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乂瑣言-袁保慶

1、精選優(yōu)質(zhì)文檔-傾情為你奉上精選優(yōu)質(zhì)文檔-傾情為你奉上專心-專注-專業(yè)專心-專注-專業(yè)精選優(yōu)質(zhì)文檔-傾情為你奉上專心-專注-專業(yè) 中議公1自乂瑣言 從弟袁保齡2編輯 自乂瑣言，袁保齡編。是一部格言體著作，共200余則，每則字?jǐn)?shù)不等，多則幾百言，少者十幾言，內(nèi)容十分廣泛，涉及到為人、處事、做官、倫理、道德、修身養(yǎng)性、讀書與做人。讀來能使人心明眼亮，催人向上。 序世之以理學(xué)自命者多矣。求其言行相符，表里如一者誠不易。觀予交游中，唯篤臣其庶幾乎！篤臣少知兵事，侍其從父端敏公3戎幕，以功擢至監(jiān)司需次金陵攝鹽巡道篆，年未五十,癸酉之夏，遽以疾歿于官大府上。聞詔以事跡，宣付史館，附端敏公傳后，并附祀臨淮專祠

2、柩至邗上，濬頤4哭之以詩，告其從弟5立亭曰：哲兄案頭列一薄，每有心得，即援筆書之。予每過齋中，必索觀焉，深喜其切中人情，洞見瘕結(jié)，不墮理障，不溷禪機，故平日待人處事，磊落光明，絕無緣飾。有古人風(fēng)，曩為題。洗心補過二圖，所以期之者至大且遠(yuǎn)，而今已矣！子歸，曷檢箱篋，授諸梓人，以傳哲兄之品學(xué)乎！今年春，立亭來揚州，手此編，丐予為之?dāng)?，予受而讀之，有曩所未見者，率皆罕譬曲喻，言近旨遠(yuǎn)，與郭遠(yuǎn)堂中丞6所著之嘐嘐言相等。署曰自乂瑣言，謙辭耳！豈瑣言哉？竊慨三代以下，仕學(xué)分途，奔竟成風(fēng)，虛聲是益，一旦得志，盡舉平日之所學(xué)而顯背之。而迂拘曲謹(jǐn)之士稱仁說義，俾膺民社，則往往所行不逮所言焉，若篤臣之馳驅(qū)軍旅，慷

3、慨同袍，似無暇留心于學(xué)問，乃退而自省，痛下針砭，視老師宿儒更為奮勉，試問近今有幾人耶？嘗謂篤臣之篤克稱其字，真予畏友也！胡彼蒼厄之而不使竟其材，幾疑修德者?；蛩鋱螅乖n知史冊光垂，馨香永薦，雖死猶生也歟！予故表而出之，以愧夫世之自命為理學(xué)者！ 同治甲戌五月（1874年5月） 年愚弟方濬頤撰注：1中議公：即袁保慶（18251873），字篤臣，號延之，“中議”。河南人。次子，的嗣父。他幼承家教，學(xué)業(yè)突出，于咸豐八年（1858）中舉。后跟隨叔父在鄂豫皖蘇一帶，參加對作戰(zhàn)，戰(zhàn)功卓著，官至江寧（二品）。袁保慶少年時代，袁家尚三世同堂，全家八口人，僅有土地三十多畝，家計窘迫。父輩兄弟四人都在讀書，全靠祖

4、母郭氏苦心經(jīng)營，才勉強維持全家生活。后來父輩中四人有三人入仕，特別是叔父官職不斷升遷，家境才開始好轉(zhuǎn)。七歲時，他與堂弟，同受讀于叔父。管教嚴(yán)格，細(xì)心教他們讀儒家著作。入仕后，他們又到鄰村繼續(xù)讀書。袁保慶性格內(nèi)向，不好玩耍，經(jīng)常一個人思考問題，對老師所教內(nèi)容都能融會貫通。遇到以來的著作，總是探賾索隱，務(wù)求甚解。青年時期，正是統(tǒng)軍剿捻時期。恐他們學(xué)業(yè)無進，就把他們召入軍中，一方面讓他們參與軍事行動，一方面特聘睢州著名塾師、湯潛庵為他們授課。先生們對袁保慶的評語是：“學(xué)切于實用”。咸豐八年（1858年），叔父讓他回鄉(xiāng)參加鄉(xiāng)試，考中了舉人。因為他在叔父軍中作戰(zhàn)勇敢，親自帶領(lǐng)清軍攻克了安徽的六安，被副督

5、統(tǒng)勝保上奏朝廷，封光祿寺。咸豐十年（1860年），順天府丞毛昶熙督辦河南團練，奏請袁保慶幫辦，專司訓(xùn)練。那年十月，山東集結(jié)擬西進，袁保慶督率團丁聲援官軍，在開封、歸德（）一帶布陣阻敵。戰(zhàn)斗中，他身先士卒，沖鋒陷陣，率軍在數(shù)日內(nèi)殺死幾千人，捻軍節(jié)節(jié)敗退，隨后退回。袁保慶又率領(lǐng)軍隊攻破夏邑、睢州等地，斬殺首領(lǐng)數(shù)人，被朝廷嘉獎四品銜并賞戴花翎。第二年正月，占領(lǐng)了陳州宋集、雷集一帶，袁保慶約請道員周旭徵帶領(lǐng)團練前后夾擊，再次大敗捻軍。同治二年（1863年），豫皖交界捻軍四起，侵?jǐn)_正陽、息縣、項城、沈丘等地，還占領(lǐng)了新蔡縣城。及欽差大臣勝保，先后把、防地交給袁保慶。袁保慶率軍奮戰(zhàn)，先后擊潰多處，俘虜并殺

6、死捻軍大小首領(lǐng)上百人，攻克或收復(fù)了被捻軍占領(lǐng)的路閻莊、三官廟等五十多個村寨。將領(lǐng)王九現(xiàn)、率兵攻占了項城尚店寨。袁保慶督軍和他交戰(zhàn)五十多個晝夜，最后殺死了等十九名將領(lǐng)，斬首、俘虜捻軍三千多人。這次戰(zhàn)役大獲全勝，袁保慶又被加封鹽運使銜。同治四年（1865），河南巡撫張之萬保舉袁保慶為道員，留河南補用，浙江巡撫也力保留浙江補用，但都未被吏部批準(zhǔn)，卻被旨封為知府，發(fā)山東補用為濟南府。同治七年，升任的馬新貽，再次力保袁保慶赴江蘇辦江防，終被軍機處議準(zhǔn)，欽封江寧，掌一省食鹽的生產(chǎn)、運銷，衙門設(shè)于南京。這年袁保慶四十五歲。在任上，他查看河工，督辦鹽務(wù)，并指揮江防水陸各軍，清正廉潔，恪盡職守，克勤克儉，晝夜操

7、勞。同治十二年（1873）6月，袁保慶病故于任所，終年48歲。謚“中義”，生平事跡被宣付國史館，附祀于專祠內(nèi)。袁保慶逝世后，將他的文稿編撰為語錄體自乂瑣言一書，詳述為官之道。如他認(rèn)為官民本是一體，當(dāng)官的只要能對老百姓關(guān)心五分，老百姓就會對你頌揚十分。“官不負(fù)民，民斷不負(fù)官?！彼运貏e強調(diào)：“為官者，不責(zé)己而責(zé)民，卻動曰百姓不好，是醉語耳！”據(jù)說，他逝世時留給嗣子的，就有這部書。的一生，受其影響甚大。這部書于辛亥年夏，被收入清芬閣刊印的項城袁氏家集流傳至今。清史稿、項城縣志有傳。2袁保齡（18411889）： 字子久，又名陸龕。出生于河南省。系咸豐、同治年間欽差大臣次子，的叔父。1862年中舉

8、人，曾隨其父鎮(zhèn)壓過捻軍。1866年，25歲的袁保齡朝廷內(nèi)閣中書侍讀。1877年，袁保齡因編纂穆宗毅皇帝實錄有功，賞戴花翎，官銜升為四品；1878年因賑災(zāi)有功，升為道員，加三品銜；1879年穆宗毅皇帝實錄全書告成，賞二品頂戴。認(rèn)為袁保齡是“諸習(xí)戎械，博通經(jīng)濟，才具勤敏”的官員，于1881年以“北洋佐理需才”為由，奏請朝廷將其調(diào)到天津，委辦北洋海防營務(wù)。1882年，袁保齡接替黃瑞蘭，出任旅順港塢工程總辦，身兼軍政二職。上任后，他銳意改組原工程局，裁撤貪鄙無能官員，啟用熟諳技術(shù)的人才，妥善處理上下級和軍民、華洋等關(guān)系。在督辦海防工程時，他大膽采用西方先進技術(shù)建港修塢，很快使旅順海防工程展現(xiàn)新的局面。

9、在修筑攔海大壩時，他冒嚴(yán)寒，親臨現(xiàn)場，監(jiān)督民工洋匠日夜趕修，歷時40個晝夜筑成攔海大壩。在他的主持下，港塢配套工程，如挖掘塢基、修建碼頭、開渠引水、拓寬?？凇⑹柰ê降?、購辦機器，以及成立修船廠、機械局、建筑彈藥庫、海岸炮臺、水陸醫(yī)院、旅順電報局、建造機器超重船等10多項重大工程，均得以按時完工。為保證施工決策的正確性，他堅持施工原則和質(zhì)量標(biāo)準(zhǔn)，對于不能保證施工質(zhì)量的錯誤主張，做堅決斗爭，毫不退讓。其時，受聘的德籍工程師善威主張用磚建塢，他認(rèn)為磚不耐久，必須用石料。雙方爭執(zhí)4個多月，終于按他的指令用石料修塢，從而保證船塢歷百年而堅固如初。 袁保齡忠于職守，秉公辦事，不但督辦船塢時立下功勞，受到朝

10、廷表彰，而且為旅順人民做了不少好事。他主持正義，公平合理地處理前工程局與當(dāng)?shù)赝恋貥I(yè)主在用地方面的爭議，如數(shù)退還前任拖欠百姓的貨款。此外，他在倡導(dǎo)旅順一帶廣種桑樹，教民養(yǎng)蠶和紡織，興辦學(xué)堂，促進了旅順的經(jīng)濟發(fā)展和民眾開化。1884年，巡閱旅順口，看到務(wù)建設(shè)成果，對袁保齡贊賞道：“旅順炮臺營壘堅固可守，全賴保齡督飭之力”。1886年4月，醇親王奕譞（溥儀的祖父）親閱旅順口，認(rèn)為旅順口“海防布置合宜，保齡尤為得力，奏聞下部優(yōu)敘”。1889年，袁保齡因操勞過度，病卒于旅順防地。清政府比照軍營積病故例優(yōu)恤，授次政大夫，晉封光祿大夫，贈內(nèi)閣學(xué)士，列入國史列傳。生前著有閣學(xué)公集等書。 3端敏公：即袁甲三（1

11、806年1863年），字午橋，人，后期官員，的從叔祖父。幼年即與兄兩人苦讀，十五年（）。三年（），遷兵科。同年，赴。不久死，代領(lǐng)其軍。次年擢左副。咸豐六年（）隨攻，授卿。咸豐九年（）為所劾，入供職。不久授、。咸豐十一年（）敗部，后又解散團練。二年（1863年）卒，謚端敏。著作有袁端敏公奏議。4方浚頤（生卒年不詳），字子箴，號夢園，定遠(yuǎn)爐橋人，道光甲辰（1844年）考取進士，同治八年（1869年）授兩淮鹽運使，督兩江時，學(xué)士主張增加鹽價，方浚頤堅決反對。歷任浙江、江西、河南、山東各道御史，兩廣鹽運使兼署廣東布政使、四川按察史等職。后淡出政界，到揚州創(chuàng)辦淮南書局，廣攬四方賢士，?？杭?，并開辦梅花

12、、安定兩書院，召集學(xué)士，?？?jīng)籍。并主講授課，江南才俊云集兩院，桃李滿園，方浚頤授課之余，兼主修續(xù)揚州府志。方浚頤在揚州不僅授課、著書，還重修了平山堂等諸多名勝古跡。至今在揚州平山堂仍可見到方浚頤親筆所書“平山堂”匾額。方浚頤晚年多半在揚州，教書育人，著書立說，詩詞唱和，以文會友，過著悠閑生活。揚州自古為繁華都市，文人薈萃，但他們對方浚頤卻給予極高的評價，認(rèn)為東南文學(xué)的盧曾之后，只有方浚頤一人出類拔萃。皖志列傳特將方浚頤與盧曾作了比較：盧曾雖然談吐風(fēng)雅，頗有才華，但無著作流傳后世，方浚頤才思敏捷，極善言吐，又能著書，刊行的詩達(dá)4000首，60歲后終日研究諸子史傳，撰寫隨筆，日一篇或三五篇，筆耕

13、不輟，實屬罕見，因而名冠江南。方浚頤卒年75歲，著有二知軒詩文集、忍齋詩文集、古香凹詞、朝天錄、蜀程日記、東瀛唱答詩等著作流傳后世。 5從弟：從，堂房親戚。此指族弟。6郭遠(yuǎn)堂中丞：即郭柏蔭（？一1884），字遠(yuǎn)堂，福建侯官人。道光十二年（1832）進士。授編修。咸豐間會辦本省團練，授郎中。同治間歷官江蘇、廣西、湖北巡撫，署湖廣總督，曾鎮(zhèn)壓京山會黨。旋以病乞歸。有變雅斷章衍義、石泉集、天開圖書樓文稿等。嘐嘐言六卷，均為立言做人之論。如卷一“胸中才有一點私意，說話時便有許多為難”，“惟坦白其心者，為能言之侃侃”。又“仁義禮智，性之四德”，今人稱智者多是與信相反，要知智而不信，便入于術(shù)家一流，孔子所

14、謂好行小慧，德之賊而禍之媒也。卷二易稱巽以行權(quán)，“權(quán)”之一字，雖圣人不能廢，但用以濟事，則謂之通方，用以行私則謂之變詐耳。卷三陽明先生拈出“良知”二字指示后人，原非臆說，郭氏認(rèn)為“良知”二字即大學(xué)所謂“明德”，大學(xué)于明德之上再加一“明”字，便見得有實在工夫，不至流為心學(xué)之誤。卷四孔子云“溫故知新”，孟子云“博學(xué)詳說”，讀書一事，乃進德修業(yè)人下手做工夫處，學(xué)者不從此處著力，任汝絕等聰明，總無進步。卷五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只是就氣象間觀其大概，郭氏認(rèn)為“其實進取者，必先有所不為，否則直是妄人。有所不為者，須是有志進取，否則直是廢人”。卷六不念舊惡。自是大圣賢度量之宏，郭氏認(rèn)為“若臣之事君，士之

15、交友，往往有一節(jié)差池而終身詬病者。滌而潔之，何如勿污；補而完之，何如勿損”。有可采用處。有侯官郭氏家集匯刊本，宣統(tǒng)元年（1909）朱涇黃氏重刊本。撰稿用宣統(tǒng)元年朱涇黃氏重刊本。郭柏蔭（18061884）：字彌廣、遠(yuǎn)堂，福建侯官人。道光12年進士。同治6年調(diào)湖北巡撫，再署湖廣總督。同治12年以病乞歸，再主鰲峰書院。著作有變雅短章衍義、天開圖畫樓文稿、嘐嘐言、續(xù)嘐嘐言、石泉集。 中議公自乂瑣言卷上 從弟保齡編輯人必有真性情而后能有真事業(yè)。 古人言：使貪使詐，亦謂用人無定格耳。然必我不貪然后能用貪，我不詐而后能用詐。若以貪使貪，以詐使詐，未有不敗者。 三代以上惟恐人之不務(wù)實，三代以下惟恐人之不好名欲

16、。人之好名，正欲人之務(wù)實也。譬如，人好忠孝之名，必實做出忠孝之事，眾方以忠孝名之，但好好名聲，豈能遽得乎？ 辦事如行路，路不怕遠(yuǎn)只怕不走，事不怕難只怕不做。 骨與肉相連也，其間不能容一物以間之。倘其間置一芒刺，勢必潰爛，疼痛難忍。家庭骨肉之間妄生嫌隙，即芒刺也。恩誼乖離可痛孰甚焉。 有人清晨倩1人占一課，本問他事也，而斷者引申旁通，謂午間必有友人邀吃便飯。至午，果然有人招飲。亦可知凡事皆有前定矣。一飲一啄尚如此，況窮通得失乎？是以人貴修，其在我居易俟命。 余道經(jīng)蒙陰2境，山路崎嶇甚，見一推小車者行至石上，腳一滑，手一松，而小車遂覆。噫！遇險途當(dāng)立定腳跟，有一定把握也。人之涉世，險途居其大半?；?/p>

17、途多傾軋，邪途易陷溺，皆險途也。余十五歲時自都還家，一日清晨，路甚平，車夫鞭馬使速行。正疾馳間，忽觸一磚，而車覆?？梢娙寺奶雇惊q宜戒慎，以防傾躓3，未可快意而以輕心掉之也。 一日，友人論行船，謂走逆水者失事少，走順?biāo)橈L(fēng)者失事多。蓋慮其逆而難，而力求其安，則人人小心。喜其順而易，而未虞其危，則個個大意也。人處順境者可以思矣。 不受苦中苦，難為人上人，此俗語也，而卻有至理。試即孟子所言“天降大任”一節(jié)而思之，可以知矣。挫折亦天之玉成人，豈可因苦而自廢乎？ 能體人方能用人，不恤人之甘苦，而欲人共我之休戚4，難矣。 到富貴之時莫忘貧賤之苦，處富貴之境當(dāng)知貧賤之苦。 關(guān)乎倫常之事，惟有癡情者能做得真切

18、。利害之見太明者，或不肯做，或不實做，此寧武子之愚5，所以不可及也。 書云：“必有忍，其乃有濟?！贝恕叭獭弊钟卸x：一系委曲求全，平其氣不與他人爭長短；一系相機而動，定其見不為人言所搖惑。用心雖不一，而所以期于有濟則一也。故辦大事，貴能忍。 君與臣庶，大吏與僚屬，官長與百姓，皆有上下之分。上下相知相信則長治久安之計，可為也。上下之情不通即如人胸膈患膨脹，上下不透氣，呼吸不能靈，惟日見其殆而已矣。是以求治者貴求通上下之情。 君有恩而民不感，民有苦而君不憐，豈真不感不憐乎？不知有恩，不知有苦耳，此官之罪也。官而壅蔽其間，使君恩不得下暨，民情不得上達(dá)，是君民如一身，而官而如膨脹之癥也。不為調(diào)和之良藥

19、，而為膨脹之壞癥，其人真可謂喪心病狂矣！失人心而禍國家，可哀也夫！ 祖父未有不愛其兒孫者，未有愛兒孫而不竭情盡致體貼入微者。今日大吏名曰“公祖”，有司名曰“父母”，正欲其體察民隱如祖父之與兒孫也。百姓尊大吏曰“公祖”，尊有司曰“父母”，而自居于兒孫，亦冀其曲體下情，推愛兒孫之心以愛己，所有疾苦不待言，而上即恤之。一言之，而上更無不恤也。倘受祖父之名而不能自盡其實，猶頂冠束帶，靦然居于百姓之上。且有時民心難堪，致出怨言，復(fù)升堂拍案大怒曰：“吾是爾公祖也”，“吾是爾父母也”。試顧名思義，其顙能無泚否。 此時做好官較易。于往時，百姓久不見有關(guān)心其事者，有一官而能關(guān)心其事，只做到五分，百姓即頌揚到十分

20、。此孟子所謂“事半功倍”也。做官好，民必說好；官不負(fù)民，民斷不負(fù)官。為官者不責(zé)己而責(zé)民，動曰“百姓不好”，是醉語耳。 御史參一官，百姓控一官，而長官往往為之多方分辨，以回護之。指御史為風(fēng)聞之，誤坐百姓以誣告之罪，謂之愛屬員，有擔(dān)當(dāng)。如聞果誤告果誣也，為之分辨，宜也。如實系真正好官，只此一二事之失，為之回護，以保其全其人，此猶是為國惜才，亦宜也。乃有屬官之劣跡已備悉之，竟因一參一控而不撤或使之久于其任，則彈章轉(zhuǎn)為保舉之薦牘，呈詞反成挽留之口碑矣。如謂因參因控而始撤，恐自有失查處分，不知查吏本是己責(zé)，既失查矣。既擔(dān)一小處分，去一真污吏以安地方而肅官箴，并見己之光明磊落，何不可也？如謂因控而參撤，恐

21、長百姓刁風(fēng)，不知劣跡昭著之員可參之事甚多，以他事去之以警其余，使眾皆知污吏終不可為，無不可也。但于此詡擔(dān)當(dāng)以期見好于屬員，而自任上負(fù)朝廷下負(fù)閭閻之咎，此吾所真不解者也。為屬員者能仰體上憲垂愛之意，廉潔自持勤恤民瘼，使聞?wù)咄茷檠贾?，小民齊上孔邇之歌，長官有知人善任之名，始終無袒護屬員之過，則上下交享其譽，豈不美哉！ 巧者工趨避，似可有利無害矣，而有時竟不免于害。蓋巧本造物6之忌，造物惡其巧，而亦巧為戲弄之。使之避其所趨，趨其所避也。且趨避太過，疑慮愈多，轉(zhuǎn)自迷所向而自趨于害，此取巧者之大戒也。 人生有兩大義：臣之于君；婦之于夫。于此而不見其義，其余不足觀也已。 但求人能干國事而不念昔日小嫌，

22、但求人能了國事而不必功自己出，此之謂真公忠。 朋友而至于絕交，必其意氣真不相投也。然君子絕交猶不出惡聲，骨肉有不可絕之恩，而可以惡言相加乎？ 朋友居五倫之終，為其可以勸善規(guī)過，調(diào)停排解保全人之父子、君臣、兄弟、夫婦也，是以人貴慎于擇交而厚于待友。 不癡不聾，難作家翁。豈但家翁宜癡聾哉？處家庭之間皆有些癡聾方好。 俗云：十指連心。蓋一有所傷即疼不可忍也。兄弟而謂之手足，因謂遇事可以相助，亦謂血脈相貫，疼癢相關(guān)，不可有所傷耳。做人與做事非兩途也，于倫常之事踏實做去，乃能置身于倫常之中。否則閉門靜坐只參禪耳，究不知做成何等人。 凡人善學(xué)某人書畫而自署其名，見者必以為真得某人神理，從而寶重之。若仍托某

23、人之名以欺人，則識者一見而指為偽物，轉(zhuǎn)棄之如遺矣，甚矣。人貴率真，不可作偽。 今之打火者以鐮激石而火出，是激之易動火也。吹火者以氣激火而火發(fā)，是因其火而激之而火愈大也。激人而使之動火，且使之大動其火，恐決裂隨之矣。用兵有激將之法，然亦須相人而用之，茍非其人，亦僨事7之道也。 人不可有嗜好。古今來具干濟8之才，因嗜好而喪節(jié)敗名者不一而足，況其下焉者乎？ 平素以忠義自詡，臨大節(jié)而頓易初心者，內(nèi)不足也，其病亦即在自詡上。若是真忠義，并不自詡。 人之居心，寧失于過厚，勿失于薄。 常言：損人不利己。損人者必求利己，而何以不利也？蓋其用心過毒，神鬼惡其心之毒，而隱誅之，遂使其不利之?dāng)?shù)更倍于損人之?dāng)?shù)。 認(rèn)真

24、辦事只是于當(dāng)做之事，準(zhǔn)情酌理，以實心實力為之耳。故認(rèn)真之中不失忠厚之意。若諸事從刻而自謂認(rèn)真，則謬甚矣。翦道旁之荊棘，以利行人，善事也。道旁之荊棘且宜翦，心上之荊棘豈可萌乎？有形之荊棘人尚能防，無形之荊棘人不能測，故方寸之地較之道旁為小，而荊棘之害較之道旁更大。噫！以坦白之心而使之荊棘叢生，不惟刺人，恐將自刺，且恐置子孫于荊棘中矣。 善屬陽，惡屬陰。人之為善，如夙興行路，愈走愈光明。人之為惡，如昏暮登程，愈走愈黑暗。一入黑暗之中，而前途之險阻遂不可知。勢必至自投陷阱而后已。 夏至以后，不知不覺夜日長而晝?nèi)斩?。人之趨于惡也，惡日滋而善日消，蓋亦如是。 賢如顏子9，猶不幸而短命，數(shù)不可知。宜及時為

25、善，不然，到蓋棺時悔之晚矣。 以孔子之圣，磨不磷涅不緇10，即飲貪泉之水，豈能化而為貪？然孔子猶惡其名而不飲也，則吾輩值此當(dāng)退避三舍，不敢望津涯矣。 持己以正，則用人而人不敢欺；持己以正而又能推心置腹，則用人而人不忍欺。人亦有不可以常理論者，然在我總要先無可欺之道耳。 燈當(dāng)將滅未滅之際，一閃而忽明，則明根尚未絕也。若趁此添油而挑撥之，則光明不難如前；人茍性靈未盡梏亡，即翻然自省培養(yǎng)而擴充之，則本體仍可復(fù)也。 燃燈于夜，則光照四壁；燃燈于晝，即掩門閉牖，亦覺暗淡無光。蓋熒熒之火不敵太陽之明耳。故人當(dāng)與皦日爭光，不可以一炬自炫也。 斯時恒言講理學(xué)，理學(xué)固當(dāng)講，然不身體力行，徒講何益？ 俗云：說出來

26、做出來。此言顧行、行顧言之意也。人必說出來即做出來，而后能言行相符。 立德、立功、立言，同為不朽11。然以此三者按次數(shù)之，而立言獨居末，亦可見先行后言之意。 俗云：人皆有個結(jié)果。此言真有意味。結(jié)一果可以薦馨香，結(jié)一果不足以供投報。同為“果”也，而品之優(yōu)劣，人之重輕，顯然迥別，不可假借，此固在乎人之自為耳。春夏之花艷而易敗，秋冬之花淡而耐久，蘊之厚則發(fā)之長，一時之榮華，不足慕也。 春夏之花多結(jié)子，余生氣也。秋冬之花多不實，含殺氣也。觀于此，人以存生氣為貴。 但有呼而無吸，則氣散而不能生矣。但有吸而無呼，則氣閉而不能生矣。春夏秋冬之不能偏廢，無異于是。 人無惕勵之心，又無拂心之事，則日縱肆而不知警

27、省，勢必至蕩檢踰閑，置其身于禮法之外。噫！人未有日處禮法之外而不危者也。故快心之端，即賊心之媒，殃身之階也。 晝所修之事，至夢寐之間，仍不敢茍；晝所改之過，至夢寐之間，仍不敢犯。此可驗操持力量省察功夫。 人常言，不如意事常八九。何以如此之多，至十有八九也？其過由于不知足，得隴望蜀。始終無滿意之時耳。 對鏡自照，前面可立見矣，而背面仍不知也，故瞻前猶須顧后。曰門牙，曰牙關(guān)，因其名而思其義，蓋欲緊閉嚴(yán)防，不使言之輕出耳。 言者，心之聲。出一刻薄之言，必其心先有一個刻薄念頭，出一邪僻之言，必其心先有一個邪僻念頭。是以正心為立言之本，而謹(jǐn)言亦治心之道。 衣破則知補之，良心虧損則不知補；衣污則知浣之，滿

28、心塵垢則不知浣，此較之求信無名之指者更下一等。 寫字如做人，要以平正為主。由平正做到極處，可以為圣人。由平正寫到好處，可以為大家。 思者心上之田也，故善惡皆生于所思。然心為田之主也，主人翁能善治其田，則所生不差矣。故慎思仍本于正心。 1倩：請人代替自己做事。 2蒙陰：在山東省中部偏南、東汶河上游。 3躓：音zh，絆倒，引申為事情不順利，失敗。 4休：喜悅。戚：悲傷。休戚，即休戚與共，形容關(guān)系緊密，利害相同。 5寧武子之愚，所以不可及也：語出論語公冶長第五，原文為：“子曰：寧武子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寧武子，春秋衛(wèi)大夫?qū)幱幔u武子。其處世哲學(xué)是：若遇邦國有道（即君主

29、有道），則顯其智謀；若遇無道，則韜藏其智而佯愚。 6造物：古代以為萬物是天造的，所以古稱天為造物。 7僨事：把事情搞壞。僨，音（憤），搞壞，敗壞。 8干濟：謂辦事干練而有成效。 9顏子，顏淵（前521前490），孔子最得意的學(xué)生。他家庭貧困，住在一條破舊的小巷里，家中只有一小竹筐食物、一瓢水，即使這樣也不能改變他的快樂。孔子稱贊他的德行，并說他“不遷怒，不貳過”（不把怒氣轉(zhuǎn)移到別人身上，不犯同樣的錯誤），“其心三月不違仁”。只活了三十一歲就死了，死后，孔子極度悲傷。后被尊為“復(fù)圣”。 10磨不磷涅不緇：這是孔子自我欣賞的話。義為用很硬的東西磨也磨不薄，很白的東西用涅染也染不黑。比喻意志堅定的人

30、不會受惡劣環(huán)境的影響。磷，音ln，?。荒?，礦物名，古代用作黑色染料；緇，黑色。 11立德、立功、立言，源自左轉(zhuǎn)襄公二十四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謂之不朽?！?“忌刻”二字,相因而成，惟忌則刻，毀謗之，排擠之，陷害之，皆忌心為之也！“公正廉明”四字，亦相因而成，心私則見偏，利令則智昏，惟公乃能正，惟廉乃能明耳！曠野之間，不見一蠅也，乃蹲而便溺，一臭而蠅至；芳林之際，初無一蜂也，乃花將開放，一香而蜂來。氣味之感召如此。己正而君子與之為友，己邪而小人與之相親，此亦氣味相感耳。今人之心思才力豈必盡遜于古人，而古人可以為圣為賢，今人何以多不長進，只為其心沉不下去耳。方看性理

31、書，即欲以道學(xué)自鳴，而不知其不能正心誠意也，甫看史鑒書，即欲以經(jīng)濟自詡，而不知其不能致君澤民也，淺嘗浮慕，學(xué)者之大病也。人貴量大能容，非僅貴能容人之過也，尤貴能容人之善。亦非僅貴能容人之善也，尤貴能容己之善。有一二善即自足，便趾高氣揚，向人夸口，不復(fù)思造就于遠(yuǎn)大，安望其善之日積月累也。故妒功忌能，固淺狹之衷而伐善施勞，亦易盈之器。書曰：“有容德乃大”蓋為此乎？辱我者人也，而所以致人之辱者，我也！禍我者天也，而所以致天之禍者，我也！然必非人辱之，我自辱之，非天禍之，我自禍之耳。尤人不如自尤，怨天不如自怨。福善禍淫，一定之理也，然世有為善而得禍，為惡而得福者，何也？其為善而得禍，安知非天鑒其為善不

32、誠，乃以禍警覺之，使之惕其心而盡其實也，又安知非天知其才可大成。驟予以福，恐其快然自足，安于小就，乃抑難之、激勵之，使之動心忍性，增益不能，迨其善積，厥躬道全德備，而后隆其美報也，則天恩不可負(fù)，此志不可隳也。其為惡而得福，安知非天原其先有一善，姑先以福賞之，后再以禍罰之，功罪不相掩也。又安知非天恫其惡之多而且大，一禍不足以蔽其辜，遂故加一福以驕縱之，使其自罹于法，不可救藥，亡其身，敗其家，并殃及其子孫也。則天譴不可倖逃，回頭不可稍遲也。為善不為惡，本是吾分內(nèi)應(yīng)然，原無須計及禍福，計及毀譽。試思神如無降祥降殃之事，人如無或藵或貶之詞，即可不做善人而做惡人乎！諺云：“平生不立志，到老百無成?！笨梢?/p>

33、志之不可不立也。而教人者又常曰：“要有志氣?！薄爸尽弊窒潞斡痔硪弧皻狻弊郑繜o志則不能專其趨向，而見異思遷。無氣則不能鼓其精神，而作輟無常。故向善者，志也；向善有恒，而始終不懈，以成其志者，氣也。志不可不立，而氣亦不可不養(yǎng)。屬吏稱長官曰憲臺，憲者，法也。是長官固屬吏所觀法也。若不能整躬率屬，以身作則，當(dāng)此一“憲”字得無愧乎？涇以渭濁，非盡渭之過也。如涇與渭始終異派分流，渭又安得而濁之？惟其同流，所以合污耳。人而與小人相親，為其所染，轉(zhuǎn)歸過于小人，噫！守正不堅，比之匪人，何不自責(zé)耶？車不平則易覆，船不平則必盪，物之放置不平者，皆攲斜而不穩(wěn)。遠(yuǎn)而推之天下，近而驗之一心，無非能平方能安。未有不得其平而

34、能得其安者也?！捌桨病倍郑顺２⒀灾?，而其要在先講一“平”字?！皝砬迦ッ鳌彼淖郑龉僦E也。人能來清去明，則出處不茍，進退之間，可以脫然爽潔，此身此心，無所污，亦無所累。木有枝葉正盛，忽而自枯者，其根本傷也。竹有一經(jīng)開花，因而自敗者，其精華竭也。甚矣，根本之培養(yǎng)不可不深，精華之發(fā)洩，不可太過。木有形，未死皮尚完，外觀似有用之材，而中已朽壞。一無可取者人，而有意做人也，即當(dāng)舉此自警，永以為戒。葛藤不能自植，附物而生，且旋轉(zhuǎn)糾纏，致為其所附者，日受其累。此草木中之最下品也。人無骨氣，委靡不能自立，亦葛藤之類乎！漢玉將出土，剝蝕之余，亦只似一頑石耳！而殫心洗摩，尚可使之精光復(fù)發(fā)，溫潤如初。豈有有

35、知覺之人而不能變化氣質(zhì)，不能改過自新者，只是不用心耳！改過要有恨心，不恨則悔不深。其改也必不力，固自乂必先以自怨。人之處世，教人怕不如教人敬。同一心也，注于慈則舉念皆慈，注于刻則動念皆刻，即俗所謂心好則愈好，心壞則愈壞也。人心可不慎所用哉！人生惟心是自己的，心一壞了，則一無所有矣！有初念好而轉(zhuǎn)念非者，則宜于存養(yǎng)之中用防閑之力。有初念非而轉(zhuǎn)念好者，則宜于克治之后，用固執(zhí)之功。而其要總宜刻刻省察，不省察則不知耳。麟仁豸直，雁義鳥孝，禽獸于倫常，亦有一知半解，人而自乖其倫常，則異于禽獸者，轉(zhuǎn)不如禽獸。過有人不知而己獨知者，嚴(yán)師無從而戒之，直友無從而規(guī)之，茍非自訟，則隱惡之暗，長將不知其所極，況有諸內(nèi)

36、，必形諸外，隱惡即為顯惡之根，安可以人不知自幸也？于好名之人，不妨即以其名名之，拘之以名，尚可望其勉為善士，而冀其不為惡人耳！此亦曲成之意也！至于為國薦賢，卻要詳考其實，不可但采虛聲，率行上貢也。圣賢垂訓(xùn)，原所以教人保全天性，故凡讀書者，人人皆以反求諸身心，不必另立理學(xué)門戶，自讀書者，只為取功名計，而理學(xué)乃成專家矣。世亦有籍講理學(xué)以市功名者。仁義道德皆成口頭之語，考諸其實與其身，其心毫無干涉，可慨也夫！修天爵以要人爵，有所為而為，本非真心自修，然尚知有天爵也。今人往往棄天爵以要人爵矣！人不古若，即此已可見。實學(xué)之不講也久矣！人之于富貴也，不求而得，亦足以為榮。不求而不得，不失其為我。求而得，求

37、而不得，皆辱也。茍利國家，死生以之，性命且不顧，豈復(fù)顧惜其功名？拼去一切，盡心國事，此豪杰之所為也。然為中人說法，卻要其愛惜功名，蓋心有畏憚，即不敢恣意妄為，尚可干些正經(jīng)事。若不知愛惜功名，則貪贓枉法，無所不至矣！欲念一起，有自知其非，而不能即時克去者，意不誠也。私欲盈懷，則神氣皆昏，竟似夢寐中人。私欲一除，不惟方寸之地如煙霧全消，天光開朗，毫無障礙，即頭目亦覺其清爽。文過飾非，是明知其過與非，而故文之、故飾之也。即人不及知，而己既知之，內(nèi)省多疚，此心亦戚戚不安矣。何如速改之，尚可免一文之過，一飾之非耶？欺世盜名者，彼自以為智也，而其實太愚。竭其聰明才力，日事于彌縫，卒做成一偽君子，則何如即此

38、聰明才力，而正用之于日用倫常之道，躬行實踐，做成一真君子乎！功成名立，即自覺言動皆是，再不虛心，識者將議，其末路之不完，可懼也。如建一功名而曰分內(nèi)事，受一名而曰不敢當(dāng)，則大矣。權(quán)者，圣人不得已而后用，經(jīng)行不通，乃以權(quán)通之，行權(quán)正所以濟其經(jīng)也。人如處處專用權(quán)術(shù)，并無真意以幸之，則人即一時受馭而感也，必不深事。即一時幸成而垂也，必不久。辦事以誠為主，一誠，而事必有成，即遇難成之事，而至誠所感，天未必不默而佑之。常曰：“皇天不負(fù)苦心人”。又曰“思之思之，鬼神通之”。此中確有至理也。祥瑞之來，貴先有德以感之。無端致祥，而德不足以當(dāng)之，恐似祥而實妖也。妖可懼而祥不足喜，有國有家者其惕之。國家當(dāng)全盛之時，

39、如康強之人，身無一病。趁此時加意培養(yǎng)，不使損耗，則可永保無恙，安享遐齡。倘恃其強而斵喪之，則體將漸虛，氣將漸虧，迨虛之至，虧之極，即成不起之癥矣。然茍能不待虛虧極至，而翻然悔悟，毅然改圖，屏去斵喪之端，實用培養(yǎng)之力，則氣體不難復(fù)元，即康強不難如故。而福壽之綿長，仍未可量也。此有國家者所宜警省也。忠厚開家，其氣舒長，刻薄成家，其氣短促。喻于此，則家之興廢可知矣。黑白本相反，白絹為黑墨所污，甚難去也。然以大米飯涂抹而洗濯之，尚可去之凈盡。則過豈有不能改者？況過之在身，只要知而不復(fù)行，即可去其玷而即于新。并無須另尋一法以洗濯之乎！衣有污，即善于洗濯，究與未污時有別。故有過而改之于后，不如未過而防之于

40、前之為愈也。茍改與防，交盡其功，則庶幾其寡過矣乎！倫常之地，惟期自盡使，必待君仁而后臣忠，父慈而后子孝，兄友而后弟恭，則天性已薄矣。物以潔為貴，而最能潔物者惟水。物之不潔者，以水浣之則即潔。心而曰洗慮，而曰滌身，而曰澡德，而曰浴迭，籍水以課功修，皆求其潔耳。但能言而不能行，即君子不以人廢言，而重吾言而輕吾人，亦大可恥矣。所謂從容者，遇事不矜才，不使氣，安詳做去耳。值緊急之時，不失從容之度，而從容之中猶有神速之功。若一日可了之事，則遲遲旬月，旬日可了之事，則遲遲匝月，此謂之因循，不得謂之從容也。所謂從容坐鎮(zhèn)者，只是不妄動以疑人耳目，不張皇以驚人之心志，而應(yīng)整頓者，仍即時整頓，應(yīng)補救者，仍即時補救

41、，并非如木雕泥塑，日靜坐而一無所為也。讀書以求治術(shù)，要先以正心術(shù)為本，心術(shù)不正，則博學(xué)適益其作奸之智。而圣言賢語轉(zhuǎn)為其援引飾奸之用。讀圣賢之書而不能心胡圣賢之心，日叛乎圣賢之道，此而居四民之首，蒞百姓之上，其為名教之罪魁乎！讀書者之不可不正心術(shù)也如此?？鬃右浴把员赜兄小奔伍h子，而以賜之言中為不幸，蓋因閔子不輕言，不患其多言，而子貢長于言，乃慮其多言也。子貢亦圣門高弟，居言語之科，出言豈必有失，而孔子尚以其多言為慮，則吾人當(dāng)十緘其口矣。論語之中，孔子于言行兩端反復(fù)致意，于言之?dāng)?shù)，恒恐其多；而于行之?dāng)?shù)，恒恐其少。且自謂文莫猶人，躬行未得，見身說法，以示學(xué)者。總欲學(xué)者重行而輕言耳！自生民以來，未有圣

42、于孔子者，而孔子終身未肯以圣人自居。說者謂孔子自謙，非自謙也，實自覺德業(yè)無盡境耳！此其所以為圣人也。若謂孔子自謙，是自知其圣，口雖不以圣人自居，而心已居之矣?？鬃硬蝗缡且?，今人有所長即自滿，無惑乎？望數(shù)仞之墻于千里之外，不得其門而入也。南方屬火，最為光明，指南針日向光明之地，雖經(jīng)人顛倒轉(zhuǎn)移，總不改其所向。人之趨于光明之路，須堅其向往之志，百折不回，若隨世俗為轉(zhuǎn)移，是指南針之不如也! 中議公自乂瑣言卷下 從弟保齡編輯表一上即走，終日不息，然次日不上即息矣。則其不息也，猶賴人之撥調(diào)耳。自強不息之君子，并無須人之日加勸勉，而日進其功，始終不懈，其行之健法乎天。吾人即宜以其法天者為法也。學(xué)者待人，策勵

43、而后進，否則已焉。殆如表之上則走，不上則停乎！ 矢必直而后能命中，否則曲而旁走。矢且以直為貴，何況于心？心私曲而不直，而欲億之屢中也，難矣！轎坐正而后能得平，否則偏而畸重。坐轎且以正為貴，何況于居心之偏僻而不正。而欲事之持平也，難矣！五谷，養(yǎng)人者也。然飲食無節(jié)，猶積而成病，況嗜欲薰灸，有不損精敗神，自戕其生者乎！屬吏之見長官，有必須先送禮于其家丁而后得見者，其禮名曰過山禮?？芍叶√幱谏舷轮g，竟如重巒疊嶂，無此禮則不得過也。下情之難于上達(dá)也如此，為長官者若不急用巨靈擘太華手段，是自封其山，不惟使下之情不得上達(dá)，且使上之情不得下通也。“清、慎、勤”三字，為做官要訣，缺一不可。然“清、慎”二字亦

44、歸功于“勤”。蓋清矣，慎矣，而不勤為檢點，恐一時之疏忽，即為清、慎之累。自清矣，自慎矣，而不勤為考察，恐幕友、門丁、書差之舞弊，轉(zhuǎn)加以不清、不慎之名，故“清、慎”二字，亦須一“勤”字方能做得成。小燭長四寸，大燭長一尺，其膏之多寡，可一目而知也。然點小燭于室，而點大燭于院，則妬火吹撲，巨火動搖，膏流下注，滅可立待。而室內(nèi)之小燭，一無所撼，尚炯炯自若也。才華本易招忌，乃不自收斂，而暴露之于外，安得不自危其身耶！人為人引入邪途，輒怨人曰：彼誤我也！然總怨自己主意拏不定，腳跟站不穩(wěn)，如自己決意不去，彼豈能遣將調(diào)兵執(zhí)之前往耶！然引之者既自誤矣，而又以誤人，其居心更不可問也！是非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

45、人皆有之。凡邪僻之事，皆知其不可為，而不肯為也。其始，偶一為之，悔恨不已，其本心尚在也。繼而再一為之，仍覺悔恨，已不如前次之深而切，則其本心漸消也。至于三至于四，而念念欲為之，則陷溺深而本心亡矣。人欲保全其本心，亦惟慎之于始，泰山可移，而此志不可奪轉(zhuǎn)耳。事已辦過，而在上者復(fù)派人核之，不可遽發(fā)不平之語。如吾所辦果是耶，人與吾亦必意見相同，踵而行之，乃益見吾之是。如吾所辦果非耶,再得人出其所見，詳審而更正之，使吾知所辦之何以非，人所辦之何以是，是又長一識也，吾之幸也！且辦事之初心，亦欲事之辦好耳。吾未辦到好處，而人辦好以救吾之失，是吾之幸，亦事之幸也！若于其所辦之事本不敢自信，竟因派人復(fù)辦而動氣，

46、何其心之私而量之狹也！蘆芽與竹荀相似，其稍長也，與竹猶相似，及其長成也，與竹異矣。迨遇冰霜而干枯，與竹之不改柯易葉則更異矣！君子自有真，未可假托也。觀人者未可見其一時類似君子而概其終身也！為國家搜羅人才，謂之以人事君，此忠之大者也。然有一時未認(rèn)得真而舉者，有舉時其人賢，舉后而其人改節(jié)易行者。則為其才而薦之，亦不妨見其不才而去之。未可因保舉在前，一意回護而保全之。茍如此，是留其人以誤國家也。甚非忠之公者也！君子怕前后為兩截人，小人怕前后不為兩截人。君子而改操易志，盡墮前修，則先君子而后小人矣。小人而深悔痛恨，盡革前非，則先小人而后君子矣！一念之差，下沉泥淖，一時之悟，上干青云。君子當(dāng)以兩截人自警

47、，小人當(dāng)以兩截人自期。治病者不可論修短之?dāng)?shù)，惟盡心治之而已。救世者不可存劫數(shù)之見，惟盡心救之而已！以鴉片治病因而上癮，致貽終身之累，世之貪小利而忘大害，亦鴉片治病之見也。背后之誹議，不如當(dāng)面之教誨。當(dāng)面教誨，可使人受而悅服。背后誹議，恐人聞而懷恨。當(dāng)人而指人之過，不如背人而規(guī)人之非。背人而規(guī)之，可使其感而生悔，無難速改。當(dāng)人而指之，恐使其羞而變怒，不可挽回。官甘則民苦，吏肥則民瘠。工于揣摩者，能窺長官之意，若以此心事父母，則為先意承志之孝子矣。不求父母之歡，但討長官之喜，徒博諂上之名，而貽父母之羞，惜哉！能榮我者，能辱我者也！能譽我者，能毀我者也！吾惟守其在我者而已矣！宦游之后歸田之時，能使同

48、鄉(xiāng)素識之人仍一望而識，往來如舊，則本來面目未改也！以自己之面目為上之喜怒所更換，則無臉回家矣。稱人之惡不如譽人之善，譽人之善不如白人之冤，白生者之冤，猶不如白死者之冤。蟻穴非巨洞也，而積久可以潰大河。天下之患，安可不杜其漸而防其微耶？氣暖則萬物生，氣冷則萬物死。渾厚之心，與涼薄之心，何者宜存？何者宜去？可不待煩言而解矣！平生所羞為之事，所不肯得之財，一旦思慮及之，有所累于外而動于中，此念頭不即刻洗去，恐廉恥之初心將梏矣。不欺生友易，不欺死友難。始終以義為尚，死生不易其交，君子人也！俗云：“人在人情在”。有慨乎其言之也。知事之不宜做即不做，可也，而不能自閑其身。知話之不宜說即不說，可也，而不能自

49、緘其口。做后即悔，既悔，即不可復(fù)做也。而異時仍不能自禁。說后輒悔，既悔，即不可復(fù)說也。而異時仍不能自止。此自責(zé)之不切，而自制之不力也。恐終身無自慊之時也。官多薄情人，而欲其化民而歸于厚也，能乎！官場中能銷去一“爭”字，便是清平世界。能銷去一“妬”字，便是光明景象。能銷去“炎涼”兩字，便是淳樸風(fēng)氣。以窺探上意之心體察民隱，民之疾苦無不知矣。惜乎！心乎上者不知有民也。汲汲于媚上，因上握賞罰之權(quán)，邀賞而懼罰也。則其媚上非愛上，實自愛也。為上者但見其愛己，而不察其用心之所在，至墜其術(shù)中，濟其私愿而不悟，斯亦愚矣。無端而貨之，其貨之將以買之也。為其所買，即為其所役，莫恥于為人役，乃因受貨而自鬻其身，且使

50、貨之者有所挾，并自塞其口，遂為其所役而不能辭。納賄者可以發(fā)深醒矣！可因事而得名，不可因名而做事。因名而做事，非失于矯飾，即失于太過，轉(zhuǎn)為名所誤。而不能終享其名。人只于當(dāng)做之事認(rèn)真做去，名之去來，聽之可也！人不易知，知人亦不易。其惟聽其言而觀其行乎！敷奏以言，明試以功，虞廷已如此矣。握進退人才之柄者，知人之可用，即信用之，此即培真才、養(yǎng)正氣之道也。若求則用之，不求則置之，恐真才日少，正氣日衰矣。蓋賢豪不肯求人，下此者亦因無所觀感，皆習(xí)于奔竟也。當(dāng)酷熱之時，有大廈以蔭之，持蕉葉以扇之，復(fù)時以水洗面浴身，尚覺其熱之難堪，則農(nóng)夫耕耘于烈日之下，其苦可知也。稼穡之艱，其三復(fù)思之。坐而言，起而行，行即行其

51、所言也。講學(xué)者必起而能行，舉所言皆征諸實，乃見真學(xué)問真本事。然起而能行，不如坐而能言者之多也。天下事，意其必成，往往失于意外。故意中之慮不可不密，而意外之變不可不防。當(dāng)高興之時，每來不如意之事，是即高興之心招之也?？炭叹瑁桓腋吲d，則庶幾其寡悔乎！專功者難成，貪功者寡效。莫親于骨肉，然恃其親而徑情直，遂轉(zhuǎn)易啟嫌疑之端，甚矣。人無一時可疏忽也。家庭之恩，有因一言而傷者，朋友之交，有因一言而絕者，人能無分內(nèi)外，皆慎爾出話，則保全者多矣。功名視乎福分，福分視乎器量。有非常之度，乃能建非常之也。自古善用人者，不念小嫌，不究前愆，有時在己之功推而與之于人，有時在人之過引而歸之于己。蓋推誠相待，欲有以得

52、其死命也。事有揆時度勢，必須分層辦理者，則將第一件辦了，再辦第二件，方覺從容，方得爽快。若第一件已垂成，不即趁勢辦了，竟置之不理，去辦第二件，不惟第二件未必能速，而第一件一經(jīng)停閣，恐生波折，即輾轉(zhuǎn)設(shè)法，幸而辦好，而較前已費手多多矣。此性躁而無定見者所當(dāng)省悟也。事有可成之機，不可因人一言不合意，便忿而即止。總要耐心做成一件事，方免得氣平后追悔無及。一事到手，即要盡心力為之，縱令竭盡心力，事做不成，而此心亦不負(fù)此事矣。況用心做去，亦必有效乎！古人常以行先言。今人多以言代行。聽其語，閱其文，幾似事已辦得妥妥當(dāng)當(dāng)，而其實并未認(rèn)真做耳。天之生才，無時無之，只在求才者隨時留心耳。自己不常常留心人才，而謂天

53、之所生，有時有才，有時無才，是小之乎視天，亦淺之乎自視也。求才之心，每急于圖功之始，而緩于立功之后。蓋圖功之始，事務(wù)繁劇，非群策群力不足以共濟艱難，故求賢有若渴之懷。迨立功之后，或自覺才冠一時，視人皆不如己，驕矜之氣盛，而求才之心亦倦，噫！升平之世，猶須使賢者在位，能者在職。以為國家計長久，況勘定之余，庶務(wù)皆待修舉，而禍變之來，又往往出于不及防，安可不儲才以備用耶！朋友一時妄動，使我亦小受其累，本細(xì)故也，宜坦然處之，不可動氣，亦不可以言譏刺之。蓋彼知一著做錯，亦覺愧悔不安，我當(dāng)養(yǎng)其愧悔之心，以為規(guī)勸之地。若從而激之，致彼以怒氣相加，恐彼與我絕交后仍思有以洩其忿也。此非善于處友，亦非善于自處也！

54、人正欲顯其長，切勿掩之。正欲護其短，切勿揭之。此二者，所以養(yǎng)量而遠(yuǎn)怨也。規(guī)可為圓，以之為方，不能也。矩可為方，以之為圓，不能也。知此則知君子器使之妙。然器之為器易知，而人之為器難知。規(guī)則一望而知其為規(guī)，矩則一望而知其為矩，人則皆具五官百體，外觀無甚分別，若知此是如何器，應(yīng)如何用，彼是如何器，應(yīng)如何用，亦大非易易，則必先舉君子之知人，而后能學(xué)君子之器使。小輪船帶船一二只，尚能快走，帶船十余只，轉(zhuǎn)退后不能向前。且有損壞之虞。此可知力小者不可以任重，然力小者固不可任重，而力果可用，則用人者亦當(dāng)惜其力以養(yǎng)其才。小兒顛仆，跌的輕。其身低而輕也。大人顛仆，跌的重，其身高而重也。功高名重者能鑒于此，則知宜謙

55、退不宜驕盈。事有急之易就，緩之生變者。有緩之可成，急之轉(zhuǎn)敗者。此在臨時審度耳。先儒著書立說，亦只是發(fā)明圣人之道，其所得不同，其立說不免有異。故講學(xué)者宜專以圣人為宗，籍先儒為引路之人，并將先儒之所以發(fā)明圣道者彼此參考互證。辨難析疑，以期折衷。不必判先儒而各有所宗也。斯世講學(xué)，不專宗圣人，乃各有所宗，分門別派，交詆互訟，紛紛不休，舉其所究所悟，皆為角勝之具，竟忘卻講學(xué)為何事?？种v學(xué)一生，于身心絲毫無裨。方寸之為地幾何，安能理、欲并蓄？理充足則無容欲之地。故遏欲以存理為先，欲滿盈則無容理之地。故復(fù)禮以克己為急。俗云：“家賊難防”。內(nèi)欲即家賊也。其起也無時，洵乎其難防也！若不隨時詳察，一經(jīng)察明，即時除

56、去，恐潛滋暗長，其勢浸大，并引外邪與之夾攻交撼。斯時主人即明知之而不能制，而靈臺遂為其占踞，安宅且為其敗壞矣。觀“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于正”二語，己身不正，父且不能責(zé)于子，況上之于下乎！大生意貨物豐美，積于鋪內(nèi)，以聽買者之去來。小生意攜藍(lán)擔(dān)筥，沿街吆喚，惟恐人不聞不問，其貨之多寡美惡，可想而知也。講理學(xué)而處處自鳴，一如攜藍(lán)擔(dān)筥者之沿街吆喚，則其學(xué)之深淺真?zhèn)我嗫上攵?。辦事者要不遺余力，使人辦事者要使有余力。激將之法為始不能成事，然猛將或因此而戰(zhàn)沒，良將亦或因此而被傷。則此法未可輕用也。推心置腹，相待以誠，即可使之樂于用命，何必定以激為？自大者愈小，自是者多非，自譽者招毀，自智者益愚。燒

57、料廠中欲尋一片玉而不可得。作偽之久，即無見真之處?；谑歉倪^之起頭，改是悔過之究竟。無起頭則改亦無由，無究竟則悔亦無益。小人未必?zé)o一善也，因其善而獎勵之，或可漸啟其向善之志，而潛消其為惡之心。若疾其為惡，而并其一善，而亦詆毀之，則小人無容身之地，勢必為困獸之斗，盡傾善良而后已。此非盡小人之罪也。疾之過甚者，用心亦太刻亦！丐者赤身號寒，予以一件棉衣，即煖如狐裘，而衣狐裘者不知也。乞人空腹啼饑，予以一盂熱飯，即美如珍羞，而食珍羞者不知也。欲知窮黎之苦，與其待澤孔亟之情，非設(shè)身處地而思之，烏可得乎！古人因民之利以利民，今人因民之利以病民。資其利以謀生，而官每從而奪之，使民不堪其擾，則民之利遂成一害矣。

58、不能為民謀，致民自為謀，已非矣。復(fù)為民除利而興害，是誠何心哉？施恩太濫者，終為怨府。求治太急者，轉(zhuǎn)為亂階。天下無可以自夸者，凡做好事，皆當(dāng)做者也。官不要錢，本當(dāng)不要錢也。男不做賊，本當(dāng)不做賊也。女不失身，本當(dāng)不失身也。何足夸口？其余亦可類推。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只因其所懷者玉也。若以善為寶，何罪之有？大舜由匹夫而為君，傅說由匹夫而為相，豈第無罪哉！恃其有禍福之權(quán)而禍福人者，其自己終必?zé)o福而有禍。今有空房一所，若無主，則外人將爭居之。一有主，即已占者，亦必退而讓出矣。故心必有主，而后不擾于客感。榮親不在官也，不遺親以羞，即榮親也。做官不好，致落罵名，親之辱莫大焉！曾子曰：“彼以其富，我以吾仁；彼

59、以其爵，我以吾義?！眲t曾子之富貴在仁義也。今人但以爵祿為富貴干祿而不知累仁，要爵而不知集義，恐外愈富而心愈貧，外愈貴而心愈淺。心貧且淺，必為曾子所不齒矣！疑心最害事，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犯此一字，未有不傷恩而賊義者。疾趨者易蹶，一蹶之后，轉(zhuǎn)不如徐行者之安然至前。躁進者所宜猛省也！勞于“撫字”者，必逸于催科。世且有曰：勤“撫字”深得民心。所應(yīng)完之課，不待催而自完者，倘有司但以催科見短長，上司但以催科定賢否，而于“撫字”二字略焉弗講，則催科將愈難，民心將愈渙，天下亦愈不易治矣。誠心愛民者，并不自覺其切于愛也。視民如傷，但見其苦，不見其安也，而民乃愈安也。專心剝民者，亦不自覺其過于剝也

60、，視民無傷，但見其安，不見其苦也，而民乃愈苦矣。雨露不降，草木皆枯，而暴風(fēng)復(fù)卷地而裂其根，不絕其生機乎！為民上者，其以此思之。食油膩多者腹瀉，不僅瀉油膩也，而他物亦隨而出之矣。為民上而貪食民之脂膏，并欲積而蓄之，以食其子孫，何不厭其多而未慮其瀉耶！當(dāng)悖出之時，其悖入者固化為烏有，而原有之家資亦因之坦然無存。此亦非常之大瀉癥也。人言可畏，小人不可不知，而君子可不問也。小人知此，尚有所懼，而不敢侈然為惡。不然則無所忌憚矣。君子只是見善即為，見不善即不為，初不以人言為進退，若恐有干物議而后為善而不為惡。則猶是因人起見，非切實為己之學(xué)也。前人有“有心為善，便非真善?！敝f，其謂非真善，即謂非善也。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