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時五方：五行說的起源考究

1、自語堂編藏】四時五方：五行說的起源考究（陳炳旭）【自語堂編藏】 AA-GX-WX-012013/02/192013/03/12五行說的起源考究（陳炳旭）導讀 中國傳統(tǒng)知識和思想的各個方面，幾乎都籠罩在五行 說的框架之中，要理解中國傳統(tǒng)知識和思想，首先就要理解 五行說的來龍去脈和精神實質(zhì)。古往今來，對五行說起源的解說可謂不厭其煩。前人或求之于上古生產(chǎn)工藝，把五行說的起源歸之于先民對 金、木、水、火、土五材屬性的認知；或求之于古占星術(shù)， 稱金、木、水、火、土原為五大行星之號；或求之于甲骨卜 辭，以卜辭中的五方說為五行說之濫觴。眾說紛紜，各執(zhí)一 端，其中五材說源遠流長，深入人心。由五材入手鉤稽五行說

2、的來歷，其出發(fā)點是尚書 洪范。洪范云： “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 曰金，五曰土。 ”但是，這一出發(fā)點是否合適，卻實在大可 置疑。且不說洪范一文的來歷是否足夠早，其文是否確 鑿可據(jù)，就連它說的是不是五行說還是大成問題的。因為， 五行說之為五行說，在于它是一個具有內(nèi)在結(jié)構(gòu)和動力機制 的體系，而不在于它把金、木、水、火、土五材或別的五種 什么東西如此這般地湊合在一起。五行體系之精義，一在它 是一個把世間眾品分門別類的形態(tài)學分類體系，二在它是一 個解釋世間萬象相生相克的動力學功能系統(tǒng)。但是，洪范 中五材的排列順序一水、 二火、 三木、 四金、五土，卻與五行說體系中五材的排列順序大相徑庭， 既

3、非五行相生的順序木、火、土、金、水，亦非五行相勝的 順序土、木、金、火、水， 洪范之闡述，又只言及五材 各自單獨的屬性和功用，而于五行各要素之間的對立統(tǒng)一關(guān) 系未及一詞，也就是說，從洪范五行說根本不可能引申 出五行生克的奧義。因此， 洪范之所謂五行，雖有五行 之名，其所指是否就是作為形而上學體系的五行說，實難判 定，就像思孟五行說，雖有五行之名，但其所謂五行，實指 仁、義、禮、知、信五種道德品性，與作為形而上學體系的 五行說全不相干。五行說是一個系統(tǒng)，而對一個系統(tǒng)而言，重要的是 其整體的結(jié)構(gòu)和功能，而不是其中的某個層面或某些單一的 成份，因此，考究五行體系的起源，就是要考究其結(jié)構(gòu)和功 能特征的

4、起源，其結(jié)構(gòu)特征簡單地說就是以“五”數(shù)的形式 將各種現(xiàn)象分門別類，其功能特征則是以“五”數(shù)的對待循 環(huán)原理解釋各種現(xiàn)象的生成變化機制，因此，考究五行的起 源，就等于考究這種以“五”為基礎(chǔ)對萬物進行分類對變化 進行解釋的結(jié)構(gòu)和功能是由何而來的。這種以“五”為準的結(jié)構(gòu)肯定不會是來自金、木、 水、火、土，因為世上有成百上千種材料，與人類的生活日 用緊密相關(guān)的材料也絕非這五種，古人之所以從眾多的材料 中單單選中這五種，不是因為別的，只能是因為五行體系以“五”為準，只能容納五種而已。也就是說，五行說單取五 材，不是因為自然中僅僅存在金、木、水、火、土五材，也 不是因為先民單單知道這五種材料，而是因為先有

5、了以“五”數(shù)為準的分類體系，因此，就只能從豐富錯雜的自然素材中 選取五種納入這一體系之中，正像自然界中不僅僅有五種色 彩、五種聲音、五種動物、五種氣味、五種樹木，但因為五 行體系是一種以“五”分類的“先驗”體系，因此，所有這 些范疇中就只有五種能納入其中。也就是說，不是五材引發(fā) 五行，而是先有五行，才有五材，五行系統(tǒng)先于五材范疇而 存在。那么，這種以“五”分類的結(jié)構(gòu)是由何而來的呢？ 在五行體系眾多的范疇中，何者才是“五”數(shù)的客觀基礎(chǔ)呢? 也就是說，在五行說的諸層面之中，那一層面的要素客觀地 就具有這種“五”數(shù)特征并具有這種品類萬物、囊括萬有、 經(jīng)緯宇宙、貫穿古今的力量呢？這只能是時間和空間，因

6、為時間和空間是人類領(lǐng)會 世界、認識萬物的基本形式。按東、南、西、北、中五方劃 分空間和方位，源遠流長。這種觀念至少可以追溯到殷墟卜 辭。其實，五方原本只是四方，即東、南、西、北四方，而 四方之所以又變成五方，是因為四方觀中已經(jīng)蘊涵了五方 觀，因為要確定四方，必須首先確定中央，因此，說四方， 就已經(jīng)意味著五方。五時其實也只有四時，即春、夏、秋、 冬四時，只在為了與五方“門當戶對” ，故在四時之外畫蛇 添足地生造了一個“季夏”，用來和“中央”匹配?？傊?， 五方五時完全是從四方四時來的。追根究底，這種按四方和四時劃分空間和時間的時 空觀是通過原始天文學建立起來的。稍有天文常識的人都知 道，方位的確定

7、和時節(jié)的劃分相輔相成：東、西方向是依靠 太陽的出入方位確定的，春、秋分太陽從正東升起，在正西 降落，因此，東、西方的兩個方位的確定有賴于春、秋分兩 個節(jié)氣的確定，反之也是如此，春、秋分的準確確定也離不 開東、西方向的正確測定；冬、夏二時的則離不開南、北方 基準，古人借助于立表側(cè)影確定冬、夏至，根據(jù)在一年中每 天中午太陽上中天時表木投影的伸縮推移而判斷，中午影長 最短的日子就是夏至，最長的日子就是冬至，而要準確觀測 中午日影的變化必須首先準確確定南、北方?？傊?，春、夏、秋、冬四時的確定離不開東、南、 西、北四方的確定，反之亦然，四時配四方的觀念即濫觴于 此。尚書堯典中羲和四人分至東、南、西、北四

8、方測定 仲春（春分）、仲夏（夏至）、仲秋（秋分）、仲冬 （冬至）以“敬 授民時”、“定四時成歲” ，就體現(xiàn)了四時與四方之間這種相 輔相成的關(guān)系。王應(yīng)麟云： “作歷之法必先定方隅，驗昏旦， 測時氣，齊晷刻，候中星。 ”（玉海 .卷十）“定方隅”即確 定方位（四方和四維） ，“候中氣”即觀測四時仲氣（春、秋 分和冬、夏至） ，兩者是制定歷法的基本前提。天文觀測中 方位與時間的關(guān)聯(lián)絕不限于這些方面，但即此已可見兩者之 息息相關(guān)了。其實，空間方位原則上是可以無限分割的，除 了分為四方之外，也不妨分為六方、八方、十二方、二十四 方，而人們之所以習慣于把空間分為四方，追本溯源，正是 緣于一年分為四時。思想

9、、原始天文學和歷法制度這種對人類時間和空間知識 的奠基作用，應(yīng)該成為我們理解五行說對于古代知識、 學術(shù)、方術(shù)的總括作用的出發(fā)點。歷之時義大矣！時間和空 間是人類社會實踐活動的基本依據(jù)和人類領(lǐng)會世界的基本 知性形式，而時間觀和空間觀最直觀和最原始的表現(xiàn)形式就 是歷法。人文之初，正是歷法，建構(gòu)了一個社會的時間節(jié)律 和空間模式，規(guī)定了人們的時間觀和空間觀。由于時間和空 間是人們的宇宙觀賴以奠立的基石，因此，對于人類精神而 言，歷法，就不僅僅是一串用符號或數(shù)字表示的周而復(fù)始的 年、月、日、時辰，也不僅僅是農(nóng)人們?nèi)粘龆?、日入而?和春耕秋收、占年卜歲的時令依據(jù)，而且還是人們理解宇宙 和歷史的基本依據(jù)，

10、正是因為有了歷法，浩瀚的星空、蒼茫 的大地、悠悠的逝水流年，才不再是一團渾樸未開的混沌， 才變得輪廓分明，井然有序，從此天有分野，地有經(jīng)緯，歷 史有編年，才有了天文、地理和人倫，天地間蕓蕓眾生、森 羅萬象，歲月中紛紜世事、似水流年，都在這個秩序中獲得 各自的位置和特定的意義，世界和歷史才變得是可以理解可 以言說。歷法制度以及與之相關(guān)的時空觀既然是先民們仰觀 俯察、理解宇宙、經(jīng)緯天地、領(lǐng)會歷史的基礎(chǔ)，那么，他們 進一步將之抽象化、形式化為一個包羅萬象的分類體系，不 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嗎？正因為歷法分四時，天文 定五方， 因此， 四時、五方就成為這個分類體系的基本圖式。 總之，包羅萬象、囊

11、括萬有的五行體系并非古人憑空虛構(gòu)的 產(chǎn)物，也不是從金、木、水、火、土五種勞什子【？物質(zhì)】 中生拉硬拽出來的，而是從古人的質(zhì)樸時空觀中自然生長出 來的。也就是說，原始天文學和歷法制度，而不是金、木、 水、火、土五材， 才是五行大義真正的文化源頭和知識原型。2其實，如果不是囿于五行“金、木、水、火、土” 的字面而一味從五材的角度尋求五行的根源和來歷，放開眼 界，公正的對待古代文獻中關(guān)于五行的記載，就不難發(fā)現(xiàn)五 行體系和月令制度之間的淵源關(guān)系。 在古書中， 金、木、水、 火、土的字樣盡管常常出現(xiàn)，但是，凡是五行說作為一個系 統(tǒng)出現(xiàn)的地方，凡是在著意闡發(fā)五行體系的系統(tǒng)涵義和功能 的地方， 總是以四時五

12、方的范疇為理論基礎(chǔ)， 即使用金、 木、 水、火、土諸名目標示五行，但著眼點仍在于五行的時、空 模式，如淮南子天文訓所謂： “壬午冬至，甲子受制， 木用事，火煙青。七十二日，丙子受制，火用事，火煙赤。 七十二日，戊子受制，土用事，火煙黃。七十二日，庚子受 制，金用事，火煙白，七十二日。壬子受制，水用事，火煙 黑，七十二日而歲終。 ”春秋繁露五行順逆云：“木者，春生之性； 火者，夏成長；土者，夏中成熟；金者，秋殺氣之 始也；水者，冬藏至陰也。”白虎通義五行篇云：“水 位在北方。北方者陰氣，在黃泉之下，任養(yǎng)萬物。木在 東方。東方者，陽氣始動，萬物始生。 火在南方。南方 者，陽在上，萬物垂枝。金在西方

13、，西方者，陰始起， 萬物禁止?！边@里說的完全是一年之中的天氣變化、四時推 移，它表明，在五行體系中，金、木、水、火、土空有其名 而無其實，它們不過是用以表示四時五方的符號而已。眾所周知，五行系統(tǒng)的完全形式只有在月令文獻中才得到完美的體現(xiàn)，管子的幼官、四時、五行、輕重己、呂氏春秋的十二月紀、淮南子的時 則訓既是體現(xiàn)“因時行政”的歷法月令文獻，又是全面呈 現(xiàn)五行系統(tǒng)的哲學著作，這就足以說明，五行與時空觀念、 與歷法月令制度是難分難解的，兩者其實是一回事。對五行的實質(zhì)和淵源的誤解完全是洪范誤導的結(jié)果。洪范用金、木、水、火、土解釋“五行”，由于尚 書在古人心中的地位，由于洪范被視為商周先王圣圣 傳心的

14、根本大法，因此，洪范之說就被視為經(jīng)典的權(quán)威 的解釋，五行就被歸結(jié)于金、木、水、火、土。其實，洪范的可靠性早就受到懷疑，劉節(jié)洪范 疏證認為它是戰(zhàn)國末期所造?？v觀洪范全文，或許只有其中開頭羅列“九疇”條目的一段文字是古來相傳的，“初 一曰五行，次二曰敬用五事，次三曰農(nóng)用八政，次四曰協(xié)用 五紀，次五曰建用皇極，次六曰乂用三德，次七曰明用稽疑， 次八曰念用庶征，次九曰向用五福，威用六極。”至于后面一長段解釋“九疇”的文字，則很可能是出自戰(zhàn)國文人之手， 戰(zhàn)國文人見“九疇”之說只存條目，而其義隱晦，故硬作解 人，也就是說，前者為前世傳下來的“經(jīng)”，而后者只是后世經(jīng)師的“傳”或者“解”，經(jīng)、解列于一卷，后來

15、就混為 一團。古書中常見此類因古“經(jīng)”只存條目或梗概而后人 加以闡發(fā)引申的體例，如管子書中前有形勢、立政九敗、版法、明法諸篇，后有形勢解、立政九敗 解、版法解、明法解諸篇，前者是要言不煩的條目或 者格言，后者則是對前者逐條的解說和闡發(fā)，洪范中的“九疇”條目與下面的“九疇解說”完全是同一體制，或者 正暗示洪范所謂“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 曰金，五曰土。水曰潤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從革， 土爰稼穡。潤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從革作辛，稼 穡作甘?！焙芸赡苁呛笕说姆笱?，不足為訓。學者不察，奉 之為金科玉律，于是，自古以來對五行說的理解都誤入歧途。尚書甘誓也提及五行，亦是關(guān)于五行的

16、較早記 載，據(jù)說“啟與有扈戰(zhàn)于甘之野，作甘誓?！蔽闹锌卦V有扈之罪，稱“有扈氏威侮五行，怠棄三正”，顧頡剛先生稱，三正之說為漢人移服色改正朔的論調(diào)，足證甘誓不可靠甘誓或不可靠，但“五行”與“三正”并稱，足證在古 人觀念中，“五行”與“三正” 一樣，也與歷法制度有關(guān)， 鄭玄注所謂“五行，四時盛德所行之政也”是也?！巴晡逍?，怠棄三正”，等于說不奉天子正朔，可謂大逆不道，自 然是罪不容赦。五行生克機理是證明五行說與歷法制度之間淵源的 最有力線索。五行系統(tǒng)不僅是一個對世間萬象進行歸類的靜 態(tài)分類體系，而且更是一個周流不已、 循環(huán)往復(fù)的動力系統(tǒng)， 這個系統(tǒng)中五個單元的每一單元之間因其位置關(guān)系而相互 促進

17、或者相互克制，在五個方位上位置相鄰的要素是相互生 成的，而方位相對的要素則是相互克制的，前者就是所謂五 行相生，后者就是五行相克，五行系統(tǒng)的這種內(nèi)在轉(zhuǎn)化和矛 盾被用來解釋宇宙的天道輪回、歷史的盛衰興亡、政治的刑 德治亂、人事的吉兇休咎、萬物的生老病死、時令的暑來寒 往等等，這種循環(huán)不已、錯綜交互的動力結(jié)構(gòu)，顯然是無法 從金、木、水、火、土這五材中推導出來的，漢代今文經(jīng)學 家因誤以五材為五行之本原，為了解釋五行的生克轉(zhuǎn)化之 理，極盡牽強附會之能事，把五行生克之理歸結(jié)于五材性質(zhì) 的差異和變化，但依然無法令人心悅誠服，卻足見其捉襟見 肘，難圓其說。五行系統(tǒng)的生克機制只能來自歷法月令制度，因為 四時循

18、環(huán)，寒暑推移，導致蕓蕓眾生的興衰消長，在以農(nóng)立 國的時代，也決定著人類生活和政治活動的季節(jié)變化，而歷 法月令制度恰恰是大自然這種輪回推移力量的體現(xiàn)，因此， 用歷法月令制度以及由之而來的五行體系解釋萬物盛衰消 長和政治的發(fā)斂收放，不就是順理成章的嗎？五行相生和五行相克被歷來的經(jīng)生和術(shù)士渲染的玄 乎其玄，其實，究其根本，所謂五行相生，不過源于春夏秋 冬四時此消彼長、生生不息的自然節(jié)律，而五行相克則無非 反映了五行體系中相對方位之間的對立關(guān)系，春秋繁露五行相生說：“天地之氣，合而為一，分為陰陽，判為四時， 列為五行。行者，行也，其行不同，故謂之五行。五行者， 五官也，比相生而間相勝也?！倍偈骈_今文

19、經(jīng)學牽強附會 的先河，是將五行神秘化、迷信化的始作俑者，但其五行“比 相生而間相勝”的說法，倒說得實在透徹，一語道破五行生 克的天機?！拔逍小?一名之來歷也只能由五行說與原始天文學 和歷法制度的淵源關(guān)系得以恰如其分的解釋。古人觀象授 時，制作歷法，必先確定四方方位，“作歷之法必先定方隅，驗昏旦?！边@可以通過立桿測影做到，春、秋分太陽出沒的 方向就是正東、 西方向，與之垂直的方向就是正南、 北方向。 四個正方位確定之后，要作為長期觀測的基準，就要在觀象臺上用特定的設(shè)置將之表示出來，這只要通過測影之表的基 址刻畫出指向東、西、南、北四方的十字線即可，十字線就 成為“定方隅、驗昏旦”的基準線。此外，

20、要保證測影的準 確性，用以生成投影的表竿必須垂直，而用以映現(xiàn)投影的地 面必須水平，要作到這一點，也不難，只要將上述的十字線 作成凹槽，槽中注水，就成了標準的水準儀。癸，史管子五行篇云： “修概水上，以待乎天”是也， “概”即水準儀，其意謂用水作為觀察天時的基準。古人很 早就掌握了這種技術(shù)，甲骨文“癸”字就象征定方位取水平 的十字水槽，“甲文癸作，字象以水測平之水溝體系形， 其測平之法為先挖直交之二條干溝成X形，再在溝之兩端挖 直交之小溝，遂成形，灌水其中，即可測地面之水平。故癸 字本義即為 測度水平，為揆字初義，故說文訓： 冬時水土平可揆度也， 象水從四方流入地中之形。 記* 律書：癸之為言揆

21、也，言萬物可揆度。 ”字是由五個十字形水槽構(gòu)成的，如果把十字形水 槽的輪廓用圖畫表現(xiàn)出來，不就是形嗎？這也就是“行”字 的初文，而五個十字形水槽就是五“行” ，五“行”其物， 是先民據(jù)以確定和領(lǐng)會四方和四時的基準。既然古人根據(jù)五 “行”領(lǐng)會四方和四時，那么，據(jù)以為四方和四時命名，不 就是順理成章的嗎？也就是說，古人之所以用“五行”其名 命名以四方和四時為基礎(chǔ)的五行體系，不過是因為，他們最 初正是藉“五行”其物領(lǐng)會四方和四時以及五行體系的。也 正是因此，在后世的五行學說中，五行才與四時、四方密不 可分。綜上所述，陰陽五行學說并非源于對金木水火土的 認識，而是源于歷法月令制度，歷法月令制度就是五行

22、系統(tǒng) 的知識原型，兩者之間的同構(gòu)對應(yīng)關(guān)系一目了然，而古往今 來的學者竟因洪范之說一葉障目，習而不察，至使五行 說的底蘊一直暗昧不明。歷法月令系統(tǒng)不僅是五行說形式結(jié) 構(gòu)的原型，也是五行說動力機制的淵源，追本溯源，兩者原 是一回事。3明乎五行說與歷法月令之學的淵源，則知鄒衍之五 德終始說實以歷法月令之學為骨干，而鄒衍學說則因此成為 秦漢思想之骨干。史記圭寸禪書云：“自齊威、宣之時，鄒子之徒論 著終始五德之運，及秦帝而齊人奏之，故始皇采用之。 ”又 云：“鄒衍以陰陽主運顯于諸侯。 ”錢穆推測， 圭禪書所 謂“陰陽主運”就是月令之學。在秦漢時期，五德終始說首 先是一種實用的歷法術(shù)， 史記三代世表云：

23、“余讀諜記， 黃帝以來皆有年數(shù)?；錃v譜諜終始五德之傳，古文咸不同 乖異?！逼鋵ⅰ敖K始五德之傳”與“歷譜諜”相提并論，則 “終始五德之傳”為歷法之術(shù)明矣。史記歷書亦云： “鄒衍明于五德之傳，而散消息 之分，以顯諸侯”，“消息” 指日月盈虛運行、 陰陽消長而言， 鄒衍以“五德之傳”為依據(jù)安排“消息之分” ，制作歷法， 可見“五德之傳”實為歷法之學。而五德終始說作為一種解 釋朝代更替和世道治亂的歷史哲學和政治哲學，只是對其歷 法學意蘊進行引申發(fā)揮的結(jié)果 ,呂氏春秋十二紀后有序 意，闡釋撰述十二紀 （亦即禮記月令所本）之宗旨， 其文云：“凡十二紀者，所以紀治亂存亡也，所以知壽 夭吉兇也?！敝蝸y存亡，

24、謂國家興衰、朝代更替也，可見在 十二紀作者眼中，歷法月令本身又有歷史和政治哲學的 意味。周禮司爟 ：“司爟掌行火之政令，四時變國火， 以救時疾。”鄭司農(nóng)注引鄒衍之說云： “春取榆柳之火，夏取 棗杏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 秋取柞楢之火， 冬取槐檀之火。 ” 四時改火是典型的歷法月令之事。鄒衍著書，今無存者，幸 賴此文，讓我們一窺鄒衍學術(shù)與歷法月令之學之間的關(guān)系。月令之學之所以又稱為“五德終始說” ，其根蒂實在 管子書。 管子四時為月令之書，其文有云：東方曰 星，其時曰春，其氣曰風，風生木與骨，其德喜嬴。此 謂星德。 南方曰日，其時曰夏，其氣曰陽，陽生火與氣。其德施舍修樂，此謂日德。中央曰土，土德

25、實輔四時， 入出以風雨，節(jié)土益力。其德和平用均。此謂歲 德。西方曰辰，其時曰秋，其氣曰陰。陰生金與甲。其 德憂哀，此謂辰德。北方曰月，其時曰冬，其氣曰 寒。寒生水與血。其德淳越，溫怒周密，此謂月德。因應(yīng)于四時氣象、物候和農(nóng)事的特點，王者行政也 相應(yīng)地具有不同的風格，即所謂“春德喜嬴”、“夏德施舍修樂”、“秋德憂哀”、“冬德淳越溫怒周密”以及中央（季夏） 之德“和平用均”，這正是月令之學“因時行政”的精神實 質(zhì)所在。四時之德加上中央之德，即所謂“五德”，月令之學又稱為“五德終始說”，以此。歷法月令之學之為鄒子學說之根蒂，漢代學者尚明 言之。漢書藝文志“陰陽家”有鄒子四十九篇和鄒 子終始五十六篇。

26、而陰陽家是出自歷法學家，司馬談?wù)?六家要旨謂陰陽家“序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藝文志 謂“陰陽家者流，蓋出于羲和之官，敬順昊天，歷象日月星 辰，敬授民時?！苯灾该髁似渑c歷法之學的淵源關(guān)系。鄒衍因歷法之學而起，亦因歷法之學而傳，世人因 見漢志所錄鄒衍之書亡佚，遂誤認鄒學失傳，實則鄒衍 之學未亡，恰恰相反，先秦諸子中，唯有鄒子之學最被發(fā)揚 光大，以至于化民成俗，蔚為大觀。鄒子之學之要義無非是 五行說，五行說依附于歷法月令之學，歷法月令正如后世的 皇歷和月份牌，為生活日用所必需，因此五行說亦藉之在民 間廣泛傳布，成為民眾的一般知識背景和思想框架，成為幾 乎所有知識范疇的普遍模式，直至成為華夏傳統(tǒng)宇宙觀、歷 史觀的理論基礎(chǔ)。正因為鄒子之學藉歷法月令的形式廣為流傳，作為 民眾的共同知識而存在，因此才不名一家，就像民間傳說和 神話一樣，成了一種“匿名”的知識，（實際上，鄒衍哲學正是一種旨在解釋宇宙和歷史之來歷的“宏大話語”，或曰理論神話。）而歷來思想史和學術(shù)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