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田中的一棵柿樹

Word版本，下載可自由編輯麥田中的一棵柿樹老田那日去知青院，知青院拆了，和后來無序挖小卵石的小山包一塊，被黃土復蓋了，成為新的大塊耕地，上面種上了麥子。當年的知青大院，只留山頭邊緣殘缺的水池，不注重還尋不到。破水池里面的堆了建造垃圾，以及枯黃的草，還有一點綠，那是喜涼雜草在生長。惟獨當年柿子樹還在，引領返回的路。柿樹由綠變紅的樹葉已落，有幾個鮮紅的柿子還掛在樹上，從遠處看，在綠油油的麥地映照下，這些紅柿子越發(fā)艷麗。

知青院在南崗上，從知青院下山到村里的路，很長一段在梯田下，梯田高于地面數(shù)米，梯田沿上長著好些柿子樹。不過老田在知青隊的二三年里，和許多人一樣，并沒有嘗到多少鮮紅的柿子，吃的是青柿子。這些柿樹上的柿子還是青青時，就被人們摘下來吃了。青柿子澀味重，是不能直接吃的，經(jīng)過處理才干吃，方法是放在溫水里，看柿子的青黃程度及水溫，短著幾天，長著一周左右，青柿子去了澀味后就能吃了。有文學細胞的知青感嘆，他們的命運，就象柿子，不是經(jīng)過霜打，自然而然的變紅，而是人為轉(zhuǎn)變命運。

老田和許多人一樣，初中畢業(yè)后，在城里分配不到工作，沒方法就采取到農(nóng)村這個廣大天地接受貧下中農(nóng)的再教導的曲線就業(yè)路。許多知青，接受一兩年再教導后，就間續(xù)利用招工、參軍、推舉上學、高考恢復后考上學走了。也有不少數(shù)人幾年走不了，在這些人中，思想純正、成份不好、家里沒人、不會來事的多。在他記憶中，那個叫什么紅根就是屬思想純正的，表示要正扎根在農(nóng)村的人。根紅還讓大家按農(nóng)村的老例，稱他為老紅，但大家不約而同的喊他老根，他也只好默認。老根的確真心在農(nóng)村接受熬煉，沒多長時光，就成為農(nóng)活的好把式。

有一年，知青隊里有人在趕**時受到外村知青的搶白：別標榜在紅星大隊里熬煉，明明是在黑塔大隊的黑窩里混，是面紅心黑……

回來后一說，大家氣的不可，都是在農(nóng)村吃土崎嶇，憑啥說我們是在黑窩里混？士可殺而不行辱！打算用武力教訓?，F(xiàn)在說理沒實用，拳頭才實用。幾個血氣方剛的知青私下里組織晚上報復，約定了什么人打前站偵察狀況，什么人動手，什么人按應。當一行人預備好家伙，剛要出去時，不料隊長老黑擋住了他們，說你們要想出去，先把我老黑打死再說，打不死的活，你們誰想回城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于是一干人蘇醒過來。老黑是他們的隊長，別說打，就是發(fā)兩句對黑隊長的牢騷，就想當于打擊貧下中農(nóng)，罪過不小，更主要的是，他們想回城，沒有隊長給上面說好話不可，于是無數(shù)人心里打了退堂鼓。

有人說，他們說咱們心里是黑的，這事就這么算了？

黑隊長說：那我不更黑了？你們這些孩子真是不懂事，瞎鬧。毛主席把你們送到這里，是為了讓你們接受再教導，大有作為不是大打出手。這事他們做的不對，可以向組織反映，由組織出面解決嗎！大家也累了，早點歇息吧。明天我到他們隊里跟他們頭兒說說。

隔天黑隊長去找了人家，回來說，人家已經(jīng)熟悉了錯誤，這事兒算了，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雖然大家心里還有疙瘩，但這事就不能這么過去了，大家認為有人出賣了他們，雖然沒有實證，但大家疑惑是老根干的，由于隊長找老根長談過一次話，于是老根受到大家的孤立，可日子一長，又覺好象不是，由于黑隊長并沒有對老根有什么照看。許多年老根走不了，真到最后和老田統(tǒng)一返城。

前兩年，當年的知青相聚，老根也來了，腿不好，呆有一個角落里，不引人注目。其實，許多人也和老根一樣，默默地享受多年后相聚的情緒，至于這些年過的啥樣，不想問別人，自己也不想多說，只是聆聽情愿訴說的人在訴說。倒是一些女同志有說不完的話題，也就是說自己及家里人現(xiàn)在如何如何。

主持人說起隊里的往事，大家宛然往事歷歷在目。主持人說當年咱石林黑塔村的知青內(nèi)部有沖突，但對外是團結(jié)全都，那時有人說了咱們的壞話，大家就打算教訓這些人，要不是黑隊長擋住，一定會讓那些兔崽子嘗到我們的厲害！黑隊長后來找打頭的說，你這人有種，是個打仗的材料。要是真打起來，有你這樣的人組織，絕對不會吃虧。不過這用在應付革命戰(zhàn)友上不好，你好好在地里干活吧。后來這人當兵走了。主持人說，當年沒和他們打一架，真讓人圓滿呢。人家也搞知青會，不知會啥說這事。

說到黑隊長，那些返城遲的，現(xiàn)在還對他故意見，說要是早點回城，也不至于在城里半輩混的不好?？偟膩碚f，是個好人。

老田問那年黑隊長是如何知道知青隊預備打架的事，但人們說不清晰。

有一天，老田想看看老根，于是到鶴山的一個礦工宿舍里。

老根坐在輪椅上。倆人說了以前的事。

聊起往事，老田問：是不是你給黑隊長報告的？

老根說：你們防著我，嫌我覺悟高，不會讓我知道籌劃這事，但我感覺你們在聚會。你們前些年，不是回村看過當年的黑隊長么？問問他就知道了。

老田說：他打哈哈，說不想拉仇恨。還說當年一看你們走什么路，就知道你們要拉什么屎。當初就聽到村里的知青和別村的知青鬧，吃了虧，回來要是一說，就會有事的，于是就趕過來。

老根說：是啊，咱們在他面前很稚嫩。要不，人家咋能在那個復雜的村里當干部呢。

老田說：要是真打起來，萬一有死傷，啥交待？大家疑惑你，為什么不辯解？

老根說：我說了不是我，你們信么？

老田說：不信。這么多年，你讓大家誤會，不簡單。

老根說：其實那時我心里受的傷很重，再多流一點血而已，麻木了，不覺的痛了。

老田問：還在想人家么？

老根說：事情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了，不說了，和許多事一樣，藏起來吧。

老田問：不是你做的，你又根正苗紅，為什么多年回不了城呢？

老根說：等。

老田問：等那個在玉米地里干活的小妮子？

老根說：嗯。

老田問：當年你們都是先進。之前黑隊長和你長談的一回，你就消沉了好長一段時光，他給說什么來？

老根說：還是藏著吧。

老田說：俺想，一定和小說《磋跎歲月》里的一個情節(jié)那樣，隊里的干部和仆人公談了一番話，仆人公就不敢再接受鄉(xiāng)村女青年的愛情了。

老根說：是的。她家里也不贊成。

老田問：為什么？

老根反問：你不是嫁過女么？你當初是啥想的，當年他們就是啥想的。

老田說：嫌你沒回城吧？

老根說：你再想想。

老田說：你沒回城，但又不是永久回不了城。當初，找了城里有工作的人，也是農(nóng)村姑娘的挑選，但并不是優(yōu)先挑選。

老根說：你還是不懂。一旦成了，就是真正在農(nóng)村扎下根了，你就真正回不了城了，以后看著別人回了城，你會不會恨人家一輩子？又不能馬上申請到宅基地，蓋不了房子，和她父母住一個院子，算什么？你家會同意么？會給你錢在村里蓋房么？要是你有了回城的機會，會不會思想變化？會不會甩開她回城？現(xiàn)在離婚和喝水一樣，可在當初，一個農(nóng)村人別說離婚，就是被甩了，意味什么你是知道的。所以，回了城有了工作還記著人家，還好說點，沒回城之前反而不好說。農(nóng)夫想著是實際，并不是抱負主義。抱負一接觸實際，碰的頭破血流后回到現(xiàn)實。

老田說：哦，明了了，你多年沒回城，就是為了等，真到她嫁人后你才無望。

老根說：也不能這么說，回城了，也沒住的地方，我家那么多人，只住一間房子?；爻菣C會讓給比我小的。還有，我在地里是把式，人走了，就少了一個肯種地的人，你知道的，大多數(shù)知青并不好好種地。

老田說：是的，許多肯干的人上不去。我們這代人過的不好，長身體時處于饑荒，上學時遇上文革，上班時要上山，結(jié)婚時要晚婚，上有老下有小時要下崗。我這還不算什么，你下煤窯受過傷。

老根說：說實在話，總的來說，比那些農(nóng)夫要好多了，他們才是真正受苦人。

老田說：不過我們這代人，也是了解最基層人過的是什么樣生活的一代。現(xiàn)在大多數(shù)是一般人，退休了，但其中的佼佼者，已權高位重，看來大多還沒有遺忘當年的日子。

老根說：是啊，當年可是為了玉米能增產(chǎn)，一棵一棵地為玉米授粉，一棵一棵地為玉米去頭。人在勞動中，才是真的好看?，F(xiàn)在沒有人觀賞這樣的美了。

老田明了了老根心中她，說：當年我們的隊就是青年科研生產(chǎn)隊，其實科學種地還是靠農(nóng)村青年，這么多年了，你還記著初心。

老根說：但當初大多數(shù)人只想早點回城，城里比農(nóng)村好。

老田說：在城里有工作才中，沒工作不如農(nóng)夫。

老根說：現(xiàn)在也是。咱們那個水池還在嗎？我們和鄉(xiāng)親們一起，在山下建了水庫，把水引上山，山上也有了水澆地。想起來，也是激情燃燒的歲月。

老田說：這么多年，沒人維護，廢了。

老根問：你說會不會重生？

老田說：會的，不過，和當年不一樣了，要靠國家了。

老根問：當年的院里的柿樹，還有路上的，還在嗎？現(xiàn)在還有紅艷艷的柿子嗎？

老田說：院里的柿樹還在，紅艷艷的柿子有好多，是留給鳥兒們吃的，鄉(xiāng)下人不會摘那么整潔，什么都要留一點，倒是我們，不留一點念想。

老根緘默。

老田問：你愛情嗎？

老根說：啥說呢，一無全部時還追求，年紀大了，就是搭伙過日子吧。

老田問：有一首早先流行的歌：不在乎擁有，有乎曾經(jīng)有過……，不過，你看那些女同志，現(xiàn)在多俗……

老根說：是啊，當年也是豪氣干云，一付幗國不讓須眉的樣子，表決心時我們也勝不過。

老田說：有時光回去看看？

老根說：不了，我這樣子回去，找憐憫？

老田緘默。

老田說：我送你回家吧。

老根說：中。

老根家里墻上掛著一幅畫，畫的是知青大院，少不了大院標志：柿子樹，……

老根說