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楊》太陽的香味

《白楊》太陽的香味沒有去過青海，我卻早早有了從古詩中獲得的認識：“青海長云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guān)?！薄扒嗪Ｊ^空有月，黃沙磧里本無春?！鼻嗪８咴?，你難道真是這樣春無春，秋非秋，荒漠、蒼涼，令人聽而生畏的么？不是親聆目睹，我總疑信參半，沒有去過的地方，又特別想去闖一闖。我終于去青海了。沿著青藏線的兵站，我們走了整整一個月，朝行夜宿，四千里路云和月，自以為快走出“界”了呢，細看地圖，嘿，只不過沿著柴達木走了多半圈！但我還是異常興奮：那變幻著奇光異彩的青海湖，那有著神話般傳說的日月山，那有著無窮珍藏的“聚寶盆”，那如白銀鋪地的察爾汗……哦，高原、高原，你決不像古人詠嘆的那般蕭索荒涼，更不像我原先揣想的那樣單調(diào)刻板。七、八、九三個月是青海高原的黃金季節(jié)。這時的高原，風和氣爽、萬物向榮，金色的太陽日日高懸，光照的時間特別長。這時的高原，天是那么湛藍湛藍，云朵是那樣雪白雪白，峰巔山巒綿延，湖畔草原無邊，天與地的相接處，分不清云似羊群還是羊群如云。這一派景象，這一派風光，在內(nèi)地，在終日被灰蒙蒙的煙氣濃濃籠罩的大城市，你是無論如何也難得想象出這樣清朗幽藍的晴空的。我向來只知詠嘆故鄉(xiāng)江南，如處處可觀的花紅柳綠，如村村都有的小橋流水，也如四季可嘗的鮮韭嫩蔬，可我萬萬沒想到：形貌嚴峻的高原，也有許多稱奇稱美的事物和風光教人驚嘆的哩！未上高原前，我們都作了“艱苦”上路的思想準備：不是嗎，人都說高原寒冷、缺氧，沙漠中除了紅柳、駱駝刺，便不見一點兒綠色，要能吃苦耐勞，還要準備過一過十天半月吃不著一點兒新鮮蔬菜的生活呢。人都說，西寧以西都是海拔三千三以上，在那片牧草都稀少的高寒地區(qū)，你難道還想嘗嘗青菜黃瓜西紅柿嗎？收起貪饞的口水吧，細心的同行者老程還揣了幾瓶維生素C片，真的，有備無患，到時候說不定就用得著呢。誰知道，越往西行越往高處走，我們這小心翼翼的“準備”就越發(fā)顯得多余和可笑了，在江西溝、諾木洪、格爾木，甚至在人煙稀少的那赤臺兵站，我們的飯桌上一次又一次地出現(xiàn)了奇跡：芹菜綠、黃瓜脆，紅嘟嘟的番茄，兩個就切一大盤！快嘗一嘗呵，唷，好鮮甜！我們呆了。要知道，諾木洪四周幾百里都是滾滾黃沙，沙漠綠洲格爾木，在1954年還只有幾頂牧羊人的破帳篷，而那赤臺，即使是現(xiàn)在這“黃金季節(jié)”，許多人一到這里，只能張嘴喘氣，連呼吸都感到困難呢。是的，這都不假。以前，這些地方光見黃沙不見綠，要吃菜只能從幾千里外的蘭州往這里運，雖然只能運冬瓜、土豆這些大頭貨，但到了這里，還是爛掉百分之八十，而青芹白菜呢，連想也不要想。那么，現(xiàn)在這鮮靈的青菜紅番茄，難道是王母娘娘送來的神物么？“自己動手樣樣有嘛，我們靠的是蔬菜大棚呵！”說話的是一個陜西口音的戰(zhàn)士。黧黑的面孔，一排白牙齒扇貝似的閃著光，“開始，我們蓋這大棚真叫艱難呵，光那墻基就得掘下幾尺深。種菜要有土，這里光有沙，就是沒有土，沒有，那就動手搬唄！我們挖走一車車沙，運來一筐筐土，那土坷垃全是從幾百里外運來的，真是比銀豆金蛋蛋還珍貴呵！好不容易鋪好了‘地’，立好了‘墻’，蓋好了‘棚’，澆了水、撒了種，嘿，還沒等大伙兒高興完呢，一陣大風鋪天蓋地，一場冰雹噼里啪啦，好家伙，不到幾分鐘，我們的‘家當’立時就稀里嘩啦了！真叫人哭都來不及……你們不知道，這格爾木的老天常犯神經(jīng)，動不動就刮這樣的大風，一抱粗的鐵煙囪說倒就倒，那天，我們的排長在棚外被刮出去十幾丈遠，眼睜睜就在跟前，可就趴著一動也不動，后來大家才知道，原來他懷里抱著一瓦罐菜籽！……”棚子垮了，不怕，只要大伙兒的決心不垮就從頭來，重新干！這回有教訓了，塑料布不行，干脆換成玻璃的，玻璃怕砸，再加上一層厚氈！有志者，事竟成。海拔四千多米的高原上，終于有了一畦畦碧綠的蔬菜。當他們的飯桌上竟然有香噴噴熱騰騰的青椒炒肉片、豆角燒茄子，當他們干裂的雙唇喝上這鮮嫩翠綠的菠菜湯時，又怎不笑逐顏開，飯沒進口心自甜喲！高原的兵站上，一個比一個漂亮的“大棚”星羅棋布，一個比一個有趣的“故事”到處流傳，……在西寧兵站部，格爾木指揮所的展室，當一個個重達六斤半的茄子、一根根二斤多重的黃瓜、一根根七厘米粗、七十七厘米長的萵苣等一大批“展品”赫然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時，我不能不又一次為親眼所見的高原神話所迷醉?！俺月铮靽L嘗嘛，這里的瓜是特別特別好吃吶！”熱情勸說的是一個四川籍的戰(zhàn)士，粗糙的雙手、黧黑的臉，和先前那位一樣，他也是兵站蔬菜大棚的辛勤栽培者。我們接了過來，“嘣”的咬了一口……“喂，你吃出有股特別的味了沒有？”同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