敘述空間在敘事的作品中,空間是不能忽略的重要因素,它是作家的創(chuàng)作技巧在文本中的集中體現(xiàn)。在傳統(tǒng)的敘事性研究中,研究者往往更關注時間上的流變,文學作品中時間敘事的研究有著壓倒性的勝利,但隨著“空間轉(zhuǎn)移”的研究出現(xiàn),敘事的另一重要因素也開始走入人們的視野,成為熱門的研究方向。白先勇和張翎就擅長使用靈活的敘述空間展現(xiàn)作品。白先勇是一位對空間敘事有著自覺追求的作家,他在傳統(tǒng)書寫的基礎上加入西方現(xiàn)代技法,很好地融合了中西方兩種敘事方法,讓他的作品有著獨具一格的特色。如白先勇短篇小說集《紐約客》,空間意識表現(xiàn)得就非常明顯,小說中展現(xiàn)了許多美國城市景觀和生活空間的描寫?!暗叵率摇焙汀澳μ鞓恰笔恰都~約客》中出現(xiàn)最多的兩個空間景物。在《芝加哥之死》中,吳漢魂只能在“一間二十層樓的老公寓租了一間地下室”“空氣潮濕,光線昏暗”白先勇.寂寞的十七歲[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第230頁.,是一個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而這樣的地下室一般都是租給像吳漢魂這樣的窮學生,主人公吳漢魂是一個具有典型意義的形象,他身上投射著中國留學生在西方社會中的困窘生活,艱難生存。當他蟄居在地下室時,他與熱鬧繁華的芝加哥是相割裂的,這樣的“與世隔絕”讓他在走出地下室嘗試融入芝加哥時異常困難,但他不愿再回到地下室那個狹小的環(huán)境,又無法接受美國現(xiàn)代社會帶來的沖擊,失去生存空間的吳漢魂只能以死亡收尾。與陰暗狹小的地下室不同,摩天樓是西方現(xiàn)代文明的象征,在《紐約客》中出現(xiàn)的頻率非常高,緊接著《芝加哥之死》發(fā)表的《上摩天樓去》一文中,玫寶初到紐約時暗下決心要和姐姐一起“爬上皇家大廈,站到世界最高的摩天樓頂上去?!碑斆祵毜搅嘶始掖髲B時,“看見皇家大廈在三十四街上高聳入云,像個神話中的帝王,君臨萬方,頂上兩筒明亮的探照燈,如同兩只高抬的巨臂,在天空里前后左右地發(fā)號施令?!卑紫扔?白先勇短篇小說選[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第280頁.從玫寶的視角看去,摩天樓帶著威嚴高大的意味,通過摩天樓可以看出西方文化所具有的攻擊性和侵略性。而姐姐玫倫在西方文化的浸潤下,從外到內(nèi)徹底地改變也是必然的。不管是地下室還是摩天樓,這樣的空間以及在其中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白先勇.寂寞的十七歲[M].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5.第230頁.白先勇.白先勇短篇小說選[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82,第280頁.張翎的《金山》是對歷史和記憶的書寫,其中的時間維度不言而喻,但在作品中“金山”和“碉樓”還具有豐厚的空間意蘊。它們不僅是地理位置,更是一個充滿象征意義的空間隱喻,“金山”既是無數(shù)人夢想中財富和成功的代名詞,人們希望通過自己的奮斗可以獲得美好生活;同時它也是沉重的枷鎖,自勉村一代又一代人奔赴金山,卻又被困在金山。而“碉樓”不僅是金山客們魂牽夢縈的故鄉(xiāng),更是他們的精神寄托。文本中的艾米探索和重建家族歷史的歷程就是張翎構(gòu)建回憶空間的過程,碉樓是方家的家族舊址,這里記錄了一家四代人的興衰浮沉。方家第一代方元昌撿到盜賊遺落的金子而發(fā)家,但方家沒能興盛下去,為了改變家境,方得法跟隨鄉(xiāng)人前往“金山”,六十多年只回家三次。他只能通過書信與妻子六指及孩子通信,這些書信是連接起在外漂泊奮斗的人和故鄉(xiāng)的紐帶,而今成了艾米了解過往的媒介。她通過“金山”和“碉樓”兩個空間的構(gòu)建去重塑家族歷史,它們在地理和文化上遙遙相對,既見證了金山客們在異國的辛酸艱苦和堅忍奮斗,也展現(xiàn)了故鄉(xiāng)家園的妻兒親人對在外闖蕩的游子的堅貞守望。白先勇筆下的“地下室”和“摩天樓”承載著留學生放逐于異域的精神痛苦,張翎筆下的“金山”和“碉樓”見證了一個家族的興衰史,靈活的敘述空間在他們的作品中反復交織,向我們勾勒出一個個生動的場景。他們的敘事提供了對個體命運和社會現(xiàn)實的深刻洞察,使我們可以更細致入微地探尋小說人物的生活軌跡、情感變化和內(nèi)心世界。(二)多變的敘述視角小說研究中,敘述視角是一個至關重要的議題,不同的敘述視角可以帶來不同的情感共鳴、認知深度和解釋空間。它不僅決定了故事的呈現(xiàn)方式和深度,而且會對讀者的閱讀體驗和理解角度產(chǎn)生影響。白先勇和張翎在寫作中對敘述者的身份進行了獨特的思考。對敘述視角的巧妙選擇和切換是白先勇的小說敘事藝術的一大亮點,他總是能夠選擇一個最妥帖的敘述職能承擔者,增強參差對照藝術的張力。在《謫仙記》中,白先勇通過兩種視角展現(xiàn)李彤的一生,現(xiàn)在的李彤通過敘述者“我”的眼睛展現(xiàn)給讀者,過去的李彤則存在于“我”的妻子和她的朋友們的回憶中。尤一涵,張景蘭.從熱奈特的敘事理論看白先勇小說的敘事藝術[J].世界華文文學論壇,2021,(03):17-21.過去的李彤和一同出國的幾位女性朋友有著相似的境遇,在她們的女性視角中李彤即使到了國外也同樣有著風光的生活,在她們的回憶中,李彤總是穿著紅旗袍,形象十分鮮明。選擇女性視角來展現(xiàn)未落魄前的李彤,不僅能夠細膩地描繪出女性角色的內(nèi)心世界和社會關系,還能展現(xiàn)出女性之間的微妙的心理活動,尤其是姐妹淘之間的暗暗較勁。而“我”作為敘述者的身份是李彤朋友的丈夫,一個更加微妙的男性視角,在這樣的視角下寫現(xiàn)在的李彤喝酒、跳舞、賭馬,高傲又張揚,巧妙地展現(xiàn)了李彤的形象和社交場合的氛圍,帶著男性的欣賞眼光,也從側(cè)面揭示了社會對女性的期待和評價。李彤放棄了原有的文化身份,試圖通過全面接受和模仿美國的生活方式來獲得更強的安全感和社會認同。然而,這種單向的文化適應會導致個體失去自我認同的根基,她的沒落是必然的?!吨喯捎洝穼钔@一形象的成功塑造,是在女性視角和男性視角的不斷變換中得以完成的,視角的切換使得人物描寫的對照更具層次和張力,更清晰地展現(xiàn)了離散者的生存尤一涵,張景蘭.從熱奈特的敘事理論看白先勇小說的敘事藝術[J].世界華文文學論壇,2021,(03):17-21.張翎也是一位很注重敘述角度的作家,在她的作品中常有多變的敘事視角和敘事人稱。在《交錯的彼岸》中,張翎巧妙地運用了第一人稱“我”:在小說中“我”并不是一直是女主人公黃蕙寧,“我”在小說中出現(xiàn)了六次,分別代指黃蕙寧、黃萱寧、哈里、馬姬、金飛云和龍海鯉。在每個人物第一次出場時,張翎都使用了第一人稱的敘述方式,例如龍海鯉出場時,他以第一人稱回憶了自己與蕙寧青梅竹馬的感情經(jīng)歷,這種敘述方式可以讓人物內(nèi)心的情感更加真實地宣泄出來。除了敘事人稱的變化,張翎對敘事的視角也進行了革新,《流年物語》是具有代表性的一篇作品,采用物品作為敘述者,這些物品可以窺探到主人公那些不為人知的生活細節(jié),可以看到方方面面。如第一章“河流物語”就是使用河流的視角,對突然出現(xiàn)在橋上的中國女人進行細致地觀察,并猜測她身上所表現(xiàn)出的痛苦與絕望的緣由,以一種局外人的身份還原故事。還有“老鼠物語”“鉛筆盒物語”,作者通過這兩個細微的事物來表現(xiàn)童年時期劉年家中的困窘及他刻在骨子里的自卑,補充和豐富了故事的敘述視角。獨特的敘述視角構(gòu)成作家獨一無二的寫作特色,白先勇和張翎兩位作家筆下的敘述視角豐富而多變,蘊含著作家本人的審美價值,給作品帶來了更多的戲劇性和可讀性。他們以自己的“離散”經(jīng)歷去感知游走在邊緣的人物的悲痛,以不同的視角去展現(xiàn)主人公的個性特點,用文字來撫慰那些被燒灼的靈魂。(三)歷史的敘述主題作家的創(chuàng)作無法與歷史割裂,白先勇和張翎是非常擅長寫歷史敘事的作家,他們以大的歷史時期為背景,選擇某個或某些歷史事件,將筆下人物的人生經(jīng)歷、命運變化、情感流動與歷史因素相聯(lián)系,在歷史的風云變化中展現(xiàn)小人物的生存困境和情感失落。為了體現(xiàn)作品厚重的歷史感,白先勇和張翎選擇的題材都是重大歷史事件,通過這些小人物的故事來反映整個社會的興衰演變,展示了歷史事件對整個社會的影響。白先勇的小說創(chuàng)作常常圍繞民族的時代悲情展開,特別是在20世紀70、80年代,他的離散文學所創(chuàng)作的對象轉(zhuǎn)向遭遇政治放逐的華人知識分子?!兑骨泛汀豆腔摇范际窃凇拔母铩北尘跋滤鶆?chuàng)作的,《夜曲》這部作品通過回憶和對話的形式,展現(xiàn)了50年代留學生呂芳、高宗漢、劉偉等人的人生軌跡和心路歷程。他們代表了那個時代有著強烈報國情懷的知識分子,他們遠赴異國他鄉(xiāng)深造,為了學有所成,回國后能夠為祖國的發(fā)展貢獻自己的力量。然而,他們在“文革”期間卻遭受了不公的待遇,經(jīng)歷了種種磨難。吳振鐸因留在紐約躲過一劫,但由呂芳輾轉(zhuǎn)二十五年后再次回到紐約時的自述,吳振鐸也清楚了他們的悲慘遭遇,高宗漢甚至因身心受到重創(chuàng)而選擇了自殺。呂芳從放棄美國身份回歸故土到因受迫害再次流散海外;吳振鐸則“人在曹營心在漢”,內(nèi)心之中始終懷有學成后報效祖國的美好期望?;厝サ娜讼氤鲎?,而沒回去的人又極力想回歸,他們內(nèi)心的創(chuàng)痛和悲涼顯而易見。《骨灰》則是將目光投向了那些對國家有著忠誠執(zhí)著的精神,并且為革命事業(yè)奮斗獻身的人。小說主人公龍鼎立和羅任重在年過半百時被迫遠離故土,前往異國他鄉(xiāng),兩人在美國的生活可謂是窮困潦倒。小說以“骨灰”為題,羅任重悲憤地交代齊生當他死后把骨灰統(tǒng)統(tǒng)撒到海里,飄到哪里都好,千萬不要被葬在美國。龍鼎立與之相比少了一分憤世嫉俗,他只是仔細地打聽美國的公墓怎么樣,為自己和妻子找到一個安息的地方。兩個深愛著自己祖國的人,老來卻漂泊海外,在一個與自己毫無精神聯(lián)系的地方了卻余生,他們內(nèi)心的悲哀和痛楚無疑深厚而凝重。《夜曲》和《骨灰》的創(chuàng)作中,白先勇以對“文革”的揭示為支點,從呂芳、羅任重為代表的知識分子和革命者的個體苦難延伸到整個中華民族的創(chuàng)痛,白先勇所展現(xiàn)的時代悲情不是個人的,而是民族性的。他力圖透過這種展示來表達“文革”時期中國知識分子和革命者從中心位置被邊緣化的處境,以及他們在追尋與幻滅之間的現(xiàn)實際遇和精神體驗。張翎自己說過:“我愿意寫有歷史根基的故事。在我的小說里,沒有都市白領,沒有跟我同時期的人物,因為我覺得太近了,沒有能力去寫。寫當代題材,我也會追溯到歷史背景中去。如果離開根去寫葉子,我會心存疑慮,會有恐懼感,認為那可能站不住腳。”張翎.張翎:一聲吶喊放進《金山》[EB/OL].中國網(wǎng):,2009-8-13.張翎的作品大多以移民、“文革”和戰(zhàn)爭等社會重大事件為背景,展現(xiàn)了宏大背景下普通人的命運起伏和悲歡離合。她通過細膩的描寫和深入的人物刻畫,將歷史的巨輪與個人的命運緊密相連,使讀者能夠深刻感受到歷史對個體生活的影響。移民群體在張翎作品中占很大比例,早期移民者們大致可以分為兩類:淘金客和太平洋鐵路勞工?!督鹕健啡嬲宫F(xiàn)了他們在加拿大艱苦奮斗的生活圖景,他們不僅要忍受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和身心上的虐待,還要用生命的代價在金山拼死掙扎,以求能在異國站穩(wěn)腳跟。與早期移民不同的是20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移民者,他們更多是懷有具體目的自主選擇了移民,或是求學或是經(jīng)商,其移民方式也多種多樣,投資、留學甚至是跨國婚姻。張翎.張翎:一聲吶喊放進《金山》[EB/OL].中國網(wǎng):,2009-8-13.白先勇和張翎不同的歷史觀形成了兩種不同的書寫姿態(tài),白先勇作品中歷史書寫充滿了滄桑感與人世的無常感,而張翎的歷史書寫則側(cè)重于個體生命與時代洪流的交織,展現(xiàn)了個體在歷史進程中的奮斗與抗爭。他們筆下的人物,由于文化身份的變遷和生活經(jīng)歷的影響,往往在歷史的洪流中處于邊緣地帶,兩位作家通過細致入微的書寫揭示了深刻的人性,探察歷史洪波深處離散者所遭受的心理與生理的雙重創(chuàng)傷。三、“離散”群體的精神觀照“離散”群體在異國他鄉(xiāng)過著困窘的生活,身份地位也常常處于邊緣化的狀態(tài)。白先勇和張翎在其作品中,以細膩的筆觸和深刻的人文關懷,直陳“離散”群體所遭遇的不幸,書寫他們在悲慘人生中的絕望和痛苦,對“離散”群體的生活狀態(tài)和精神世界進行了深入的觀照,寄寓二人對這些邊緣人物的悲憫同情。書寫“離散”群體在面對人生困境時的困獸之斗,更是展現(xiàn)白先勇和張翎對“離散”群體歷史處境和未來出路的深刻反思。(一)文化碰撞下“離散”群體的精神困境每個時期的“離散”群體所處的歷史背景和社會環(huán)境不同,因此經(jīng)歷的精神困擾也不同。無論是19世紀末的海外華工,20世紀的留學生,還是21世紀初的自由移民,他們都難以在中西方文化的碰撞下找到落足之地。在白先勇筆下突出表現(xiàn)在留學生群體。《謫仙記》中的李彤,出生于國民黨高官家庭,留學期間的她也一直是人群的焦點,有著十足的大小姐派頭,風光無限。可在李彤的父母意外去世后,她的家境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從前的富足生活一下子變得困頓不堪,她不得不面對生活的壓力和困難。這種突然的改變使李彤逐漸變得放縱不羈,她開始追求短暫的快樂,試圖逃避現(xiàn)實的痛苦。然而,李彤的放縱和迷失最終導致了悲慘的結(jié)局?!吨喯稍埂分械狞S鳳儀和李彤有著相似的經(jīng)歷,從官宦小姐淪落到需借債才能完成學業(yè)的紐約客,她的經(jīng)歷表現(xiàn)出從傳統(tǒng)文化中的優(yōu)越地位到現(xiàn)代社會中邊緣化的落差,這種落差不僅是物質(zhì)層面的,更是精神和情感層面的。她在給母親的回信中自豪地宣稱自己已經(jīng)成為了“十足的紐約客”,全世界只有紐約能住得慣,自己也已經(jīng)不做中國飯了,覺得太麻煩。為了金錢她選擇到酒吧工作,和各種男客戶調(diào)情,甘愿出賣自己的肉體與靈魂,陷入自我墮落和絕望。黃慧芬等人代表了那些處于文化夾縫中的個體,他們在新舊文化之間徘徊,既渴望被西方文化所接納,又不愿完全放棄自己的文化傳統(tǒng)和價值觀念,只能在痛苦中掙扎。而李彤、黃鳳儀則選擇了徹底放棄母國文化,自我放逐,她們身上都折射出了“邊緣人”的離散精神困境。白先勇書寫“離散”群體的邊緣狀態(tài),表達了對他們的同情與悲憫。19世紀末到20世紀70年代,華人移民在北美大陸的現(xiàn)代化進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為西方國家的經(jīng)濟發(fā)展和社會進步做出了重要貢獻。然而,這些華人移民的付出并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他們經(jīng)歷了許多困難和不公正待遇,華工經(jīng)常面臨危險和不公平的工作條件,甚至遭受歧視和虐待。方得法到金山時被強制搜身,沒有任何隱私。方錦河也是早期華人移民在北美遭受種族歧視和社會不公的典型例子,在劇院中,方錦河不能坐在中間的位置;甚至方錦河以加拿大的名義參戰(zhàn),光榮犧牲,但到死都沒有獲得加拿大公民身份。即使他們?yōu)檫@個國家做出了巨大的犧牲和貢獻,也未能獲得應有的尊重和認可,這些遭遇給他們造成了嚴重的精神創(chuàng)傷。1971年加拿大推行多元文化政策,這一政策的實施,為華人移民提供了更多的就業(yè)和發(fā)展的機會。然而,西方的現(xiàn)代化社會也給華人移民帶來了一系列的精神危機,他們在享受物質(zhì)生活的同時,也面臨著勞動、物質(zhì)、消費和人際關系的異化問題。再加上不得不面對現(xiàn)代社會的冷漠和疏離,他們的情感世界空虛,普遍感到精神上的困惑、迷茫和焦慮等。張翎細致描摹異國小人物的生活圖景,展現(xiàn)了華人移民在全球化背景下的生存狀態(tài)和心理變化,通過描寫不同時期中西文化給“離散”群體造成的精神沖擊,表達她對華人移民的精神關懷。(二)對“離散”群體邊緣情境的終極關懷白先勇是國民黨高級將領白崇禧的兒子,出生在廣西桂林,他在7歲時離開桂林赴臺灣生活。在臺灣,他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并展現(xiàn)出了他的才華和對文學的熱情,國立臺灣大學畢業(yè)后,赴美國就讀于愛荷華大學。他的作品融合了東西方文化元素,蘊含著對歷史和現(xiàn)實的深刻洞察。白先勇的生活經(jīng)歷充滿了“離散”的色彩,這種跨文化、跨地域的生活狀態(tài)對他的思想和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他將這種生活情緒和人生遭遇鮮明地融入自己的創(chuàng)作之中。他的“留學生系列”著重表達對那些在文化沖突中被強行放逐的悲劇人物的悲憫。《芝加哥之死》中吳漢魂的精神痛苦和人生悲劇在一定程度上也蘊含著白先勇的個人體驗和情感投射。小說中的吳漢魂在母親去世后徹底失去了與母國文化的聯(lián)系,而白先勇自己在母親病逝后也踏上了異國求學的路,置身異域的他和大部分的留學生一樣,在異質(zhì)文化中格格不入,經(jīng)受著尷尬和痛苦。作家本人的經(jīng)歷使得他的文學作品大多圍繞幾個主題展開:漂泊、懷鄉(xiāng)、流亡、變動。他筆下的主人公因為不同的原因流亡海外,面對異質(zhì)文化,表現(xiàn)出不同的心理狀態(tài)和個人選擇。有的完全被所在國文化同化,有的堅守母國文化,有的站在中間地帶搖擺不定,有的在經(jīng)歷生活的巨大變動后,墮落成紐約摩天樓下的孤魂。無論哪種選擇,始終擺脫不了的是他們的“他者”身份。白先勇的小說以一種樸實無華的文字緩緩敘述,以細膩的描寫和深入的思考,將人物的內(nèi)心世界和生活的細微之處展現(xiàn)出來,常常蘊含著對人生無常、世事變遷的深刻感悟。張翎是浙江溫州人,1979年就讀于復旦大學英文系,1986年赴加拿大留學,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開始在海外進行創(chuàng)作。張翎有著20年的聽力康復師生涯,她有機會與來自世界各地的人進行交流,這種多元化的交流經(jīng)歷使得她有機會接觸各個民族的文化,深入了解他們的生活方式、價值觀和傳統(tǒng)習俗。通過與不同背景的人交流,張翎不僅拓寬了自己的視野,也為她的寫作找到了豐富的素材和靈感。張翎在其作品中,通過直面人性的復雜性和不完美,揭示了人性中的陰暗面,但隨著故事的推進,她會展現(xiàn)出一種“對陰暗的克服”,展現(xiàn)人性中的美好和光輝。她的作品《睡吧,芙洛,睡吧》中,17歲的小河被父母賣給人販子帶到金山,她成了芙洛。通過主人公芙洛的故事,張翎展現(xiàn)了一個女性在逆境中的生存斗爭和精神成長。張翎從不回避書寫人性中的丑陋和私欲,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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