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正始文學

正始文學

第一節(jié)正始文學概況

一、正始文學社會背景

“正始”是魏齊王曹芳年號（240—249），文學史上所說的“正始時期”，泛指整個魏末時期。1、政治高壓和道德虛偽司馬氏為篡權(quán)大量殺戮異己分子，造成極為恐怖的政治氣氛。為了掩飾自己的野心，并借名教殺人，司馬氏又竭力提倡儒家的禮法，造成嚴重的道德虛偽現(xiàn)象。司馬懿

司馬昭

在“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焉”（《晉書·阮籍傳》）的政治黑暗和恐怖之中，文人普遍出現(xiàn)危機感和幻滅感。

正始詩歌主要抒寫個人憂憤。由于危機四伏，動輒罹禍。他們只能以曲折隱晦的形式表達,使得這一時期的文學與建安文學風貌迥異

。

2、玄學思潮

魏晉思想主流是玄學與清談，經(jīng)歷了幾個階段的發(fā)展變化。玄學與清談有其自身內(nèi)在的發(fā)展脈絡，同時受政治很深影響，并對文學發(fā)生深刻影響。正始時代是政治高壓的時代，司馬氏準備奪取曹魏政權(quán)，所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這在封建社會是典型的大逆不道。為了掩飾自己的野心，他們反而頌揚圣賢，標舉儒家的禮法、名教，使倫理道德淪于虛偽與形式化。二、正始文學總體風貌

（一）正始時期的詩歌與建安詩壇風貌迥異，反映民生疾苦和抒發(fā)豪情壯志的作品減少了，抒寫個人憂憤的詩歌增多了。（二）由于玄風的影響，詩歌逐漸與玄理結(jié)合，深刻的理性思考和尖銳的人生悲哀，構(gòu)成了正始文學最基本的特點。詩風由建安時的慷慨悲壯變?yōu)樵~旨淵永、寄托遙深，因而體現(xiàn)出獨特的藝術(shù)風貌，這就是人們常說的“正始之音”。三、正始文學代表作家

魏晉之際文學的代表作家是“竹林七賢”。即阮籍、嵇康、山濤、王戎、向秀、劉伶、阮咸七人。“竹林七賢”，其名稱始見于《世說新語·任誕》：陳留阮籍、譙郡嵇康、河內(nèi)山濤，三人年皆相比，康年少亞之。預此契者，沛國劉伶、陳留阮咸、河內(nèi)向秀、瑯琊王戎。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暢，故世謂“竹林七賢”?！爸窳制哔t”，在思想傾向、人生態(tài)度、文化修養(yǎng)等方面，有極為相似的地方。他們都任情放達、脫略禮法，飲酒服藥、發(fā)言玄遠，。但隨著司馬氏的政治恐怖日益嚴重，“七賢”的政治態(tài)度和處事風格逐漸有所分化。竹林七賢與榮啟期磚畫

第二節(jié)阮籍

一、生平與性格（210-263）建安七子之一阮瑀之子。阮籍曾為步兵校尉，人稱阮步兵。一生經(jīng)歷了兩次十分殘酷的“禪代”斗爭，這些對他的思想與創(chuàng)作都產(chǎn)生極深的影響。

苦悶的一生。始終徘徊于高潔與世俗之間，依違于政局內(nèi)外，在矛盾中度日，在苦悶中尋求解脫。

《晉書·阮籍傳》

阮籍，字嗣宗，陳留尉氏人也。父瑀，魏丞相掾，知名于世。籍容貌瑰杰，志氣宏放，傲然獨得，任性不羈，而喜怒不形于色?；蜷]戶視書，累月不出；或登臨山水，經(jīng)日忘歸。博覽群籍，尤好《莊》《老》。嗜酒能嘯，善彈琴。當其得意，忽忘形骸。時人多謂之癡，惟族兄文業(yè)每嘆服之，以為勝己，由是咸共稱異。

籍本有濟世志，屬魏、晉之際，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與世事，遂酣飲為常。文帝初欲為武帝求婚于籍，籍醉六十日，不得言而止。鐘會數(shù)以時事問之，欲因其可否而致之罪，皆以酣醉獲免。

籍雖不拘禮教，然發(fā)言玄遠，口不臧否人物。性至孝，母終，正與人圍棋，對者求止，籍留與決賭。既而飲酒二斗，舉聲一號，吐血數(shù)升。及將葬，食一蒸肫（zhūn：鳥類的胃），飲二斗酒，然后臨訣，直言窮矣，舉聲一號，因又吐血數(shù)升，毀瘠骨立，殆致滅性。裴楷往吊之，籍散發(fā)箕踞，醉而直視，楷吊唁畢便去?；騿柨骸胺驳跽撸骺?，客乃為禮。籍既不哭，君何為哭？”楷曰：“阮籍既方外之士（修道者或僧人），故不崇禮典。我俗中之士，故以軌儀自居。”籍又能為青白眼，見禮俗之士，以白眼對之。及嵇喜來吊，籍作白眼，喜不懌而退。喜弟康聞之，乃赍（jī）酒挾琴造焉，籍大悅，乃見青眼。由是禮法之士疾之若仇，而帝每保護之。

籍嫂嘗歸寧，籍相見與別?；蜃I之，籍曰：“禮豈為我設邪！”鄰家少婦有美色，當壚沽酒。籍嘗詣飲，醉，便臥其側(cè)。籍既不自嫌，其夫察之，亦不疑也。兵家女有才色，未嫁而死。籍不識其父兄，徑往哭之，盡哀而還。其外坦蕩而內(nèi)淳至，皆此類也。時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反。嘗登廣武，觀楚、漢戰(zhàn)處，嘆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登武牢山，望京邑而嘆，于是賦《豪杰詩》。景元四年冬卒，時年五十四。

1.《詠懷詩》思想感情

《詠懷詩》非一時一地所作，內(nèi)容非常廣泛，其中最主要、最集中的內(nèi)容是表現(xiàn)詩人“身在亂朝，?？诸局r”的孤寂和苦悶?；蚴銓懜锌~，表現(xiàn)憂生之嗟；或諷喻史事，敘寫司馬氏篡奪曹魏政權(quán)；或抒發(fā)功業(yè)理想和個人抱負，或表達玄理和游仙思想等等?！把栽诙恐畠?nèi)，情寄八荒之表”，“厥旨淵放，歸趣難求”?！R嶸《詩品》“嵇志清峻，阮旨遙深”?！獎③摹段男牡颀垺范ⅰ对亼言姟芳捌渌髌吩亼言娖湟灰怪胁荒苊?，起坐彈鳴琴。薄帷鑒明月，清風吹我襟。孤鴻號外野，翔鳥鳴北林。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对亼言姟罚ㄆ湟唬缀跫冇帽扰d，可稱之為比興結(jié)體。其精湛的造詣，在于幾乎全部意義皆用興象暗示，幾乎完全不用直接的抒情、敘事。興象是此中夜所見所聞之眼前景，其所暗示之意義，則是詩人觸景所生之情，所感發(fā)之內(nèi)心情感世界，以及由此內(nèi)心世界所折射出之現(xiàn)實世界?！段倪x》李善注引顏延之注說：“嗣宗身任亂朝，常恐罹謗遇禍，因茲發(fā)詠，故每有憂生之嗟。雖志在刺譏，而文多隱避，百代之下，難以情測?！比罴髟?，常常以比興、象征的手法，隱晦曲折地表達感情、寄托懷抱，誘導人們反復思索，反復體味。從美學角度說造成了一種言外之意、弦外之音的藝術(shù)效果。詠懷詩其二

二妃游江濱，逍遙順風翔。交甫懷佩環(huán)，婉孌有芬芳。猗靡情歡愛，千載不相忘。傾城迷下蔡，容好結(jié)中腸。感激生憂思，萱草樹蘭房。膏沐為誰施，其雨怨朝陽。如何金石交，一旦更離傷。

元人劉履曰此詩：“初，司馬昭以魏氏托任之重，亦自謂能盡忠于國，至是專權(quán)僭竊，欲行篡逆，故嗣宗婉其辭以諷刺之。言交甫能念二妃解佩于一遇之頃，猶且情愛猗靡，久而不忘;佳人以容好結(jié)歡，猶能感激思望，專心靡他，甚而至于憂且怨;如何股肱大臣視同腹心者，一旦更變而有乖背之傷也!君臣朋友，皆以義合，故備金石之交喻。”詠懷詩其三嘉樹下成蹊，東園桃與李。秋風吹飛藿，零落從此始。繁華有憔悴，堂上生荊杞。驅(qū)馬舍之去，去上西山趾。一身不自保，何況戀妻子。凝霜被野草，歲暮亦云已。元人劉履曰此詩：“此言魏室全盛之時，則賢才皆愿祿仕其朝。譬猶東園桃李，春玩其華，夏取其實，而往來者眾，其下自成蹊也。及乎權(quán)奸僭竊，則賢者退散。亦猶秋風一起，而草木零落，繁華者于是而憔悴矣。甚至荊杞生于堂上，則朝廷所用之人從可知焉。當是時惟脫身遠遁，去從夷齊于西山，尚恐不能自保，何況戀妻子乎！篇末復謂嚴霜被草，歲暮云已者，蓋見陰凝愈盛，世運垂窮，朝廷終將變革，無復可延之理。是以情促詞絕，不自知其嘆息之深也?！痹亼言娖涫腔才畛厣希€顧望大梁地理坐標。綠水揚洪波，曠野莽茫茫。走獸交橫馳，飛鳥相隨翔。是時鶉火時間坐標中，日月正相望。朔風厲嚴寒，陰氣下微霜。覊旅無儔匹，俛仰懷哀傷。小人計其功，君子道其常。豈惜終憔悴，詠言著斯章。

用典精微“大梁”，戰(zhàn)國魏都。此是以戰(zhàn)國魏都大梁隱指曹魏首都洛陽。此為本詩的地理坐標。“鶉火”，是用《左傳·僖公五年》晉滅虢國時“日在尾，月在策，鶉火中，必是時也”的古典，暗示司馬師廢魏帝曹芳的今事。此為本詩的時間坐標。鶉火古典出自《左傳》：“八月甲午，晉侯圍上陽，問于卜偃曰：‘吾其濟乎？’對曰：‘克之?！唬骸螘r？’對曰：‘童謠曰：‘丙之晨，龍尾伏辰，均服振振，取虢之旂。鶉之賁賁，天策燉燉，火中成軍，虢公其奔?！渚旁隆⑹轮缓?！丙子旦，日在尾，月在策，鶉火中，必是時也?！苯袷轮浮顿Y治通鑒》卷第七十六魏邵陵厲公嘉平五年（公元253）：

九月，昭領兵入見，帝幸平樂觀以臨軍過。左右勸帝因昭辭，殺之，勒兵以退大將軍；已書詔于前，帝懼，不敢發(fā)。昭引兵入城，大將軍師乃謀廢帝。甲戌，師以皇太后令召群臣會議，以帝荒淫無度，褻近倡優(yōu)，不可以承天緒；群臣皆莫敢違。乃奏收帝璽綬，歸籓于齊。使郭芝入白太后，太后方與帝對坐，芝謂帝曰：“大將軍欲廢陛下，立彭城王據(jù)！”帝乃起去。太后不悅。芝曰：“太后有子不能教，今大將軍意已成，又勒兵于外以備非常，但當順旨，將復何言！”太后曰：“我欲見大將軍，口有所說?！敝ピ唬骸昂慰梢娦埃〉斔偃…t綬！”太后意折，乃遣傍侍御取璽綬著坐側(cè)。芝出報師，師甚喜。又遣使者授帝齊王印綬，使出就西宮。帝與太后垂涕而別，遂乘王車，從太極殿南出，群臣送者數(shù)十人，司馬孚悲不自勝，馀多流涕。師又使使者請璽綬于太后。太后曰：“彭城王，我之季叔也，今來立，我當何之！且明皇帝當永絕嗣乎？高貴鄉(xiāng)公，文皇帝之長孫，明皇帝之弟子。于禮，小宗有后大宗之義，其詳議之。”丁丑，師更召群臣，以太后令示之，乃定迎高貴鄉(xiāng)公髦于元城?！?，己丑，高貴鄉(xiāng)公至玄武館，群臣奏請舍前殿。詠懷詩其三十一駕言發(fā)魏都，南向望吹臺。簫管有遺音，梁王安在哉。戰(zhàn)士食糟糠，賢者處蒿萊。歌舞曲未終，秦兵已復來。夾材非吾有，朱宮生塵埃。軍敗華陽下，身竟為土灰。華陽（摘自鄧師講義）古典:《史記》卷五《秦本紀》昭襄王三十三年(前274)：“擊（魏）芒卯華陽，破之，斬首十五萬，魏入南陽以和。”《集觧》：“司馬彪曰：華陽，亭名，在密縣。”密縣，今河南密縣，位于魏都大梁（今開封）西南。今典（時事）：《三國志·魏志·高貴鄉(xiāng)公本紀》甘露五年（260）五月己丑：帝將左右討司馬昭，“戰(zhàn)于南闕下”，兵敗被害，年二十。“皇太后令曰：……此兒既行悖逆不道，……亦宜以民禮葬之，當令內(nèi)外咸知此兒所行”。按：阮籍用戰(zhàn)國秦擊敗魏于魏都大梁西南華陽、魏被迫求和于秦的古典，指司馬昭擊弒魏帝高貴鄉(xiāng)公于魏都洛陽皇宮南闕下、魏皇太后忍辱求全于司馬昭的今事。“軍敗華陽下”一句，是用戰(zhàn)國魏與秦之間是敵對關系、魏抵抗秦是正義行動、秦擊敗魏于魏都大梁西南華陽、魏被迫求和于秦的古典，喻說魏帝高貴鄉(xiāng)公與司馬昭之間是敵對關系、高貴鄉(xiāng)公討伐司馬昭是正義行動、司馬昭擊弒魏帝高貴鄉(xiāng)公于魏都洛陽皇宮南闕下、魏皇太后忍辱求全于司馬昭的今事。古典與今典之間的相同性和相似性，是古今兩個亡國的國名魏相同，戰(zhàn)敗地點都在魏都南或皇宮南相似，戰(zhàn)斗決定兩個魏亡國的命運相似，兩個魏戰(zhàn)敗后都忍辱求全亦相似。用典很貼切。

（摘自鄧師講義）

“身竟為土灰”一句，是用曹操《夏門行》“騰蛇乘霧，終為土灰”，和父親阮瑀《七哀詩》“良時忽一過，身體化土灰”的今典（語典），潛在地給出了本詩指向曹魏今典（時事）的路標。用典很精深。

2、阮籍詩歌藝術(shù)特點（1）風格隱約含蓄，形成了阮旨遙深、“厥旨淵放，歸趣難求”的獨特的藝術(shù)個性。（2）玄思與詩情的完美統(tǒng)一，既創(chuàng)造了哲學境界的詩化，又創(chuàng)造了詩歌境界的哲理化。（3）比興象征和化典為喻是其詩的主要表現(xiàn)手法。

阮詩產(chǎn)生于人命危賤的亂世，其或?qū)憰r光飛逝，人生無常（其十八、其三十二），或?qū)憳淠净ú莸牡虮危ㄆ淙?、其十二、其五十），或?qū)戻B獸蟲魚對自身命運之無奈，如孤鳥、寒鳥、孤鴻、離獸等象征意象，特別是春生秋死的蟋蟀，蟪蛄，更成其為詩人反復吟詠的對象（其十四、其二十四、其七十一），或?qū)懭松母鞣N深創(chuàng)巨痛（其四、其五、其六十五），或?qū)懝γ毁F之難保（其十三、其五十三、其五十九），心中那難以排遣的苦悶不得不寄托于詩，詩人“立象以盡意”，讓其象征手法來表達感情、寄托懷抱，不愧為詩中的神來之筆，達到了震攝人心的藝術(shù)效果。

3.阮籍詩歌發(fā)展史上的重要地位

（1）它完全擺脫了過去文人詩模仿民歌的狀況，具有深刻的理性思考、包容著深沉的感情。被譽之為“東漢建安以來第一個用全力作五言的大詩人”（劉大杰）；（2）開創(chuàng)了我國五言抒情組詩的體例，以組詩進行多方位、深層面的抒情方式對后世具有深遠影響。后代陶淵明的《飲酒》，陳子昂的《感遇》，李白的《古風》，都受到阮籍的影響和啟發(fā)。

3.阮籍的文章

《大人先生傳》（節(jié)選）：

“且汝獨不見乎虱之年乎裈（kūn）中，逃乎深縫，匿乎壞絮，自以為吉宅也。行不敢離縫隙，動不敢出裈襠，自以為得繩墨也。饑則嚙人，自以為無窮食也。然炎丘火流，焦邑滅都，群虱死于裈中而不能出。汝君子處于區(qū)內(nèi)，亦何異夫虱之處裈中乎？”一、人格魅力與文學

嵇康，字叔夜，曾任中散大夫，后世因稱嵇中散。中國歷史上最具魅力人物之一。藝術(shù)范——達人美男范——男神品格范：高潔、正直、孤傲、獨立特行第三節(jié)嵇康藝術(shù)范——達人

工詩文、解音律、善書法、兼繪畫

唐人張懷瓘之《書斷》列嵇康草書為妙品，謂“叔夜善書，妙于草制。觀其體勢，得之自然，意不在乎筆墨。若高逸之士，雖在布衣，有傲然之色。”韋續(xù)《墨藪》云“嵇康書，如抱琴半醉，酣酒高眠。又若眾鳥時翔，群烏乍散?！?/p>

張彥遠《歷代名畫記》謂“嵇康善工書畫，有《獅子擊象圖》、《巢由圖》傳于代?！薄吧黹L七尺八寸，美詞氣，有風儀，而土木形骸，不自藻飾，人以為龍章鳳姿”。（《晉書·嵇康傳》“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世說新語》）美男范——男神

品格體現(xiàn)

《與山巨源絕交書》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臥喜晚起，而當關呼之不置，一不堪也。抱琴行吟，弋釣草野，而吏卒守之，不得妄動，二不堪也。危坐一時，痹不得搖，性復多虱，把搔無已，而當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素不便書，又不喜作書，而人間多事，堆案盈機，不相酬答，則犯教傷義，欲自勉強，則不能久，四不堪也。不喜吊喪，而人道以此為重，已為未見恕者所怨，至欲見中傷者；雖瞿然自責，然性不可化，欲降心順俗，則詭故不情，亦終不能獲無咎無譽如此，五不堪也。不喜俗人，而當與之共事，或賓客盈坐，鳴聲聒耳，囂塵臭處，千變百伎，在人目前，六不堪也。心不耐煩，而官事鞅掌，機務纏其心，世故煩其慮，七不堪也。又每非湯、武而薄周、孔，在人間不止，此事會顯，世教所不容，此甚不可一也。剛腸疾惡，輕肆直言，遇事便發(fā)，此甚不可二也。

二、嵇康的詩

嵇康的詩以表現(xiàn)其追求自然、高蹈獨立、厭棄功名富貴的人生觀為主要內(nèi)容，風格清峻。他的四言詩成就最高，繼《詩經(jīng)》、曹操之后，再次開拓了四言詩的新境界，代表作有《幽憤詩》、《贈秀才入軍》。

《幽憤詩》自述平生的遭遇和理想抱負，對自己無辜受冤表示極大憤慨。詩末說：“采薇山阿，散發(fā)巖岫。永嘯常吟，頤性養(yǎng)壽。”表示對自由生活的向往。這首詩詞鋒爽利，語氣清峻，可與其《與山巨源絕交書》合讀。答二郭

詳觀凌世務，屯險多憂虞。施報更相市，大道匿不舒。夷路值枳棘，安步將焉如。權(quán)智相傾奪，名位不可居。鸞鳳避罻羅，遠托昆侖墟。

莊周悼靈龜，越稷畏王輿。至人存諸己，隱璞樂玄虛。功名何足殉，乃欲列簡書。所好亮若茲，楊氏嘆交衢。去去從所志，敢謝道不俱。

直言峻切

《贈秀才入軍》其九良馬既閑，麗服有暉。左攬繁弱，右接忘歸。風馳電逝，躡景追飛。凌厲中原，顧盻生姿。

《贈秀才入軍》十四

息徒蘭圃，秣馬華山。流磻平皋，垂綸長川。目送歸鴻，手揮五弦。俯仰自得，游心太玄。嘉彼釣叟，得魚忘筌。郢人逝矣，誰與盡言。

《晉書·顧愷之傳》謂：“愷之每重嵇康四言詩，因為之圖，恒云：手揮五弦易，目送歸鴻難?！薄澳克蜌w鴻，手揮五弦”，是一種體驗，在無拘無束的悠閑自得的情景中，忽有所悟，心與道合，于是我與自然融為一體。嵇康把莊子的返歸自然的精神境界變?yōu)槿碎g境界，把它從純哲學的境界，變?yōu)橐环N實有的境界，把它從道的境界，變成詩的境界。一、山濤（205－283），字巨源，河內(nèi)懷（河南武陟）人。曾任吏部尚書。

《晉書》本傳：濤再居選職十有余年，每一官缺，輒啟擬數(shù)人，詔旨有所向，然后顯奏，隨帝意所欲為先。故帝之所用，或非舉首，眾情不察，以濤輕重任意。或譖之于帝，故帝手詔戒濤曰：“夫用人惟才，不遺疏遠單賤，天下便化矣。”而濤行之自若，一年之后眾情乃寢。濤所奏甄拔人物，各為題目，時稱《山公啟事》。附：竹林七賢其他人

二、向秀（227？－272），字子期，河內(nèi)懷（河南武陟）人。代表作《思舊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