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語文第8講：陶淵明《歸園田居》及《飲酒》

1、大學語文第9 講陶淵明的歸園田居及飲酒陶淵明 （365 427） ，一名潛，字元亮，潯陽柴桑（ 今江西九江） 人。 陶淵明為東晉名臣之后 （ 其曾祖父陶侃曾做過大司馬 最高法院院長 ，祖父陶茂、父親陶逸均做過州太守和縣令一類的官） ，他自己年輕時也有輔佐君王干一番事業(yè)的政治抱負。他從29歲 起開始出仕， 先后做 過州祭酒、鎮(zhèn)軍參軍和 彭澤縣令等小官。他是抱著理想出仕的，但不久就碰了壁并因此而退隱。他不死心，仍抱著希望出仕，卻又再次碰壁，再退隱。如此 反復數(shù)次。 直到 41 歲 ， 在丑惡現(xiàn)實的強烈刺激下（ 其時，有一位督郵官來彭澤，要縣令陶淵明去迎接并招待，淵明嘆息道:” 遂交出官印、摘掉官帽

2、，辭掉了剛任八十幾天的縣令職務） ，他才真正認識到自己的出仕是個錯誤，因而毅然 辭官歸隱，躬耕自資。 他的詩大多表現(xiàn)農耕和田園生活，情趣純正，意味雋永，不假雕飾，恬淡自然。陶淵明是東晉時代頗有個性的大詩人，開創(chuàng)了我國的田園詩體， 對后世有深遠的影響。下面， 就讓我們一起來欣賞一下陶淵明的田園詩代表作歸園田居。歸園田居（其一）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wǎng)中，一去 三十年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 ，守 拙 歸園田。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 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巔。戶庭無塵雜，虛 室有余閑。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咀⑨尅繗w園田居共五首，

3、約寫于歸田后的次年 （晉安帝義熙二年即406年 ）， 這是第一首。 適俗 韻 ： 適應 （ 追名逐利、鉆營拍馬等的）世俗生活方式的情懷或氣質（ 志向與能力） 。塵網(wǎng)：塵世的羅網(wǎng)。喻指仕途或官場。 三十 年： （ 教材上的解釋：） 疑當為“十三年” 。陶淵明從初仕到辭歸前后約十三年。 其實，讀文學作品、尤其是中國古代詩歌不能或不必拘泥于其中出現(xiàn)的數(shù)字的字面 意義。這里的“三十年”其實完全可以或者應該理解為泛指的“很多年”。 羈 （ji 基 ） 鳥：被關在籠中的鳥。池魚： 被養(yǎng)在池子里的魚。淵 ， 水深之地，這里可解釋為江河湖海等水域廣闊的地方。 際 ： 兩物相夾的中間地帶，這里 （ 應該 ） 是

4、指山包與山包之間的平地。 守拙 ：指自己不會逢迎取巧，只好守本分 其實可以理解為“藏拙 （ 且守本分） ” 回家種田。 曖曖 ：昏暗不明的樣子。依依：輕柔飄渺的樣子；墟里：村落。虛室：空曠、寂靜 之室。語本莊子人間世 ： “虛室生白。 ”歸園田居是陶淵明辭彭澤縣令歸隱田園后的次年（ 公元 406 年 ） 所作的一組詩，共五首，這是其中的第一首。歸園田居所抒發(fā)的便是他辭官歸田后的感受（ 除該組詩外， 陶淵明敘述歸田經(jīng)過并抒發(fā)相關情懷的文章還有歸去來兮辭等） 。詩是這樣開頭的：“ 少無適俗韻 ，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wǎng)中，一去三十 年。 ”在這首詩的開頭四句，詩人這樣表白自己：我天性就親近山水并熱愛田

5、園生活，從小就沒有適應官場生活的情懷或氣質（ 或 志向與能力 ） ；但實際上，我卻違背自己的天性在齷齪的官場中混跡許多年，浪費了許多本該美好的時光；現(xiàn)在回想起自己所走過的這段錯誤的人生道路，實在是追悔莫及??！ 本人的具體生活道路雖不同于陶淵明，但人生體驗卻極為一致。 在此，作者用“塵網(wǎng) ”來比喻官場，用“誤入塵網(wǎng) ”來給自己的官宦生活定性，明確表現(xiàn)了他對官場的厭惡和對自己誤入仕途的自責。接下來兩句“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痹娙藢懽约簩賵錾畹母惺埽?在官場中生活，我感到自己就像那關在籠中的鳥、養(yǎng)在池中的魚（ ，這種生活是極不自由的） ；就像籠中的鳥兒想要回歸山林、池中的魚兒想要回歸江湖，

6、我多么希望自己能早日離開（ 不僅齷齪而且不自由的） 官場回到自己所習慣和熱愛的（ 山清水秀、民風淳樸的） 田園生活環(huán)境中去??！這首詩具有一定的敘事性。 但詩人的主要目的并不在于單純的敘事，而是抒發(fā)自己的情感 （ 正如朱自清的散文冬天） 。 敘事 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主要是點明詩人所要抒發(fā)的情感所產(chǎn)生的環(huán)境或原因。 所以，這首詩中的 敘事 并不平鋪直敘、面面俱到，而是具有跳躍性的。 在前面交代了自己曾經(jīng)誤入塵網(wǎng)三十年（多年）后，詩中的敘事馬上就跳到了對詩人歸隱后在田園中的躬耕生活的描述“ 開荒南野際 ， 守拙 歸田園 。 ”作者在這里說到：我在自家南邊山上的山包與山包之間開荒種地，藏起自己所笨拙的方

7、面、 守著自己的本分過我的自食其力的田園生活。具備一定歷史知識的人都知道：中國古代知識分子通常都將自己歸入 “勞心者”的行列，而且認為勞心者與勞力者之間有高低等級之別；因而，中國古代知識分子通常都看不起體力勞動和體力勞動者（ 西方亦同 ） 。但陶淵明通過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認識到：勞力的農耕生活其實要比（ 奉承拍馬、勾心斗角這種） 勞心的官宦生活高尚得多！因而， 他 不僅不像一般知識分子那樣看不起體力勞動及體力勞動者，反而 由衷地喜歡并崇尚農耕生活并且身體力行這種生活。 除了贊賞自己所過的農耕生活外，陶淵明似乎更贊賞自己在過農耕生活時所身處的自然和社會環(huán)境； 所以，接下來，他用占全詩一半的篇幅相當詳

8、細地描繪了 他當時所身處的田園生活環(huán)境：“ 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后檐，桃李羅堂前?！痹诖?，詩人說：我家的房子占地共十余畝，草屋有八九間；屋前的場地上種滿了桃樹和李樹 （ 春天開滿了美麗的花朵，夏天結滿了豐碩的果實） ， 屋后種的則是榆樹和柳樹；它們長得枝繁葉茂，（在春夏之際）給我們家撐起了一片濃濃的綠蔭（這樣的居住環(huán)境和條件雖然簡樸，但在習慣了田園生活環(huán)境的我看來：這樣的居住環(huán)境是多么地美，生活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又是多么地愜意?。。?。除了 自家的住居環(huán)境（ 詩人眼中的近景）外，詩人對自家之外的周圍環(huán)境（ 詩人眼中的中景和遠景） 也十分贊賞，所以也沒忘了加以描寫：“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

9、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在此，詩人描述到： 黃昏時分，我站在自家的門口朝遠處望去，遠處的村落依稀可辨，村子的上空升起了裊裊的炊煙。當我將眼光從遠處收回，注意看自己所居住的村落時，我所看到的則是這樣的情景：在薄暮降臨、煙靄四起的傍晚，村中的深巷里，狗汪汪地叫著 （ 迎接主人的歸來） ； 地里的桑樹上，雞喔喔地啼著（召喚小雞回窩）。 這是一幅多么溫馨、和平的鄉(xiāng)村生活圖畫?。?看著眼前的景象，詩人的心中充滿了安適與和美之感。他轉身走進了自家的院子，環(huán)顧四周，詩人對自己的鄉(xiāng)村之家也感到甚為滿意：“ 戶庭無塵雜，虛室有余閑?！痹娙苏f：自家的院子里，屋里屋外都是干干凈凈的；房子很寬敞，主人的日子也過得

10、很清閑 （我們可以想象：農閑的日子里，詩人會在自己的干凈、寬敞的家里讀書、作詩、彈 琴、畫畫、飲酒、會友，有時還會與孩子及小狗、 小貓們逗逗樂）。 這樣悠閑自得的生活是多么符合詩人的天性因而在他看來是多么地愜意??！ 這才是順應自己的本性而過的與天道自然規(guī)律、 人道人的本性相一致的當游戲來玩的最美好的生活！ 將此前十余年 忙忙碌碌、身不由己的官場生活與眼下清凈閑適、自由自在的鄉(xiāng)村生活兩相比較，詩人不禁發(fā)出了由衷的感嘆：“ 久在樊籠里，復得返自然?！痹诠賵鲞@個樊籠里過（著被囚禁的動物一樣的）日子實在太久了，我早就不耐煩了！現(xiàn)在，終于回到了自己所喜愛的田園環(huán)境，終于可以按自己的本性去生活了，這是多么

11、值得慶幸的事?。?本人在歷經(jīng)曲折與磨難終于找到一條符合自己天性的生活道路后的體驗同樣如此！綜合對于 歸園田居一詩的上述分析，我們可以將這首詩的主要內容概括如下：在這首詩中，作者通過對于自己以往的官場生活和眼下的鄉(xiāng)村生活及自己的相應感受的對比性描述，表達了對違背自己天性的官場生活的厭惡和追悔之情、對符合自己天性的鄉(xiāng)村生活的喜愛與崇尚之意，表現(xiàn)了渴望與大自然及淳樸的鄉(xiāng)村社會環(huán)境和諧相處的詩人終于從誤入歧途到回歸正途的由衷的感慨、慶幸與喜悅之情。陶淵明的詩文都是藝術精品。在陶淵明的詩歌中，思想境界與藝術成就最高的（ 同時也是最著名的） 作品其實應該是飲酒。下面， 就讓我們來簡要回顧一下這首大家都熟悉

12、 （ 或許在中小學里大家都讀過） 的詩。飲酒（其五XD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注釋 】 飲酒 詩共二十首，這里選的是第五首。結廬：建造住宅。 爾：如此。這句話的意思是：只要一個人志向和相應的行為脫俗，那么，即使身在鬧市，他也會覺得自己遠離塵世、就像生活在偏僻安靜的地方一樣。南山：指廬山。日夕：日落黃昏之時。相與還：結伴而還?！按酥小眱删湟娗f子齊物論：“辯也 者，有不辯也；大辯不言?！庇忠娗f子外 物 ： “言者所以在意也；得意而忘言。 ”這 兩句話的大意是說：從大自然的景觀中得到啟發(fā)因而領悟到了人

13、生的真諦；但這真諦是無法 （ 也無須） 用言語來表達的。這首詩是陶淵明的飲酒組詩的第五首， 同樣是寫他的鄉(xiāng)居生活和他對這種生活的感悟的。開頭四句：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從字面上看，這幾句詩的意思是說：在鬧市中建房并在那里居住，卻沒有或聽不到車馬的喧囂。為什么我能做到這樣呢？那是因為我的心在那遠離塵囂的地方，所以，即便身在鬧市，我仍然感覺像是生活在偏僻安靜的地方?。嶋H上， 這幾句詩的意義并不全在字面意義上。作為一個具有哲學家氣質的詩人，陶淵明對于人生的真相、意義、理想及怎樣達到理想等人生哲學問題作過深入的思考，在他的詩文中也有較多的表達。聯(lián)系陶淵明對于人生的哲學思考，

14、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這首詩的前四句在字面意義之外的另一層意義也即 象征意義實際上是：生活在現(xiàn)實世界中，卻不受世俗事務的煩擾。為什么我能做到這樣呢，那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有世俗的追名逐利之心啊！在此，陶淵明認為：一個人是否能獲得心靈的安寧，關鍵不在于他住在什么地方（ 鬧市或鄉(xiāng)野） ，而在于他的志向是否脫俗。如果志向脫俗（ 也即“心遠”） ，那么，即使身居鬧市，他的心靈仍然會是安寧的；如果志向庸俗，那么，即使身居山林，他的心靈仍然是不會安寧的 如某些以假隱居來抬高自己的聲譽從而引起統(tǒng)治者的注意并最終獲得高位的假隱士行為 。 本人的生活經(jīng)驗及體驗同樣如此，如本人的生活和心態(tài)一般不受周圍許多人所熱衷的升官、發(fā)財

15、、 成名、購豪宅、買名車、養(yǎng)情人等世俗生活欲望及相應行為的煩擾，因為有讓自己安心的自己知道很有個人與社會價值的知識的傳播和精神產(chǎn)品的生產(chǎn)之事業(yè)。在用象征性的語言表達了自己對生活的上述感悟后，陶淵明接著寫道：采菊東籬下，悠然見 現(xiàn) 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傍晚時分，詩人在山地上散步。他信步走到自家東邊一塊扎有竹籬笆的地上?？吹阶约禾貏e喜歡的菊花開得正鬧，他不禁走上前去信手采了幾朵。詩人采完花、抬起頭來時，不經(jīng)意間看到南邊的廬山就像一幅水墨畫一樣展現(xiàn)在詩人的眼前。 詩人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不由得仔細欣賞起周圍的景物來：正是日落黃昏的時候，山上起了薄霧，那些潔白的霧氣在山嶺幽谷間的林間樹梢上忽

16、忽悠悠、飄飄緲緲地漂浮著、升降著。被晚霞染紅的天空中，歸巢的鳥兒們正結伴而飛，往自己家里趕?？粗矍暗淖匀幻谰耙约吧锱c自然和諧相處的景象， 詩人的心靈不知不覺地與眼前的景象融為一體。 他 深深地陶醉在一種心物合一的境界中 ， 忘了時間，也忘了自己。以上四句詩，實際上是詩人在用形象化的手法來展示一種 人生境界，即 天 （ 自然 ） 與人、 心與物高度和諧統(tǒng)一從而讓人感到高度自由的生存境界， 一種比心遠地自偏更高的精神境界。 這兩種境界都是以人的脫俗之心為基礎的。因而，盡管它們在高低層次上有所差異，但又是具有一致性的。最后兩句：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這兩句是寫詩人從心物合一、物我兩忘的迷醉境界

17、中清醒過來時對于這種境界的回味。詩人說：在這種人以悠然之心與自然欣然相會所產(chǎn)生的天人合一、心物合一的境界中，是蘊涵著某種關于人生的真理的；然而，如果要我用語言明確地把它說出來，我卻不知道該怎么說?。嶋H上， 對于習慣于理性思維及其語言表達的人來說，陶淵明在此所感悟到的人生哲理還是可以用語言大致說明白的。比如，我們可以將詩人在此所感悟到的人生哲理大致表達為：人若想要達到內心和諧、身心和諧、自身與（ 自然和社會） 環(huán)境和諧、行為與意愿和諧并因而（ 讓他感到） 高度自由的生存境界，就必須盡可能地按照自己的本性去生活， 就必須盡可能地擺脫不自由的世俗事務的纏繞以及不和諧的人際關系的困擾。當然，作為詩人

18、，陶淵明是不會用這種概念化的語言來表達自己所感悟到的人生哲理的； 因為一旦在詩中用這種抽象的方式來表達哲理，那么，詩就會失去自身的性質而變成哲學論文。所以，為了讓詩以詩的方式存在， 詩人在表達哲理的時候應該盡量用詩性的語言來表達；而讀者在接受詩時，除了為了深入理解詩的思想內容而有必要對之進行深入的理性分析外，為了以詩的方式來對待詩，讀者也應該主要以想象、移情、體驗、感悟等詩性的思維方式來接受詩。在對陶淵明的這兩首詩所表達的思想感情內容作出上述分析后，讓我們再來分析概括一下陶淵明的田園詩的藝術特色。一、詩歌內容上的情、景、理的統(tǒng)一。陶淵明的田園詩常常借景 （ 事 / 物 ） 傳情 ， 又常常在情景交融的描寫中寄寓 著某種人生哲理 。 比如，在飲酒（ 其五 ） 這首詩中，作者所寫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