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孤兒劇本

趙氏孤兒人物表韓厥屠岸賈之麾下，下將軍也；晉公主晉成公之姐，趙朔妻，趙開之母；程嬰趙家家臣，趙武之養(yǎng)父；戰(zhàn)奴屠岸賈之奴仆;屠岸賈晉國大將，琴子之父，趙武之義父；趙武趙氏孤兒；琴子啞女，屠岸賈之獨女，趙武之情人；蒙面人齊楚聯(lián)軍使者；晉景公晉國君主；谷阝克晉國正卿；敗軍之將；廷臣若干；兵士若干。第一幕［韓厥，晉公主］［晉宮中某屋之庭院。屋子呈深紅色，中間留正門。窗戶緊閉，庭院中央有一小道；大道兩旁盡奇花異草。院子右首開有側(cè)門，隱現(xiàn)于花叢之中。第一場［韓厥滿臉慌色，按劍快步至正門，急促敲門。微過片刻，門緩開。晉公主著素服出。晉公主（以手指戶內(nèi)）噓——！我兒剛剛?cè)胨?。下將軍匆匆而來，有何急事？何以如此慌張？韓厥事發(fā)矣，情況甚為緊急！晉公主下將軍勿急，慢慢言來。韓厥屠岸賈已經(jīng)獲知公主分娩之事，恐怕即刻便會遣人前來。趙家骨血性命危矣！晉公主（大驚失色。踉蹌著倒退數(shù)步）（作哭狀）我的兒，你的命何以這般凄苦。都是為娘之過，為娘不該把你生下，是為娘害得你無辜遭人枉殺。（稍停）天啦，你為何如此不公？奸佞的帥府安身，忠直的連遭斬殺，你難道連一個剛剛出世的嬰兒都不肯放過？韓厥公主,,晉公主屠岸賈，你怎生得如此喪心病狂？你設(shè)下毒計害我公公，殺我夫君，滅我趙氏一家三百余口。你難道就不怕有朝一日怒了蒼天，惱了下民，死無葬身之地？韓厥公主。公主勿要過于傷心。屠岸賈混淆圣聽，陷害忠良，早就人神共憤，終有一日他會遭惡報。然后為今之計并非在此，如何從虎口救出趙氏遺孤才是上策。晉公主下將軍所言極是。婦人眼光畢竟短淺。時下確實不應(yīng)一味訴怨。只有保住趙氏血脈，趙家之仇才能得報，趙家之屈才有機昭雪。韓厥然也。不知公主有何高策？晉公主我被屠賊久囚室內(nèi)，見者唯程嬰與你二人，何來高策？韓厥程嬰？（思考）,,（喜）計有也。晉公主何計？韓厥公主先勿急。我問公主，程嬰何許人也？晉公主原為草澤醫(yī)生，后收在駙馬府門下。韓厥其人品質(zhì)如何？晉公主為人忠厚老實。韓厥這便是了。程嬰為趙家家臣，忠直仁厚。公主被禁，是他每日傳茶送飯；公主生兒，是他搜集生藥，熬制益母湯。他既可以自由出入宮內(nèi)，本性又佳，我們何不用他？晉公主如何用法？韓厥程嬰每日進宮送藥，可將孤兒藏于其藥箱之中帶離虎穴。晉公主只怕如此也不能逃出屠賊的天羅地網(wǎng)。韓厥事已至此，只能一試。屠賊命我在這兒把住府門，他至今尚不知我已叛他，我可派親信之士護送程嬰出宮。晉公主（過意不去地）可，可,,可如此就苦煞下將軍了。韓厥我與趙盾同僚二十載，知其為人，尚能分清賢與歹。眼睜著趙氏絕后，我于心不忍。（程嬰背藥箱在遠處出現(xiàn)）程嬰來也。我你快快將嬰兒托于此人。我且去把看府門。屠賊之人一來，我即刻來報。［韓厥下。］第二場［程嬰，晉公主］程嬰（放下藥箱。見公主流淚）公主剛剛臨盆，身體虛弱，不宜太過傷心。如若公主看得起在下，在下愿為公主分擔憂愁。晉公主（背過身去，哭得愈發(fā)傷心）你幫不了我。程嬰我定會竭盡所能。晉公主（搖頭）你幫不了我。程嬰（不知如何是好）我愿為公主粉身碎骨，死而后已。［晉公主止住哭，轉(zhuǎn)身哀婉地視程嬰。突然，公主跪于程嬰面前?？蘼曈制?。］程嬰公主，公主，萬萬使不得。（同跪）我乃趙家家奴，公主又是千金之體，折煞我了，折煞我了。晉公主趙家以前待你如何？程嬰恩重如山。我原是草澤醫(yī)生，蒙趙家收于門下，好生相待，且與常人不同。大恩大德。我程嬰此生難忘。晉公主幸而你仍記得。我有一事相求。程嬰公主之事即是趙家之事，我程嬰肝腦涂地，在所不辭。晉公主我趙氏原乃本朝旺族，然而卻慘遭奸人所害，全族上下悉盡被斬。所幸趙朔有一遺腹子，才保全了血脈?？墒?，可是事與愿違，屠岸賈懼怕趙氏子孫長大報仇，欲斬草除根，馬上便會派人前來誅殺。（稍停）正所謂，遇刀思親戚，臨危托故人。我懇求，懇求你姑念趙家之恩，救趙氏子孫一命。程嬰公主言重了。我并非無血無肉，無情無義之人。趙氏蒙難，我正急于無處效勞，觀趙氏香火面臨危難，為報趙家厚待之恩，我定當舍身相救。[韓厥率兵士匆匆而上。]第三場[晉公主，程嬰，韓厥，兵士若干。]韓厥屠賊之人已近門前。所議怎樣？程嬰程嬰愿救趙氏孤兒。韓厥好！大丈夫也。賊人已近，你們先進屋躲避片刻，等我打發(fā)了來了，再走不遲。晉公主全仗下將軍了。[晉公主，程嬰入屋，戰(zhàn)奴率兵士上。]第四場[韓厥，戰(zhàn)奴，兵士若干。]韓厥站住！來者何人？戰(zhàn)奴屠元帥屬下，戰(zhàn)奴也。韓厥此乃宮中禁地，你可知曉？戰(zhàn)奴知曉韓厥你知曉又為何擅闖禁地？驚擾了公主，你又可知是死罪？戰(zhàn)奴你乃屠無帥所派之人，誰敢攔我？韓厥我亦是屠無帥所派之人，誰敢硬闖？戰(zhàn)奴我有元帥金牌在此?。ǔ鍪窘鹋疲╉n厥我亦有元帥金牌如此!（出示金牌）戰(zhàn)奴你，你是存心刁難！韓厥（不理）（抽劍）（對自家兵士）小校們，元帥有令，誰敢跨入府門一步，殺無赦！戰(zhàn)奴你，你敢抗令！韓厥非也，我乃是聽令行事。戰(zhàn)奴好！既然如此，你可知曉元帥命我前來是為何事？韓厥不知。戰(zhàn)奴元帥已得知公主分娩之事，特命我前來誅殺趙氏之后。[韓厥大笑。]戰(zhàn)奴（疑惑地）你為何大笑！韓厥荒謬！簡直是荒謬！公主何時曾經(jīng)分娩過？你聽誰所言？戰(zhàn)奴公主如若沒有分娩，可否讓我進屋一看？（欲進屋）韓厥（以劍阻戰(zhàn)奴）站??！元帥有令，一般人等不得入內(nèi)！戰(zhàn)奴（大聲地）我看你是心虛?。◤娪驳兀┙裉熳尶匆驳每?，不讓看也得看?。ò蝿Γ╉n厥（以劍相抵）元帥之令你敢違抗。（稍停）我看你來救公主是真，殺趙氏子孫是假。說！你從何處盜來元帥金牌？你來此地究竟是何意圖？[韓厥，戰(zhàn)奴互相敵視地看著對方。相持片刻。]戰(zhàn)奴（無奈地）好，既然你執(zhí)意不肯，我便不與你斗，我這就回去稟告元帥，由他親自前來探視。韓厥聽便！[戰(zhàn)奴欲去。兵士皆收回兵器。這時，屋里突然傳來嬰兒的啼哭聲。]戰(zhàn)奴（看屋內(nèi)，猛回首）你欺騙元帥?。ò蝿Γ╉n厥不錯！我已叛他！可惜你知道得太遲了。戰(zhàn)奴（瞧不起地）未必吧？就你們幾個小卒！韓厥（向花叢中）小校們，將來者一并拿下！[花叢中突然沖出一隊人馬，戰(zhàn)奴等人皆被生擒。]戰(zhàn)奴（反抗）你可知背叛元帥是何后果？韓厥（大義凜然地）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一揮手）將這干人等全部帶下去。[眾兵士押戰(zhàn)奴及其隨從下。]韓厥（對屋內(nèi)）公主，一切盡已收拾妥當，我料屠賊不見人回，定會親自前來，我去府門把望，你們速速將幼嬰從側(cè)門送出宮外。[韓厥下。晉公主，程嬰由屋內(nèi)出。]第五場[晉公主，程嬰。]晉公主（淚流滿面，跪著看視箱中孩兒）我兒正骨碌碌地睜著小眼兒把為娘看。好可憐的孩兒，你難道知道要與為娘分別而看為娘嗎？好可憐的孩兒，為娘又怎忍心教你在箱中展足不能、翻身不得？好可憐的孩兒，記住屠岸賈這個名字，他滅你九族，斬你全家，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等你長大之后，你定要手刃此賊人，為趙家報仇雪恨！程嬰（往箱內(nèi)放生藥）公主，你休要傷心，我一定將此兒撫養(yǎng)成人，不負重托。晉公主我兒父親死前有一遺言，若我添了女兒，更無話說；若是個小廝，小名便喚做趙氏孤兒。待他長立成人，與趙氏報仇。程嬰程嬰記下了，我就喚他作趙氏孤兒，長大與趙氏報仇。晉公主你帶我兒隱居深山，避開人世，定要白日督其演武，夜晚教其習文，切勿荒廢了光陰。（稍停）我給我兒取大名為武，希望他終日不忘報仇，練好武藝，斬殺屠賊。程嬰程嬰記下了。趙氏孤兒即是趙武，趙武即是趙氏孤兒。我一定督促他勤練武藝，斬殺屠賊。晉公主情況危急，你即刻就動身，休要讓屠賊遂了心愿。程嬰（將藥箱背于背上）公主，我去也。晉公主好生照顧我兒。程嬰是。[程嬰朝側(cè)門剛邁數(shù)步，即被晉公主叫定。]晉公主程嬰留步！程嬰（轉(zhuǎn)身）公主還有何事囑咐？晉公主（沉默片刻）好生照顧我兒。程嬰是。[程嬰朝側(cè)門邁了數(shù)步，又被叫定。]晉公主程嬰留步！程嬰（轉(zhuǎn)身）公主還有何事囑咐？晉公主（沉默片刻）好生照顧我兒。程嬰是。[程嬰朝側(cè)門再邁數(shù)步，又被叫定。]晉公主程嬰留步！程嬰（轉(zhuǎn)身）（稍停）我知道，公主再三留程嬰是不放心程嬰。（掏出短刀，舉其左手中指，斷之）我程嬰以此指代人頭向公主發(fā)誓，我寧舍己命亦要保住趙氏血脈。晉公主誰想你會如此。我信任你便是了。[程嬰再次走向側(cè)門。這次再沒被叫定。然而程嬰?yún)s突然又停住了腳步。轉(zhuǎn)身。]晉公主程嬰有事要與我說？[程嬰緘口不言。]晉公主程嬰有事要與我說？[程嬰忽地跪地，淚流不止。]晉公主程嬰有話我聽便是。程嬰我斗膽懇乞公主一死。晉公主（大驚）何出此言？程嬰屠岸賈曾張掛榜文，若有盜出趙氏孤兒者，全家處斬，九族不留。我這一去，屠賊不見了孤兒，定然嚴刑逼問于你，你也定然不會招認。然而，屠賊從此便會日夜窺視于你，萬一你思子心切，在睡夢中道出我的行蹤，那（稍停）那我一家老少死了倒罷，孤兒也定無活理。晉公主此話甚對。你放心去也。趙氏滅門，我早已沒了偷生之念，你去之后，我便會相隨亡夫而去。程嬰罪人程嬰叩別公主。[晉公主步入屋內(nèi)，程嬰由側(cè)門下，韓厥與屠岸賈各率人互相廝殺上。 ]第六場[韓厥，屠岸賈，各部兵士若干。][韓厥一路敗退，所率之兵傷之殆盡。退及正門之時，韓厥為屠岸賈所俘。 ]屠岸賈你為何叛我？韓厥為趙家三百口亡靈叛你！屠岸賈趙家不忠不孝，乃欺君之戶，何以值得你叛我？韓厥錯！趙家為臣忠良廉明，從未不忠，從未不孝，更無欺君之說。屠岸賈（迅速地）趙盾伙同其弟趙穿殺靈公于朝難道不為欺君？韓厥（迅速地）靈公乃奢侈淫暴之徒，該殺！趙盾、趙穿所為乃其英雄所為！屠岸賈荒謬之極！弒君之臣何以能稱其英雄？韓厥趙氏兄弟弒君乃為另立賢君、造福萬民，非自立也。如此膽識，如此博愛，何以不能稱其英雄？屠岸賈罷。罷。罷。我不與你作口舌之爭。我問你，趙氏孤兒何在？韓厥不知！屠岸賈（稍停）是條漢子。（示意手下兵士進屋）搜！[眾兵士撞開門。晉公主懸在梁上。自縊而亡。屠岸賈、韓厥作驚狀。 ]一兵士（由屋內(nèi)出）報告元帥，不見趙氏遺孤身影。屠岸賈（對韓厥）趙氏孤兒何在？韓厥（大笑）你是不是畏懼了？屠岸賈我何懼之有？韓厥你怕趙氏遺嬰長立成人之后找你報仇。（稍停）俗語有云，白日不作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你與趙盾同殿為臣，因文武不和而構(gòu)害之，你心中難道不愧？屠岸賈我與趙盾之矛盾，只為公不為私，你休得胡說?。☉嵟兀﹣砣?，給我四處仔仔細細地搜挖地三尺也要與我把趙氏孤兒找出來！韓厥（搖頭）你還是畏懼了。屠岸賈（神經(jīng)質(zhì)地）住口！（以劍對韓厥）你再胡說我殺了你！說，孤兒何在？韓厥不知！屠岸賈我是死不開口？韓厥不，是寧死不屈！屠岸賈（惱羞成怒）好，我成全你?。ㄓ詣Υ添n厥）韓厥慢！屠岸賈你肯說了？[韓厥不出聲，欲掙脫左右。屠岸賈示意左右松手。韓厥立起身。直視屠岸賈。突然，他一箭步撲向屠岸賈手中之劍，劍穿身而過。]屠岸賈（不懂）你這是何意？韓厥（劇痛不已）我不愿死于賊人之手。我的命應(yīng)該由我自己處置。（倒地。亡）屠岸賈（厭惡地視尸體）賤命！（向兵士）來人，與我把尸體掛于城樓，示眾百日。[眾兵士拉尸體下。又一兵士報告元帥，四處已經(jīng)搜遍，仍不見孤兒下落。 ]屠岸賈（粗暴地）搜！搜！繼續(xù)搜！（稍停）傳我將令。普國之內(nèi)但凡半歲以下、一個月以上的新添小廝，都與我拘至將府，我要每見一個都剁他三劍！——幕落第二幕[夜。屠岸賈府內(nèi)趙武之書房。書房布置素凈而簡樸，有條不紊地擺放著：一張書案，一盞油燈，幾卷筒書，一支古琴。琴子跪坐書案一側(cè)，低頭撫琴。趙武跪坐對面，潛心聽琴，眼睛盯著琴子，滿是愛意。]第一場[趙武，琴子。]趙武琴子，你的琴音為何總是帶著絲絲哀怨？[琴子嫵媚地望了一眼趙武，手中琴聲如訴。]趙武飄逸中含盡了惆悵；綿柔中蘊藏了恐懼；恬靜中又滲入了苦澀,,琴子，難道幼時的經(jīng)歷依舊在你心頭蒙著一層陰影？（作痛苦狀）怨只怨我，怨我不該在八歲那年纏你去找干爹，怨我不該讓你看到殺人的血腥場面，怨我[琴音驟然消失，琴子連連向趙武搖頭。]趙武你不要搖頭，錯終歸是我釀成的，是我害得你成了這樣。這些年我一直在自責，每當感到你琴聲中的陰暗，我就痛苦不已，記得那年你因驚嚇大病了一場，幸虧干爹四處救得名醫(yī)才保住了性命。然而，然而等你病愈后，你卻再也不能說話了。[琴子默默地流下了眼淚。趙武依然沉浸于痛苦的回憶中。]趙武琴子，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我會好好地照顧你，疼你，愛你。我要讓你的琴聲重新變得歡快。[趙武愛憐子看著琴子。琴子歡快地笑了笑。]趙武（猛不經(jīng)意地）琴子，你我自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你是否愿意嫁與我為妻？[琴子的臉頓時變得嫣紅。她羞澀地避開趙武的目光。低頭又重新?lián)崞鹎賮?。]趙武（微笑）我會覓個恰當時間把此事稟明二位爹爹，求二老成全我們。干爹自幼喚我屠成，視我如己出。而且教我十八般武藝，他一定會欣然答應(yīng)。（停頓）而我爹爹。（猶豫）他一定也會答應(yīng)。他這人一向就是色厲內(nèi)荏。你別看他外表對你冷淡，其實他也打小很喜歡你。他曾私下里對我言語。琴子雖然是武夫屠岸賈的獨女，生性卻很驕柔可愛。[琴子聽了趙武的話喜得面若桃花，琴音也隨之變得甜蜜多情了起來。 ][白發(fā)老者程嬰上。]第二場[趙武，琴子，程嬰。]程嬰（走到門口，見趙武、琴子情意綿綿，搖頭）（獨白）想我程嬰當年帶著趙氏孤兒逃離宮中之后，屠岸賈便下令斬殺全國半歲以下一月以上的小廝，我無路可走便投奔了公孫先生的太平莊。公孫杵臼乃朝廷良臣，因不滿屠氏專權(quán)，退隱此莊。老宰輔收留我與孤兒之后，我與老宰輔經(jīng)過多方思考終于想得了一條萬全之策，即由我去屠府告密，說老宰輔私藏孤兒。（稍停）屠岸賈得信后，立刻趕至太平莊，殺了老宰輔和我事先已經(jīng)調(diào)換了的嬰兒。我，我，我把我的親生孩兒給屠賊殺了。（傷心）至今以后，屠賊深信于我，錯把孤兒當作我兒收為義子，留于屠府。（稍停）現(xiàn)在孤兒終于長大成人，我的心愿就差此兒報得大仇，然而可惜的是他如今仍然不知家仇，蒙在鼓里，而且與屠賊之獨生女情意甚濃。我不忍讓此孽緣發(fā)展下去，這就上去阻止他們。（步至中央）（冷漠地）琴子也在這里。[程嬰進來腳步如風，琴子、趙武未有察覺，此語一出，二人皆驚慌失措，琴子手中之弦也斷去了一根。]趙武（立起）孩兒程勃見過爹爹。[琴子也慌忙起身走至趙武身側(cè)，向程嬰鞠一躬。]程嬰（坐于書案之前，看一眼琴子）勃兒，你與琴子研習琴藝，切記勿要深迷其中，玩物而喪志。趙武孩兒謹記爹爹教誨[琴子輕拉趙武衣角。趙武立時領(lǐng)悟。]趙武琴子想向爹爹謝退。（琴子又鞠一躬）程嬰天色已黑，走路你自當小心。勃兒與我尚有事要談，恕我勃兒不能遠送。趙武爹爹，我送送即回。程嬰（不理）勃兒，今日功課做得怎樣？[趙武尷尬，琴子匆匆退下。]第三場[趙武，程嬰。][趙武視門外。]程嬰為父問話，你為何不答？今日功課做得怎樣？趙武（領(lǐng)過神來）稟爹爹，業(yè)已完成。程嬰（怒視趙武）不成體統(tǒng)?。ㄕ归_案上一簡書，看了片刻，讀） “,,忠，坦城無私，盡盡竭力者也；孝，全力奉養(yǎng)，絕對服從父母者也。為人則孝，為臣則忠。,,”（微微點頭，又默讀片刻）勃兒所寫，雖說字字是理，句句入題，但,,（搖頭，放下書簡視趙武）但論述尚不夠透徹。趙武傾聽爹爹教誨。程嬰勃兒，為父令你以“忠孝”為題作文，（示意趙武坐下）目的不僅要你明白何為忠，何為孝，更要你知道何為奸，何為孽。你所作之文，對忠闡述精當，對奸卻只字未提。為父問你，如若不清楚何為奸孽，又如何知曉忠孝之不易？趙武爹爹批評甚對，孩兒淺薄。程嬰奸慝之人，欺世盜名，竊國作惡，常常視忠直之士為大敵，進而圖謀構(gòu)害之。漫長歷史當中，為奸人所殺的忠臣良將數(shù)不勝數(shù)。（嘆息）為父問你，你若是忠良之后，你會不會向奸人的淫威屈服？你會不會認賊作父？你會不會棄明投暗，做一個不忠不孝之人？趙武（斬釘截鐵）不會！絕對不會！我會手刃賊人為國正本，為被誅的先人報仇雪恨！程嬰好，有志氣，不枉我含辛茹苦養(yǎng)你二十載！趙武爹爹放心。忠孝之意我已徹悟。孩兒以后定然力做忠孝之人，不屈奸邪，扶持明主，助賢臣屠岸賈安邦定國。程嬰（聽趙武言“賢臣屠岸賈”，臉色驟變，拍案大怒）大膽！趙武（糊涂地）爹爹？？？（膽怯地）孩兒言錯了嗎？程嬰（稍停）（無奈地）罷！罷！罷?。ㄗ匝宰哉Z）我兒不明白，我兒明白。（嘆息）趙武爹爹，此話何意？程嬰（稍停）休要問了。休要問了。日后你自然明白。（哀傷地）為父講段故事你聽，希望你能真正悟懂“忠孝”二字。趙武孩兒拜聽。程嬰古時某朝曾有一文一武兩名重臣，誰想二人不和，武者常有害文者之心。一天，武者遣一勇士徂麂仗劍行刺文者，徂麂深知文者忠直，不忍加害，結(jié)果觸樹而亡。再后來，西戎國進貢一犬，呼曰神獒，主公將其賜予武者。武者得犬，頓生害文者之計。趙武何計？程嬰我兒勿急，聽為父慢慢言來。武者將神獒鎖于凈房之中，三五日不與飲食。后又在后花園扎下一草人，紫袍玉帶，與文者一般扮相，并在草人腹中懸一付羊心肺。武者牽出神獒，剖開紫袍，著神獒飲食一頓。又待三五日，武者復牽出餓犬，神獒見紫袍撲著便咬，剖開紫袍又飽食一頓。如此試驗百曰，武者視其可用，便進宮見主，曰，我朝若有不忠不孝之人，西戎國進來的神獒一辨即知。趙武（憤怒）歹毒！世間大奸大詐之人非彼莫數(shù)。文者后來怎樣？是否能夠逃出危難？程嬰公主得知此犬如此靈異，大喜，于是令武者牽神獒入朝。其時文者紫袍玉帶，正立在公主坐榻之邊。神獒入朝，見了文者撲著便咬，趕得文者繞殿而走。幸而此等荒唐之事擾惱了殿前太尉提彌明，只見提彌明一瓜錘打倒神獒，一手揪住腦杓皮，一手扳住下巴嗑，只一劈神獒便分成了兩半。趙武（贊嘆）義士也！勇士也！文者險些喪命。再后來怎樣？程嬰文者逃出殿門，尋得自乘的駟馬車。然而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駟馬已被武者摘去兩馬，雙輪也只剩下一輪。趙武（憂心忡忡）這如何是好？這如何是好？程嬰我兒勿憂。正在此時，傍邊轉(zhuǎn)過一壯士，他一臂扶輪，一手策馬，逢山開路，終于救出了文者。趙武此壯士好力氣！其為何人？程嬰此人乃是文者救過的一餓夫。文者曾經(jīng)到郊外勸農(nóng)，路至某桑樹下，見垂死餓夫，心中頓生憐憫，將酒飯賜他飽食了一頓。不想此人此刻報恩來了。趙武文者逃出后，其族人命運如何？程嬰一家三百口皆被誅盡殺絕！趙武（大驚，進而沮喪）真所謂，奸人得寵，忠臣遭殃?？上恼呔痛私^后了。程嬰不。文者仍有一后幸免遇難。趙武仍有一后？程嬰不錯，此兒乃是文者之孫。其父乃為當朝駙馬。只可惜武者詐傳主公之命，也賜了駙馬三般朝典。駙馬自盡之后，武者為了斬草除根，連公主腹中的遺腹子也不肯放過，幾次派人追殺，后來幸得多位義士相救，才逃過了武者魔掌。趙武此兒長大之后，有無殺了武者，替先人報仇？程嬰（搖頭嘆息）沒有。趙武為何？此等大仇為何不報？此人是誰？是否尚在人間？若死了倒罷，若仍茍且活著，我必叱責之。程嬰（因擔心時機未到而猶豫）他，他,,趙武（急切地）他到底是誰？程嬰（支支吾吾地）他，他是，他就是,,[屋外傳來屠岸賈的大笑聲。屠岸賈，琴子，戰(zhàn)奴及眾隨從上。]第四場[程嬰，趙武，屠岸賈，琴子，宮廷使者，眾隨從。][程嬰、趙武起身相迎。趙武見琴子立于屠岸賈之后，不禁喜上眉梢，拋之以情。琴子則顯得很拘束，不敢有所反應(yīng)。]屠岸賈成兒，你們父子相談甚歡，不知是何話題，能否告于我們大家同樂？趙武稟干爹，我們父子一直正在談,,。程嬰（慌忙插口）我們二人正在談忠孝道德。趙武爹爹正在教我忠臣孝子之道，我跟爹爹說，干爹英武不凡，我會盡力扶助，只要我跟干爹一心，父慈子孝，定不怕他主憂臣辱。屠岸賈（大笑）好，說得好，只要我們父慈子孝，定不怕他主憂臣辱，程先生，你能教出如此忠孝乖巧的孩兒，真不枉我收他為義子。（程嬰生硬地笑）成兒，為父見你飽讀兵書，武藝超群，很是高興；為父也若大個年紀了，是該將官位襲與你了。（稍停）不過如今該教訓你的地方還是得教訓，你說，剛剛是不是欺負琴子了？怎么她急匆匆地離開你這兒，差點都跟我撞個滿懷？趙武（冤枉地）干爹，孩兒沒有，孩兒剛剛與琴子一直在房內(nèi)彈琴，關(guān)系很融洽。屠岸賈沒有就好。我這一生最疼的就是你們兩個。我不希望你們兩個不和。趙武干爹的話，孩兒一定遵從。屠岸賈（向程嬰）程先生，一晃二十年，我們都已衰老，而年輕后生又也都長大成人，我有個主意久悶心中，現(xiàn)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見？程嬰元帥何時變得這般忸怩？有言請直講。屠岸賈你看我女琴子如何？程嬰很佳。溫柔靦腆。屠岸賈（大喜）好。你有此言，事成矣。我意想將成兒與琴子配為夫妻，你看如何？趙武（大喜，興沖沖地）謝謝干爹成全。我與琴子早有此意，現(xiàn)正愁不知如何稟明二位爹爹。屠岸賈（笑得更歡）既然你們早已私訂終身，那便更好了。（琴子一旁害羞地攫其衣角）程嬰（稍停片刻）此事我不同意。[此話一出，四面皆驚。眾人疑惑地看著程嬰。]屠岸賈（止住笑）程先生何出此言？兩兒郎才女貌，且又互相傾心，有何不可？程嬰兩小兒確實十分般配。我也早生此心。然而當我為二人算過一卦之后，我便不得不打消了此念。卦中言此二人生來即只能作兄妹而不可為夫妻，否則必遭天怒，相克而亡。[此話一出，人人更為失色，其中尤以趙武、琴子最苦。二人相看淚眼，泣不成聲。]屠岸賈（將琴子摟在懷中，沉默片刻）卦中之言豈能當真？如若不讓二人成親，兩人更會郁郁而終。程嬰元帥，要知道天命不可違呀！屠岸賈天命何以不能違？我此生已違天命多次，也不在乎再多此一次，如有天遣，盡管找我屠岸賈一人。程嬰元帥,,！屠岸賈程先生休要再言，此事就此定下，待到吉時，即刻成婚。[一宮廷使者匆匆上。]使者報告元帥，齊楚大軍壓境，戰(zhàn)情緊急，主公請元帥與程先生速速進宮商討對策。屠岸賈你回稟景公，我與先生即刻便到。使者是，元帥。（下）屠岸賈邊疆戰(zhàn)事緊急，我馬上入宮面見景公。（對趙武）成兒，你馬上隨我入宮。提前到殿堂上磨煉、磨煉，對你將來處理軍務(wù)，大有好處。趙武一切聽從干爹安排。[屠岸賈向隨從一招手，戰(zhàn)奴捧戰(zhàn)甲上前。]屠岸賈（對趙武）此甲名曰神胄，乃西戎國進貢之物，它跟隨我南征北戰(zhàn)數(shù)十年，效用甚大?，F(xiàn)在為父將此寶物賜于你，希望我兒將來沙場上如虎添翼，永葆平安。趙武（感激地捧過神胄）謝干爹贈此寶甲。孩兒一定不負厚望，奮勇殺敵。屠岸賈好！不愧為我兒，有你干爹年輕時的氣慨?。ㄏ虺虌耄┏滔壬蚁热ヒ?。程嬰元帥一路好走，程嬰隨后便到。[屠岸賈、戰(zhàn)奴、琴子及隨從下。]第五場[程嬰，趙武。[趙武捧神胄在手，久久相望。程嬰見他如此，怒上心頭。]程嬰（厭惡地）一件戰(zhàn)甲也值得你如此觀望！趙武（看著戰(zhàn)甲）此甲乃是干爹的一份愛心。此甲之所以珍貴，并非因為它刀槍不入，而在于它是干爹從自己身上脫下來賜于孩兒的。程嬰（吃驚）你是如此想的？趙武是的。干爹把自己的寶甲脫于我穿，說明干爹把孩兒的命看得比自己的更重要，干爹寧愿犧牲自己也不愿孩兒受到一點傷害。爹爹，你教我忠孝，我一定謹記，對干爹這樣慈愛的父親，我一定會盡自己的孝道。程嬰（深受刺激）你真的這么想？趙武是的。干爹為了成全我與琴子，不惜以身抗天，如此肯為子女犧牲的父親天下能有幾人？成親之后，我一定好好待琴子。（自我陶醉）程嬰（終于發(fā)作）不行！你們絕對不能在一起！趙武（目瞪口呆）為什么？就因為卦上所言？程嬰沒有為什么。我是你父親。我說不行就不行。趙武（爭辯）你不能不講道理。程嬰（無賴地）我今天就不講道理！趙武（反抗）父親不該親自毀掉自己子女的幸福！程嬰（無言以對）你，你，,,你敢對你父親如此說話。（舉手欲打，懸停片刻之后又放下）你走！我沒有你這個不孝的孩兒。（背過身去，暗流老淚）趙武（稍停，跪于地）爹爹，是孩兒不孝，孩兒讓你傷心了。[程嬰面墻而泣，痛苦地自責，責備自己不該讓孤兒認屠岸賈為父，責備自己不該將孤兒留在屠府長大，責備自己不該讓孤兒認識琴子，,,]趙武爹爹，你是打是罵孩兒絕無怨言，你千萬不要再折磨自己，一切都是孩兒的不對，你責罰孩兒吧！程嬰（嘆息）（平和地）去吧，（揮手）進宮去吧。趙武爹爹，你,,？程嬰（抹去淚）爹爹沒事。（揮手）你去吧。讓為父一個人呆會兒。[趙武放下戰(zhàn)甲，起身，依依離去。]程嬰（重重地跪于地，痛哭流涕）趙氏祖先呀，我程嬰有負你們重托，未能將孤兒教育成人，我無能呀，趙武如今認賊作父，都是我程嬰管教無方，都是我程嬰一人之過呀！我不能為趙氏洗刷冤情，報仇雪恨，我愧對趙氏對我的厚待之恩，我愧對眾位犧牲的義士英豪，我有罪呀！[黑衣蒙面人上。]第六場[程嬰，蒙面人。]蒙面人程先生勿要傷心。趙氏之仇即日便可得報。[不知有人進入，程嬰大驚，轉(zhuǎn)身視來者。]程嬰你是何人？蒙面人齊楚聯(lián)軍使者。程嬰（放下心來，起身拭去眼淚）聯(lián)軍戰(zhàn)況如何？蒙面人戰(zhàn)績喜人。齊楚借道宋國，聯(lián)兵西南，一路所向披靡，戰(zhàn)無不勝。程嬰好?。ㄉ酝＃┯媱澾M行順利，聯(lián)軍又為何派你前來？蒙面人聯(lián)軍擔憂先生不能按約使屠岸賈孤軍上陣。如若屠岸賈傾巢出動，齊楚雖然聯(lián)軍，但結(jié)果未必能贏。程嬰聯(lián)軍盡管大膽出兵與屠賊一戰(zhàn)。屠岸賈有勇無謀，必定中我計謀。（稍停）事成之后，趙氏重掌朝政，許聯(lián)軍之二十五城，保準如約。蒙面人得先生此言，聯(lián)軍放心一戰(zhàn)矣。程嬰盟約有言，聯(lián)軍不得斬殺屠賊。望使者回去之后再次叮囑聯(lián)軍此約。蒙面人先生放心。聯(lián)軍定然放逃屠岸賈，由趙氏遺孤手刃仇人。程嬰如此就好，使者還有何事？蒙面人事已言畢，使者去也。（下）程嬰（大笑）趙氏之靈，各位慘死英烈，大仇終可得報了，各位在天之靈請保佑趙武手刃屠賊，報得大仇。——幕落第三幕［晉國宮中大殿。殿堂高大雄偉，富麗堂皇；彩帶玉器，裝飾一新。晉景公高居堂上，香案在前，侍女持扇分立兩側(cè)。案臺之下，文武眾臣，侍立左右，彬彬有禮。殿內(nèi)明燭高懸，雖已夜深，卻仍猶若白晝。］第一場［晉景公，谷阝克，侍臣甲、乙，文武眾臣。］［晉景公憂于戰(zhàn)事，坐立不安，起身來回在案前徘徊。大殿之上靜若寒蟬，鴉雀無聲。］晉景公（著急地）大軍壓境，眾卿何以不語？難道就無一人想到應(yīng)敵之策？侍臣甲（出列）臣以為齊楚聯(lián)軍進犯我國是蓄謀已久，我軍不敵實屬正常。晉景公初始之時，我軍潰敗的確情有可原；而如今，齊楚聯(lián)軍連克我十多城池，難道還屬正常？（待臣甲無言以對，入列）待臣乙（出列）微臣以為，齊楚乃中原兩大強國，此次出兵來犯，我朝切不可輕敵。晉景公（喜）愛卿是否已有良策在心？待臣乙（稍停）微臣正在思考，尚無良策。晉景公（失望地）你未有良策，為何又言？（待臣乙入列）[大殿再次恢復寧靜。晉景公又開始徘徊。]谷阝克（出列）臣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晉景公（笑以對）谷阝愛卿有話請講。谷阝克齊楚與我國素有怨仇，景公三年，晉楚戰(zhàn)于必阝，晉敗。景公十一年，晉魯衛(wèi)聯(lián)軍與齊戰(zhàn)于鞍，齊敗。除此之外，晉與齊楚大戰(zhàn)雖少，小戰(zhàn)卻很頻繁。于是，晉無形中便成了齊楚的共同敵人，齊楚也就有了聯(lián)兵一處的可能。（稍停）微臣以為，齊楚此次合兵，決心堅定，如不得足好處，絕然不會輕易撤軍。晉景公愛卿此話何解？谷阝克臣冒昧懇請主公向齊楚聯(lián)軍提出議和。晉景公議和？（稍停）我晉國兵強馬壯，中原列國，莫強于我，難道要我屈服于齊楚？谷阝克齊楚若單獨與我國爭霸，晉國當然能贏。然而如今齊楚合兵一處，若硬戰(zhàn)，勝負則難分矣。（稍停）最對我軍不利的是，此刻齊楚連克我數(shù)城，士氣高漲；而我軍士氣卻很低靡，懼戰(zhàn)者眾多。若兩軍對壘，我軍勝算甚少。晉景公（點頭）愛卿所言有理。谷阝克我國此次求和，實數(shù)權(quán)宜之計，等及齊楚分兵兩處，我國可聯(lián)宋吳從中將兩者聯(lián)系切斷，然后各個消滅。晉景公（大喜）谷阝愛卿所言極是。（對眾臣）諸位卿家還有何高策？（稍停）哪位卿家對谷阝愛卿議和之策仍有異議？屠岸賈我有異議！[屠岸賈、戰(zhàn)奴上。]第二場[前場人物，再加上屠岸賈，戰(zhàn)奴。][晉景公見屠岸賈前來，甚為歡喜，忙走出高案前去迎接。]晉景公久盼屠愛卿不至，正不知如何定奪。請問屠愛卿有何異議？屠岸賈臣以為議和之策切切不可。晉國乃堂堂大國，地大疆廣，人丁繁盛，豈可向小邦屈漆？晉景公我亦是如此以為。然而谷阝愛卿擔心晉國之兵難敵聯(lián)軍。屠岸賈此慮甚是荒謬。景公十一年，鞍之戰(zhàn)，齊軍大敗，元氣已傷；而楚國雖于景公三年敗我軍。然自景公十六年晉吳聯(lián)盟之后，吳軍屢次擾楚，楚軍已疲乏，此次齊楚伐晉，實乃弱師，不以為懼。谷阝克齊楚聯(lián)軍倘是弱師，又何以連破我十數(shù)城池？屠岸賈此乃守城將士之無能也。谷阝克即便如此，聯(lián)軍現(xiàn)已軍威大振，我軍實難抵擋。屠岸賈此話更謬。齊楚聯(lián)軍連破我城，已是人疲馬乏，而我大軍坐陣后方，尚無大戰(zhàn)，試問如此以逸待勞，有何不可？晉景公（喜）屠愛卿此番言語甚是高妙，我贊同之。（走回高案）谷阝克主公，萬萬不可呀！此次晉軍與齊楚之戰(zhàn)，定然全力以赴，即使僥幸獲勝，我軍亦已損傷慘重，而若此時西方秦國乘虛來犯，我國定不然再阻呀！晉景公（一團迷糊）這,,？谷阝愛卿所言亦聽似有理。屠岸賈（怒視谷阝克）谷阝克，你為何三番兩次挫我軍心，傷我士氣？你為何執(zhí)意議和，投賊賣國？你屢塞圣聽，是何居心？谷阝克我，我，,,我之所言皆是為晉國著想。屠岸賈為晉國著想？（喝斥）我看為聯(lián)軍著想才是！我早已見你對主存有二心，怎奈無機揭穿，現(xiàn)齊楚聯(lián)軍連破我城，必是有你此內(nèi)應(yīng)。谷阝克（激動地）你血口噴人。屠岸賈我并未血口噴人?。ㄏ驎x景公）他谷阝克叛國之實由來已久！不知公主是否還記得晉楚必阝之戰(zhàn)？此戰(zhàn)晉軍大敗，智罃被俘，先索殳敗走狄，而唯他谷阝克之軍絲毫未受傷害。此中因由難道就不讓人懷疑？晉景公（疑慮地）此乃谷阝克事有防備，才免遭敵人偷襲。谷阝克（跪地，泣）主公圣明！屠岸賈非也。臣以為此乃谷阝克通敵所致。（稍停）谷阝克私通敵國，賣主求榮，實乃欺君之臣。臣懇請圣主立斬謀逆之臣谷阝克。谷阝克（伏地痛哭）臣冤枉呀！晉景公（難以決斷）這，這,,屠岸賈主公，谷阝克叛國之罪已明，如若不立除此賊，國家亡矣！谷阝克（叩擊地板，聲聲入耳）主公，谷阝克之心，天地可昭呀！,,晉景公（稍停）谷阝克雖有異心，但念其谷阝氏對晉有功，暫且饒過他吧屠岸賈（上前一步）不可!如存此賊，國將不國，主公應(yīng)當權(quán)衡利弊，三思而后行呀!（晉景公背過身去）（稍停）我主仁愛，實乃萬民之福。但谷阝克罪大惡極，死罪能免，活罪難饒。谷阝克之父谷阝缺曾被貶庶民，臣懇請圣主重新將谷阝克貶為庶民，以諫來者。晉景公（稍停）（無奈地揮揮手）就依愛卿所言。谷阝克主公，臣冤枉呀!主公，谷阝克之心，天地可鑒呀!,,[谷阝克被侍衛(wèi)帶下。一敗軍之將率數(shù)兵士狼狽而上。趙武隨后上。]第三場[晉文公，屠岸賈，趙武，敗軍將士，戰(zhàn)奴，廷臣若干。]敗軍之將（跪）稟主公，（晉景公轉(zhuǎn)身視之）白日聯(lián)軍城外罵戰(zhàn)，末將不堪其辱，出城迎敵，結(jié)果大敗。（稍停）小將僥幸逃離虎口之后，不敢殆慢，星夜兼程前來伏罪，望圣主早早備戰(zhàn)以防不測。晉景公敵軍至此還有幾里？敗軍之將六十來里。晉景公（驚慌失色）六十來里？敗軍之將敵軍長驅(qū)直入，明日午時即可到達。晉景公明日午時？（踉蹌）（稍停）你等為何不頂住！敗軍之將（磕于地）小將無能，請公主恕罪。屠岸賈（上前斥責）生為將士，不能為主分憂，有何顏面再言恕罪!來人，將此數(shù)人推出去斬了！趙武且慢!（走至前）干爹，敗軍之將，丟城棄甲，確實該死；但姑念此數(shù)人，忠于圣主，星夜來報，就免之一死吧。屠岸賈我兒心地善良，乃不知軍法在上，不能違抗。趙武此戰(zhàn)敵強我弱，敗下陣來亦是在所難免，理不應(yīng)由此數(shù)人承擔全責。[屠岸賈欲言，晉景公卻已先言。]晉景公也罷。就拉下去重打八十軍棍吧。（揮手）[侍衛(wèi)押敗軍將士走。]屠岸賈（突然）慢！[侍衛(wèi)站住。屠岸賈上前。視敗軍將士。突然抽劍盡殺之。晉景公，趙武眾廷臣皆驚。]屠岸賈（丟劍于地，返而跪于公前）軍法不正，臣之過；正軍則法違主命，亦臣之過。臣請圣主降罪。晉景公（稍停，上前扶屠）愛卿為我正國法，我豈能怪卿。（尷尬）我赦其罪，實乃為成全小帥仁慈之心。（視趙武）屠岸賈（走至趙武前）成兒，你處世未深，切記為政勿婦人之人。國之綱法，不可擅改；軍之律例，不可輕變。倘若國無恒法，軍無常律，何以統(tǒng)朝臣，令三軍？趙武孩兒謹記教誨。[程嬰上。]第四場[前場人物，再加上程嬰。]程嬰（跪于地）老臣程嬰叩見圣主。晉景公（扶）老先生快快請起。（急切地）老先生素來聰穎過人，此次齊楚聯(lián)軍進犯，不知你有何高見？程嬰老臣不才，不敢令圣主如此抬愛。聯(lián)軍進犯之事，老臣已有所耳聞，老臣以為，如今之計，唯有一策可用。晉景公（近不及待）何策？程嬰戰(zhàn)！屠岸賈（喜）巧也，老夫亦是如此以為。[程嬰暗笑。]晉景公聽先生亦如此以為，我放心矣。（笑對屠岸賈）屠愛卿，實不相瞞，方才我不殺谷阝克，純屬擔心愛卿思慮不周，留條后路，以備將來由此賊人前去議和。（大笑）現(xiàn)聽先生亦是此言，我放心矣！屠岸賈如此說來，臣現(xiàn)在可以誅殺谷阝氏了？晉景公殺！殺！殺！谷阝氏叛君賣國，當滿門抄斬！屠岸賈遵命?。ㄏ蚴绦l(wèi)）傳景公令，谷阝氏一家，不忠不孝，欺君枉上，殺無赦！[程嬰聽到此言，一個趔趄，幸有趙武相扶才未跌倒。程嬰看著趙武，不禁老淚盈眶，他未曾想到二十年后又會見到這同樣一幕發(fā)生。]趙武（莫名其妙）爹爹，你怎么了？你不舒服？你何以如此看著孩兒？程嬰（醒過神來，拭去老淚）為父無恙。為父剛剛只是偶有頭暈。晉景公老先生年事已高，當注意休養(yǎng)才是。程嬰謝主公關(guān)心，老臣無礙，（稍停）國家戰(zhàn)事危急，我們繼續(xù)討論應(yīng)敵之策吧。晉景公老先生以國事為重，我甚為感動，不知先生有何妙計？屠岸賈（急不可耐）既知是戰(zhàn)，何需妙計？臣愿率三軍與齊楚決一死戰(zhàn)。程嬰元帥驍勇善戰(zhàn)無人不知，但此役不比以往任何一役，此次齊楚聯(lián)兵一處，將士眾多，我軍并無多大優(yōu)勢。若想大獲全勝，還得依賴戰(zhàn)術(shù)。屠岸賈既然如此，先生有何戰(zhàn)術(shù)可用？程嬰戰(zhàn)術(shù)其實非常簡單，只是要委屈元帥一時。屠岸賈此話怎講？程嬰程嬰以為，此次齊楚聯(lián)軍連克我十余城，定然已心生驕意。元帥若能先帶數(shù)千兵馬迎戰(zhàn)，而后詐敗，敵軍必然上當，窮追元帥不舍，是時，我城內(nèi)大軍出動，分路圍攻，必獲全勝。晉景公（擊掌而慶）妙！妙！此計甚妙！屠岸賈此計的確高妙，臣愿孤軍應(yīng)戰(zhàn)。趙武（上前）干爹，你年事已高，此計又十分兇險，孩兒愿代父出征。[程嬰大驚。]屠岸賈成兒，此戰(zhàn)干爹既知兇險，又何以舍得讓我兒代為出征？程嬰（暗自慶幸）勃兒，你干爹這也是為你著想，你就休要再讓干爹為難了。屠岸賈成兒，此次為父雖不讓你作先鋒，但亦有重要任務(wù)交與你。（稍停）干爹請主公封你為三軍統(tǒng)帥，命你率大軍圍殲聯(lián)軍，你可愿意？趙武孩兒愿意。孩兒愿領(lǐng)大軍殲滅敵人，營救干爹。晉景公（大笑）我晉國有你父子，可保你平安矣！（伸懶腰）時候已晚，我休息去也，萬事皆由屠愛卿定奪。[晉景公率群臣下。]第五場[屠岸賈，趙武，戰(zhàn)奴，程嬰。]屠岸賈（向趙武）成兒，此次是你初次出征，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趙武干爹亦需小心。屠岸賈此次出征對你意義重大，你初作統(tǒng)帥，當身先士卒，好好鍛煉。趙武孩兒定然勇馳沙場，奮力殺敵。屠岸賈（滿意地點頭）戰(zhàn)功要立，但亦要保存性命。我賜與你的神胃，你當穿上。另外，為父還有一件東西要贈于你。趙武何物孩兒都不能再收，干爹當自己留著備用。屠岸賈我兒休要推辭。（向戰(zhàn)奴）你過來。從現(xiàn)在起，屠成便是你的新主人，若新主人有危，你當全力保護，以至犧牲自己。戰(zhàn)奴戰(zhàn)奴聽令。（走至趙武身后）趙武干爹，戰(zhàn)奴已跟你二十多年，為你擋槍阻劍，立功不少，我不能收，你更需要他。屠岸賈傻孩兒，干爹老矣，生命對我已不再重要。而你則不同，你正值青春勃發(fā)之年，生命豈能有失？（微笑）再說，你若有個閃失，我的寶貝女兒又將由誰照顧？程嬰（自言自語地）你先回來再說吧。屠岸賈（未聽清）什么？程嬰（大聲地）我說回來之后就安排兩人成親。[屠岸賈、趙武皆樂。]——幕落第四幕[次日正午。晉國城門之內(nèi)，旌旗飛舞，戰(zhàn)馬嘶鳴，兵士們個個列隊整齊，整裝待發(fā)。程嬰坐于華蓋之下，面向城門，神情嚴肅。趙武身穿神胃，英武超群，在程嬰面前來回踱步，琴子緊皺眉頭，望著趙武心急如焚。戰(zhàn)奴在樓梯上遠望。]第一場[程嬰，趙武，琴子，戰(zhàn)奴，兵士若干。][琴子走向趙武，擋住其腳步，用祈盼的眼神望著他。趙武明白其意，轉(zhuǎn)身走向程嬰。]趙武爹爹，干爹已經(jīng)出發(fā)半個多時辰，大軍應(yīng)該是時候出發(fā)了，請允許孩兒領(lǐng)兵前往。程嬰（搖頭）時機尚未成熟趙武（急切地）爹爹，孩兒以為時機已經(jīng)成熟。經(jīng)孩兒觀察，由城門往外數(shù)十里，天空飛沙走石，塵煙滾滾，如若孩兒沒有料錯，惡戰(zhàn)定然已經(jīng)開始。程嬰（搖頭）時機尚需等待。[程嬰一直堅持，趙武無可奈何，與琴子相視一眼后，又開始了徘徊。過了片刻，愁云滿面的琴子又擋住趙武，趙武無奈，再次走向程嬰。]趙武爹爹，如若再不出兵，我怕貽誤了戰(zhàn)機。程嬰勃兒休慌，此戰(zhàn)非同一般，如若不把握好時機，恐怕會功潰一潰。趙武那么時機何時才能算是成熟？程嬰待到成熟之時自然成熟。趙武（稍停）我怕干爹陷入重圍不能脫身。程嬰這點我兒大可放心，你干爹英武過人，定能化險為夷。我兒暫且耐心等待。（琴子搖頭）（對琴子）琴子勿憂。再等片刻，等到你爹爹誘敵深入之后，我們再發(fā)兵不遲。趙武（走近琴子）琴子別急，爹爹自有分寸。[戰(zhàn)奴從城樓匆匆而下。]戰(zhàn)奴（對程嬰）程先生，遠方殺聲已近，我以為出兵時機已到。[程嬰不理睬。]戰(zhàn)奴程先生，萬萬不能再猶豫了，若是再不出兵，元帥之命不保矣！[程嬰仍不理睬。]戰(zhàn)奴（哀求地）程先生——！程嬰（怒而站起）閉嘴！出不出兵乃軍國三大事，何時輪到你下人插嘴？下人有下人的本分，你若是再言語，我把你推出去斬了。戰(zhàn)奴（橫眉以對）我看你久久不發(fā)兵是存心陷害元帥，你想制元帥于死地，你圖謀不軌！程嬰住口！戰(zhàn)奴你若再不發(fā)兵，我入宮面主，告你欺君枉上。程嬰你敢！戰(zhàn)奴我為何不敢！程嬰（氣得發(fā)抖）把他拿下！（眾兵士齊上，制服戰(zhàn)奴）押下去！戰(zhàn)奴我要入宮面主！我要告你欺君！,,[眾兵士押戰(zhàn)奴下。]第二場[前場人物，只少了戰(zhàn)奴和數(shù)兵士。]趙武爹爹，戰(zhàn)奴一時救主心切，頂撞了爹爹，但其言甚對，若再不出兵，干爹性命恐將不保呀！[琴子上前跪于地，眼淚奪眶而出。]程嬰休要再言，我自會定奪！趙武爹爹?。ü颍程嬰轉(zhuǎn)身不理。]趙武爹爹，干爹對孩子恩重如山，孩兒不能見死不救。（磕頭）恕孩兒不孝，爹爹不允，孩兒斗膽抗命出兵去了。程嬰（轉(zhuǎn)過身，氣得渾身發(fā)顫）你敢！趙武孩兒乃三軍統(tǒng)領(lǐng)，沒有人能制止我。（起身。欲發(fā)兵）[城樓之上一兵士下。]兵士報元帥，前方出現(xiàn)小隊人馬，看似屠元帥一行。[眾人皆意外，抬頭探視。屠岸賈狼狽上。]第三場[前場人物，再加上屠岸賈及其隨從。][屠岸賈魂飛魄散地逃進城門，見全軍將士嚴陣以待，不禁怒發(fā)沖冠。 ]屠岸賈（視趙武）為何遲遲不肯出兵？趙武（無奈地）我，我，,,。程嬰是我不讓出兵。屠岸賈（意外地）你為何不讓出兵？程嬰（大笑）此乃我辛辛苦苦經(jīng)營的計謀。屠岸賈何意？程嬰何意？你真是愚蠢之極。我費盡口舌才說服齊楚伐晉，又費盡口舌才說服你孤軍直入，試問我既如此，又為何要出兵救你？趙武爹爹，孩兒聽不懂你的話。[程嬰不理趙武。]屠岸賈你為何聯(lián)合齊楚加害于我？程嬰我為何加害于你？（大笑）我為何加害于你？（突然，“通”一聲跪于地，向天大哭）趙氏之魂呀，我程嬰終于能夠為你們報仇啦！,,（稍停）（站起身，怒視屠岸賈，進逼）屠岸賈（步步后退）你，你，你,,你是,,？程嬰不錯！我就是趙家托孤之人！我才是真正將趙氏遺孤偷出宮者！屠岸賈那他，（指趙武）他，他,,？程嬰亦不錯。（抓住趙武）他就是趙氏孤兒。[趙武被兩位爹爹的對話攪得糊里糊涂，不知所云。突然，屠岸賈也大笑起來。]程嬰你為何大笑？屠岸賈我笑我被黑布蒙著眼睛蒙了二十年。程嬰可惜你揭開黑布之日就是你命斷之時。（向眾兵士）將屠岸賈及其手下一干人等通通拿下。[眾兵士一涌而上，屠岸賈大笑著束手就擒。琴子見此，一臉驚慌，忙上前拉住程嬰乞饒。然而無論琴子哭得多么可憐，程嬰都心如磐石地撇之不理。趙武不忍，只好將琴子攬于懷中抱將下來。眾兵士將屠岸賈縛在事先準備好的刑柱上。]趙武爹爹，干爹平日待我們不薄，你為何如此待他？程嬰住口?。ㄅ曏w武）我不是你爹爹，他也不是你干爹?。ㄉ酝＃┕蛳?！趙武（一頭霧水）爹爹，你之所言，孩兒全然不懂。程嬰（置之不理）跪下！趙武爹爹？程嬰跪下！[趙武無奈。跪下。]程嬰你聽清楚了，你既不叫程勃，也不叫屠成，你乃姓趙名武，小名喚作趙氏孤兒，（趙武不理解地抬頭望著程嬰）你祖父是晉國正卿趙盾。你父親官拜都尉，乃晉國駙馬趙朔。眼前被縛之人乃是你不共戴天的滅族仇人。趙武爹爹所言令孩兒十分糊涂。孩兒何時成了趙家之后？眼前之人分明是我干爹，又何時變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程嬰你片刻便會明白。我問你，昨夜我與你講的故事，你是否還能記得？趙武孩兒豈敢忘掉？爹爹要孩兒由此故事理解忠奸之別。程嬰如此便好。那我再問你，你最后所言尚能記得？趙武當然記得。孩兒追問爹爹文者之后是否尚在人間。如若尚在人間孩兒欲責問他為何不報大仇。（怒貌）程嬰如此說來，你深恨武者？趙武豈止深恨，簡直恨之入骨！程嬰（緊追其后）如若讓你撞見此人？趙武（反應(yīng)迅速）我必怒而殺之！程嬰（更快）好！那我告訴你此武者便是他?。ㄊ种竿腊顿Z）[趙武順其指望去，突然驚癱在地。]趙武（往后退縮，搖頭）不，不，,,不會是他，不會，不會,,程嬰會！會！會！武者就是屠岸賈。文者就是你祖父趙盾。屠岸賈見你祖你受寵于圣主，遂想出惡犬之計加害于他，結(jié)果令你趙家滿門三百口悉盡被殺。趙武（精神痛苦不堪，不敢面對事實）不會，不會，干爹忠君仁愛，絕對不會，不會，絕對不會,,程嬰孩子，你切勿再執(zhí)迷不悟呀！我忍辱負重二十年，為的就是教你成人，讓你有朝一日重掌三軍，拿住賊臣。你萬萬不可被賊人迷惑呀?。ǜ淖兤嗤竦目谖?，語氣變的急促強硬，有點神經(jīng)質(zhì)）快！快！拿起劍！殺了此賊?。ㄍw武手中塞劍）來！殺了此賊！殺了此賊！快！殺了他為趙氏報仇！快！[在程嬰的撐扶之下，趙武勉強站起身，但全身顯的軟弱無力。這時，一直在旁邊淚流滿面的琴子走了過來，她拉著程嬰奮力搖頭，她想說這不是真的。然而被復仇占據(jù)了整個心的程嬰又如何容得下旁人干預(yù)他的行動，他一甩手，琴子重重地摔到了地上。趙武仍然癡兒似的呆站著，眼里什么也沒有看見。琴子忍痛重新站了起來。她走向趙武。她拼命地搖著頭求他。趙武手中之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稍停）突然趙武爆發(fā)了，他奮力將程嬰，琴子推倒，抱著頭大吼一聲：“不——！”他走近屠岸賈，抓住其衣襟。]趙武（痛苦地）說這不是真的！說！說不是真的?。ㄍ腊顿Z被揪得喘不過氣來）說啊！你說啊！說這不是真的！,,（松開手，跪于地，慟哭）[稍停，趙武瞬間又收住了眼淚。他起身急步走向站起的程嬰。嬌弱的琴子淚人般地爬向屠岸賈。經(jīng)趙武一推，她已無力再站起了。]趙武（抓住程嬰的肩，低聲哀求）你說，你說你是在說謊。（苦笑）你是在開玩笑對不對？肯定是在開玩笑!對，你在逗孩兒玩。,,程嬰（怒而掙脫趙武。擊耳光）你這個不孝之徒?。ù颍┎恍⒅剑。ù颍┪掖颍。ù颍┪掖蛐涯悖。ù颍┪易屇悴粓蟪穑。ù颍┪易屇阏J賊作父。（打）我讓你黑白不分。我,,（舉其手，終于不忍再打）趙武（跪地?？蓿┑∧銡⒘撕喊?。他對孩兒有養(yǎng)育大恩，孩兒真的不忍殺他。孩兒自小受其憐愛。他授孩兒武藝，視孩兒若已出，孩兒不能殺他呀！他賜孩兒寶甲戰(zhàn)奴，成全孩兒與琴子，孩兒若殺了他豈不成了忤逆不孝之人？孩兒不想受萬人唾罵呀！程嬰（平和地）勃兒之心，爹爹知道，為父也不忍我兒如此痛苦?？赡闳舨粴⒋速\，你又怎么對得起你祖父，你趙家三百口亡魂？你又怎么對得起為救你而犧牲的英雄豪杰？（稍停）你母親生產(chǎn)你不久，屠岸賈便得知了消息，他為了斬草除根，派戰(zhàn)奴前往殺你。幸而這時有下將軍韓厥相助，為父才將你帶出了宮門，然而就在我們離開不久，你母親便自縊身亡了，而韓將軍也慘死在惡人劍下。（稍停）我背著你逃出宮后，屠賊卻慘無人道地下了一道告示，晉國之內(nèi)凡半歲以下，一月以上的新添小廝都要被拘進將府由屠賊斬殺。（趙武色變）我背著你心驚膽顫地無處藏身，就生怕你突然哭叫起來。正在無路可走之時，我突然想起呂呂太平莊的公孫析臼，因為公孫先生與你祖你私交甚厚，我便投奔了他。公孫先生住在朝中官居中大夫，因不滿屠岸賈專權(quán)才退宮還田。至太平莊后，老宰輔得知趙氏孤兒尚在人間，甚為高興，他忠誠義膽，立刻就決定了營救于你。后來，經(jīng)過多番的思量，我終于想得了一計。此些時候我壯年得子，于是我便對老宰輔說，你帶我兒去屠府告密，就言此兒乃是趙家之后，程嬰帶他來投奔于你，而你因不敢欺騙元帥才特來獻上孤兒。趙武（痛苦不堪，不忍再聽）爹爹，你不要再講了！我是害死你兒！是我害死你兒！程嬰不！你必須聽！害死我兒的不是你，（激動）是他，是他屠岸賈?。ㄉ酝＃┪艺f出此言之后，老宰輔道，不，我不能去，去的人應(yīng)該是你。我說，老宰輔年事已高，我不能再害你受苦。老宰輔駁道，正是因為我年紀已高，我才不能去。他問，你如今多大年紀了？我說，四十又五。他言，我如今六十五歲，如果再等二十年就是八十五歲，到其時存亡尚且未知，又何以能為趙家報仇？而你到時也不過六十五歲。我欲再言，老宰輔阻止我道，此事就此訂下。你程嬰肯舍小兒，我又何以不能交付出我的性命？趙武（悲痛地）我害了老宰輔！我害了老宰輔！程嬰你又錯了。害老宰輔的人不是你，是他，是他屠岸賈。（笑）只可惜他屠岸賈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他一直以為我懼怕他的告令，以為我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孩兒才出賣孤兒。那天，待到斬殺完小兒與老宰輔之后，他錯以為我忠心于他，便對我說，程嬰，你是我的心腹之人，不如到我家做個門客，也好抬舉你兒長大成人。而且我已近五旬，尚且只有一女，就將你兒與我做個義子吧！聽屠賊此言，我心想，也好，等孤兒長大之后，這樣也好更能接近賊人，報仇雪恨。于是我便隨他而去。趙武于是今天你便想出此策對付他。程嬰不錯！我日思夜想的就是今天這個結(jié)果！（興奮地）我要親手殺了此賊，為趙家報仇，為韓將軍報仇，為老宰輔報仇，為我兒報仇！勃兒！拿劍殺了他?。ńo其劍）去！去替死的冤魂報仇?。ㄍ期w武，趙武勉強起身動步）去為國除奸?。ㄍ期w武）趙武（猶豫地回頭）我，我殺他為不孝。程嬰你不殺他更為不孝。（推趙武）你不殺他就是不報仇滅族之仇，不報滅族之仇乃為大不孝。（推趙武）趙武（回頭，底氣不足）他對我有恩。程嬰此乃假恩。（推趙武）你若不殺他，他有機會照樣會殺你。（推趙武）[此時，趙武已至屠岸賈之前。屠岸賈怒目緊視程嬰，毫無懼色。程嬰亦無畏懼，目中含血，返以視之。而這時唯琴子最為凄慘，她只身蜷于屠岸賈身下，以恐懼的目光視趙武。]程嬰（向趙武）舉劍！趙武（未動，視屠岸賈）你為何要誅殺趙氏全家？屠岸賈（視之，大笑）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要殺便殺，何需多言？程嬰（大喝）屠賊，你死到臨頭，還敢嘴硬！勃兒，殺了他！[屠岸賈滿臉橫肉，直盯程嬰。]趙武（又未聽程嬰之言）你為何要誅殺趙氏一家？屠岸賈（聲若銅鐘）己無害人意，人有害己心。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我若不先下手為強，定然會為別人所害。趙武所以你就構(gòu)害我祖父，殺我全家。屠岸賈不錯。景公在朝，文武千員，唯欣賞我與你祖父二人，而我二人又常不知，我若不害他，他亦會害我。趙武你怎知我祖父會害你？屠岸賈你又怎知你祖父不會害我？如若等他找及機會加害于我，我命早已休矣，屠家也早已被滿門抄斬。（稍停）此乃官場這道，小兒不懂矣。[趙武無言以對。]程嬰勃兒，休要再與他理論，舉劍殺了他?。ㄒ允滞汹w武手臂）[趙武以劍對屠岸賈，雙手劇烈顫抖。屠岸賈屏息閉上雙眼。這時，琴子突然滿面淚痕地抓住利劍，以劍頭抵己咽喉。趙武見此欲抽回。誰想琴子緊抓不放，手破了，血順著白晃晃的劍鋒直流而下。程嬰見狀，大為氣憤。]程嬰（向兵士）來人，將琴子帶下去！[兩兵士挾琴子，琴子欲喊不能，奮力掙扎下。]第四場[前場人物，只少了琴子。]程嬰此刻再也不會有人來阻攔你了。殺了他替趙家報仇！[趙武久久注視著劍上的血跡，心軟而劍墜地。]程嬰（怒斥之）你如此懦弱怎么能報得大仇？你太令我失望了！趙武（跪）爹爹，孩兒不能這么做，孩兒琴子會恨孩兒一輩子的。程嬰住口！你休要在我面前提起琴子！你們之間乃是孽緣！你們永遠也別想在一起！趙武為什么？難道就因為我們的祖輩有怨仇？（稍停）我們是我們，他們是他們，為什么總要把我們跟他們扯在一起？程嬰因為你們是他們的子孫！父仇子報，我們生來就注定了是冤家，生來就注定了做不成夫妻！趙武為什么?這太不公平了!程嬰這世界上的事本來就沒有什么公平的。這是命，你生下來就應(yīng)該認命，她也一樣，自從你們得知祖輩的仇怨之后，你們就已不再是自己，你們是祖輩仇怨的化身，你們見到就應(yīng)該互相敵視、互相仇恨、互相斯殺，直到生命的最后終止。趙武不！我不要命！我詛咒命！程嬰你永遠也做不到。你若是不殺了屠岸賈，屠岸賈就會殺了你，你還是不能與琴子走到一起。趙武我不信！我不信！程嬰這由不得你信與不信。你不信可以問他。[趙武視屠岸賈。]屠岸賈（稍停）不錯。他說得一點不錯。你若不殺了我，我第一個殺的人就是你，二十年前我錯了一次，二十年后我不能再錯第二次。你活著永遠是我的心腹之患，我不能整日提心吊膽地與狼共舞，我不能讓家人的性命得不到保障，我必定先殺你而后快。程嬰（向趙武）如何？我與他生活二十載，對他的噬血本性早就了如己掌，勃兒，不要再心存幻想了，提劍殺了他?。ㄟf劍）[趙武猶豫地握住劍，但始終民下不了手。這時遠處傳來一片廝殺聲，眾人轉(zhuǎn)而望之。戰(zhàn)奴持斷刀一路砍殺上。]第五場[前場人物，再加上戰(zhàn)奴。][戰(zhàn)奴滿身濺滿鮮血，提刀走至屠岸賈前。眾兵仗兵器畏縮不敢前。 ]戰(zhàn)奴（面向程，趙二人。對后言）元帥，戰(zhàn)奴救公主來遲。讓你受驚了。屠岸賈不遲。不遲。戰(zhàn)奴對我如此忠心，我深感欣慰。程嬰（大笑）你敢生闖此地，就休想再活著出去！戰(zhàn)奴程嬰！元帥平時對你恩重如山，你為何恩將仇報。做出不忠不孝之事？程嬰（大笑）你忘了你是何出身，也配與我言忠孝之事?戰(zhàn)奴我雖地位低賤，但亦知忠孝廉恥。程嬰我并非此意。我問你，你父親是誰？[戰(zhàn)奴一驚，無言以答。]程嬰你不說，我言與你聽。你出身并不低賤，你乃宋國堂堂大將之后，我再問你，你父親死于誰手？[戰(zhàn)奴再驚，滿臉緋紅。]程嬰你不說，我再言與你聽。你父親乃死于屠岸賈之手。（戰(zhàn)奴驚退數(shù)步）你不但不為父報仇，反而紂為虐，試問你有何面目與我言忠孝廉恥？戰(zhàn)奴（稍停）（重新變的理直氣壯）不錯。屠岸賈是我殺父仇人不假，但他也是我名符其實的恩人。屠岸賈戰(zhàn)場斬殺我父，使我父子蒙受恥辱，此乃大仇；屠岸賈許我葬父，使我父遺體免受豺狼吞食，此乃大恩。此生此世我身為其奴，報答大恩；來世我啖其肉，飲其血，報父大仇。我行得正坐得端，恩怨分明，何以不能言忠孝之事？程嬰荒謬！一派胡言！有無來世，尚未可知，何以能將大仇推至來世？你不為父報仇即為不孝，你不孝就休要與我談忠孝！閃開！休要再耽擱我的大事！戰(zhàn)奴不行！我絕對不允許你行不忠不孝之事！程嬰（不耐煩地）你什么都不知，何以說我所做之事就是不忠不孝之事（稍停）我問你，你可知他是誰？（手指趙武）戰(zhàn)奴（視趙武）他乃你的生子程勃，屠元帥的義子屠成。程嬰我說你萬事皆不知，你不信!（手指趙武）他既非程勃，亦非屠成，其真實姓名乃為趙武。戰(zhàn)奴（糊涂了）趙武？他何時改名換宗了？程嬰我再問你，二十年前屠岸賈有沒有派你前往宮中誅殺一名幼嬰？戰(zhàn)奴有此事。程嬰你在公主庭院是否聽見嬰兒啼哭？戰(zhàn)奴聽見。程嬰我告訴你，此人（手指趙武）便是那個嬰兒。戰(zhàn)奴趙氏孤兒！（驚轉(zhuǎn)而疑）趙氏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