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選粹」風吹屋檐

1、美文選粹風吹屋檐編者寄語屋檐，是中國傳統(tǒng)房屋建筑特有的一道風景，它承載著歷史，雕刻著歲月，譜寫著人與自然、生態(tài)相和的音樂。它曾是我們童年棲息的地方，也是祖輩辛勤勞作的家園，更是我們心靈的安托之地。唐韓愈赴江陵途中寄三學士詩曰：“白日屋檐下,雙鳴斗鵂鶹?！碧瓢拙右钻唐鹪娫疲骸傍B鳴庭樹上，日照屋檐時?！钡辣M了屋檐下的愜意和詩意。當我們走遍千山萬水，拖著疲憊的身軀，想找棲息的岸時，發(fā)現(xiàn)唯有它的懷抱，才是安寧。燈火初上，風吹屋檐，展開一幅幅記憶中故鄉(xiāng)溫暖的畫面披文入情風吹屋檐題目即文眼，溫暖、親切、懷舊，“屋檐”作為鄉(xiāng)村、鄉(xiāng)愁的載體，貫穿全篇。傷感懷念之情陡生。屋檐是房屋的帽檐，長長的一溜兒茅草或青瓦

2、，整齊排列，遮蔽過盛的陽光，遮擋過斜飄的雨水。屋檐不僅庇護著土墻、門板和一家人的冷暖，還庇護著共存于天地間的各種生靈。畫線部分是全文的綱，總領全文，接下來八幅畫面都是圍繞這句話展開?！氨幼o”一詞寫出了屋檐永久的守護和慰藉功能。屋檐下是鳥雀的家。長長的屋檐腋窩兒里，藏有灰白的燕窩。那紫燕呢喃著、盤算著，借著屋檐的弧度，銜泥筑巢，將溫暖的家依偎著人的暖房。人們喜歡燕子，稱它吉祥鳥，一戶有了燕子的屋檐，就像佩戴了閃爍的勛章。（古人認為，誰家風水好，燕子在誰家搭窩?！凹轼B”說明燕子是平安和睦，快樂幸福的象征。）屋檐下還庇護著麻雀。麻雀是偷懶的家伙，更是聰明的家伙，它瞅準屋檐下的瓦縫，一縮身子鉆進去，

3、在草坯的縫隙里找到自己的庇佑，生卵育雛，安度漂泊的一生。屋檐下有了鳥雀，這家就充滿生機。哪怕是在西北風呼嘯的時候?？?，冬天里，一群靈動的麻雀“嗖”地從梧桐樹、洋槐樹、老榆樹上飛起，像北風卷動的幾片枯樹葉，在天空劃出幾道優(yōu)美的曲線，然后落在頂著幾點殘雪的草垛上，落在灰不溜秋的籬笆上，落在陽光下酣睡的豬身邊，落在雞的食槽邊，落在狗窩旁的破碗邊。一陣歡快的嘀嘀咕咕，或是在竊喜，或是在慶祝，小小的軀體，快速仰俯、跳躍。幾粒草籽、殘留的秕谷，甚至禽畜們嘴巴下的殘渣，足夠填飽它們?nèi)跣〉亩歉埂３燥柡蟮穆L時光，則用來跳躍和歌唱，用來祈禱和飛翔。用擬人和比喻的修辭手法，畫了一幅“鳥雀歡歌圖”。 紫燕呢喃、麻雀

4、歡歌，人鳥和諧相處，家充滿了生機。屋檐下是果實歇腳的地方。秋收開始，庭院里、倉房里滿滿當當，屋檐下那排橛子，一個個迎來自己的新娘。結實的橛子上掛著一串串金黃的苞米，苞米皮編成麻花辮，苞米棒子整齊地排列在兩側等待陽光的檢閱。一棵棵辣椒紅翠相間像幅喜慶的年畫。串成串的辣椒掛得高高的，像要燃放的爆竹。若是系成圈的辣椒串兒，就成了一大朵花，將暗黃的土墻打扮得像個新郎官。幾穗飽滿的高粱，被從場院里挑出來，扎成一捆，展覽在屋檐下，它們承載著給明年的土地傳遞薪火的神圣使命。窗臺上常常晾曬著瓜豆的種子，那些狡黠的眼睛，窺探著歲月的產(chǎn)房。（“狡黠”“窺探”， 把“種子”擬人化，描繪了“種子”小心翼翼、精明活潑的

5、情態(tài)，也流露出作者對它們的喜愛。）葫蘆種子像整齊的牙齒，悄悄地咀嚼著歲月的香。（多像老農(nóng)在品味歲月的艱辛和香甜?。。┥钋锢?，院角幾個留瓢的葫蘆早已熟得連繡花針都扎不進。摘下來，找村里最好的木匠用鋸給開瓢，掏出飽滿的種子、新鮮的瓤子，將瓢在鍋里煮熟，依次擺在窗臺上曬葫蘆瓢。一張張笑臉在屋檐下承接陽光的鍛打，褪去葫蘆的胎痕，一步步走向成熟，走向瓢的風骨。地瓜收藏完畢，那些沒有進入棚子睡覺的小地瓜，被刮去外皮煮熟來曬地瓜棗。曬席上滿滿當當?shù)牡毓蠗棧裣奶炖锾一ê影赌且涣锕馄ü傻念B童。紅皮地瓜被冬日的太陽一曬，流出蜜汁般的油，饞嘴的麻雀頻頻光顧，成群結隊來吃，專吃那甜軟的。人們在高粱的秸稈頂端，綁上花

6、花綠綠幾塊鮮艷的布條，將秸稈插在屋檐下，風一吹，布條“噗嚕嚕”直響，嚇得偷吃者四散而逃。用大量的擬人和比喻，畫了一幅色彩繽紛的“秋收美景圖”，從擺放的高低順序依次寫了屋檐下的苞米棒子、辣椒、高粱、瓜豆葫蘆種子、葫蘆瓢、地瓜，這是大自然給人類的最甘醇饋贈。鳥雀為什么在屋檐下歡歌？因為這里是果實歇腳的地方。屋檐下是農(nóng)具的驛站。橛子高高低低排列在屋檐下，等待它的親戚上門。擔杖躺在兄弟般的橛子身邊打瞌睡，除去清晨和傍晚擔水的短暫時光，其他時間里，擔杖安靜地與它的兄弟廝守著。擔杖兩側垂下彎彎的鐵鉤子，似乎在垂釣滿天井的月色。天光微亮的時候，男人從橛子上摘下?lián)龋羝鹨粚ρ箬F桶，去往南菜園的甜水井。屋檐下

7、，還掛著拴牛的繩索，提水的井繩，捆秸稈的草繩。打完場，曬干了糧，碌碡矗在墻角，碌碡掛，那個彎彎的牽引，就安詳?shù)匦谖蓍芟隆Ｋ蛞潞投敷沂青l(xiāng)下人的寶貝，晴天擋日頭，雨天遮濕氣，蓑衣防雨又御寒，干活累了，蓑衣往地上一鋪，當草墊睡一覺，不用擔心受潮。人回家的時候，斗笠和蓑衣就在門邊的屋檐下靜靜地等待。立秋就掛鋤了，忙了整個夏天，鋤頭該靠著土墻歇歇了。鐮刀似乎閑得太久，閑出一身泛黃的寂寞。吼吼地在磨刀石上熱熱身，翻身下墻的鐮刀，帶著鄉(xiāng)下人的熱切盼望沖進田野。（鐮刀像人一樣，閑得太久，比賽似的急于大干一場的熱情，贊美農(nóng)人的勤勞，土地就是農(nóng)人的生命?。。┐蠛獾刂?，耕完留做春茬的地，將鐵犁頭從木犁具上卸下

8、來，用草繩串一下犁頭，掛在檐下，犁具依靠在檐下的墻角。當農(nóng)具滿墻歇在屋檐下的時候，土屋里就飄蕩出一壺燒酒的香?！稗r(nóng)具驛站圖”讓我們體會到田間生活的不易，也包含著對農(nóng)人辛勤勞作的贊美。勞動是快樂的，分享收獲更快樂。屋檐下沉淀著歲月香。秋天時收下來蘿卜，將大蘿卜窖藏，蘿卜纓子切下，在兩個橛子之間拉一道繩，把蘿卜纓子倒掛在繩上曬，這叫曬黃菜。黃菜曬干后儲備起來，缺菜的春天里拿出來浸泡，馇小豆腐吃，包菜包子吃，饑荒的年頭熬黃菜粥喝，拌進些粗糧面、蒸菜團，都是救命的口糧。屋檐下，擺放著一溜用來腌咸菜的壇子、罐子。將辣菜疙瘩洗凈，直接擺放在壇底，用粗大的鹽粒覆蓋培緊。第二年春天，屋檐下的壇子、罐子就冒出絲

9、絲縷縷特殊的香氣。揭開壇子，鹽粒變小了，厚厚的鹽層變得稀薄，放進去的綠疙瘩變成個黃瓤疙瘩。切開辣菜疙瘩，一股清香撲鼻而來，脆、咸、香的辣咸菜特別下飯。還有的壇子里裝的是半壇子水，洗魚的水，包含著魚的腥鮮之氣的水被儲存下來。從壇里舀一勺魚腥水，拌進白面里，拿鐵勺一烙，面糊糊咸菜就這樣出來了。描畫了一幅 “咸菜飄香圖”。寫蘿卜纓子曬黃菜、寫以黃菜為主做成的各種口糧、寫腌咸菜、寫面糊糊做咸菜，在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咸菜填飽了我們的肚子。在菜肴豐富、注重健康的今天，咸菜還敢吃嗎？流走的是歲月，留下的是甘甜。屋檐下是天落水唱歌的舞臺。夜晚入睡前，細心的女人看看天幕，黑沉沉的不見一絲星光，就把水桶、瓦罐、洗臉

10、的銅盆全擺在屋檐下。（寫生活的艱苦。）小雨就是雨打芭蕉，點點滴滴，叮叮咚咚，曼妙的詩意浸透土炕上的酣夢；大雨就是嘈嘈切切，萬馬奔騰，狂野之師席卷平崗，可屋內(nèi)依然是鼾聲如雷。鄉(xiāng)下人愛那雨水，雨水是寶貝，天落水是最干凈的，用它來洗衣服、喂豬、洗菜、洗碗刷鍋，忙得馬不停蹄。（一系列的勞動，體現(xiàn)了農(nóng)人的勤勞和辛苦。）很快，院子的晾衣繩上，箔上，樹杈上，上搭下掛，如彩旗招展。用化用和比喻畫了一幅“鄉(xiāng)人惜雨圖”。水是地球上所有生命的源泉。如今，人們賴以生存的河流、湖泊正面臨著越來越多污染的威脅，淡水資源也日漸匱乏，我們是否更應該把水當寶貝，節(jié)約用水，充分利用水？屋檐下?lián)u曳著風俗和歲月的流響。正門口的上方，

11、插著桃樹枝和竹枝，這是過年的時候插上去的，是人們對好日子的祈盼。桃枝辟邪，門口屋檐下插上桃樹枝，一切不好的東西就進不了家門，門戶就正氣長存，家里人也不會得病。竹子代表的是竹報平安，且竹的鮮脆在蕭瑟的嚴冬里，也是生機勃勃的象征。平日常見竹枝干卷著葉子，可是在空氣濕漉漉的清晨，那些竹葉卻很鮮潤。要是下了小雨，竹枝就像新竹一樣青翠欲滴。桃樹枝與竹枝插上去就是一年。屋檐下還插著艾草，艾葉是端午節(jié)的時候插上去的。天未亮時，家人就去野外折艾蒿，回來后插在自家的門口，也給熟睡的孩子枕頭邊壓幾片干凈的艾葉。香艾既可辟邪也可驅(qū)百蟲。五月，萬物生發(fā)，葳蕤挺拔，雨水漸勤，瘴氣滋生，有艾草守護，則百邪不入戶。夏天的時

12、候，小孩子害了小瘡、癤子，如果劈下幾根艾草燉水洗，就能很快康復；若發(fā)炎流膿，就直接從屋檐下折艾草燒成灰，蘸香油抹至患處，兩三日即好。屋檐成了鄉(xiāng)下人自我醫(yī)治的中藥匣。清明時節(jié)，屋檐下常常搖曳著柔嫩的柳枝。人們在秋千架上拴紅布，插柳枝、柏枝之外，也總忘不了那憨厚的屋檐?！懊袼罪L情圖”清新淡雅。插枝辟邪、寄寓美好、祈禱平安是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文化，歲月綿延，風俗未變，更使人懷戀憨厚的屋檐。有時候，誰家屋檐下突然飄蕩著紅布條，鄉(xiāng)人見了，男人就收住串門的腳步，女人就趕緊回家看看雞蛋簍子里，能給這戶新添丁的人家賀個多大的喜。就連饑腸轆轆一路風塵的叫花子，看見屋檐下的紅布條，也不再去叩這家的門環(huán)。好一幅“布條報

13、喜圖”，承接上文“民俗風情圖”中的寓意，正是因為桃枝、竹子、艾草的庇佑，才迎來了新生命的誕生，新生命意味著新的希望。賀丁添喜，體現(xiàn)了人與人之間的真誠善良、溫情美好。屋檐下是收藏陽光、煉制“金子”的地方。（“金子”是屋檐下的一切美好記憶：溫暖、豐收、平安、寧靜、和諧等）屋檐下生長著最茂盛的陽光，像個金缽，北風在這里繞道而走，陽光在這里聚而不散。狗兒蜷縮在盛放著半籃柴草的提籃里，母雞喜歡趴在草筐里溫窩、下蛋、晾曬翅膀。老人擺下草墩子，在懶洋洋的冬陽下，曬出滿身的暖，提煉出漫長歲月里最為欣喜的笑靨，皺紋再深都掩不住。(對生活的滿足。)曬著曬著，就打起瞌睡，直到一滴口水打在手上，直到鞋窩子被麻雀啄得簌簌發(fā)癢，直到一縷飯香飄進鼻翼。描畫 “歲月靜好圖”。 再一次寫萬物生靈和諧相處的溫馨情景。日子很普通，但很溫暖、實在。在屋檐的庇護下，生命輪回，新老更替，心靈安寧。內(nèi)容上、結構上都完整的畫了一個中國的“團圓”。選自2017年11月29日 人民日報 作者：張金鳳文章珠璣窗臺上常常晾曬著瓜豆的種子，那些狡黠的眼睛，窺探著歲月的產(chǎn)房。葫蘆種子像整齊的牙齒，悄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