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主義與“五四”新文學的選擇

1、世界主義與“五四”新文學的選擇張激關(guān)于“五四”兩歧性論述中的其中一對范疇就是“民 族主義與世界主義”，他發(fā)現(xiàn)了 “刻意超越民族意識的世界主 義，也是五四新思潮的一個特色”，其后，越來越多的學者開 始關(guān)注立體“五四”中以往被遮蔽的部分，如許紀霖對于“五四是簡單的愛國運動嗎”的發(fā)問，羅志田關(guān)于“五四”民族主義與世界主義糾葛的考察等。 世界主義視野的引進打開了我 們介入“五四”的思路，當我們今天試圖重回“五四”， 其實很 輕易就感受到“五四”所開啟的現(xiàn)代化路徑并不是天然和必然 如此的。同樣是追求現(xiàn)代化，陳獨秀、錢玄同傾向于徑直直取的 激進模式，而梁啟超、杜亞泉則堅定調(diào)和或調(diào)試的漸進改良路徑； 同樣是

2、文學創(chuàng)作，取法俄國與取法英美在創(chuàng)作理念與文學趣味上 也有分野，有多重的選擇和可能。當在某種情況下我們不得不使 用一些對等性的概念來輔助我們的思考時，我們發(fā)現(xiàn)，在新文學選擇的歷史與心理動因中， 我們深刻挖掘了民族主義， 卻相對忽 略了與其對等的可能存在的世界主義的因素。一 “五四”時期世界主義的勃興我們這里所說的世界主義的因素， 并不是一般意義上的“世 界背景”的存在。確實，“五四”新文學本身就暗含著一種以西 方為代表的世界性背景，現(xiàn)代化在某種意義上就有突破狹小地 域、溝通世界的內(nèi)涵在里面，但僅止于此，還很難說它對于新文學取向的影響。我們說， “世界主義”作為一股力量確實參與了新文學的建構(gòu)，首先

3、是基于它在“五四”時期作為一股潮流確實存在以及有一定規(guī)模的傳播和影響的判斷。世界主義在20 世紀初的勃興與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背景密不可分， 歐戰(zhàn)的殘酷促使人們反思戰(zhàn)爭， 中國雖然與這次大戰(zhàn)沒有直接聯(lián)系， 但面朝西方正孜孜以求富強之道的國人對歐戰(zhàn)表示了極大的關(guān)注。 當時的各大報紙上遍布對大戰(zhàn)的介紹和反思， 其中對大戰(zhàn)原因的分析中普遍呈現(xiàn)出一種對國家主義進行反思的傾向，認為大戰(zhàn)是“由于種族界限之未除也兩種族主義（注：大斯拉夫種族與大日耳曼種族）之相競亦即為今日大戰(zhàn)爭之胚胎”，“偏狹之民族主義”，“以民族之善負心，釀成民族戰(zhàn)爭”，對世界主義的期待伴隨著對這種極端發(fā)展的國家主義的反思產(chǎn)生了， 這種情緒由

4、歐美蔓延到全世界， 在中國知識分子圈席卷起一股淡化國家、 宣揚世界主義的熱潮。 梁啟超前后對國家主義和世界主義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就極好地體現(xiàn)了這一時代趨勢，他先是以為“民族主義者，世界上最光明正大公平之主義也”， 一戰(zhàn)德國的戰(zhàn)敗使他反思“國家主義發(fā)達得過于偏畸”之弊，轉(zhuǎn)而提倡“世界主義的國家”，尋求二者的調(diào)和。在當時， 這種情緒并不是個別性的， 而是引起了普遍性的關(guān)注。 蔡元培就是世界主義的積極提倡者， 他鼓勵中國“破黃白之 級，通歐亞之郵，以世界主義擴民族主義之狹見”。一戰(zhàn)后，蔡又陸續(xù)發(fā)表我之歐戰(zhàn)觀、大戰(zhàn)與哲學等演說，將協(xié)約國的勝利歸結(jié)為世界主義對國家主義的勝利， 人道主義對軍國主義的勝利，相信戰(zhàn)后

5、“各國必能減殺軍備，自由貿(mào)易，把一切互竟的準備撤消，將合全世界實行互助的主義”， 并斷言“一戰(zhàn)之后，一定是民族主義、種族主義消滅，大同主義發(fā)展”。這些演說的對象正是北大的學子們，因而在北大知識圈有極大的影響， 在當時的新興刊物如 新青年 、 新潮 、 每周評論 上充滿了對世界走向的評論， 人們普遍有一種樂觀的傾向，認為世界主義是大勢所趨。杜亞泉在未來之時局中認為“歐戰(zhàn)以后， 世界之國家， 經(jīng)政黨與武人之擾亂， 漸有熔解之勢。而數(shù)國家聯(lián)合之大團體，將于此時出現(xiàn)。陳獨秀放言：“我們相信世界上的軍國主義和金力主義， 已經(jīng)造了無窮罪惡， 現(xiàn)在是應該拋棄的了”B11,他將國家視為騙人的偶像，認為它本身并

6、無什么真實能力， 號召把它和其他一些諸如鬼神、 上帝之類的偶像一起破壞掉B12,同時也發(fā)出“弟兄們！姊妹們！ /我們對于世上同類的姊妹弟兄們，都不可此界彼疆，怨張怪李” B13 的具有世界主義情懷的吶喊。 胡適也是明確的世界主義提倡者， 他以為二世界主義與“五四”的激進取向?qū)τ凇拔逅摹奔みM主義成因及影響的研究是“五四”研究的一個重要方面， 以往對知識分子這種激進取向原因的發(fā)掘主要集中于思想與現(xiàn)實兩個層面， 即進化論思想與現(xiàn)實民族危機。 進化論與中國近代激進主義之間的關(guān)系已引起研究界的關(guān)注， 認為也有中國傳統(tǒng)思想的成分， 更主要的是來自西方的思想。進化論思想在其中起著重要作用”B1&而亡國滅種的

7、現(xiàn)實危機， 則被認為是激進傾向最直接促因“由憂患意識所激發(fā)的具有愛國主義和民族主義色彩的救亡圖存的思想， 成為當時知識分子的共同情態(tài)， 并促成了在危機中求變革的強烈要求?！?B19 這些從大的方面對“五四”激進取向的成因做了深刻的探討， 但具體到更有針對性的對象上， 我們發(fā)現(xiàn)并不能簡單地套取這兩個方面來予以解釋。 至少在解釋“五四”的文化主義激進傾向上，我們應注意到世界主義在某種層面上的參與?！拔逅摹奔みM主義表現(xiàn)在從社會組織到思想文化的方方面面，從前者來看，各種激進社團林立，而這些社團所取的視野大都是世界性的， 如新民學會的宗旨是“改造中國與世界”， “這些社團的激進主義不僅是思想性的也是社會

8、性的， 因為它把創(chuàng)造新的社會形式作為探索目標。 它很快成為愛國主義的和世界主義的，因為新的社會形式將成為國家與世界變革的基礎(chǔ)。 ” B20 “五四”激進主義在超越了國界的世界背景下發(fā)生， 世界主義的愿景和民族危機的現(xiàn)實共同構(gòu)成了激進傾向的心理動因。從新文學著眼， 這種激進傾向與世界主義關(guān)聯(lián)表現(xiàn)最為突出的就是語言文字的變革。 說起“五四”語言變革，我們首先想到胡適對于白話的提倡， “言文合一”的主張已經(jīng)被視為激進之舉， 演化為“文學革命”， 雖然胡適推行白話的理論依據(jù)主要是進化論的思想， 即死文字無法表達活生活， 但是我們?nèi)匀豢梢钥闯鏊麑τ谖淖直磉_要求“明白”、“清楚”，而非“典雅”、“精美”，

9、根本上還是源于一種溝通的要求，特別是與西方“科學”的溝 通， 其后閃爍的是一種溝通世界的世界主義精神。 “五四”時期，在語言文字方面，更為激進的是錢玄同“廢除漢字，推行世界語”的主張。這種主張晚清發(fā)端，劉師培、吳稚暉都是世界語的積極倡導者，特別是吳稚暉等創(chuàng)辦的新世紀報，成為宣傳世界語的重要陣地。 世界語曾展開過轟轟烈烈的傳播， 各地紛紛組成世界語學社， 作為教育總長的蔡元培提議將世界語列為師范院校的課程， 并在北京大學開設(shè)世界語班， 形成了一股實際學習世界語的熱潮B21。在這種熱流下回頭來看錢玄同關(guān)于文字改革的激進主張，可能也能理解了。他疾呼：“欲廢孔學，不可不先廢漢文，欲驅(qū)除一般的頑固的思想

10、，尤不可不先廢漢文以玄同之意，則以為當采用文法簡賅，發(fā)音整齊，語根精良之人為的文字ESPERANTO B22在這里，錢的激進主張顯在的內(nèi)驅(qū)力是“若使中國不亡”， 但促使他推翻民族傳統(tǒng)文字， 擁抱萬國新語的不可忽略的緣由還在于他對于世界主義的信仰。 他認為“科學與人類利益無國界可言，則人人皆知學問應為公有，人類比當互助；公心既如此發(fā)達，則狹隘之民族心理及國民性，自必漸歸消滅” B2&既然追求一種通行的人類共同語是大勢所趨，同時因為一切公有， 大同在望， 那么也不必抱著狹隘的民族心理反對廢漢字了。 黎錦熙也認為錢對于世界語的提倡是“抱有世界大同之理想而改革文字之一種急進派的主張”B24可以說，正是

11、在世界主義的思維邏輯中， 錢才能突破固有的民族心理而有驚世駭俗的激進之語。 陳獨秀雖對錢玄同的激進主張持保留意見， 但也承認世界語的提倡是有必要的，并且是促進世界主義的重要方面，“然世界人類交通， 無一共同語言為之互通情愫， 未使非世界主義實現(xiàn)之一障礙。二者雖非一事，而其互為因果之點，視為同問題亦非絕無理由。 此仆對于世界語之感想， 而以為今日人類必要之事業(yè)也。 ” B25 陳獨秀提出世界語與世界主義互為因果的觀點，實際上就暗含了世界主義的期待對于世界語提倡的推動作用， 周作人也發(fā)現(xiàn)了世界語與世界主義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世界語乃是世界主義（能實現(xiàn)與否是另一問題）的出產(chǎn)物，離開了這主義，世界語便是一個

12、無生命的木偶了。中國提倡世界語，卻少有人了解他的精神?！?B26所以，如果說積極推行世界語反映了 “五四”知識人積極融入世界的激進之態(tài)，那么這種激進的態(tài)度是與世界主義的信仰分不開的?！拔逅摹睍r期的激進取向多表現(xiàn)在對傳統(tǒng)的極端否定和對西化的擁抱上，這里面既有害怕被拋出“世界人”的憂慮心理，也不能不說是對世界主義樂觀的信仰的另一種表現(xiàn)。 盡管在今天看來， 世界主義的藍圖未免理想色彩太濃， 但當時的許多知識分子不僅相信世界正朝大同的方向進發(fā)“今日之科學思想， 已無國界，而異日之利益，亦無國界”B27、“四海同胞主義者，二十世紀以后政治史之關(guān)鍵也”B28,而且相信世界大同之日為時不遠，如劉叔培言：“中

13、國之民雖恒抱民族國家二主義，然持世界 主義者亦復不乏。 則亞洲各弱種由國家主義進為大同之團結(jié)， 亦必為期不遠，此又吾輩所可預測者也?！?B29 謝頌羔認為“此外如報紙的發(fā)達， 書籍的暢行多心理學社會學的提創(chuàng)和發(fā)明， 都是促進人類間的互相了解， 以致從前種種國際間的誤會和猜忌， 也減了許多，因此，我們深信現(xiàn)代已離世界主義的實行不十分遠了 B30b所以他們一方面有著進入世界大同擺脫民族落后局面的急切， 一方面也因世界主義的圖畫減少了否定傳統(tǒng)的心理壓力因為他們否定過去并非是為了迎向泰西， 而只是擁抱世界一體的行為。在這種一急切一緩釋中，激進的取向就變得容易理解了?！拔逅摹奔みM取向的原因絕不是單一的，

14、 這里也無意于夸大哪一方面的因素， 但是希望更多的人注意到其間世界主義可能扮演的角色。 雖然我們并不能把世界主義所起的這種作用與民族主義的心理驅(qū)動截然分開， 甚至不排除在某種情況下對世界主義的信仰本身就是擺脫民族心理危機的另一種方式，如阿理夫德利克認為“19151919 年的文化激進主義不僅是文化的，或源于世界主義的反本土主義的， 因為文化激進主義本身是由解救中國困境的愿望促成的。 如果說不是由這個目標引發(fā)的話， 它的世界主義只有在與這種強烈地關(guān)注中國獨立命運的聯(lián)系中， 才能被理解” B31。這或許可以表明在特定時勢民族主義與世界主義本身關(guān)系的纏繞牽絆， 但我們卻并不能以此為緣由簡單略去其間世

15、界主義的存在和影響。三世界主義與“五四”“人的文學”的確立及內(nèi)涵選擇“人的文學”表現(xiàn)內(nèi)容的確認， 是新文學區(qū)別于舊文學的本質(zhì)特征， 那么在“五四”時期， 究竟是哪些因素促使了這一核心要素的發(fā)現(xiàn)和確認的呢？以往學者的答案是以俄國為代表的愛國主義、 人道主義思潮和以英美為代表的自由主義、 個性主義思潮。雖然這種表達基本上概括了“人的文學”由來的突出外因，但我們發(fā)現(xiàn)世界主義潮流在“人的文學”的確立和內(nèi)涵選擇中仍然有它潛在的影響。首先， 從“人的文學”觀念的確立上來說， 最關(guān)鍵的一點在于對個體的發(fā)現(xiàn)和確認，晚清以來，雖然一直存在著“人的發(fā)現(xiàn)”的歷程，但是仍處在量變階段?！八麄儯ㄗⅲ褐竾缽汀⒘簡⒊?、孫中

16、山等）雖然是中國第一批引進西方個人話語的人，但其關(guān)注的焦點是自由、平等、獨立、自治的合群的國民。因此，他們始終是在群觀念的統(tǒng)攝下來談個人的?！?B32 “個人” 一直處在“群”或“國”觀念的壓抑之下，對國家和群體要素的強調(diào)壓抑著“個人”的釋放空間，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 如何突破這種“群”和“國家”的遮蔽， 是“個人”能夠釋放的某種前提。世界主義在一定程度上提供了這種前提?！拔逅摹笔澜缰髁x的傳播有效地破除了“國家”美好想象， 給人們展示了一幅超越國界、 族界、 種界的全人類互助友愛的理想藍圖， 橫亙在“人”與“世界”間的“國家”一旦在人們的意識中被消解，“人”就凸顯出來了，當然，這里的“人”因此

17、就天然 與全人類的人性有著關(guān)聯(lián)性，這點放到后面再說。如此說來，世 界主義的傳播就在一定程度上打開了“人道主義”、“個性主義”進入人們視野的空間， 胡適曾有一段話很好地闡明了世界主 義與個人主義宣傳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 “古往今來主張個人主義的思想家，從希臘的狗派（ Cynic ）以至十八九世紀的個人主義，哪一個不是一方面崇拜個人， 一方面崇拜那廣漠的人類的？主張個人主義的人，只是否認那些切近的倫誼，或是家族，或是社會， 或是國家， 但是因為要推翻這些比較狹小逼人的倫誼，不得不捧出那廣漠不逼人的人類。 所以凡是個人主義的思想家，沒有一個不承認這個雙重關(guān)系的。” B33 只有個體得到了完滿，整個人類才可能

18、實現(xiàn)完滿，或者可以說，在世界主義的內(nèi)涵中，確實天然存在著個人與人類的辯證關(guān)系，因而，以宣傳世界主義來達到“個人的發(fā)現(xiàn)與確認”間是有著內(nèi)在的邏輯關(guān)聯(lián)的。然而世界主義對“人的文學”的發(fā)現(xiàn)和確立并不止于一種理念上的廓清之功，在具體的建設(shè)中，亦可見世界主義的有益影響。高一涵總結(jié)戰(zhàn)后思想之變遷時有言： “于是信賴民族競爭之小國家主義者又一變而神想乎人道和平之世界國家主義”B34;蔡元培說互助的世界主義思想”為人道主義昌明之端也”B35;奠定“人的文學”基石的人的文學的寫作，也與世界主義有莫大關(guān)系。據(jù)周作人日記記載， 1918 年底他寫作人的文學期間，正頻繁收閱有關(guān)日本新村主義方面的書籍， 沉浸在有世界主

19、義色彩的新村主義中。B36也有學者專門論證了日本的武者小路實篤與周作人人道主義的關(guān)聯(lián)，B37小篤在前期就是一個信仰世界主義烏托邦的學者， 所以周作人 人的文學 中所提倡的人道主義，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世界主義中對于人道主義的提倡。 其次， 從“人的文學”的內(nèi)涵選擇上看， 世界主義也參與了人的文學的內(nèi)涵建構(gòu)。 周作人把“人的文學”之中的“人”界定為“從動物進化的人類”，他考察人首先是從普遍人類的意義上著手的，并且他認為理想“人”的生活首要就是改良人類的關(guān)系，“彼此都是人類， 卻又各是人類的一個。 所以須營一種利己而又利他， 利他即是利己的生活。 ”他主張一種“個人主義的人間本位主義”，理由為：“第一

20、，人在人類中，正如森林中的一株樹木。森林盛了，各樹也都茂盛。但要森林盛，卻仍非靠各樹各自茂盛不可。第二，人愛人類，就只為人類中有了我，與我相關(guān)的緣故。墨子說兼愛的理由，因為己亦在人中，便是最透徹的話。 上文所謂利己而又利他， 利他即是利己， 正是這個意思。所以我說的人道主義，是從個人做起。要講人道，愛人類，便須先使自已有人的資格，占得人的位置?！?B38 這里雖然強調(diào)的是“個人”， 但仍處處顯示個人與人類的關(guān)系， 雖然說人愛人類是因為人類中有了我，卻同時說要講人道、愛人類，先要占得人的位置， 這里面并沒有明確人類和人哪個才是終極目標， 周作人更強調(diào)的是二者的辯證關(guān)系。周作人對于人生的文學做了兩

21、項說明， 分別是： 一、 這文學是人性的； 不是獸性的， 也不是神性的。二、這文學是人類的，也是個人的；卻不是種族的，國家的，鄉(xiāng)土及家族的， 并認為現(xiàn)代覺醒新人對于“人的文學”的見地應當是“我只承認大的方面有人類， 小的方面有我， 是真實的”。 “淺一點說，我是人類之一，我要幸福，須得先使人類幸福了，才有我的分； 若更進一層， 那就是說我即是人類。 ”最后他還總結(jié)說：“這樣的大人類主義， 正是感情和理性的調(diào)和的出產(chǎn)物， 也就是我們所要求的人道主義的文學的基調(diào)”B39。所有這些對人類的強調(diào)，突破種族、國家、鄉(xiāng)土和家族的界限，對全人類意義上的人的關(guān)注，正是基于一種世界主義的思想和意識，或者說，周作

22、人“人的思想”從一開始建立就有“新村理想”的背景， 其“個人”意識中始終纏繞的人類正是世界主義思想幽靈的閃現(xiàn)。到這里， 我們基本上可以說， 世界主義參與了周作人“人的文學”的內(nèi)涵建構(gòu)，但我們想要論述的其實是世界主義與“五四”“人的文學”內(nèi)涵選擇的關(guān)聯(lián)， 這里面又是如何轉(zhuǎn)換的呢？以周作人為例來說明情況， 是因為周作人所論述的“個人觀”影響最大，最被普遍接受和選擇。實際上，在“五四”，有許多人論及“人的文學”中的個人觀念， 但各家對“個人”的強調(diào)的重心還是有一定差別，如魯迅的個人觀強調(diào)“任個人而排眾數(shù)”B40， 他的“個人”最終是落實在獨異的“超人”、 “天才”之上的； 胡適推行“健全的個人主義”

23、， “小我”之中又強調(diào)對于社會的責任和擔當。B41 “人的文學”的價值內(nèi)涵，其實在“五四”時期亦是一個多項選擇， 歷史主流最終選擇了周作人為代表的一支，在個人主義中突出人類，突出人的普遍意義的一支，這其中不能不說有世界主義的作用。 或者正是因為“人的文學”的確立和內(nèi)涵選擇借助了世界主義的東風， 所以一旦民族國家主義的西風開始壓倒東風， “人的文學”所宣揚和標榜的價值理念就輕易被動搖了，之后的文學走向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當然，這是另一個問題了。注釋：張激：張激自選集，上海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274 頁。許紀霖：“五四”是簡單的愛國運動嗎， 同舟共進2009 年第 5 期。羅志田：近代讀書人

24、的思想世界和治學取向，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9 年版?？诇旌校簹W戰(zhàn)之遠因，學生雜志 1914年第1卷5號。梁啟超：國家思想變遷異同論，飲冰室合集文集之六，中華書局1989 年版，第20 頁。梁啟超：歐游心影錄節(jié)錄，飲冰室合集專集之二十三，中華書局1989 年版，第24 頁。蔡元培：蔡元培全集（1），浙江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 383 頁。蔡元培： 大戰(zhàn)與哲學在北大“國際研究”演講會上的演說詞，新青年 1918 年 5 卷 5 號。蔡元培： 黑暗與光明的消長在慶祝協(xié)約國勝利大會上的14卷 7號。演說詞，北京大學日刊 1918 年 11 月 27 日。杜亞泉：未來之世局，東方雜志第B11B12

25、陳獨秀：獨秀文存選，貴州教育出版社2005年版，第 109 頁，第 94 頁。B13陳獨秀：答半農(nóng)的 D詩，新青年第7卷2號。B14 胡適：胡適留學日記卷七，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版，第292293頁。B15胡適：胡適口述自傳，唐德剛譯注，廣西師范大學 出版社2005年版，第6466頁。B16李大釗：聯(lián)治主義與世界組織，新潮第 1卷2 號。B17廣東省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中華民國史研究室、中山大學歷史系孫中山研究室合編孫中山全集第 9 卷，中華書局 1981 年版，第 216 頁。B18吳丕：進化論與中國激進主義1859-1924，北京大學出版社 2005 年版，

26、第 139 頁。B19陳悅：論五四激進主義，安徽文學2011年第9期。B20B31美阿理夫德利克：五四運動中的意識與組織：五四思想史新探，載王躍、高力克編五四：文化的闡釋與評價西方學者論五四，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 年版，第 60 頁，第59 頁。B21 張立程：“五四“前后北京大學世界語傳播概述，山西大學學報 2006 年 9 月。B22錢玄同：通信：中國今后之文字問題，新青年第 4 卷第 4 號。B23錢玄同：新青年（通信欄）第 4卷第2號。B24黎錦熙：錢玄同先生傳，引自曹述敬錢玄同年譜附 錄，齊魯書社1986 年版，第 157 頁。B25陳獨秀：答陶孟和（世界是語），獨秀文存， 安徽人民出版社1987 年版， 第 721 頁。 B26 周作人： 自己的園地，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 年版，第 120 頁。B27 陶履恭：陶孟和書，獨秀文存，安徽人民出版社 1987 年版，第 725 頁。B28君實：世界的中國問題與其解決方法，東方雜志第 16 卷第 2 號。B29 葛懋春、蔣俊、 李興芝： 無政府主義思想資料選 （上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84 年版，第 125 頁。B30謝頌羔編增訂實用人生哲學的研究，廣學會 1927 年 9 月，第 312 頁。B32羅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