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姆雷特》和《牡丹亭》之凋零美學

1、?哈姆雷特?和?牡丹亭?之凋零美學莎士比亞是享譽西方的文化大師，湯顯祖亦為中國文壇和政壇巨匠，這兩位不同文化中孕育的戲劇界的巨擘，都于1616年去世，在二者去世四百周年之際對二者的作品進展研究，意義重大。本文以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和湯顯祖的?牡丹亭?為研讀對象，來探究二者表達出的凋零美學。?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之一，從一開場的鬼魂出沒到結(jié)局的一眾尸體，死亡意象自始至終彌漫在全劇中，尤其以墓園景為盛。掘墓人、骷髏、新的尸體等等將死亡鮮活地展示在哈姆雷特的眼中，同時，通過記憶的延展和哲學的思辨，死亡在哈姆雷特眼中由具象變得愈加抽象，從個體延伸到了整個人類的命運。濃郁的死亡氣息和凋零感使

2、其具有凋零美學的特質(zhì)。?牡丹亭?花園景中零落成泥無人欣賞的百花讓杜麗娘在睹花思己的惆悵中迷失，之后的巫山云雨和尋夢更是使其具有凋零美學的特征。凋零美學是美國學者威廉恩格爾提出的一個能很好地統(tǒng)合死亡與記憶這兩個重要主題的概念illiaE.Engel，8，它與傳統(tǒng)的追求和諧統(tǒng)一和完美的美學不同，狹義來看，凋零美學主要是用來概括英國早期現(xiàn)代文學作品中與死亡、凋零、腐敗、遺忘和記憶等相關意象構(gòu)成的美學。廣義來看，那么能反映人類的一種普遍體驗，不過，在不同的文化和時代，這種體驗又存在一定的差異性。在?哈姆雷特?和?牡丹亭?中，我們既能捕捉到相似的體驗，也能感覺到相異性，詳細可以從場景和人物形象來看：一、

3、?哈姆雷特?墓園景和?牡丹亭?花園景之凋零美學首先，?哈姆雷特?墓園景和?牡丹亭?花園景都充滿著濃郁的死亡、凋零和腐敗的氣息。在?哈姆雷特?第五幕第一場的墓園景中，墳墓里的骷髏在想象中就讓人不寒而栗、悲憫叢生，更可悲的是，它們還被不知名的掘墓人扔了出來以給新的尸體騰出位置。無論生前多么偉大，多么疆土無邊，死后連一抔掩蓋骷髏的土都保衛(wèi)不了，過去鮮活生命的家喻戶曉和活力活力與當下骷髏的無名無姓形成鮮明的比照。?牡丹亭?花園景中也充滿著各種比照。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云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那么為你如花美眷，似水

4、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姹紫嫣紅的百花在斷井頹垣邊無人欣賞而日漸枯萎，正如杜麗娘的美貌在似水流年里漸漸凋零。其次，兩部場景都不局限于現(xiàn)實，而是通過記憶或夢境，思辨或情感將現(xiàn)實拉伸延展，并與之形成鮮明的比照。墓園景中的哈姆雷特靠著記憶營造了一個記憶環(huán)境，在這個不斷生發(fā)的記憶環(huán)境中，讀者能看到小丑、政客乃至威懾歐亞非的亞歷山大國王，甚至能想象他們生前的音容笑貌。在哈姆雷特哲理的思辨中，記憶環(huán)境更加立體飽滿，也因此使得現(xiàn)實中的墓園景更加悲戚凋零；?牡丹亭?中的花園景那么一方面折射出杜麗娘的現(xiàn)實處境，即身處如花似玉的年紀卻無人賞識，另一方面又成了杜麗娘生成夢境的場所，成了逃離現(xiàn)實的理想場所。在

5、夢境中，杜麗娘終于遇到如意白馬柳夢梅，并在大自然的春意美景中與之歡愛，釋放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情，以致夢醒后還繼續(xù)來尋夢。?哈姆雷特?中記憶環(huán)境比照下的現(xiàn)實更加充滿凄涼意味，正如?牡丹亭?中夢境破滅后的現(xiàn)實讓杜麗娘更加感到哀戚一樣，?哈姆雷特?中的墓園景與?牡丹亭?中的花園景的凋零美學在生與死的比照、現(xiàn)實與憶境或夢境的比照中表達得淋漓盡致。二、奧菲利婭與杜麗娘彰顯的凋零美學同處于父權制社會，奧菲利婭與杜麗娘都謹聽父親的教導，幽閉于閨中，壓制自己的情感，沒有自己的話語權，處于失語狀態(tài)，終致郁郁寡歡而死，她們是凋零美學最好的詮釋。首先，奧菲利婭與杜麗娘被壓制的情感表達出凋零美學。奧菲利婭與杜麗娘正

6、處于含苞待放、如花似玉的美妙年紀，前者正與哈姆雷特情投意合，后者也不愿一直囿于閨中讀詩書。但是，莎士比亞的時代仍是父權制占主導，男性在政治、經(jīng)濟乃至家庭方面都有著絕對的話語權，不但其父波洛尼厄斯支配奧菲利婭的情感動向，讓其斷絕與哈姆雷特的關系，其兄也對此指手畫腳。無論是面對父親波洛尼厄斯的命令我不許你跟哈姆雷特殿下談一句話還是哈姆雷特讓她滾去尼姑庵的褻瀆式言語，她都壓制自己的情感，不予反駁。杜麗娘的父親也是嚴格要求自己的女兒，讓其熟讀古書，嚴格遵守者各種禮儀教化，連花園都不敢涉足。在各類禮教的熏陶下，杜麗娘也不得不壓抑自己的情欲和天性。其次，奧菲利婭與杜麗娘失語狀態(tài)下表達的凋零美學奧菲利婭與杜

7、麗娘不止是壓抑自己的情感，她們幾乎沒有自己的話語權，處于失語狀態(tài)。這和當時的主流思想有關。就伊麗莎白時代而言，男性仍然被視為理性的代表，而女性那么是感性泛濫，需要男性的理性控制。明代理學和心學并存，但理學仍勝一籌。處于這樣的時代，理想的女性應該是征服乖巧的，奧菲利婭和杜麗娘這樣的大家閨秀無疑更應符合社會的預期。即便其父讓其試探自己的真愛哈本文由論文聯(lián)盟搜集整理姆雷特，奧菲利婭也不對抗、不出聲，等到她出聲的時候，也已是頻臨瘋癲、走向死亡之際。杜麗娘也有著失語病癥。作為一個識禮數(shù)、有教養(yǎng)的大家閨秀，她嚴格遵守著禮教對少女的要求準那么。父母對她的期望是他日到人家，知書知禮，父母光芒?？梢钥闯?，明代三

8、從四德和貞操教育處于主導話語的位置，女性對自己的終身大事毫無話語權。最后，奧菲利婭與杜麗娘之死表達的凋零美學弗吉尼亞伍爾夫曾在其著作?自己的一間屋?里為莎士比亞杜撰了一個妹妹，她和莎士比亞一樣是天才，唯一不同的就是性別，在父權制主導的伊麗莎白時代，她的最終結(jié)局就是天才被壓抑，死亡為其歸宿。奧菲利婭和杜麗娘也遭遇同樣的命運，二者也被死亡之神追隨。奧菲利婭不似莎士比亞的妹妹那么才氣逼人，她是乖巧征服的典型，但是她也被壓抑，愛情被壓抑、父親被愛人誤殺、哥哥遠離他鄉(xiāng)，曾經(jīng)習慣了父權制、習慣了被人牽著走路的她突然像斷了線的風箏，無法自己把握自己的命運，在瘋癲的狀態(tài)下以歌詞發(fā)出了自己微弱的聲音：情人佳節(jié)就

9、在明天，我要一早起身，梳洗整齊到你窗前，來做你的戀人。他下了床，披了衣裳，他開開了房門，她進去時是個女郎，出來變了婦人。奧菲利婭死時的情景讓人扼腕，同時也給人以香隕凋零之美感：她的衣服四散展開，使她暫時像人魚一樣漂浮水上；她嘴里還斷斷續(xù)續(xù)唱著古老的謠曲，好似一點不感覺到她處境的險惡，又好似她本來就是生長在水中一般。可是不多一會兒，她的衣服給水浸得重起來了，這可憐的人歌兒還沒有唱完，就已經(jīng)沉到泥里去了。相比奧菲利婭，杜麗娘要大膽有主見些，從歷來贊美后妃之德的?關雎?中她看到的卻是普通男女之情和對之向往之情。接下來的沖出閨閣、私出游園、觸景生情和夢中云雨更能看出她在一定程度上對封建父權社會的反叛，

10、但是她接下來還是因為情感不得釋放郁郁而終。她的暮色而亡一方面表達她的失語特征，另一方面也讓她有時機在另一個世界發(fā)聲。在陰間，她終于不必遵守父母之命和社會的約束，可以實現(xiàn)自己的愛情，在第28出?幽媾?中她再次與情人享云雨之情。奧菲利婭與杜麗娘之死表達的死亡情境，在記憶、情感和夢境的延伸下，在瘋癲和陰間世界的比照下，很好地表達了凋零美學。凋零美學具有的這些特征和莎士比亞及湯顯祖所處的時代背景有親密的關系。三、凋零美學與時代背景前文提到過，凋零美學主要是用來概括文學作品中與死亡、凋零、腐敗、遺忘和記憶等相關意象構(gòu)成的美學。死亡和愛情一樣，是亙古不變的主題，但在早期現(xiàn)代的英國，死亡更是一個縈繞在人們?nèi)?/p>

11、常生活中的主題。記憶在這一時期，也因宗教原因，有了特殊的意義。凋零美學在湯顯祖的作品中，多了一份情感元素，這和明代至情說的興盛有關。從中世紀一直到文藝復興時期，肆虐歐洲的黑死病和其他的疾病帶來了高死亡率，以致埋葬尸體的墳墓匱乏，很多尸骨散落野外，?哈姆雷特?墓園景提醒了冰山一角。死亡頻繁現(xiàn)身于大多數(shù)的家庭，死亡的隨處可見，使得死亡成為文學作品中最常見的主題，不用說悲劇，即便一些喜劇中也有著死亡的影子。記憶主題的泛濫那么和宗教改革等歷史事件相關。宗教改革取消了原來天主教埋葬和紀念死者的諸多繁冗的儀式，使得維系生者和死者之間的紐帶愈來愈少，記憶就成了維系二者的關鍵性紐帶。哈姆雷特父親的鬼魂要求哈姆

12、雷特記住我的呼喚即表達了記憶的重要性。另外，從希臘延傳下來的記憶術在文藝復興時期也得到了復興，一批諸如斯賓塞、西德尼這樣的著名文人都對此感興趣，布魯諾還來到英國給他們講解記憶術，意大利的傳教士利瑪竇甚至試圖將記憶術傳到中國。?哈姆雷特?中的記憶之書和象征記憶的花朵以及墓園景中的記憶環(huán)境即與這些時代背景有關。?牡丹亭?中的死亡表達了中國的情境和意境文化。很多死亡意象并非以骷髏等真實殘酷的實體呈現(xiàn)，而是通過繁花凋零引發(fā)主人公的惆悵之情而營造的情境表達的。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明那么指花無人欣賞，暗那么指惆悵者的美貌和青春未能自然釋放，以致青春漸逝。?紅樓夢?中的葬花吟亦是如此。整個場景全是關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